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午休的鍾聲響起,在充滿解放感的教室中,隻有一個人將自己困在座位上動也不動。等鍾聲的餘韻一消失,那個人就像縮時攝影般緩緩趴到桌上,停止動作。


    「喂,義彌。」


    「啊?」


    「你有沒有聽說什麽?」


    ■幡北高中二年a班的東海林佳織,在同時是青梅竹馬、同班同學與社團夥伴的江村義彌的座位,悄聲向他問道。


    「什麽,佐佐木的事嗎?」


    義彌敏感地察覺佳織想說的事情,搖頭回答。兩人的同班同學、社團夥伴、上高中後認識的好友——佐佐木千穗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即使在上課時被點到也心不在焉。下課時間不是像那樣趴在桌上,就是不曉得閑晃到哪兒去,擔心的佳織在第三節課下課時問她發生了什麽事,但千穗以明顯是在勉強自己的笑界——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我隻是把皮包、手機、記事本、文具和兩本筆記忘在家裏而已,所以沒事啦。」


    丟出這個隻要認識平常的千穗,就知道她絕對不可能沒事的藉口。


    如果隻有筆記本和文具也就算了,感覺其他都是如果忘了帶,會讓人擔心是不是弄丟了的類型。


    「你都沒聽說了,我怎麽可能知道啊。」


    「說得也是。不過她好像也沒打算吃飯……」


    「如果是因為她忘了帶錢包,隻要我或你借她錢就好,不過佐佐木平常都是吃便當吧?」


    「她也不是每天都吃便當。」


    盡管交情良好,但除了社團活動時以外,義彌很少在校內和佳織與千穗一起行動。


    像這種時候,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團體,男孩子有男孩子的團體。


    千穗平常都是和佳織一起吃午餐,雖然她們偶爾也會和班上其他交情好的同學一起去學生餐廳吃飯,但千穗通常十次有七次是吃便當,隻有三次是去學生餐廳。


    「便當……便當啊……?」


    「什麽啦。」


    「嗯~跟你沒關係。」


    「喂,什麽叫做沒關係啊。」


    明明是佳織主動搭話,卻又立刻將人晾在一邊,這讓義彌感到掃興。


    「我好歹也是社長。看見社員沮喪,應該要關心一下吧。」


    ■幡北高中的弓道社二年級社員,就隻有千穗、佳織和義彌三人,在三年級生引退後,江村義彌跌破全校學生的眼鏡,當上了社長。


    千穗既可靠又有人望,佳織則是個性隨和又擅長照顧學弟妹,就在大家都以為她們其中一個會當上下任社長時,義彌卻出乎意料地當選了。


    理由單純是義彌將國中時的後輩拉進了社團,讓■幡北高中弓道社弱小歸弱小,還是湊齊了男女混合五人賽的必要人數。


    考慮到一年級有四個男生,剩下那個女生又是義彌的學妹,因此佳織提議:


    『那就讓擁有最大派係的義彌當社長好了。我們兩個會一起以副社長的身分支援你。』


    千穗也表示讚成,這是今年夏天發生的事情。


    雖然在夏天的東京都大賽中,無論團體賽還是個人賽,千穗他們都在八強賽中落敗,但在團體賽中,千穗擔任大前(一號選手——先鋒),佳織擔任落(五號選手——主將),並持續獲勝到這個階段,所以他們確實度過了一段充實的社團活動。


    然後,佳織剛才想到千穗的便當開始發生變化,正好就是在那個夏天的時候。


    即使是從佳織的角度來看,千穗的便當也明顯變得豪華。


    以夏天的大賽為分界,千穗的便當盒整個大了一輪,而且內容明顯不是冷凍食品,大多是需要費工的菜色。


    「嗯。」


    「東海?」


    「呃~我心裏也不是完全沒底,在社團活動前,我會想辦法讓她打起精神。」


    「是嗎?那就拜托你了!」


    隻要佳織說她會處理,義彌基本上就會放手交給她辦。


    後輩們也開始發現將事情交給千穗或佳織處理會比較順利,但即使不看這點,義彌講難聽點是什麽也沒想,講好聽點是不管做什麽都很積極的身影,也確實為周圍帶來了好的影響。


    和初春煩惱出路時相比,義彌現在就像是找回了自己般,重新恢複原本的開朗。


    盡管是受到千穗認真的個性和積極的行動力影響,但對佳織來說,義彌不這樣反而比較難搞。


    同時,變得像貝殼一樣閉上嘴巴什麽都不講的千穗,更是比之前的義彌還要棘手。


    如果不趕快讓她把殼裏的東西吐出來好好振作,大家一定會擔心。


    「佐佐~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我看你好像都沒吃飯。」


    佳織坐到千穗前麵的空位,對趴在桌上的千穗搭話。


    然後——


    「……不,我肚子很餓。」


    千穗回了一個比想像中還要有精神並現實的答案。


    「這樣啊。反正現在去學生餐廳也沒有位子,不如就在這裏吃吧?雖然你說你忘了帶錢包,但應該不至於連便當都忘了吧。」


    「我忘了帶。」


    「喂!」


    佳織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就讓義彌出錢,我們去學生餐廳吃咖哩飯或烏龍麵吧。這兩樣東西就算現在去,應該也還來得及。」


    幡北高中的學生餐廳和大部分的學校一樣,午餐的競爭非常激烈,不過在學校的安排下,隻有咖哩飯和烏龍麵的庫存特別多,即使是在一開始的混亂平息後,通常還是會有剩。價格也都是兩百圓。被設定成能用一般高中生的零用錢輕鬆買到的合理價格。


    「…………」


    千穗沒有抬頭,稍微猶豫了一下。


    「我今天唯獨不想吃這兩樣東西。對不起。」


    「咖哩飯和烏龍麵?」


    「嗯。」


    「咖哩飯和烏龍麵是哪裏惹到你了?」


    「……我給她們添了麻煩。」


    「對咖哩飯和烏龍麵?」


    「嗯。」


    「其實佐佐的真麵目是純薔麥麵的妖精,所以不承認咖哩飯和烏龍麵這些邪魔歪道?」


    「我是烏龍麵派。」


    「居然給自己派係的首領添麻煩了!」


    兩人就這樣持續著不曉得算不算成立的對話,過不久佳織輕輕歎了口氣,調整一下坐姿環視周圍。


    義彌不知道什麽時候和其他男生去學生餐廳了,所以看不見他的身影,留在教室的便當團體,也都在專心與同伴聊天。


    即使如此,佳織依然一麵警戒周圍,一麵以隻有千穗聽得見的音量小聲問道:


    「你被甩了?」


    「才、才不是!」


    「唔喔!」


    「好痛!噗!」


    千穗迅速抬起頭,她的後腦因此用力撞上在她耳邊說話的佳織的臉,直接反彈回桌上。而她頭往下時又大力撞到了鼻子。


    佳織也因為這意外的一擊而往後仰,差點摔下椅子。


    然後——


    「總覺得有點抱歉。」


    「我才該說對不起。」


    佳織和千穗兩人感情融洽地一起來到保健室。


    花樣年華的高中女生因為在教室內用力撞上彼此而流鼻血,實在是太丟人了。在接受保健藝師的緊急處置並休息了一段時間後,鼻血停止的兩人離開保健室,走在因為是白天,所以反而顯得陰暗的走廊上。


    「然後呢?」


    「……非講不可嗎?」


    「如果你不講,我們就去吃咖哩飯或烏龍麵。」


    「啊嗚……」


    「怎麽了?難道咖哩飯和烏龍麵不是什麽比喻,你是真的討厭這兩樣東西嗎?」


    佳織困擾地笑道。


    「可以算是比喻,也可以不算,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不太方便見麵。」


    「唉,總之我們出去外麵吧。」


    千穗拉著千穗走到校園。


    幾個不曉得哪個班級的男孩子,正穿著製服在外麵踢足球,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穿著襯衫揮灑汗水。


    他們人數很多,製服的褲子下襬也被淒慘地磨得破破爛爛,應該是經常這麽做吧。


    佳織和千穗靠到校舍角落的牆壁上,尋找對話的契機。


    「既然你乖乖跟我來到這裏,就表示願意告訴我吧?」


    「如果不這樣,感覺你一定不肯罷休。」


    要在午休時間的校舍內找到沒有人的地方意外地困難。


    通往頂樓的樓梯平台經常被認為沒有人,但那裏不僅能避開教職員的視線休息,還能當成玩撲克牌等遊戲的場所,因此競爭率意外地高,工科教室、理科教室和音樂教室等特別教室,也總是聚集了將那裏當成根據地的社團或同好會的學生。


