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乃裏皇家公寓。


    自泡沫經濟以來——雖然大家一直喊著不景氣不景氣,但高級出租公寓仍然像雨後春筍般一棟棟興建起來,樹乃裏皇家公寓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棟標榜著麵積比較寬敞、擁有充實設備的公寓。


    不過,它畢竟也建了十年,設備多半已經老舊,不動產價值也跟著降低了不少。現在的新公寓,自動上鎖的大門是必備的,更不要說全區無線上網,就連指紋對照鎖都已經不稀奇了……跟擁有這些最新設備的新公寓相較起來,樹乃裏皇家公寓不管怎麽看都差了一截。


    因此……住在這裏的居民們,經濟狀況大致上是很相似的。


    生活並不貧困,看起來似乎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要斷定說他們很「富有」,又會令人稍微猶豫一下。這裏的居民多半是中間階層——也就是所謂的「中產階級」。這些家庭的小婦人們不需要打工,也不需要做家庭手工,可是一個人待在家裏又覺得無聊,所以一到了下午,就會去參加網球或社交舞之類的文化教室。


    不過。


    最近——樹乃裏皇家公寓的居民們開始流行去看神經科。


    說是流行,並不是指他們喜歡去醫院閑晃。他們的情況就跟得了流行性感冒一樣。


    更進一步來說,這些先生太太們雖然是去掛神經科,但並不是去治療神經麻痹方麵的疾病,純粹隻是因為去掛精神科的話,感覺起來怪怪的,經過一番猶豫之後,還是去比較不令人尷尬的神經科掛號。


    暫時不說這個。


    困擾著樹乃裏皇家公寓居民的問題是記憶障礙。


    他們的記憶——常常連不起來。


    簡直就像記憶的某部分消失了一樣。


    可是,一般人不會聯想到「記憶消失」。雖然有一兩個居民嚷嚷著說「自己是被外星人抓走,被消除了一部分記憶」……以一般常識來判斷的話,與其先懷疑自己遭到記憶操作,一般人應該會先認為自己是不是得了健忘症或老年癡呆症。尤其當這種情況一再發生時,更會這麽懷疑自己。


    因此。


    附近綜合醫院神經科對於最近突增的——而且是來自特定地區的——病患人數感到大惑不解。雖說有不少病例是因環境壓力而造成精神方麵的影響,但也有很多是因為附近不斷在進行大規模的工程啦、流氓把事務所搬進他們的公寓啦,之類之類的事情,讓醫生們連理都不想理。如果原因出在居住環境的問題,那麽就不是醫生的事,而是行政部門應該出麵解決。


    可是……


    「你知道嗎?天野家的兒子啊,因為考試失敗遭到打擊,結果跑去做變性手術了呢!」


    「哎呀真好啊——啊不對,應該說真令人同情呀,他去了摩洛哥嗎?」


    「不是不是,聽說最近美國的變性手術做得很好。」


    「嗬嗬嗬,時代的進步真是日新月異啊。」


    之類之類的——主婦們在公寓前的馬路上天南地北地聊著八卦。


    最近住公寓的人比較不會跟左右鄰居打交道,不過這棟公寓還是很流行三姑六婆講八卦。在這裏,沒有什麽其他興趣的主婦們,湊在一起聊八卦是很常見的事情。


    「對了,聽說荒井家的先生調職了呢。」


    「咦咦?又是一個人去嗎?沒有帶妻小一起過去?」


    「是啊,這次聽說是去巴布亞新幾內亞哪。」


    「哎呀真是好地方啊——聽說非常非常非常溫暖。」


    當她們正在聊諸如此類的事情時。


    ——哐咚!


    平凡的日常情景裏出現了不尋常的爆炸聲。


    下意識縮起身體回頭一看的主婦們,看到了幾乎可以說是恐怖攻擊的慘況。


    公寓的穿堂。


    管理員室——平常雖然沒有人在——跟設有住戶信箱的那一塊空間,正彌漫著白色的煙塵。


    不是火災,是因為撞擊而導致粉塵揚起。那些粉塵是從遭到破壞的天花板大洞裏掉下來的。看來那些粉塵是被粉碎的水泥。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怎怎怎怎怎怎……怎麽回事?」


    「這這這這這這……這我也不知道啊。」


    在驚慌失措的主婦眼前——一道人影猛然從煙塵裏站了起來。


    那是被卷進天花板掉落事件裏的居民嗎?


    還是——


    「好好好……好像有人打破天花板跳下來……」


    「怎怎怎怎……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


    完全無視於主婦們的驚恐,那道人影微微抬頭……看著自己剛剛落下來的那個方向。


    下一秒,那道人影以飛快的速度退離現場,僅僅留下一道殘像。


    然後。


    ——鏘!


    某個落下的物體發出聲響,刺中穿堂的地板。


    什麽?……是什麽物體?


