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桜羽@輕之國度


    「啊——啊。」


    晴朗無雲的秋空下,我從新校舍頂樓上低頭望著獨自一人呆然站立的珠美。


    珠美修長的手指按住了巴吻過的嘴唇,恍惚沒有焦點的視線落在水泥地上。


    ——瞧她那呆愣的模樣,豈不像是很享受接吻似的。


    珠美獻吻的人,這是第二個。上班第二天,就在同一個樓頂被綾芽強吻,今天更是冷不防讓巴有機可乘。


    ——身為一名教職人員,實在是有違師道啊。


    我一邊嗤嗤竊笑,一邊悠閑地橫臥沒有實體的身軀。輕風與暖陽通透身體的感覺令人感到舒適暢快。


    即使隻上淡妝,你的朱唇依然氣色紅潤,散發出自然的光澤。


    ——天氣這麽舒爽,就連我也忍不住想與你接吻呢,老師。


    桐原珠美是個在平凡家庭出生長大的平凡女子。父親與兄長是現役教職人員,母親在珠美出生前也曾任職教師。祖父與他們同住,是三代同堂的家庭。


    直至本月月初,珠美任教月華學院一事拍板定案前,她從來不曾離鄉背井獨自生活過。既然她住在東京都內,這樣的情況可想而知。


    求職待業期間,任教於這所學校的新職位突然敲定,珠美毫不在意這裏地處偏遠,馬上就欣然接受了校方的邀請。


    「環境還可以靠人為的努力去改變,然而要是沒有工作,即使想改變也無從著手。」


    我不禁失笑。這個理由實在是非常具有她的個人風格。


    ——可是啊,你還是太天真了。


    這所月華學院,實際上並沒有珠美想像中那麽好混。光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說變就變的吧。


    嘻嘻嗬嗬地,竊笑一直停不下來。要是讓珠美發現我笑成這個樣子,她恐怕又要生氣了。


    那是理所當然。因為把她帶進這所學院的人,正是我本人啊。


    ——我可是連醫生的勸阻也無視,專程親自到校見你一麵的喔。


    闊別多時的月華學院依舊保有數十年前的風華,簡直就像怪物一樣。好像隻有學院裏的時光靜止不動似的。


    「請和現場這些人的其中一位結婚。」


    我若是召集子孫,極其普通地將珠美介紹給他們並沒有意義。那群人早已默然接受自身悲慘的命運,壓根沒想過要去改變。


    所以,我才會刻意提出「結婚」如此荒唐的條件。


    「桐原珠美是言縛的知曉者。」


    包括珠美在內,當下所有人幾乎全傻了眼。隻有綾芽還是保持冷靜,站在一旁觀察事態。真是個不討喜的家夥。


    「言縛的知曉者?」


    寶生家代代相承的詛咒——言縛。


    所謂言縛,就是詛咒的詞匯。受言縛囚縛之人,思考與感情將會遭到該詞匯的限製,最終導向悲慘的命運。


    受詛咒的對象無法察覺自己的言縛。他們隻能無意中被言縛所束縛,並在無知的情況下,步上悲哀的末路。


    ——但是,珠美卻能夠察覺。


    因為她,正是我的……咦!?


    我不禁倒抽一口氣。因為,剛剛還在我眼前發愣的珠美,竟然暈倒了。


    「不會吧!」


    這裏是樓頂,平常隻有蹺課的學生才會靠近。尤其在三方麵談的此刻,留校學生更是少之又少。昏倒在這種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發現。


    我手腕上的枷鎖鏗啷作響,就像要製止焦急的我。


    ——真煩人。不用你提醒,我也夠清楚自己的無力。


    我邊想邊不放棄地環顧四周。接著,我看見葵就坐在逃生梯上,老樣子正準備抽煙。


    「來得正好……」


    我立刻走近葵身旁。


    為什麽珠美會突然昏倒,我也不明白。是因為接二連三解放所造成的影響嗎?又或者是就任以來過於操勞,體力不勝負荷?