    這麽一來,在這個季節乾脆直接到外麵去,還比較容易找到沒人的地方。


    「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說起好呢……」


    「那麽?對象是誰?之前那個打工處的前輩?」


    「小佳?我什麽都還沒說……!」


    千穗明明正在煩惱該從哪裏說起,佳織卻一開始就直接切入核心,讓千穗嚇得跳了起來。


    在領悟到無論說麽都無法蒙混過去的同時,千穗在著地後順勢抱著雙腿蹲了下來。


    佳織和義彌都去過千穗打工的麥丹勞幡之穀站前店很多次,千穗也和他們提過「打工那裏的前輩」的事情。


    不過,千穗很少被佳織看到自己工作時的樣子,所以沒想到會被對方這麽確實地說中。


    「佐佐在這方麵還真是好懂呢。就我所知的資訊來推測,你看起來像是在吃咖哩飯或烏龍麵的時候告白失敗了。」


    「那是什麽狀況啊?」


    千穗原本打算開口抱怨,但考慮到至今的經過,意外地並非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話先說在前頭,我沒有被任何人甩喔。」


    「那到底是怎樣?」


    「……這是,那個……」


    千穗慎重地挑選詞匯。


    「這和被甩無關……隻是我太性急了。」


    「性急?」


    「嗯……那個,什麽也沒發生……但在什麽也沒發生的期間發生太多事情,所以感覺變得噯昧不明。」


    「你的『什麽』也太多了。話說『什麽也沒發生』和『太性急了』,聽起來有點像是佐佐明明已經和那位前輩在交往,對方卻一直沒對你出手,所以讓你感到不滿似的。」


    「才、才沒有!我們才沒有在交往!」


    千穗慌張地否定。


    「沒有嗎?那個人叫什麽名字。我記得他的名字還滿特別的。」


    「真奧哥。」


    「真奧。是叫這個名字嗎?我隻跟他見過一兩次麵,不記得他的名字。」


    佳織聳肩。


    「然後呢?明明沒在交往,為什麽說『什麽也沒發生』?該不會這和佐佐的便當從夏天開始就變得豪華有關吧?」


    「你發現了嗎?」


    千穗驚訝地問道。


    「因為佐佐的便當明顯比其他人豪華啊。量也很多。」


    「……嗯,其實我有一陣子還因此變胖了一點。」


    「這樣啊,真是聽到了件好事。」


    一旦下定決心放下內心的重擔,就連佳織的玩笑話麗來都非常順耳。


    千穗帶食物去vi·rosa■塚二〇一號室,最早的契機是鈴乃搬到真奧的房間隔壁,並開始經常出入魔王城。


    再加上千穗誤以為鈴乃對真奧抱持好感,徹底燃起了她的競爭意識。


    不過即使是從自己這個高中女生的角度來看,鈴乃的手藝也明顯超出家庭料理的範疇,光靠普通的練習根本無法超越她,因此千穗有生以來第一次努力學習料理。


    其實母親早就看穿千穗的意圖,並向父親報告。


    父親雖然露出複雜的表情,但母親基於「這樣我就能省下每天想便當菜色的工夫了」的理由,教了千穗許多東西。


    千穗就這樣展開了送食物到魔王城的作戰,不過千穗親手製作的料理,隻有不到三成被送到魔王城的餐桌上。


    為了不輸給鈴乃,千穗在一開始做了許多嚐試,但在工夫還不到家的情況下挑戰複雜的料理,也讓她失敗了非常多次。


    千穗的「告白」,是在值得紀念的第一次替真奧送慰勞品那天進行。


    雖然感覺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其實距離現在還不到半年。就隻有在那個瞬間,無論是悶熱的氣息還是蟬鳴都從千穗的感覺中消失。


    既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順應情勢,千穗是抱持著確信告白。


    她認為隻有那個時間點適合。當時的千穗和剛開始在意真奧時的她不同,已經知道關於他的許多事情。即使知道,她的心意依然沒有改變。


    所以她才對第一次發自內心喜歡上的「人」表白自己的心意。


    「喔喔!真刺激!」


    「……別戲弄我啦。我可是害羞得要死。」


    佳織誇張地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千穗概略地向佳織說明至今發生的事情,盡管隱瞞了所有和安特·伊蘇拉有關的部分,但其餘她都據實以告。拜此之賜,即使天氣這麽冷,她的臉依然紅到耳根。


    「哎呀~念國中的時候,我本來以為隻要升上高中,大家都會忙著交男女朋友。不過包含我在內,周圍的人不是意外地沒什麽這方麵的跡象嗎?唉,雖然不是完全沒有。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熟識的人向別人告白呢。」


    「嗚嗚……」


    「佐佐真可愛。然後呢?對方怎麽回答?」


    當然,隻要知道有人告白,任誰都會在意結果如何。


    不過千穗表情陰暗地回答:


    「這個……就是讓我性急的理由之一……其實對方還沒回答我。」


    「什麽?」


    佳織這次的反應,看來是真的感到驚訝。


    「你說還沒回答,可是你不是在暑假時告白的嗎?咦?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了耶!」


    「嗯。」


    「咦,在那之後,你們不是依然正常地在一起打工嗎?」


    其實除了打工以外,他們還一起經曆了許多事,但千穗略過這些不提——


    「……嗯。」


    直接點頭肯定。


    「雖然我也有跟他說不用急著回答。」


    「喔……可是,嗯~就算是這樣……唉,算了。那麽,既然這是其中一個理由。就表示還有其他理由吧?」


    「嗯。那是……」


    如果要詳細地說明後續的狀況,就不得不提到阿拉斯·拉瑪斯的話題。


    千穗概略地開始說明,同時更加慎重地避免提到和安特·伊蘇拉有關的詞匯。


    真奧有個浪蕩的親戚將年幼的孩子托給他照顧。身為高中生的千穗,在立場上沒辦法積極地到單身男性的家裏幫忙照顧小孩。


    「說得也是。要是做了這種事情被老師發現,可不是輔導就能解決。」


    「嗯。我打工那裏的店長也訓斥過我。必須考慮自己在他人眼裏可能會是什麽樣子。」


    即使如此,由於真奧也這麽希望,因此千穗還是下定決心要在可能的範圍


    內幫忙。


    不過關於照顧那個親戚小孩的事情,後來托付給了另一位女性。


    「意思就是對手登場了?」


    「小佳,為什麽你看起來好像有點開心?」


    「我有什麽辦法。麵對這種發展,除了興奮以外還能怎麽辦。」


    「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是對方並沒有這個意思。」


    這位名叫遊佐惠美的女性和真奧認識很久,是個獨立的成熟女性,所以就算經常去真奧家幫忙也不會有問題。


    雖然本人究竟想不想去真奧家還有很大的爭論空間,但就結果而言,那位親戚的小孩依然大幅縮短了惠美和真奧在物理方麵的距離。


    而且當初詳細告訴千穗許多關於真奧的事情的人,正是那位遊佐惠美。


    「她是個非常厲害、漂亮又可靠的大姊姊。是我重要的朋友。」


    「……雖然我知道佐佐是真心這麽想,但光是聽到這裏,就讓人覺得你似乎陷入了泥沼般的狀況。」


    盡管彼此都認識對方很久,但惠美和真奧之間的關係非常惡劣。要不是為了那個親戚的孩子,兩人甚至無法正常對話。


    「為什麽那樣的人會想幫忙照顧那個親戚的小孩啊?」


    「說來話長,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那孩子非常親近遊佐小姐。」


    「喔~」


    雖然兩人關係險惡,但與兩人分別建立良好交情的千穗,一直都希望他們能夠融洽相處。


    就在這時候,惠美因為被卷入某個麻煩而失業了。


    不過靠著天生的行動力與才能,惠美馬上就找到了下一個職場。


    「咦,那該不會是?」


    「嗯,就是我和真奧哥工作的那間麥丹勞。」


    「唔哇~好慘烈,這狀況好慘烈!」


    「這樣講也不太對。因為雖然我的確有告白,但我們並沒有在交往,而且我和遊佐小姐感情很好,我真的很高興她能來我們店裏。正好店裏最近也人手不足,我也拜托過真奧哥去邀遊佐小姐。」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隻要讓他們做相同的工作,或許能讓他們的感情變好一點。」


