「我認為戀愛終究隻是場遊戲罷了。」


    戴姆的話似乎永遠說不完。珍邊假裝在整理奶油色的禮服裙擺,邊偷偷地打了個嗬欠。


    是一個和煦的夏日午後。接待室窗外的向日葵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男人與女人其中付出較多愛的那一方注定是輸的。絕對沒有平等的情況。隻要有一對戀人,必定是由一名贏家與一名輸家所組成的。換言之想要在情埸上無往不利,要訣就是千萬不要太過愛對方。」


    「那是你自己的經驗嗎?」


    珍將茶杯湊到嘴邊。杯裏的紅茶早已涼透。


    這樣也算是一位詩人嗎,珍自從認識戴姆以來,這個想法在內心反覆浮現了好幾次。


    而且他擅長的這是創作熱情洋溢的情詩。


    在兩年前讀過他的詩之後,便不可自拔地陶醉於其中,甚至滿懷憧憬地幻想著他是什麽樣的男性!此近距離看著現實中的戴姆,不禁為當時的自己感到羞愧難當。


    因為當時自己年紀尚輕嘛,珍在心中感慨不已。當時才十七歲而已嘛。透過父親的人脈,實際見過麵之後,卻發現戴姆?布萊克一概不符合珍對於戀愛對象所要求的幾項條件。


    身高不僅隻有五尺六寸。頭發是茶紅色的,眼睛則是不搶眼的咖啡色!非但不是個沉默寡言


    的人,反而過度熱衷於發表自己的高見。


    珍以女性而言,四肢顯得格外欣長,又有著一頭金發與藍眼,自然希望站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位個子高挑的黑發男性。


    更有甚者,他的年紀其實隻有大珍三歲,是一位個性早熟的待人。


    話雖如此,在至今已經將不少熱情的書信,甚至是拙劣的自創故事寄出去的情況下,也不能單單因為對方與自己的理想有所出入就輕易說再見。


    相反的是。戴姆一心以為珍為自己所傾倒,之後不隻是在書信上往來,他甚至拍著胸脯表示,凡是有戀愛方麵的問題可以盡管找他商量。恰巧那個時候自己正為一段淡淡的戀愛而苦惱,於是以向他尋求商量為契機,開始以朋友的身分往來,至今已經快兩年了。


    「經驗?你說得也沒錯。不過,我可沒有在情埸上失敗遇。」


    「我也是這麽認為。」


    珍說道。戴姆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那個外表——雖然偏離珍的理想,但是整體而言相貌


    並不差——所以深受女性喜愛。他的情詩也是根據自身經驗所撰寫而成。


    「所以你也不需要為這次的失敗所苦。切記,談戀愛的時候不要太過愛對方。然後不要太過追求理想,因為這就是你的兩大缺點。不能因為一個討厭的缺點,就全盤否定對方。」


    「夠了——一直失敗失敗的,囉嗦死了。拜托你,羅迪這是喜歡我的。」


    珍鼓起了腮幫子。


    這次的戀愛對象——是在賽馬埸認識的羅迪。關於他的種種,珍皆有向戴姆逐一報告。


    戴姆便以此作為題材,將女人的心情化為待句,也因此在社交界變得小有名氣。


    然而,卻沒想到那個適合穿單裝的羅迪竟然是那種薄情漢。


    「我不是和你說過那個雨天的事情嗎,隻因為馬車掉進溝裏,他就這樣棄我而不顧,一溜


    煙地跑不見人影。我顧不得混身汗泥,獨力將車輪抬起來的耶?」


    「你單憑那些就斷定一切是不正確的。羅迪或許會坐上另一輛馬車起回來也不一定。」


    「但也無法改變我弄得渾身是泥的事實。馬車夫也是那副德性,真是沒用。」


    珍緊咬住嘴唇。代替手足無措的馬車夫,當然將手伸進車輪底下,用盡吃奶的力量將之抬起來的正是珍本人。


    一個女人家沒有人在旁陪同,獨自在天色已暗的路上駕著馬車,名聲下滑的人當然不會是羅迪,也不會是馬車夫。


    「啊啊——呃。我有聽到那個傳聞喔。真是辛苦你了吧。」


    戴姆故意幹咳了一聲,嘴角含著一抹笑意。


    「定是羅迪將謠傳散播出去的。」


    「好了好了,冷靜下來。盡管事實證明,羅迪唯一具有誠意之處是那張臉,但是你那身力氣也未是件壞事。」


    珍總狠狠地瞪了戴姆一眼。戴姆裝模作樣地舉起雙手。


    「我們回歸正題吧。你的戀愛缺點是——呃,在羅迪之前的那段戀情告吹的理由是什麽來著。雖然對方體格壯碩,但因為完全不看書,於是對他冷卻下來!之前好像是因為對方成天書不離手而冷卻。接下來應該是雖然對方勇猛果敢,但因為其貌不揚而對他冷卻吧。」


    「我一開始就不會和其貌不揚的人談戀愛了。」


    戴姆唉了一聲,隨即地搖了搖頭,隨即將臉湊近正鼓著腮幫子的珍麵前。


    「可憐的大力士少女。可以的話,我盡可能地想告拆你,所謂的戀愛是多麽甜美——多麽


    難受、多麽迷人的事物啊。」


    「我已經從詩中充分見識到你的戀愛故事了。我可不想被當做題材之後就被拋棄。」


    珍依然正對著他的臉,接著說道。


    「你這習慣真是不好呢,珍。不能輕易對自己不知到的事情妄下定論。」


    「不好意思。因為你目前為止談過的戀愛都在你所寫的詩中一覽無遺。戴姆的戀愛愈是熱情,也就愈快結束;每當戴姆對一段愛情冷卻,詩藝也就越發純熟。然後以那首詩為餌,下一段戀愛便會主動送上門來。」