    反正我就是沒辦法丟下珠美不管。


    x


    「天氣真不賴啊。」


    新校舍的逃生梯是我決定的校內吸煙區。這裏平常幾乎沒有人通行,躲起來哈一根再理想不過了。


    ——況且還是教師辦公室的視線死角。


    畢竟我身邊還有一位名字叫作桔梗的(嘮叨)監視員,所以視線死角這點相當重要。


    我從口袋裏取出壓扁的涼煙煙盒,正準備抽一根時,忽然停下手邊動作。


    對麵舊校舍內,走廊上的幾位學生家長映入眼簾。


    「這樣啊,是三方麵談啊。」


    記得早上桔梗似乎提起過,還麵帶恐嚇地對我說「請務必留意你的行為」。要是讓他發現我抽煙的話,一定又免不了一頓碎念。


    我把煙塞回口袋,啟動停滯的思路緩慢運轉。


    ——接下來該怎麽辦?


    總之我想抽煙想抽得不得了。


    非抽不可,不能抽就完蛋了。


    抽煙,要不就做愛。我這個人隻有這兩種欲望。


    ——少了這兩項,我會死翹翹。雖然說死了也不錯。


    「去樓頂吧。」


    我懶散地開始爬樓梯。逃生梯無法通往樓頂,想上樓頂就得進入校舍。


    我一邊上樓,一邊重新係好鬆散的領結。學院理事長這個位子多的是麻煩。


    開門走進校舍後,我一一給擦肩而過的家長們陪笑臉。好在那些年輕媽媽們大抵上用一個笑容就能擺平,真是得救了。


    ——剛才,應該也有吧。


    上樓的途中,我抬手按住了左邊胸口。那股不適感還在。


    「解放言縛啊……」


    剛剛解放的,推估是巴錯不了吧?小鬼就是老實,真好。


    到達樓頂後,我推開厚重的鐵門。我已經好久沒有來這裏了。


    隨著門縫逐漸擴大,戶外的風灌了進來,不冷不熱,今天天氣果然舒適宜人。


    「咦?」


    我才剛踏出一步,赫然發現有一個人麵向圍網,背對著我倒在地上。


    「珠美!?」


    我立刻奔向那副倒臥的身軀。她柔軟的肢體無力地被拋置在冷硬水泥地上,雙腿上的長襪在豔陽下過分閃閃發亮,和當下危急的情況簡直格格不入。


    ——我在搞什麽啊,竟然還有心情注意長襪?


    「唔……」


    抱起珠美後,我聽到她在我懷中小聲呻吟。有呼吸,也沒真的暈過去,難道是貧血?


    總之好像沒有想像中嚴重的樣子,我放心了。


    「珠美,喂。」


    叫她她也不回我,隻是縮在我的懷裏,嫌麻煩似地皺皺眉頭。


    「我說啊,好歹我也是偉大的理事長耶?」


    即使現在跟她發牢騷她也聽不進去。


    「算我拿你沒轍。」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起珠美。


    「喂,有變得比上次重喔。」


    我知道就算我挖苦她,她總歸是聽不見。反正等一下等她醒了以後,我絕對要搶先說這句。


    我就這樣抱著她返回理事長室。支撐她頭部重量的手臂上,感受得到這家夥長長頭發的觸感。


    ——好輕柔啊……不,不行。要挺住。


    解放言縛還隻是幾分鍾前的事而已。在那之前,照理說她應該一直和巴在一塊。


    可是後來,就隻剩下珠美自己暈倒在地。雖然我也不清楚她是貧血還是什麽來著。是不是解放言縛對她造成負擔了?或是就職以來,這一連串的事件帶給了她龐大的壓力?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


    我仍舊不懂她之所以拯救可憐的


    寶生家傻子們,究竟是出於她本人的良心,還是對自身獨特力量的好奇心?


    愈是多事,到頭來就愈容易栽在自己手裏。這裏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喔,老師。


    「啊。」


    ——到頭來,香煙還是沒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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