    「這孩子居然自己打造慘烈的戰場……」


    「我就說一點都不慘烈了!我又沒有和真奧哥或遊佐小姐吵架。」


    「不然是怎樣?既然你這麽堅持,就表示現在所有事情都照佐佐的意思發展了吧?順利與朋友和喜歡的人一起工作,另外雖然拖得有點久,但如果你不急著要對方回答,那真奧先生保留回覆應該也在你的計畫之內吧。」


    「嗯……是這樣沒錯啦。」


    千穗低下頭。


    「前陣子有個打工前輩辭職了。理由是為了開始找正式的工作,當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在我們班上,不是也有開始在為考試準備的人嗎?」


    「是啊。感覺去補習班的人也增加了。」


    「在那位前輩離開後,日常的光景也稍微起了變化。像是排班表的欄位少了一個,或是固定在一周的某天負責的地方改變了,注意到這些變化時,我真的好驚訝。感覺好像發現自己無法永遠維持現狀。」


    「維持現狀,是什麽意思?」


    佳織困惑地問道,千穗緩緩講出自己今天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高 中二年級,是個能在父母的庇護下自由生活,又沒有像考試那樣會左右人生的大事件的時期,隻要來學校,就能與小佳、江村同學跟大家一起上課、吃飯和參加社團 活動,隻要去打工,就能見到真奧哥、遊佐小姐和木崎小姐,真奧哥的公寓那裏住著鈴乃小姐,以及真奧哥的朋友蘆屋先生和漆原先生……我發現這些自己一直以為 是理所當然的環境,其實隻是一個短暫的階段。我實際感受到這樣的事實……然後……」


    「嗯。」


    「我一想到自己未來或許也會像孝太哥一樣從某人的麵前消失,就突然變得非常在意那些以前完全沒在意過的事情。」


    「孝太是那位辭職的前輩嗎?」


    「沒錯。呃,我記得全名是中山……中山孝太郎的樣子。因為平常都是用綽號稱呼彼此,所以一時想不起本名。」


    「啊,我好像能夠理解。」


    「然後啊,在那之後,我腦袋裏就真的一直在想些無聊的事情。」


    以綽號稱呼彼此,這在麥丹勞幡之穀站前店的員工之間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並非強製規定,有人使用別的綽號,也有人正常地以姓名稱呼,每個人的狀況都不盡相同,以千穗為例,除了惠美以外的所有員工都是叫她「小千」。


    「真奧哥隻有對我會以綽號稱呼。他叫遊佐小姐惠美,叫鄰居鈴乃。隻有我是小千。」「嗯。」


    以綽號稱呼對方,並不一定是輕視的表現,雖然真奧在和千穗建立深厚的關係前,就是這樣叫她,但佳織姑且先默默地點頭回應。


    「真奧哥現在也堅持自己和遊佐小姐感情不好,不過他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對遊佐小姐很溫柔。為了不傷害到遊佐小姐的自尊,他還刻意裝出粗魯的樣子。」


    「嗯嗯。」


    「聚集在真奧哥公寓中的人,就隻有我是住在自己家裏的學生,明年還必須參加考試,和大家見麵的機會無論如何都會減少……而且……」


    「而且?」


    「……最近來一位真奧哥和遊佐小姐都認識的人……想請他們去做一件很大的工作。」


    那件大工作,當然就是萊拉所希望的拯救安特·伊蘇拉的人類,但總不能連這件事都說出來。


    「啊,嗯嗯。」


    「至今我一直以為我的日常就是和大家在一起,並認為這樣的狀態會永遠持續下去,不過完全不是這樣,不隻如此,在發現原本以為是日常的生活其實隻有非常短暫的期間時,我開始變得焦急。」


    「嗯,嗯。」


    佳織一麵點頭,一麵蹲到千德旁邊輕撫她的背。


    「或許真奧哥他們會去別的地方也不一定。不過我無法離開這裏。真奧哥他們的歸宿原本就跟我不同。所以……我突然變得想要答案了。」


    「嗯。」


    「我 明明真的希望真奧能和遊佐小姐好好相處,但隻要一看見真奧哥照顧遊佐小姐,我就會覺得難受。無論我再怎麽努力,明年都無法再像現在這樣跟真奧哥在一起。或 許準備考試隻需要一年的時間,就和現在的日常一樣短暫。可是,如果真奧哥他們決定接受這份工作……我實在不曉得未來會變得怎麽樣。或許會好幾年都見不到他 們也不一定。所以,我好羨慕能以自己的意誌和他在一起的人。」


    「嗯。」


    「可是……我最喜歡遊佐小姐了。然而我卻因為這種無聊又無可奈何的事情嫉妒她,我到底在做什麽,明明全部都是自己期望的事情,但無論再怎麽努力……」


    「嗯。」


    佳織抱住千穗的肩膀。


    基於禮貌,她沒看千穗的臉。


    「對真奧哥來說,我到底是什麽?」


    這是經常存在於千穗內心的某處,宛如荊棘般的小小不安。


    「我總是被他保護,或是扯他的後腿,說不定其實我給他添了非常多的麻煩,隻是因為他很溫柔才沒表現出來,我一直往壞的方麵想,內心亂成一團。」


    雖然千穗曾向真奧告白,但那與一般說的「請和我交往」不同。


    她隻是純粹以一個人的身分,傳達自己喜歡的心情而已。


    所以即使想要答案,千穗就連自己期望什麽樣的回答都不知道。


    「坦白講雖然我聽不太懂……但佐佐真的很喜歡那些人呢。我


    才覺得有點嫉妒呢。」


    「啊,對、對不起。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啦。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我也知道很多真奧先生他們不知道的佐佐。總而言之,佐佐雖然無法原諒嫉妒的自己,但就算無法原諒也沒辦法整理自己的心情,結果一切就都爆發出來了吧。」


    「嗯……」


    「你的臉變得好誇張喔。有帶手帕嗎?」


    「……沒有。」


    「來,麵紙給你。」


    「謝謝……」


    不知不覺間,千穗再度落淚,甚至流了鼻水。


    「……而且,我還將這些事都告訴鈴乃小姐了。」


    「唔哇,那真是不妙。鈴乃小姐是真奧先生的鄰居吧?」


    「嗯。我在路上遇見她,當時也像現在這樣無法控製自己,等回過神後,就已經在細刨花咖啡廳接受她的安慰了。現在回想起來,鈴乃小姐一定非常困擾,但她還是聽到了最後。」


    不過,即使鈴乃能理解千穗的煩惱,她還是沒給千穗答案。


    雖然鈴乃不斷生氣地罵真奧不貼心,或是過度依賴千穗,但關於將來必須與真奧等人分道揚鑣的不安,她應該也無從安慰。


    「原來如此。不僅無法從心上人那裏獲得答案,嫉妒重要的朋友,還盡情地對照顧自己的人發牢騷啊。這樣就算討厭起自己也無可奈何。」


    「……然後,就變得像今天這樣了。」


    「好了,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除了咖哩飯和烏龍麵的事情以外。」


    佳織頻頻點頭,然後開口問道:


    「怎麽辦?我是不是該說些自己的想法比較好?」


    「……如果有的話,就拜托你了。」


    站在千穗的立場,繼鈴乃之後,又丟臉地依賴佳織,她已經完全搞不懂自己了。


    「嗯。那我就直說了,我覺得佐佐應該再多任性一點。」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像是去揪住真奧先生的胸口,叫他回應你的告白!或是直接說看他對遊佐小姐溫柔不順眼如何?」


    然而佳織提出的答案實在過於刺激,讓千穗大吃一驚。


    「咦、咦咦?我怎麽可能做得到這種事!」


    「為什麽?」


    「為什麽啊,因為……」


    為什麽呢?為什麽做不到?不可以這麽做?為什麽?