    「我一向是認真看待每一段愛情的。再者,我的情況不是對愛情冷卻,而是我自己主動結束愛情的。」


    「意思是一樣的呀。我可不想在戀愛方麵被你挑毛病。」


    「對愛情一無所知的你,能夠了解我的愛情嗎?」


    戴姆再一次探頭望著珍的臉龐,他那雙咖啡色的眼眸似乎夾雜著一絲憐憫,珍一瞬間真的動了怒。


    然而,一旦被問起自己有沒有談過真正的戀愛,雖然心有不甘,都無法作出反駁。


    次日。


    「請問——」


    眼前的建築物比想像中要來得老舊,珍忍不住確認起門扇外側的招牌,上頭明白無誤地寫著自己正在尋找的那間店名。


    禮服專門裁縫屋『薔薇色』。


    珍緩慢地走進其中,一位身穿著深藍色禮服的少女從店裏一角的長椅上站了起來。


    「歡迎光臨,客人。請問您想要訂製什麽樣的禮服?」


    珍驚訝得直眨眼。


    統一以與門扇相同的橡木色係為主,是一間氣氛沉穩的店麵。裏頭隻有她一個人。


    比珍要小個兩、三歲,約莫十六、十七歲左右。兩條漆黑的麻花辮子,以及一雙綠色的眸子。難不成會是她。


    「呃——我想訂製一套小禮服,請問裁縫師克裏斯汀小姐在嗎——?」


    「是的,我正是克莉絲汀?巴雷斯。」


    「你就是克莉絲汀小姐,」


    珍忍不住提高了分貝。


    克莉絲汀小姐想必對此狀早已司空見慣,隻見她露出微微一笑。


    「是的。雖然每個人都會感到吃驚,不過我正是『薔薇色』的裁縫師。請叫我克莉絲。請問你有什麽需求?」


    「我叫做珍。家父目前經營一間公司。我想要訂製一套戀之禮服。」


    還有什麽其他理由會讓人特地前來這間如此之小的店麵。珍滔滔如流地說道。


    「我有聽到傳聞說,替最近剛訂下婚約的女演員瑪格麗特?貝爾裁製戲服的就是你。隻要在這間店訂禮服就能夠實現戀愛吧,」


    「我雖然很感激能有此評語,不過並非全如傳聞所言。」


    克莉絲


    頓時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低頭下了眼簾。


    「我是依照當事人的內心去裁製禮服。所以隻要替戀愛中的人裁製禮服。禮服便會散發著戀愛的光彩,也曾經因此促成戀受。不過,談戀愛的是客人本人。」


    「即使有些許出入也無所謂的。我想讓某個男人墮入情網,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可


    以先坐下嗎?」


    克莉絲感覺還想說些什麽,但也隻能先引領珍到長椅上入座。克莉絲自己則是坐在對麵的座位上。


    「請問對方是怎麽樣的人?」


    珍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羅迪的臉龐,對方當然不會是他。


    「是一位略有交情的朋友。我無法原諒他自以為將愛情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態度。我想要在那個人的戀愛遊戲中獲勝。」


    「呃——請問珍小姐是真心喜歡那個人嗎?」


    「不。我喜歡上他的話就輸了。我已輕不想再當戀愛中付出較多的那方。」


    「你希望能不付出愛情,而讓對方單方麵愛上自己嗎?」


    「——或許就如同你說的那樣吧。」


    珍忽然結巴起來。戴姆當初是怎麽說的。戀愛終究隻是遊戲。


    可是不論對方有多麽愛自己。自己的感情一旦冷卻下來,那份愛意隻會變得礙手礙腳的吧——在那種情形下也可以稱作為勝利嗎。


    我明明曾經那麽喜歡羅迪。回想起在前陣子仍是戀人的那雙結實的肩膀與一口潔白的牙齒,珍不禁感到有些感傷。


    「——珍小姐?」


    克莉絲說道。與那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從店門前傳來不熟悉的機械聲。


    克莉絲的肩膀微微一震,倏地看向大門。嘰——那扇門隨之敞開。


    「嗨,克莉絲。我想要委托你一些工作——」


    上等衣料的香味、悅耳動聽的嗓音,打開大門走邊來的是一位修長的男子。


    他極為熟練地摘下帽子。手裏拿著一包東西,落落大方地表達來意。


    「宅邸剛好做了冰涼的布丁,所以我就帶了過來。潘蜜拉一定會很高興吧——喔,原來有客人在啊,適真是失禮了。」


    一察置到恰巧坐在克莉絲的影子底下的珍,他便滑稽地張開雙手,優雅地行了一鞠躬。


    他抬起了頭,珍不由得睜大了雙眼。


    他有著一雙帶著憂愁的淺褐色眼眸,泛著濕亮光澤的黑發。以及直挺的鼻梁。


    看似做工精致的服飾透露出他來自富裕的階級。身高不止六寸。


    怎麽會如此的美麗!珍驚訝得屏住了氣息。甚至連那麽俊俏的羅迪在他麵前也顯得相形


    失色。


    「夏洛克先生。不好意思,潘蜜拉今天不在。在我們談完節之前,可否請您稍等一會兒?」


    克莉絲說道。


    「沒關係。不然我等會兒再來拜訪。」


    「——請問您叫做夏洛克先生嗎,」


    珍忍不住插嘴。夏洛克眯細了一雙眼睛。珍迅邊地站了起來,拎起禮服裙身。


    「我叫做珍?康威。家父經營康威有限公司。」


    「哦——我耳聞過康威公卿的大名。我是夏洛克?哈克尼爵。父親為一名公爵。」


    (公爵!)