    「你沒做過這種事吧?」


    「是、是沒有啦。」


    「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勉強去和遊佐小姐起爭執,既然你們的交情這麽好,就應該坦白跟她說清楚自己的感情。至於想交往的事情,你隻要說雖然明年一整年會是那樣的狀況,但還是想盡可能和對方在一起就好。我覺得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是……這樣嗎?」


    「這是我聽完剛才的話後,最直率的感想。還有啊,雖然我不知道遊佐小姐對你來說是多重要的朋友,但看見喜歡的人對其他女生溫柔,會感到不悅是理所當然的。這很正常啦。而且遊佐小姐本人又不知道你嫉妒的事情,你卻還這麽消沉,坦白講讓人覺得很煩。」


    「啊嗚……」


    佳織的回答不僅刺激,還毫不留情。


    她瞄準千穗自己也隱約懷疑或許是那樣的部分全力攻擊,將千穗擊沉。


    「你這樣做,看起來也像是隻想自己當好孩子。就算嫉妒,朋友依然是朋友。這樣不就好了。如果這樣就感情變差,就表示你們的關係也隻有這種程度。」


    鈴乃並未提出這種意見。雖然是毫不留情的意見,但千穗完全無法回嘴。


    以同年代的意見來說,這是非常有說服力的意見。


    「隻要先盡全力努力過一次,下次就不會再害怕失敗了吧。何況既然那個叫鈴乃的人那麽為你抱不平,那沒理由不找她幫忙吧。拖了四個月沒回答,果然還是太久了。」


    「嗯、嗯……」


    「不過,我是因為這些跟我無關,才能說得這麽輕鬆。最後下決定的人還是佐佐。」


    「……嗯,謝謝你。對不起,感覺講得亂糟糟的。」


    「要是講得太井井有條,我也很困擾。因為我沒有戀愛方麵的經驗,要是你找我商量現在交往的男生■腿的事情,我一定馬上就會逃跑。而且雖然我不會催你,但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別忘了跟我報告喔。」


    「嗯、嗯……」


    看見佳織如此認真,千穗在心裏做好至少必須再於佳織麵前丟臉一次的覺悟。


    「再來是……」


    接著佳織整理了一下裙襬,起身看向校舍的方向。


    千穗跟著望過去後,便看見裝在校舍上的時鍾。


    「啊!」


    千穗這才發現佳織看向那裏的理由。時鍾的指針無情地指向距離午休時間結束隻剩五分鍾的位置。


    「關於害我沒吃到午餐的事情,我們就之後再討論吧。」


    「呃,那個,等下次我有帶錢包的時候。」


    等傾吐完心事,肚子突然餓起來時,已經太晚了。


    千穗在之後的五、六節課,隻能拚命忍耐饑餓。


    「唉……肚子好餓……」


    千穗一回家,就倒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盡管在第六節課和社團活動之間的短暫時間,向佳織借錢去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麵包,但對平常食量就不小的千穗來說,一個鹹麵包根本就不夠。


    結果參加社團活動時,也因為被佳織激勵,而陷入和之前不同性質的混亂,不僅射箭姿勢偏掉、箭矢折斷,還被學弟妹們聽見自己肚子叫的聲音,真是糟透了。


    雖然學弟妹們都在擔心平常個性溫柔又態度堅決、射箭姿勢標準的千穗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她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戀愛煩惱,連午餐都沒吃到。


    最後還是佳織幫忙安撫擔心的義彌和學弟妹們。再加上之前借千穗午餐錢的人情,看來千穗短期內在佳織麵前是抬不起頭了。


    「啊,對了。手機。」


    插著充電線被留在家裏的手機,顯示收到了來電和簡訊。


    「咦?媽媽?」


    母親裏穗在快放學的時間,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千穗。


    從回家時沒看見母親來看,大概是傍晚有什麽不能在家裏處理的事情吧。


    按下回撥後,電話隻響了一聲——


    『真是的,千穗,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為什麽你都沒接。』


    便傳來母親響亮的聲音。


    「對不起,我把手機忘在家裏,今天沒帶出去。」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現在已經在家裏了?』


    「嗯。」


    『這樣啊。我其實我學生時代的朋友住院了,我找了住在附近的朋友們一起去探病。』


    「原來如此。住院啊,很嚴重嗎?」


    『那家夥很可憐地遇到交通意外骨折。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身為朋友又住在附近,不去探病也太無情了。因為大家隻有今天有空,所以就臨時決定了,我現在人在新宿。不過和你住院的是不同的醫院。』


    「我知道了。那晚餐我會自己隨便解決。」


    『可以嗎?爸爸今天也要工作,不會回家。』


    「媽媽呢?跟朋友一起吃嗎?」


    『雖然探完病應該不會去喝酒,但我是這麽打算的。我不會太晚回去。大家都有工作。那事情就是這樣,拜托你啦。』


    「嗯,我知道了。你小心一點…………怎麽辦。」


    掛斷電話後,千穗將臉埋進枕頭。


    雖然千穗在社團活動結束後,肚子餓得要死,但考慮到要回家吃晚


    餐,她又不能隨便吃東西,所以才婉拒了佳織和義彌說要請她喝茶的提議。


    結果不但母親不在家,晚餐還要自己解決。


    無論是要外食還是去便利商店買東西,都必須要鼓起幹勁出門,但千穗今天又沒有自己做飯的心情。


    感覺如果自己做飯,心情一定又會變得一團糟。


    「怎麽辦……咦?」


    千穗隨手把玩著手機,在收到的簡訊中發現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名字。


    在下午五點收到的這封簡訊,被夾在附優惠券的13冰淇淋和麥丹勞的促銷簡訊中間。


    「真難得。是有什麽事嗎?」


    千穗看完內容後,立刻撥打電話。


    那是鈴木梨香約她出來吃晚餐的簡訊。


    剛過傍晚六點沒多久,千穗就在開始出現下班人潮的■塚站剪票口,發現無聊地站在那裏的梨香。


    「啊,找到了。鈴木小姐!」


    「喔,千穗,你好啊。不好意思,突然在這個時間找你出來。」


    千穗跑過去後,發現梨香今天穿的並非平常的休閑服,而是精心打扮過一番。


    「你家的人不會在意嗎?」


    「嗯,我父母今天都不在家。鈴木小姐是剛要從哪裏回家嗎?」


    「嗯,差不多是這樣。」


    梨香有些含■地回答。


    「然後啊,就像我簡訊裏說的一樣,你方便陪我一起吃晚餐嗎?」


    「嗯,是沒問題啦。」


    千穗猜不出自己被邀請的理由。


    雖然千穗最近和梨香的交情還算不錯,但如果梨香想找人跟她一起吃飯,應該會先找惠美才對。


    就在千穗隱約這麽想時,梨香像是看穿了千穗的想法般先一步說道:


    「我今天啊,正好不想找惠美,而是想和千穗見麵。」


    「是這樣嗎?」


    盡管成為別人想見麵的對象的感覺並不壞,但這並未消除千穗察覺到的奇妙異樣感。


    梨香給人的感覺和平常不同。


    即使是在被加百列和安特·伊蘇拉東大陸騎士團襲擊時,梨香也沒因為害怕而失去她開朗的本性,但她現在的表情,似乎籠罩著奇妙的陰霾。


    「唉,先決定要去哪間店吧。講是這樣講,也不能帶千穗去能喝酒的店,所以應該會去家庭餐廳,這樣可以嗎?」


    「嗯,去哪裏都沒關係。」


    「那我們走吧。話雖如此,我對這附近的店家不太熟,你有什麽想去或推薦的店家嗎?」


    「呃,這個嘛。」


    像梨香這樣的上班族,在這種時候會去什麽樣的店呢?