    珍在內心大感震驚,表麵上卻故作鎮靜。


    「我也是這麽猜想的。看得出來您的氣質不凡。令後也請您多多關照。」


    「請多指教——那麽克莉絲,我晚一點再過來。」


    夏洛克簡單地行了個禮,對著克莉絲揮手致意,身影再度消失在門外。言談舉止如同一陣風,既自然又優雅。


    「不好意思,珍小姐。我們繼續先前的話題吧。你是想訂製一套小禮服吧——珍小姐?」


    珍表情恍然地目送夏洛克離去,猛然嚇了一跳。連忙將視線拉回。克莉絲不由得露出訝異的神色。


    插圖319


    「請問——你想訂製的並不是戀之禮服吧,珍小姐?」


    「戀之禮服?」


    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克莉絲。戀之禮服——沒錯,我想要訂製是一套能夠虜獲心上人


    的禮服!


    「我當然是想訂製戀之禮服。克莉絲汀小姐!我正在談戀愛!


    一轉先前的語氣,珍斬釘截鐵地答道。眼前的克莉絲一時之間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珍。


    總覺得陷入了左右為難的情況。


    克莉絲邊看著珍,邊回想著珍一看見夏洛克的身影時,整個人忽然之同變得神采煥發起來的模樣。


    雖然不難想像她是被夏洛克所迷倒——目前為止也曾經有過這種例子——夏洛克本身也對那些人大部分不感興趣。既然如此,采取冷漠的態度麵對就好了,卻因為他會在表麵上裝得和讀可親,導致會錯意的女孩子不絕於後。


    沒錯,就如同我一樣。克莉絲將工作拋諸腦後。拚命說給自己聽。胸口微微發燙。千萬不能將那個人一時心血來潮的溫柔舉動信以為真。


    麵對著長相平凡,卻因為臉上明亮的表情,而看起來開始格外有魅力的珍,克莉絲搬出老話。


    「我雖然能替您裁製禮服,但如同方才我所說明的,或許會無法在戀愛上能夠讓你如願以償。不知這樣你是否能接受,請你慎重考慮過一遍之後,再次光臨敝店。」


    「我的心意不變。我想希望『薔薇色』替我裁製一套戀之禮服。」


    「請問你究競是在和誰談戀愛。稍早前你表示是希望在自己沒有愛上對方的情況下,打算一舉虜獲對方的心,你的想法是否已經改變了。您真正想訂製禮服究竟為何?」


    「那是因為——呃——有很多原因啦。」


    珍一時之間變得結結巴巴。


    克莉絲目不斜視地望著珍。她有著從未做通粗活的美麗雙手,以及天真無邪的表情。打算憑著一己之力獨自綻放,實際上卻是一朵經過細心嗬護的燦爛向日葵。既單純又美麗的花朵。


    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不夠些什麽。她雖然尚未完全理清。不過克莉絲認為在她的心中,確實有份愛意正因為急於尋找出口而陷入膠著。


    提到夏洛克。他偏偏穩重會湊巧現身在這樣的女孩子麵前。


    「等你整理好心情之後,請再聯係我。」


    「真是的,等到那時我說不定已經在談新戀情了。」


    「那樣的話,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嗎。」


    麵對著噘起嘴唇的珍,克莉絲露出微徽一笑。


    克莉絲將黃色的布料樣本攤在桌子上。正在細意挑選之晴,夏洛克走進了店裏。


    「剛剛真是抱歉,夏洛克先生。」


    「因為是工作也沒遊法呀。然後,叫我夏洛克就好了……這句話我不知道請了多少遍,如果你不想叫的話也就無所謂。」


    「怎麽會呢……」


    克莉絲的臉頰泛起紅暈。不知夏洛克有無發覺,隻見他獨自坐在單人椅上。克莉絲將布料推到桌緣,準備動手泡茶。


    「呃,你不是說有工作想委托我。」


    「啊?哦,剛剛的事情喔。」


    明明就是為了那個原因才特地前來,夏洛克卻像是現在才回想起來。接著說道。


    「我的友人說想送一套禮服給心上人。因為想要出奇不意地給對方一個驚喜,希望能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裁製一套禮服。你能夠在不認識對方的情況下裁製禮服嗎?」


    「你是指在不認識對方的情況下嗎?」


    克莉絲邊倒著紅茶邊歪起了頭。


    「尺寸那方麵應該有辦法解決。對方是一位中流階級的年輕女性。」


    「在完全不認識對方的情況下


    裁製禮服是一件難事。即使沒有事先告知對方關於禮服的事情,其實隻要能有機會讓我和那位女性見見麵、談談話就足夠了。」


    「以他來說,即使沒有見麵,也能讓你了解到對方是怎麽樣的人。」


    夏洛克將茶杯湊到嘴還。


    「他是一位詩人。創作過為數不少的情詩。曾經有過許多位戀人,不過這次的女性不同於以往。隻要讀過他的詩,我想就能了解她的為人了。」


    啊啊……夏洛克先生!夏洛克?哈克尼兒先生:


    珍心神蕩漾地走在路上。


    雖然沒有將『薔薇色』的傳聞信以為真——克莉絲汀小姐也表示並非真的能夠實現戀愛。不過那些都不是問題。因為珍已經與命中往定的人相遇了!


    自從與夏洛克相遇之後,珍的一顆心彷佛飄浮在半空中。戀愛的時候總是會變得這樣。宛如內心交織著一首詩。


    無法壓抑住興奮的心情,腳步開始朝位在附近的戴姆家走去。


    將這件事告訴戴姆吧。戴姆會如同以往般,以此做出一首情詩吧。那個人的眼睛是鮮明的淺褐色,那個人的頭發是一抹淡淡的煙霧,一旦將目光從那個人身上離開,他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個人的幻影將會在我的內心發酵成熟。成為一快口感濃醇的乳酪。


    「戴姆!」


    還沒有按玄關的門鈴,珍就先忍不住大聲呼喊一聲,家中卻是靜悄悄一片。


    戴姆沒有從事任何工作。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不過有幾位賞識他的詩而提供金援的讚助者,他便以那筆錢租了這棟房棟。珍的父親也是其中一人。


    「啊。珍小姐。」


    年老的侍女站在玄關,看見珍便畏畏縮縮地出聲叫喚。


    「羅賓夫人。戴姆在哪悝?麻煩你告訴他我過來了。」


    「現在有點不方便。」


    「他在工作中嗎,」


    「不,其實是有客人來訪。」


    「那麽我就等他好了,會花上很久的時間嗎?」


    從羅賓夫人一臉為難地看著珍的模樣來看,珍立刻有所察覺。該不會對方是女性吧。


    珍目前為止從來不曾在戴姆的家中看見女性進出。明明以戀愛作為題材,卻大舌不慚地表示,在寫詩的時候,現實中有女人在身旁隻會凝手凝腳的,原來全都是謊話嗎。


    「戴姆!」


    「——啊!」


    珍迅邊地從羅賓夫人的身旁穿過,獨自爬上戴姆家欄的樓梯。戴姆的房間就在樓梯上。


    此時——


    在珍握住門把之前,房門忽然打開。


    「——請問是哪位?」


    一道明亮的黃色光芒投射進珍的眼睛裏。


    出聲的人是一位女人。


    而且還是一位年輕女孩。一頭明亮的咖啡色頭發與眼眸。穿著一套清爽恰人的檸檬色禮服。有著一對渾圓豐滿的胸都,腰身卻細得驚人!恰如其分地敞開的領口。以及反摺至手肘處的袖口所窺見的手,皆顯得極為苗條且富有彈性。


    珍一時為之語塞。雖然有部分是因為她是一位美人,不過珍的視線卻卻緊盯著她的禮服不放。


    「珍、珍。」


    戴姆駕慌失措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是珍從未聽過的語氣。


    「——看樣子我似乎打擾到你了吧,戴姆。」


    珍努力發出平靜的語氣。女孩歪著頭看著珍。她那色澤光潤的唇瓣,忽然之間似乎泛起了一抹笑容。珍登時感到血液直衝腦門。


    戴姆終於慢吞吞地出來露麵。明明是正午時分,房內卻似乎拉上了窗簾,光線昏暗不明。


    「你從大中午就窩在工作室享受嗎。戴姆,工作室不是女性止步嗎?」


    「都這種時候你在說些什麽,珍。」


    戴姆露出一臉狼狽。女孩伸手輕輕地撥動發絲,消失在房間裏。


    珍努力忍著想尖聲質問「她是誰」的衝動。對方是誰可想而知,不就是他的戀人嗎。目前為止不是也曾經有過嗎。因為他是以戀愛為糧去寫詩的——


    「珍,她不一樣的,和目前為止的女性們——」


    「你說她不一樣!」


    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聽兒那句話,女孩襲出一陣嗤嗤笑聲。


    「哎呀是埸誤會嗎?那還是真是遺憾呢。」


    戴姆連忙轉過頭,出聲斥責女孩閉上嘴。珍頓時感到臉上一陣燥熟。


    「我明白了。你終於在情場上認輸了吧。你希望我不要再過來這裏了吧。我懂了,我終於認清了!我最討厭像你這樣花心大少了!」


    珍奮力地將眼前的那扇門甩上。「砰」發出一聲巨譬。似乎撞到戴姆的某處。珍粗魯地拎起禮服裙身,一口氣衝下了樓梯。


    「喂!托你也替我解釋一下吧,珍——珍!」


    「這可不行,戴姆——你通來這裏。」


    從二櫻傳來戴姆與女孩的聲音。珍從目瞪口呆的羅賓夫人身旁一穿而過,跑出了玄關。


    什麽嘛什麽嘛,戴姆是在搞什麽嘛。


    從未看過他露出那麽狼狠的表情。而且那名女孩也與目前為止的女性造型孑然不同。戴姆的戀愛對象大多為比他年長、擅長玩樂的富裕女性,而她的年紀卻明顯比戴姆還小。雖然是一位美人但看起來不像是在逢場作戲。


    我當然知道他有戀人。


    (珍,呃。她不一樣的,和目前為止的女性們——)