    感覺自己的品味似乎遭到了考驗,千穗認真地交叉雙臂思索。


    梨香不太可能毫無理由就盛裝打扮地來找自己。


    或許是有什麽關於惠美或真奧他們的事情,想單獨找千穗商量也不一定。要適合談話、能讓千穗這個年齡的人在傍晚六點以後光顧,並且還能吃飯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因為種種因素,千穗的肚子現在前所未有地餓。


    「對了。」


    「喔,有想到什麽不錯的地方嗎?」


    「嗯,不過要走一段路,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們走吧。」


    從■塚站步行約十分鍾的路上。梨香隨口詢問學校的狀況,千穗也隨意回答,就在兩人閑聊的這段期間,她們抵達了一間百圓回轉壽司專賣店「魚魚苑」。


    「喔,這間店不錯呢。就這間吧。」


    從梨香的表情來看,這個選擇似乎還不算壞。


    「你經常來嗎?我隻知道店名,沒實際進去過。而且在我的活動範圍內也沒開。」


    「雖然我沒吃過很貴的壽司,可是我覺得應該算是好吃。」


    「喔。」


    「我有一陣子沒來了,但印象中最近有看過新推出高級壽司料的廣告,就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啊~像是原本主打一盤一百圓的連鎖店以兩百圓的價格推出較高級的壽司,或者明明是壽司店,卻也有賣拉麵之類的,最近多了很多變化呢。」


    「我是不知道有沒有賣拉麵啦。」


    千穗苦笑地打開店門。


    幸好似乎沒碰上晚餐時段的人潮,兩人順利找到了一個有餐桌的座位。


    「可是,應該還是值得期待。」


    千穗邊用濕紙巾擦手邊說道。


    「艾美拉達小姐第一次來日本時,曾經一麵說著『好好吃好好吃』,一麵一個人吃了將近三十盤。」


    「……喔,那個身材嬌小的艾美拉達啊。」


    梨香瞬間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擦完手後,將身體靠到沙發上。


    「啊~好累,真受不了。唉~」


    「你今天是剛出遠門回來嗎?」


    「不,很近。非常近。」


    梨香收下千穗用綠茶粉泡的綠茶,同時低喃道:


    「我今天去新宿和蘆屋先生約會。」


    「喔,和蘆屋先生約…………………………好燙!」


    花了一段時間理解梨香的話後,正在將熱水倒進自己茶杯的千穗灑了一點水出來。


    「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傷?」


    「我、我沒事,雖然沒事,咦,咦咦?鈴木小姐,和蘆屋先生約會,咦……咦咦咦咦?」


    「千穗,你也太吃驚了。姊姊我好歹也是個成熟的女人,當然會和別人約會啊。」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驚訝的不是這個,那、那個蘆屋先生,跟、跟人約會?」


    「蘆屋」之於「約會」,大概就相當「漆原」之於「勤奮工作」吧。


    由於過於驚訝,讓千穗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覺得意外?」


    「……坦白講,非常意外。」


    「有這麽誇張~?」


    「啊,不是的,那個,我絕對不是認為鈴木小姐沒有魅力,隻是我從來沒聽說過蘆屋先生為了去超市、圖書館、短期打工和與真奧哥有關的事情以外的目的外出過。」


    「你是在驚訝這個啊。」


    梨香抬起身子苦笑。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和蘆屋先生出門喔。雖然上次真奧先生和鈴乃也有同行,但我曾經和他們一起去買過電視喔。」


    「呃,可是,那和這次不一樣吧?因為,既、既然是約會……」


    「嗯,隻有我們兩個。」


    「哇啊!」


    同時聽見太多令人驚訝的事情,讓千穗隻能發出這種呆呆的聲音。


    「哎呀,不過千穗的這種反應,反而讓我覺得很珍貴呢。」


    「咦?啊,對、對不起,我剛才說了非常失禮的話……」


    「沒關係啦。真要說起來,你應該是要向蘆屋先生道歉才對。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家裏是什麽樣子,不過他在外麵時非常正經喔。」


    「這、這個……是這樣沒錯。」


    「不過從千穗的反應來看,那件事應該沒有泄漏出去。」


    「怎、怎麽了嗎?」


    「真奧先生和鈴乃什麽都沒告訴你吧?」


    「真奧哥和鈴乃小姐?關於今天約會的事情嗎?」


    「不,不是那件事。唉,雖說是約會,但其實和之前跟鈴乃一起去買電視那次沒什麽不同。蘆屋先生今天終於買了手機。而且還是薄型手機。我是去幫忙出意見。」


    「蘆屋先生買手機?」


    明天地球自轉的方向應該不會倒過來吧?


    千穗太過吃驚,差點又把茶給灑出來。


    「他好像從很久以前就覺得有必要,在買電視


    時,我就有跟他約好下次要再幫忙出意見,隻是後來發生很多事才不斷延期。」


    「很多……的確是發生了很多事呢。」


    「對吧?」


    從真奧買電視到現在為止的這段期間,千穗不僅學會法術還麵臨生命危險,梨香對「世界」和「人類」的概念也徹底被顛覆。


    「再來就是蘆屋先生想針對與安持·伊蘇拉有關的麻煩向我道歉,以及繼續進行之前因為麻煩還沒解決,而沒好好做的說明,大概就是這些。我也答應了他的邀約。」


    「原來是這樣啊。」


    「唉,雖然大部分都和我從千穗跟惠美那裏聽來的資訊重疊。不過因為是從惡魔的角度來看,所以感覺有點新鮮呢。在他提到哪個地區的騎士團很強,以及惠美和艾美拉達讓他們吃了多少苦頭時,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麽回應。」


    「我懂。我也曾經有聽過惡魔們在侵略安特·伊蘇拉之前的事情。因為實在太有趣了,所以感覺對遊佐小姐和鈴乃小姐有點不太好意思。」


    「對吧。雖然惠美叫我不用太過在意,但並非當事人的我們,實在很難反應。」


    梨香微笑地說完後,用力歎了口氣,開始轉動肩膀。


    「啊~感覺還是有點累。唉。」


    像是為了緩和難纏的肩膀酸痛症狀,活動了一下手臂後,梨香再度歎了一大口氣。


    「怎麽了嗎?」


    「嗯,在和薩屋先生出門的過程中,發生了不少事。」


    梨香換轉動脖子,並做了個深呼吸。


    「鈴木小姐?你沒事吧?」


    「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啊,嗯。然後啊,我們一直到剛剛才解散。」


    千穗在車站時就覺得梨香的表情有點憂鬱,像這樣在明亮的店內麵對麵坐下後,她才發現梨香的臉色是真的很差。


    看起來就像是病剛好般,皮膚也顯得蒼白。


    就在千穗開始擔心梨香的身體狀況時,梨香接下來說的一句話,讓千穗瞬間停止所有的思考。


    「我向他告白,然後漂亮地被拒絕了。」


    無論是思考,還是店內的喧囂,全都從千穗的感覺中消失了。


    就隻有梨香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時的平淡表情,牢牢地占據她的視野。


    「什麽……」


    「真的很辛苦呢。」


    梨香對啞口無言的千穗笑道。


    「唉,這話題不太適合空著肚子說,我們邊說邊談吧。」


    接著梨香自然地看向壽司區,但千穗依然動也不動。


    就連自己肚子餓的事情,都從千穗的腦中被吹跑了。


    ※


    應該沒有打扮得太過頭吧。


    在jr新宿站西側出口的剪票口等待蘆屋的梨香,重新確認自己的服裝。


    「……嗯,沒問題。」


    雖然這次隻有兩個人,但不難想像接下來的行程一定會與約會這種輕浮的事情相差甚遠。


    道歉、說明和提供買手機的建議,梨香用這些怎麽想都與浪漫無關的字眼壓抑自己加速的心跳。


    淺褐色的風衣搭配連身裙。外出用的手提包與平常不會戴的細金煉項煉。


    嗯,和平常去公司時的打扮相比,隻有稍微豪華一點。


    「而、而且蘆屋先生一定會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不如說我應該要先做好引導他的心理準備才行!」


    仔細想想,上次單獨和蘆屋見麵,已經是他被加百列帶走的時候。


    梨香已經不是愛作夢的少女了,在這個進入寒冷的季節,需要多穿幾件的時期,她不認為蘆屋會把錢花在治裝上。


    所以——


    「鈴木小姐,讓你久等了。」


    即使隻是聽見這道悅耳的聲音,依然感到有些興奮的梨香在抬起臉後——


    「啊、啊啊、啊啊啊,咦?」


    她的心髒馬上就因為映入眼簾的光景劇烈跳動。


    「不好意思,天氣這麽冷還讓你等。因為我平常不太穿這種衣服,所以出門時花了一點時間準備。」


    「呃,不,那個,我才剛到而已,不用在意,不過……」


    「怎麽了嗎?」


    「沒、沒事,呃,那個……」


    蘆屋不過是稍微歪了一下頭,梨香的心跳便再度加速。


    梨香感覺自己在來這裏前,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在心裏做的許多模擬都瞬間粉碎了。