    戴姆第一次對自己編的借口,在耳畔久久回響;然後穿在自己身上肯定會極為適合的檸檬


    色禮服,那個顏色深深烙印在眼中。


    他該不會是認真的——


    就算他是認真的又怎麽樣了,珍說給自己聽。我不是有夏洛克先生嗎。是多麽美麗的公


    爵大人——


    ……公爵大人。


    喜歡上人家是無所謂,但仔細一想,對方可是一位公爵。我肯定高攀不上對方……況且,已經是沒有機會再次見麵的人。


    不!既然心意已定,不論如何我都要見到他一麵:


    隻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愛上自己。


    哎,就算是那樣也沒關係。因為到目前為止,我的開頭總是那樣子呀。


    換言之,我總是在不認識對方的情況下陷入情網,深入了解對方之後才又感到失望,於是一段感情就此劃上句點。


    不要太過愛對方。不要太過追求理想嗎……


    「珍!」


    突然間被人叫住,珍聞聲抬起了頭。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羅迪!」


    一輛馬車停在珍的身旁,羅迪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珍不由睜大了雙眼。羅迪穿著沒有一絲折痕的軍裝,對著珍緩緩地露出笑容。漆黑的發絲與眼瞳顯得格外耀眼。


    「你在回家的路上嗎,珍。」


    插圖324


    「是的。」


    「那麽正好,我也正要前去你家——喂,先駛往康威公卿家。」


    羅迪擺出一副臭架子命令著車夫。羅迪對待下人的態度一向惡劣。


    「你要拜訪我家是和家父有什麽約定?」


    「不,我是為了去見你。我必須向你道歉才行。」


    「道歉?」


    珍回想起那天馬車掉進溝裏的事情,頓時心情大感不悅。


    「如果是那天的事情,我已經不想聽了。因為我的馬車車輪歪斜是我自己的錯。」


    「請你不要那樣挖苦我,珍。我前陣子在臨走前確實已經向你解釋過。我當時是打算跑到大街上去叫驛站馬車。但是遲遲叫不到馬車,等到我回到你那邊時,你就已經不兒見身影了。」


    「那麽你


    一開始就那麽說不就好了。」


    珍的情緒一瞬間鬆懈了下來。原來是那樣。羅迪竟是如此的溫柔。真的被戴姆給說中了呢。


    「我離開馬車的時候忘了告拆你一聲。隔天耳聞到你滿身是泥的傳聞,令我感到無地自容。車輪沉重無比,想必你費盡了千辛萬苦吧。不,事實上我沒有料到你能夠獨力將車輪抬起來。」


    「沒關係的。因為我的力氣很大。」


    「不,怎麽能讓淑女抬起那麽重的東西,會傷到你那雙美麗的手。所以我才會特地跑去叫馬車。」


    「哎,羅迪……」


    羅迪的那雙漆黑眼眸帶著憂愁的神色,與穩重總是抑製住笑容的戴姆截然不同。


    比起夏洛克,果然還是羅迪比較好。這雙結實肩膀的主人不可能是位薄情漢。與其自己去愛一個人,不如讓對方來愛自己,那句話果然屬實呢。


    一走進正麵玄關,侍女隨即跑了出東。


    「歡迎回家,珍小姐。」


    侍女操著一口鄉音。羅迪明顯露出厭惡的表情。侍女戰戰兢兢地麵向著珍。


    「珍小姐,裁縫屋『薔薇色』要通知您。對方願意承接下您的訂單,所以希望您能進去丈量尺寸。」


    「真的嗎?」


    珍興奮得一躍而起。她願意替我裁製戀之禮服了!


    羅迪粗魯地將帽子遞給一旁的侍女。珍見狀,忽然疑惑地歪起了頭。括說回來,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訂製禮服的。


    「你沒有什麽精神呢。珍小姐。」


    丈量結束之後,鏡子中的克莉絲一麵寫下尺寸,一麵對著珍說道。


    「咦?沒有那回事呀。」


    「是新戀情進展得不順利嗎,」


    克莉絲的眼睛彷佛是能夠看透一切的深綠色。珍霍然開口問道。


    「呐,克莉絲,話說回來,你令天都沒有詢問我是為了誰訂製禮服。你是怎度知道我在談戀愛呢?」


    「因為你今天的話不多。」


    克莉絲將禮服套在能使裙身鼓起的襯架裙上,並在背後係上蝴蝶結。珍沒來由地想向她辯解。


    「不過,不是新戀情啦。我是和原來的戀人重修舊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呢。」


    「雖然是我自己誤會了他,還對他發了脾氣——呐,你認為我這樣立刻就生氣。動不動就討厭別人的地方是我的缺點吧。克莉絲,你覺得呢?」


    「可是,那就是珍小姐呀。」


    克莉絲倏地站了起來。她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本皮麵的書。


    「我最近讀了幾首詩,是敘述一位個性開朗,適合黃色的人。黃色是太陽的顏色,太陽是你的顏色,我最喜歡太陽了。」


    「啊,是戴姆的詩吧。」


    珍收下詩集。翻開書頁。


    「下一句是太陽的個性險晴不定,明明溫暖卻又十分冷淡。於是我在陰天裏漫步,因為你就在雲朵的另一端。戴姆偶爾會寫寫這種詩,像是黃色花朵是個醋壇子,於是我便放輕腳步地行走。我以前蠻喜歡這種詩的。不過實在難以成為下一個拜倫。」


    「不,寫得很棒。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不太有詩人的樣子。雖然隨時都有戀人,卻卻乎不是真心喜歡對方……」


    珍話請到一半便停住了。不過那名咖啡色長發的女孩或許並不一樣。


    克莉絲替珍穿完禮服之後,收回詩集並將之擺放在桌子上。


    「——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戴姆,真令我驚訝呢。」


    「因為戴姆先生是敝店的顧客。我前幾天承接了他所訂製的女性禮服訂單。」


    「戴姆要訂製禮服嗎?」


    戴姆是要為了那名咖啡色頭發的女孩訂製禮服的嗎?


    太陽是你的顏色——她當時穿著一套黃色的禮服。那個抱持著自己絕對不去愛人主羲的戴姆!


    「今天剛好跟他有約,再過不久就會過來了吧。」


    看見從大門走這來的三位男女,珍立刻變得怒目睜眉。夏洛克、戴姆也就算了——身後的不正是那名咖啡色長發的女孩嗎!


    「為、為什麽珍會在這裏啊!」


    戴姆似乎大感意外,忍不住發出尖銳的叫聲。珍依舊怒目相向,奮而站在大門前。


    「我在這裏真是不湊巧呢。這個拙劣詩人!把遊戲什麽的講得很好聰,自己都已經輸的話還有什麽好提的!」


    「拙劣詩人?」


    「沒錯。要為心受的女性訂製禮服是你的自由,不過希望你唯獨不要挑黃色。黃色不是代表我的顏色嗎!


    珍不是對著戴姆,而是對著身後的女孩說道。女孩睜著咖啡色的眼睛望著珍。珍一想到她比自己還要美,頭腦頓時沸騰了起來。


    「我跟你說,珍,我其實——」


    「你不是靠著以我的戀愛作為題材,勉強維持生計的嗎!什麽詩人嘛,隻是因為出道作品稍微引起了話題,之後卻沉寂了下來,說什麽寫詩必須要有戀愛。明明目的隻是為了得到金援!為什麽突然到了現在,又說要替戀人訂製禮服!」


    珍說到一半的時候發現戴姆的臉色驟然一變,卻無法停止話語。


    「可以停了嗎。」


    夏洛克出言製止。戴姆的臉色一片蒼白。珍緊咬著嘴唇,安靜了下來。


    這個男人也是一樣。我不管他是公爵還是什麽的,居然站在戴姆那一邊。一定是他介紹這間店給戴姆的。這樣一看他其實也沒有多美麗。隻是個子稍微高了點,頭腦看似聰明,冷靜、優雅、儀表大方,加上那身貴族的氣息,才使他看起來迷人。


    珍全身的血液湧上了腦門,嘴唇卻依然在顫抖。開始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珍小姐,那個——」


    因為導火線正是那名咖啡色頭發女孩,珍旋即別過臉去。大門外頭傳來馬匹踢著地麵的聲音。


    「我必須走了。因為我接下來和戀人約好要見麵。」


    珍語氣強烈地說道。


    「——戀人?」


    「馬車的事情是一埸誤會。羅迪是一位十分溫柔,且前途可望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你能夠幸福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戴姆說道,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虛弱。他沒有開口解釋,反而令珍感到受傷,於是她不悅地耱遇身,兀自朝大門走去。


    「……總覺得和詩中的女性相差甚遠呢。與其說是太陽。不如說像是狂風暴雨般的女孩。」


    潘蜜拉說道,隨即撥了撥看似柔軟的咖啡色頭發。


    克莉絲的視線移到夏洛克寬闊的肩膀上。與黑發相同顏色的西裝大衣。是與之前不變、充滿男子氣概的端正站姿。


    兩人視線交會。夏洛克聳了聳肩膀,克莉絲則露出微笑。


    珍連看都沒看夏洛克一眼,一看見潘蜜拉與戴姆便立刻勃然大怒。


    「你又因為一時好玩,就挑撥對方了吧,潘蜜拉。」


    「哎呀,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呀。」


    潘蜜拉是『薔薇色』的店員。同時也是克莉絲的好朋友。不僅是位美人,還是個工作狂,缺點就是嘴巴惡毒。


    「丈量結束了吧。戴姆先生,結果讓我穿上看看,還是看不出所以然。因為眼睛和頭發的顏色都不一樣呀。不曉得她喜歡怎麽樣的布料。」


    「我讚得這個很適合,你看如何。」


    克莉絲拿出布料樣本。是一塊觸感光滑的棉布,顏色有如燦爛的向日葵。隻用那瑰布會顯得太過強烈,克莉絲打算在各處點輟上高雅的白色。應該會與珍的藍色眼睛極為相稱。


    「哎呀,真不錯耶。不過,不曉得這塊布料適合


    穿在今天的她身上嗎。」


    「因為那位女孩還隻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蕾。戀情發展順利的節,將會開出一朵嬌嫩的黃色花朵。」