    她完全沒預料到這種狀況。


    「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是穿西裝來。」


    蘆屋穿著一套暗灰色的緊身三件式西裝。


    「啊,這個嗎?」


    蘆屋苦笑道。


    「這是我很久以前買的,不過到現在隻穿過兩三次。」


    筆挺的襯衫搭配全新的皮鞋,以及穿戴整齊的條紋領帶。


    雖然拎在手上的外套看起來是unil0的特輕羽絨外套,但除此之外無論怎麽看,蘆屋的身高和體格都讓他看起來像極了西裝的模特兒。


    梨香無法壓抑自己的心跳,並明確地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起來。


    這樣太犯規了。突襲也該有個限度。


    「說來真是慚愧,因為太少穿,我連領帶怎麽打都忘記了。希望看起來不會很奇怪。」


    「一點都不奇怪!非常帥氣!」


    梨香反射性地喊道。


    「不、不如說我才是完全沒好好打扮,對不起。」


    明明剛才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打扮得太過頭,現在卻突然感到非常後悔。


    早知會這樣,就可以更認真地打扮了。


    不僅外套是經常穿去上班、離便服隻有一步之遙的東西,現在穿的鞋子更是連什麽時候買的都想不起來。


    雖然今天帶的是自己中意的手提包,但掀蓋上有個小小的傷痕。


    「不,沒這回事。」


    蘆屋以平靜的笑容搖頭說道。


    「鈴木小姐經曆了一連串恐怖的事情,我本來以為你一定會拒絕我的邀約。我很感謝你今天願意陪我。你的打扮一點都不隨便。非常漂亮。」


    「唔~~!」


    梨香的思考很快就逐漸突破極限。


    平常的梨香,根本就不會理會「漂亮」這種空洞的客套話。


    不過蘆屋的話裏完全感覺不到任何虛偽。


    他是真的覺得漂亮。


    「謝、謝謝……」


    這麽一來,梨香也隻能坦率地道謝。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因為我有很多話想先跟鈴木小姐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找間能夠用餐的店。」


    「嗯、嗯,呃,那個,好的,拜托你了。」


    梨香的計畫已經完全被這記出乎意料的重擊打碎,因此隻能坦率地點頭讚成蘆屋的提議。


    「那麽,我有先列出幾個候補地點。」


    說著說著,蘆屋從內側口袋拿出一張折迭過的紙。


    另一方麵,梨香光是看見蘆屋將手伸進內側口袋拿東西的動作,心裏就開始小鹿亂撞。


    「穿過地下道後,有間窯烤披薩很美味的義大利餐廳,lumina百貨裏有間在午餐時段無限供應小菜的創作和食店……再來是,雖然要從車站走一段路,但有間酸奶牛肉非常美味的俄羅斯餐廳……」


    「啊,那間已經收起來了。」


    突然收到已知的情報,梨香總算稍微恢複冷靜做出反應。


    「咦?是這樣嗎?大概是網站的情報太舊了。」


    看來蘆屋事先在美食網站上收集情報,並將地圖印了出來。


    蘆屋曾經說過自己不擅長使用電子儀器,所以


    應該是拜托漆原幫忙吧。


    「我以前也很喜歡那間俄羅斯餐廳,但那裏前陣子結束營業了。順帶一提,我不推薦之後進駐的義大利餐廳。」


    「這樣啊。仔細想想,鈐木小姐就是在新宿上班。你應該知道很多店家吧,與其去我透過拙劣的搜尋挑選的找廳,不如去鈴木小姐喜歡的店如何。」


    「咦,啊……那個……」


    雖然腦中瞬間閃過以前曾和真奧與鈴乃一起去過的華丸烏龍麵,但梨香搖頭說道:


    「我、我想去那間有提供小菜的店!」


    「這樣沒關係嗎?」


    「嗯、嗯。雖然義大利餐廳也不錯,但要是醬汁濺到蘆屋先生的西裝上就不妙了吧?我也沒去過那間有小菜的店,所以……」


    梨香忸忸怩怩地用雙手搓著手提包的提帶。


    「還是,去蘆屋先生挑的店好了。」


    宛如變回了十幾歲的少女般,梨香的內心湧起一股舒適的焦急感。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我們走吧。」


    「嗯、嗯!」


    蘆屋還是一樣毫不做作地點頭,在催促梨香後邁出腳步。


    從西口到lumina百貨最快的路線,是穿過京王線剪票口旁邊的地下賣場,再走上左側的樓梯。


    走在中午時段人潮略多的新宿站內,梨香發現蘆屋自然地放慢腳步配合自己的速度。


    每當梨香看見自己和蘆屋映在展示窗或店家螢幕上的身影時,內心就會產生一股甜蜜的疼痛。


    映照在上麵的身影,看起來就是一對普通的日本男女。


    在同一間公司工作的同僚、久未見麵的朋友,或是正在享受約會的一對情侶。


    梨香再次確認心中那份即使知曉全部的真相並體驗過超乎尋常的恐怖後,依然沒有改變的感情。


    我現在毫無疑問地發自內心喜歡蘆屋先生。


    不過梨香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握住蘆屋近在眼前的那隻手。


    由於是午餐時間,兩人先在候位處坐了一下,梨香先是因為兩人的肩膀靠得太近而倉皇失措,在被服務生帶到座位後,又因為蘆屋脫下外套露出底下的背心而變得小鹿亂撞,心倩大起大落的梨香,馬上就開始感到有些疲憊。


    這樣下去,買東西時或許會無法做出冷靜的判斷。


    就在她這麽想著的時候。


    「嗯……」


    照理說已經點好餐的蘆屋,仍認真地注視著菜單。


    「……啊。」


    梨香不經意地瞄向菜單上的價格,挑起眉頭。


    所有的午餐菜單都超過一千圓。最貴的甚至到一千八百圓。


    坦白講,這對梨香來說也算是相當高價的午餐。


    何況梨香原本就知道蘆屋的財務狀況十分拮據。


    「蘆、蘆屋先生,你還好吧?」


    蘆屋自己也有調查過這間店,因此應該早就知道價格。


    不過一想到買電視時的事情,梨香不禁擔心他是不是在勉強自己。


    事情提出邀約的男性自尊,梨香煩惱了一下該如何委婉地告訴對方不用勉強出錢。


    「呃,其實……」


    蘆屋繼續盯著菜單搖頭,做出奇妙的發言:


    「我曾經思考過能不能以相同的價格,自己在家裏做出這個紅燒紅目鰱的套餐。」


    「咦?在自己家裏?」


    「是的。以一餐的價格來說,一千兩百圓看起來算是滿貴的,不過如果想自己在家裏做,要壓低費用意外外地困難。」


    「是、是這樣嗎?」


    「是的。」


    蘆屋折好菜單,表情嚴肅地點頭。


    「首先紅目鰱原本就不便宜。最近魚也漲價了,假設一片魚是三百圓。」


    「喔。」


    「通 常來這種店時,每個人都會點不一樣的東西。不過一般家庭基於設備和勞力的考量,沒辦法做到這種事情。我們家有三個人,所以三片魚就是九百圓。這裏不僅有附 開胃菜和味噌湯,還無限供應小菜。就連白飯都能自由續碗。如果在有三個大男人的家庭這麽做,米一下就會用光。而且餐廳每天都能賣出一定數量的紅目鰱,但一 般家庭不可能每天都吃相同的東西。這麽一來,就會發現吃一餐紅燒紅目鰱所需的費用和勞力比想像中還要高。所以我突然覺得一千兩百圓意外地是非常適當的價 格。」


    「原來如此,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


    一開始啞口無言的梨香,隨著慢慢看見自己平常認識的蘆屋,逐漸緩和了緊張。


    「啊,還有雖然我平常在各方麵都厲行節約,但今天難得鈴木小姐特地陪我出門,所以我不會在意這類事情,請你放心。畢竟平常之所以要節儉,就是為了這種場合。」


    「嗯,我知道了。不過還是要控製在真奧先生不會生氣的程度喔。」看來打從一開始,梨香的擔心就是杞人憂天。


    「我會謹記在心。那麽……我想想看該從哪裏開始說起……」


    「不用這麽正式啦。其實我已經聽說了不少關於漆原先生來之後的事情和安特·伊蘇拉的事情。對了,我想知道蘆屋先生被抓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那之後的事情嗎?這麽說來,我聽佐佐木小姐說你有一陣子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後來還好吧?」


    「我天生就是個樂觀的人。千穗和大黑小姐也很關心我,從我知道了真相後,依然願意像這樣和蘆屋先生一起出門就看得出來了吧。」


    「這樣啊。呃,因為之後無論我怎麽逼問加百列和鑲翠巾的人,他們都不肯告訴我鈴木小姐的事情,所以我真的很擔心。其實……」


    接著蘆屋開始闡述自己被加百列帶走後發生的事情,以及這和惠美被囚禁在安特·伊蘇拉的事件有關的部分。


    梨香以平靜的笑容聆聽。


    盡管有些內容過於刺激,但就結果而言,梨香重要的人全都平安無事,而且也能期待蘆屋當時無法解開的謎團,能藉由惠美的母親握有的情報厘清。


    「雖然過程很辛苦,但大家都各自一步一步地向前進呢。」


    「魔王軍健在時,我完全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我一年前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麽認真地聽別人講這種事情。」