    克莉絲將視線移向戴姆。隻見戴姆一臉消沉地低著頭。


    「可是,如果她和羅迪先生之間進展順利的話,不是就不需要訂製禮服了嗎……」


    夏洛克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好像吧。」


    戴姆一麵將視線移向桌子上的詩集,一麵喃喃地說出一句話。


    「你來遲了呢,珍。不,我完全沒放在心上。」


    羅迪笑容可掬地等待著珍。


    「我去了裁縫屋一趟。」


    「那真是令人高興。我希望身旁的女性能夠看起來美麗無比。」


    「宛如太陽一般,」


    「不,我比較喜歡室內。」


    羅迪身上的服裝整齊筆挺,沒有一絲淩亂。他怎麽可能會是懦弱的人,珍心想。而且他從來沒有和其他女性傅出風流韻事。


    我也喜歡室內,以前常將在宅邸的樓梯扶手當做滑梯玩,當珍正打算回話時,馬車猛然一陣搖晃,發出哢當巨聲。車輪似乎打滑了。


    「……車輪果然是傾斜的吧。」


    「你應該換一輛新馬車了。撞到天花板的話,會磨損到帽子。」


    「因為昨天有下雨,所以路麵泥濘不堪。」


    「我可不想又像之前一樣掉進溝裏。被周遭的人看到不知會怎麽說。」


    似乎應願了羅迪的話。馬車發出喀一聲,戛然而止。


    羅迪當場勃然變色,從座位探出身子對馬車夫說道。


    「怎麽了?」


    「對不起,好像掉進溝裏了。」


    「你說什麽?」


    「我讓馬匹努力一陣看看,請稍等一會兒。」


    珍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今天倒楣的事情還真不少。


    「這輛馬車大概已經不行了吧。我們在車上或許會太重,不如先下車吧。」


    珍的話讓羅迪坐立不安地環顧道路四周。


    「這裏是大馬路,也會有女性經過,叫我從掉進溝裏的馬車走出去,那種丟臉的事情我才做不出來。」


    「可是也沒辦法呀,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裏麵吧。」。


    珍說道。有股不好的預感。


    「不。馬車夫一定會想出什麽辦法的。因為他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話雖如此,那麽假如一直動不了的括,你打算怎麽辦?」


    馬車掀起陣陣搖晃。總覺得最近才貌過同樣的話,他當時是做出什麽反應。


    「我要回去。因為這輛馬車是你的。車輪傾斜並不是我的緣故。之前留下你一個人不是也不要係嗎。」


    「雖然不要緊,但我吃了好大的苦頭。車輪重得要死,費了我一番功夫。」


    羅迪誇張地打了個頭。


    「竟然在路旁將馬車抬起來,令我難以理解。之前也是,我一想到或許會麵臨到那種情況,直叫我提心吊膽。」


    「可是,你不是同情我做了那件事嗎。而且,還為了我跑去找驛站馬車。」


    羅迪刹那間露出不妙的表情。


    「這附近的話,不需要特別去找就會有許多輛驛站馬車經過。」


    「話是沒錯啦,你不會棄我於不顧吧?嗯,適條路的溝比上次的還要淺,我們和馬車夫三人合力的話,馬上就可以將一邊的車輪抬起來了。」


    「你不要太過分了。那麽做的話,我的衣服不是會被弄髒嗎!」


    羅迪忍不住語氣粗暴起來。珍嚇得縮起了身子。羅迪將雙腳交疊。


    「當時的事情我深感抱歉。雖然直到戴姆先生提醒我之前,我都沒有發現其實可以去叫驛站馬車,因為弄得滿身汗泥不是一位紳士應該做的事情。」


    「戴姆——戴姆他對你說了什麽?」


    「他說你感到受傷,叫我向你道歉,不然就說自己當時隻是為了去叫驛站馬車才離開什麽的。他竟然特定跑來跟我說這些話。明明不是自己戀人的女人,真是個多管閑事的男人。而且詩人不是男人應該從事的職業。總之因為那樣,我就回到了你的身邊。我其實應該要向他道謝才對。」


    此時,再度發出哢當一聲。傳來車輪行駛在路上的聲音,以及馬匹的微弱嘶鳴聲。羅迪的心情突然好轉了起來。


    「啊,好像已經沒問題了。」


    羅迪的話氣變得判若兩人。


    「果然如同我所說的呢。交給馬車夫去處理真是太好了。」


    「是呀。不過,我必須請你從這裏自己徒步回去。」


    在馬車真正開始行駛之前,珍伸出手打開羅迪旁邊的車門。


    「這裏是大馬路呦。你就在女性們的注目下徒步回去吧。」


    珍將一臉錯愕的羅迪趕下地麵,再度命令馬車夫騷動馬車。下令的同時,珍頓時感到一股想哭的衝動,於是將臉埋在禮服的袖子裏。


    「我替你送禮服過來了,珍小姐。」


    珍目不轉睛地盯著拿著禮服箱子的女孩。


    是當時出現在戴姆家,與戴姆一同走進『薔薇色』的女孩。明亮的咖啡色頭發與眼瞳。她穿著一套極具光澤感的天藍色禮服。


    「遲遲沒向您問候,我叫做潘蜜拉?奧斯汀。目前任聘於『薔薇色』


    「你在『薔薇色』工作?」


    侍女將印有薔薇圖案的箱子放在腦海仍陷入一片混亂的珍麵前。


    「是的。然後,這套禮服的費用已由戴姆先生支付完畢,您無須負責費用。」


    「戴姆支付了禮服的費用?」


    「是的。這套禮服是戴姆先生所訂製。他想送珍小姐一套有著明亮顏色的禮服。不過,由於男性對於禮服不了解,於是我特地前去戴姆先生的房間,親自告訴他關於種種女性的喜好與流行。」


    珍注視著潘蜜拉。她有著被稱為女演員也不為過的美貌,看起來確實不太適合那套孩子氣的黃色禮服。


    「那麽,戴姆當時是為了我在挑選禮服嗎?」


    「當然,雖然禮服的款式最後是由克莉絲決定,不過在那之前,她必須先了解戀愛中的人的內心,所以才會事先問過許多事情。」


    潘蜜拉一麵打開箱子,一麵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我的玩笑也開得太過頭了。對不起。不知怎地,總有股想捉弄人的衝動,在那之後他也對我大發雷霆,說要是珍誤會了該怎麽辯。」