    沒多久,兩人點的料理都送到了,話題開始轉向料理、蘆屋的日常生活、梨香的生活,以及惠美離開後的職場的事情,兩人東拉西扯地聊得非常熱絡。


    雖然梨香也有像惠美或同事清水真季這些能一起開心吃飯的朋友,但這場午餐約會的快樂,帶有完全不同的性質。


    蘆屋不但擅長開展話題,也很擅長傾聽。


    一講到真奧與漆原、和惠美的戰鬥,以及過去的魔王軍,就會變得饒舌這點也讓人覺得有趣。


    「總而言之,考慮到漆原的問題,我必須盡可能壓低通話費。」


    買東西時連漆原的浪費癖都一並考量進來,也和蘆屋平常的風格相符。


    這件不像魔王軍會有的西裝的秘密,也在談話的過程中解開了。


    那是發生在魔王加入麥丹勞前不久的事情。


    考慮到將來可能能從事必須穿西裝的工作,真奧和蘆屋各自在西裝專賣店的第二件千圓促銷活動中買了一套西裝。


    結果真奧利和盧屋都沒有從事需要穿西裝的工作,所以這兩件西裝平常都和防蟲劑一起被收在壁櫥裏麵。


    作為題外話,蘆屋也提到家裏常備有婚喪喜慶用的黑色和白色領帶。


    「雖說是店方的問問題,但由於我的體格較大,合身的西裝有限,因此最後不得不讓魔王大人穿一千圓的西裝,我到現在


    依然後悔不已。」


    「這也無可奈何。那種衣服光是身高比較高就可能要多加一千圓,以西裝來說,實際的價格應該要兩、三萬吧。」


    「仔細想想,這次或許是自這件西裝以來,我首次為自己花這麽多錢買東西。」


    「既然如此,就更要好好選了。那麽,你有比較偏好哪個機種或是公司嗎?」


    「不,說來慚愧,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這樣啊。其實和上次買電視時相比,現在每間公司推出的方案都有點改變了。蘆屋先生最常用到的手機功能……」


    吃完飯後,梨香總算習慣蘆屋的樣子,從包包裏拿出記事本和筆進入工作模式。


    接著梨香總結從藤屋那裏聽來的資訊,做出結論。


    「總 之你希望價格盡量便宜。而隻要有通話功能,就能拿來使用那個叫『概念收發』的東西。因此你不挑機柿。主要的用途是拿來打電話,並且不會長時間通話。有可能 傳簡訊的對象,就隻有和那棟公寓相關的人。目前沒搬離大都市圈的計畫。平常沒有下載遊戲或音樂的習慣。可是或許會經常活用網路。以上應該沒有需要訂正的地 方吧?」


    「是的。」


    「好,我知道了。聽到這裏,我開始覺得要是真奧先生之前換手機時,惠美也能幫忙出一點意見就好了……唉,不過我對ae也不熟,真奧先生好像也用這個電信業者的服務很久,應該是有什麽其他的理由,才會選掀蓋式手機吧。」


    梨香反覆檢視記事本後說道。


    「蘆屋先生,如果要一次付清,你的預算大概有多少?」


    「一次付清嗎?」


    蘆屋困惑地回答。


    「這個嘛。我最多應該能拿出約五萬圓……不過我聽說這種東西大多是采分期付款。」


    「的確,不過那是因為現在的空機費非常高。雖然有很多人都是綁月租費分期付款,但這樣無論如何,每個月最少都要繳到六千圓。」


    「每個月……六千嗎?」


    蘆屋表情陰沉地說道。


    「魔王大人的手機通話費每個月大約是四千圓,所以我本來以為費用應該會差不多……」


    「雖 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不過既然惠美已經先付清了空機費,那每個月當然不用再加上分期付款的錢吧?掀蓋式手機不需要傳送大容量的資料,所以差不多 是那個價格。不過假設買五萬圓的機種分二十四個月付款,每個月大概要付兩千多圓。蘆屋先生又是辦新門號,所以沒有換機續約的優惠,真奧先生他們也不是你的 家人,沒辦法使用家庭方案,不管再怎麽縮減費用,其實每個月六千圓都算是非常樂觀的預測了。視選擇的機種和使用方式而定,或許還會更貴一點。」


    「唔……」


    「所以我才會問你,要不要考慮先一口氣付清空機費。」


    「咦?」


    「簡單來講,就是有隻要連手機一起買,就能將每個月的通話費押到三千圓以下的方法。隻是這種方式並不普遍。」


    「不普遍,是指必須操作什麽困難的電子機器嗎?」


    「不 是。隻是這種契約方式在日本還不流行而已。再來就是因為隻能用在薄型手機,所以對某些人來說的確是比較困難。另外就是一次付清是個很高的門檻,而且這樣會 不能使用電信業者提供的郵件服務,愈是長期使用手機的人,愈是懶得改用這種方案。就這方麵而言,蘆屋先生隻要克服空機費,就能馬上使用了。」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那是類似因為鈴木小姐是公司員工,所以才能享有的方便嗎?」


    「不是這樣啦。我又不是正式職員,隻要有心,誰都能用這種方案,提供的功能或服務品質也不會因為費用便宜,就變得非常糟糕。」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會不普遍呢?」


    蘆屋困惑地問道。


    「因 為沒有廣泛宣傳,日本通訊產業的曆史和海外相比又較為特殊,何況日本最近才開始引進這種服務,就算要普及也是以後的事情,雖然有很多原因,但我想應該沒有 需要蘆屋先生擔心的事情。再來就隻看你有沒有意願一次付清電話的錢。如果沒辦法一次付清,或許也能透過限製使用方式,想辦法找價格較為便宜的方案……」


    「不,降低對家計的負擔才是魔王城的正義。既然能讓月租費變得那麽便宜,鈴木小姐又說沒有問題,那沒理由不采用那種方案。」


    「我知道了。如果預算方麵沒問題,我們就先去doo的手機賣場看看吧。」


    「果然是doo的契約型態嗎?」


    梨香稍微思考了一下該如何向對通訊技術不熟的蘆屋說明。


    「嚴格來說不是,不過粗略來看也不能說不是……你聽過sim-free嗎?」


    「sim-free?」


    「我們邊走邊說吧。那差不多該……」


    梨香從座位起身,按照平常的習慣打算拿起放在桌子角落的帳單——


    「啊,這交給我吧。」


    然後碰到快速搶走帳單的蘆屋的手背。


    「咦?啊?可、可是?」


    「我今天約你出來,是為了向你道歉,而且等等還要麻煩你幫忙。就讓我來結吧。」


    「……好、好的……」


    難得靠手機恢複的平常心,又一口氣亂了套,梨香坦率地放開手。


    蘆屋滿意地點頭,他披上西裝外套,拿著帳單走向櫃台。


    看著那道背影,梨香像是為了抱緊男性較大的手背略帶粗糙的觸感般,用力將碰到蘆屋的右手握在胸前。


    「啊,天色已經變得很暗了。」


    「明明才五點而已。」


    兩人在快下午五點時走出電器行。


    隻要一做出決定就會快速行動的蘆屋,按照梨香的建議以一次付清的方式,買了一隻雖然是舊型,但解除了sim卡鎖定的doo薄型手機。


    接著電器行以代理店的身分,幫他們與通訊公司簽訂電信契約,蘆屋就這樣順利取得doo的sim-free空機。


    不過接下來的路還很長。


    除了生活家電、計算機和電視外,幾乎沒接觸過其他電器的蘆屋,突然擁有了薄型手機。


    在商店店員說如果不清楚詳細的使用方法,就下載pdf檔的說明書來看時,蘆屋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梨香見狀,便判斷這樣下去蘆屋將無法使用難得買到的手機,於是她立刻將蘆屋帶到電器行樓上的咖啡廳,從開啟電源開始慢慢教他怎麽使用。


    在教學的過程中,梨香將自己的姓名、電話和郵件地址登錄在電話簿內的最前麵。


    即使蘆屋不覺得這有什麽特別的意義,這對梨香來說依然是令人開心的誤打誤撞。


    在拿帳單碰到手時跳得極快的心髒,也在指導如何操作和討論手機的過程中逐漸習慣。


    包括中途適當穿插的休息時間在內,蘆屋花了兩個小時,總算學會如何打電話、傳簡訊、叫出和新增電話,以及如何使用地圖和電車時刻表的應用程式。


    「說不定你已經比真奧先生還會用手機囉!」


    「姑且不論魔王大人,既然同樣要在薄型電話這塊領域競爭,那我可不打算輸給艾米莉亞。」


    雖然不曉得蘆屋打算在這塊領域展開什麽樣的戰鬥,但他才剛學會如何使用地圖的應用程式就表現出餘裕,並開始得意忘形的樣子,實在是非常有趣。


    那道充滿幹勁背影,看起來就像是個大孩子。


    不過這段如作夢般快樂的時間,突然麵臨了終結。


    「不個好意思,結


    果給你添了這麽多的麻煩。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


    下午五點。天空已經變成深藍色。


    是主夫該準備回家,為家人處理家事的時間。


    「……不會啦,幸好有幫上你的忙。」


    蘆屋之前就有說過傍晚時必須回家。


    梨香原本以為中午到傍晚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沒想到在上班時覺得非常遙遠的下午五點,居然這麽快就到了。


    「真是幫了大忙。要不是有鈴木小姐在,別說是一個人買手機了,我恐怕連設定都弄不好。」


    「嗯。」


    梨香點頭。


    「鈴木小姐是住在高田馬場吧。不介意的話,讓我送你……」


    「不用了,沒關係。路上沒什麽危險的地方,而且蘆屋先生也得回家了吧。」


    「這樣啊。不過,至少讓我送你到車站的剪票口……」


    邊說邊開始邁出腳步的蘆屋的手,果然還是離梨香很遠。


    然而車站的剪票口卻真的很近。


    明明感覺去了很多地方,但兩人距離新宿站卻隻有不到十分鍾的路程。


    回到一開始的會合地點後,梨香的心情就像是小時候剛從遠足回來一樣。


    快樂的活動結束,在回家的路上和朋友們一一道別,最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時的那股難以言喻的寂寞。


    不希望這段時間結束的噯昧心情。


    即使回到家後就會神奇地消失,但回家的路途仍讓人覺得辛苦。


    當然,她並不是再也見不到蘆屋,不如說既然她已經知道真相,就算要說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以前縮短也不為過。


    不過未來還能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和蘆屋一起出門嗎?


    兩人的生活區域不同,真要說起來,甚至連原本居住的世界都不一樣。


    這時候,梨香突然想起一張臉。


    大家都提過過的臉。


    那孩子不是孤身一人,憑自己的意誌,選擇持續待在這些人的身邊嗎?


    「我說啊!」


    梨香在剪票口前止步,蘆屋因為她突然大聲說話而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個……你可以再陪我……一段時間嗎?」


    「喔、喔?呃,好的,如果不會很久的話。」


    「那……那麽,你可以……聽我說一下話嗎?」


    「有話要跟我說嗎?那要不要找個能靜下來的地方?」


    「不用,這裏就可以了。」


    下班時間的人潮,開始湧入西側出口剪票口前麵的廣場。


    「我可以問件奇怪的事情嗎?」


    「什麽事?如果要說奇怪,我今天才真的是跟你問了和說了許多奇怪的事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是第一次用,所以初學者這樣就行了。話說我想講的不是這種事。」


    雖然梨香反射性地笑了,但在抬頭看見蘆屋的表情後,梨香的直覺告訴自己,蘆屋隻是因為覺得她看起來在煩惱,才用這句話緩和她的緊張。


    「不對,我、我說的奇怪的事情是……那個,和惠美有關……」


    「艾米莉亞?」


    「嗯。她是人類和天使的混血吧。」


    「好像是。」


    「換句話說,在安特·伊蘇拉,人類和天使……能夠結婚吧?」


    「應該是這樣沒錯。隻是不需要像日本這樣去戶政事務所登記,也沒有變更姓氏等複雜的手續。」


    「那……那麽……」


    梨香的心跳達到今天的最高峰,快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她一麵在心裏對為了配合自己的話題而被搬出來的好友道歉,一麵以顫抖的聲音問道:


    「惡魔和人類……有辦法在一起嗎?」


    「…………呃。」


    就連蘆屋,也因為梨香突然轉換的話題而一時啞口無言。


    他稍微抿緊嘴角,像是在考慮該如何斟酌梨香的問題。


    「……坦白講,我不知道。」


    在困惑了一會兒後,蘆屋以慎重的語氣回答。


    「雖然惡魔無論體格、體型、器官數量或是器官的形狀,都和人類與天使不同,但每個種族和個體之間,還是存在著很大的差異。如果是形狀接近人形的種族,或許有這個可能性,但因為我並不知道具體的例子,所以也沒辦法確定……」


    接著蘆屋像是覺得難以啟齒般,搔著頭說道:


    「其實關於人類與惡魔的事情,我最近也一些想法,所以從鈴木小姐口中聽這個問題,讓我有點驚訝。」


    「咦?」


    「是關於佐佐木小姐的事情。」


    「千穗 ?」


    蘆屋表情凝重地提出千穗的名字,讓梨香產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佐佐木小姐雖然從以前就知道我們所有的過去,但依然對魔王大人抱持好感。不過前陣子因為懷疑魔王大人有可能太過依賴佐佐木小姐的感情,大家在公寓稍微起了一點爭執。」


    「真奧先生依賴千穗?」


    「佐 佐木小姐是位聰明的人,因此即使是在和魔王大人相處時,也絕對不會感情用事或變得盲目。她是在徹底理解艾米莉亞和安特·伊蘇拉人的憤怒與怨恨的情況下,持 續和我們來往,因此也經常站在艾米莉亞她們那邊。不過……一旦魔王大人和艾米莉亞再次決裂,佐佐木小姐仍會選擇支持魔王大人……」


    「咦,這很難說吧。」


    梨香插嘴說道。


    「魔王大人該不會擅自這麽認為吧?」


    「……呃,咦?」


    「簡 單來講,對以前還不習慣曰本生活的貝爾,前陣子被卷入我的騷動的鈴木小姐,以及被卷入安特·伊蘇拉謀略的艾米莉亞,魔王大人都非常殷勤地加以照顧。不過他 唯獨怠於對佐佐木小姐展現這樣的關心。雖然魔王大人說他在職場有以上司和前輩的立場在關心她,但佐佐木姐的寬容,在店外也提供他不少幫助,魔王大人似乎欠 缺這方麵的自覺。」


    既然蘆屋如此斷言,就表示他應該有相當的確信。


    「講好聽一點是全麵的信賴。但講難聽一點就是魔王大人隻對佐佐木小姐解除戒心,甚至到依賴她的程度。而且這恐怕是從很久以前……從漆原以敵人的身分出現在日本那時候就開始了。」


    「你的意思是,在與漆原先生的那場戰鬥結束後,就隻有千穗和別人不同嗎?」


    「沒錯。魔王大人唯獨保留了佐佐木小姐的記憶。我從那時候開始就覺得不可思議。可想而知,佐佐木小姐對魔王大人來說,從當時開始就是特別的存在。而那樣的關係至今依然持續。所以我最近經常在想。我接下來說的話,希望你能夠保密……」


    蘆屋認真地將手抵在下巴上說道。


    「如果魔王大人選擇佐佐木小姐作為伴侶……換句話說,就是決定娶她為妻,情況會變得如何。」


    「娶娶娶、娶她為妻?」


    突然迸出這麽有現實感的詞,讓梨香大吃一驚。


    「雖然我對這件事就是在意到這種程度……不過魔王大人的內心,連我都無法猜透,我本來是打算等事情真的發展成那樣再來考慮……我們原本是在談什麽?」


    「……啊,呃,那個,是關於惡魔和人類能否結婚的話題。」


    「啊,沒錯沒錯。那麽,這件事怎麽了嗎……」


    「嗯,那個……」


    倒不如說,在意外聽見這麽具體又現實的說明後,反而比較好處理。


    變得比較容易說出口。


    於是梨香順口就說出來了。


    「我啊,就像千穩對真奧先生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打工吧!魔王大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和原聰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和原聰司並收藏打工吧!魔王大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