    「怎麽說……戴姆沒有真心的戀人嗎?」


    「那方麵我就不清楚了。他前來訂製這套禮服的睛侯,送了一本詩集給我們,並且這麽說過,至今與形形色色的人交往過。不過真正心動的始終是那位黃色禮服的女孩。」


    珍登時目瞪口呆,看著潘蜜拉打開禮服的箱子。從裏頭出現一套宛如是照射在初夏陽光下的輕盈禮服。


    「可、可是,我和戴姆雉很久以前就知道彼此有戀人呀。而且,戴姆曾經說過,戀愛終究隻是遊戲。付出較多愛的那方就輸了,所以不能太愛對方。」


    「那也就是說,他隻是不願意認輸,無法親口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表露心意吧。」


    潘蜜拉將禮服攤在床鋪上。


    「戴姆先生聽說不久就會離開那個家。好像要在一家小小的貿易公司任職。因為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所以最後想送一套禮服給支撐著他到現在的女性。他現在應該正在收拾行李了吧。」


    珍看向窗外。潘蜜拉以雙手撐開禮服,輕輕貼在珍身上。


    「珍小姐,如果您要去見心上人的話,不要忘了戀之禮服。」


    房間外的向日葵,僅有


    一朵朝著這方燦爛而笑。


    「戴姆!」


    馬車一路狂奔,珍終於發現步行在林間小路上的戴姆。起緊命令馬車夫停下馬車,走下了馬車。在蒼鬱的森林間盛麗著一朵朵黃色的花朵。回過頭的戴姆頓時眯起了眼睛。


    「嗨,珍。那套禮服很適合你呦。」


    「那不是當然的嗎。因為是你送給我的。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做什麽,當然是在作詩呀。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我看樣子隻能常個拙劣詩人終其一生吧,不過最後我想留下一首到達至高境界的美麗詩句。」


    「——上車吧。」


    戴姆一搭上馬車,馬車夫便揮鞭縱馬,朝大街上駛去。


    「呃——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的情緒有些太過激動。我最喜歡你的詩了,也覺得你的詩寫得比拜倫的詩還要好。」


    「很感謝你這麽說,不過自己的才能我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他的語氣既沉重又消極。


    「雖然我很久以前就心裏有數了,但因為某位女性表示喜歡我的詩,所以我才會遲遲沒有放棄。我甚至覺得,若能索性隻為了她去寫詩的話,或許就是種幸福。」


    戴姆低著頭,那張端正的側臉。充滿著男子氣慨。為什麽自己會渾然不覺呢。


    「——總說你要工作了?」


    插圖332


    戴姆點了點頭。


    「是朋友之前問我的。雖然稍微變得忙碌起來,不過條件不錯。等我出了最後的詩集之後,就會離開那個家。」


    「大家想必會感到失望吧。」


    「現在已經沒有事物會令我害怕失去。而且暫時也寫不出情詩,遺憾的是以後見不到你了。」


    「即使在工作也可以寫情隨即呀。而且不論你從事怎麽樣的工,我照樣可以去見你呀。」


    「這怎麽可以呢。」


    戴姆聳了聳肩膀。


    「不是很好嗎,你和羅迪也發展得很順利。可是,千萬不要忘了我的忠告。首先是不能太遇愛對方,然後不要太過追求理想。」


    「你的忠告派上用埸了。我已經一概沒有想見羅迪的打算。」


    戴姆望著珍,登時張大了嘴。他動不動便會露出錯愕的表情。


    「你已經對他冷卻了嗎,真快呢。你老是那樣,總是太快做出結論。」


    「還不是因為你。因為你老是寫那種詩,導致我開始在戀愛上追求理想。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詩中出現的那位黃色禮服少女是我的話,我也不會感到如此迷茫。」


    戴姆目不轉睛地看著珍。


    「你是從潘蜜拉那聽來的嗎?」


    「是潘蜜拉小姐。不要直呼她的名字。」


    「沒想到你會有那種反應。」


    「你自己不是也說黃色花朵陰晴不定,是個醋壇子嗎。正是如此。」


    「換言之,你是愛上我了?」


    「不,是我察覺到你愛上我了。」


    「這次未免也太晚了。」


    「還來得及的。」


    戴姆忽然露出一笑。珍低垂下眼簾。將臉龐靠在他的肩膀上。戴姆溫柔地抱住珍。


    「我可是長久以來一直愛慕著第一次讀過我的詩集,便對我表達感動之意。那位宛若太陽般的女孩。」


    「誰叫你自己不告訴我。」


    珍悄悄地一抬起頭,發現戴姆仍在注視著自己。


    珍從未見遇男人露出如此愛憐的表情。戴姆的唇瓣輕輕靠了過來,珍自然地閉上雙眼。兩張唇正欲貼合的前一秒。


    哢當一聲,馬車霍然停了下來。


    接著傳來馬蹄踢著地麵的聲音。以及歪斜的車輪卡進溝裏,嘎嘎作響的聲音。


    「大小姐,不好了,車輪又——!」


    珍與戴姆不由得麵麵相覷。


    「……對於戀愛中的詩人來說,將自己全身弄群也算不了什麽吧。」


    「戀愛中的大力士少女也是一樣。」


    為了將布滿汙泥的車輪抬起來,兩個人同時卷起袖子。大大敞開馬車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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