    那是一把扁平的——劍。


    而且是刺在水泥地板上。


    另一道人影握著像羽虱一樣嗡嗡作響的劍。


    「嘖——沒刺到嗎?」


    用全身體重抵在劍柄上,垂直往下戳刺的那道人影是——


    「羽羽羽羽羽瀨川小姐——」


    沒錯。


    正如主婦們所說的——那是住在樹乃裏皇家公寓九樓,羽瀨川家的鈴穗。


    發型似乎跟乎常不一樣——長長的辮子現在已完全解開,而且像是染了顏色似地變藍——雖然跟平常給人的印象不同,但是從那個身材、那張略顯圓潤的臉上所戴的眼鏡看來,的確是鈴穗沒錯。


    主婦們所熟悉的鈴穗,是非常畏縮害羞的女生——至少不像是會揮舞著不知道是劍還是電鋸的鬼東西、四處進行破壞的家夥。


    順便一提。


    「喵,鈴穗的攻擊真是單調。」


    這麽說著的是住在同一層公寓裏的留學生——塔娜羅特·安薩廷。


    這個充滿南國風的少女,有著雖然很短、但豐潤柔軟的波浪紅發,以及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與其在她身上掛些叮叮當當的飾品,不如讓她穿著虎斑條紋的比基尼去爬椰子樹,塔娜羅特就是這樣一個充滿野性的少女——話雖如此,還是不能說明她為什麽會撞破天花板掉下來。


    「攻擊招式很單純表示大腦的構造太簡單,喵。」


    「你這臭丫頭有什麽資格說我!」


    鈴穗一邊大喊一邊揮劍。


    鏘!


    集合型信箱被從中切成兩半,就這樣倒了下來。


    牆壁上有幾道被削過的痕跡,放在角落的垃圾桶也被切成兩半,居民們丟在裏麵的廣告信件和傳單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要是人類遭到那一劍的話,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用膝蓋想也知道。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主婦們雖然想逃離現場,但個個都嚇到腿軟。


    這是一定的。


    有誰能想到,住在同一棟公寓裏的少女,某天會突然揮舞著凶狠的刀劍,不管眼前看到的是鋼鐵也好水泥也好,就這樣亂砍一通呢?


    彷佛無視於主婦們的存在——老實說的確是沒有看到這群主婦——眼鏡少女和南國少女繼續在穿堂乒乒乓乓地戰鬥。


    平時熟悉的日常景象,突然變成異次元的戰場。


    「臭丫頭——去死吧!」


    「喵——!」


    鈴穗「砰」地一聲揮出的劍刀,竟然被塔娜羅特赤手空拳地單手接下。


    「什麽?」


    「喵!」


    塔娜羅特咧嘴


    一笑,露出虎牙。


    「瓦普吉斯」的劍刀——連一公厘也砍不下去。雖然鈴穗使盡全力,但劍刀簡直就像抵在鋼鐵雕像上一樣,完全無法刺穿對方的皮膚。


    不對,不管是岩石或鋼鐵,隻要全力揮出「瓦普吉斯」,應該都可以砍斷才對——


    「士別三日,當刮鼻相看。」


    「……」


    雖然覺得對方用錯句子,不過鈴穗仍舊保持沉默。


    「我不會一直一直處於被鈴穗追趕的狀態喵!」


    「——讓我來說明一下吧。」


    不知從哪裏猛然冒出一個黑衣青年。


    長長的黑發跟細長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十分俊美——可是就像重要部位掉了根螺絲似地,總覺得他沒有辦法成為真正的「美男子」。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所以他的長相看起來比較和藹可親,但主婦們不記得自己看過這個人。


    「經過嚴格的修行之後,小塔娜終於能夠成功地控製自己部分的魔力。不過,隻要在藍發鈴穗麵前,釋放出來的魔力基本上都會被吸收。因此不管用什麽形式,都不適合直接釋放魔力,而必須結合小塔娜這個肉體的『形器』來運用魔力。」


    「……所以呢?」


    鈴穗半眯著眼催促他說下去。


    「本來……在一定的空間裏達到飽和之後,魔力就會轉化成物理現象。強製創造出魔力的偏差,隨心所欲地運用這種轉化,這就是魔法。就物理層麵來說,小塔娜的身體就像俄囉斯製品一樣堅固,會無意識地在體內進行某種魔力轉換。」


    「會進行轉換的喵!」


    不曉得到底有沒有聽懂這些話的意思——總之塔娜羅特驕傲地挺起胸膛。


    「轉換成物理現象的魔力——像神族、魔族、精靈用來依附的『肉體』就屬於這一類。跟純粹的魔力比起來,這種魔力比較難被吸收。要是能把轉換後的魔力放在擁有固定型態的『容器』裏,就更能抵抗吸收了。就像船隻為了不讓洋流或波浪卷走,而拋下固定用的錨。神族或魔族即使站在『魔力侵奪者』麵前,也不會馬上被消滅,就是這個原因。」


    「就是這個原因的喵。」


    「因此,我們現在不是要單純地控製魔力,而是要把魔力轉換成生物在進行生命活動時循環於全身的『氣』,藉此讓魔力增強。這不是形成防禦力場或結界,而是在小塔娜的肉體表麵形成一層『氣』的『鍾甲』,如果用別的方式形容,也就是製造出一層『氣』的『保護膜』,以抵擋『瓦普吉斯』的正麵攻擊。因為整體的強度還不夠,所以抵擋『瓦普吉斯』的時候,必須要把意識集中在劍刀所攻擊的部位。」


    榮太郎豎起手指說道。


    「基本上,古代印度流派的功夫發揮到極致的時候,可以讓自己的肉體成為足以抵擋刀劍或弓箭的鎧甲,這就是應用了易筋經的思想——」


    「可以問一件事嗎?」


    榮太郎一臉得意,滔滔不絕地說著,鈴穗打斷了他的話。


    「所謂嚴格的修行——塔娜羅特是什麽時候在哪裏學到那種技法的?」


    「喵,看講義,一天十五分鍾。」


    塔娜羅特很幹脆地回答。


    站在她旁邊的青年不知從何處一邊掏出小冊子一邊說:


    「現在還附贈隻要握住就可以寫出漂亮字跡的特製鋼筆喔。」


    真是詭異到不行的玩意兒。


    「……總之就是你這家夥在旁邊搞的鬼嗎?」


    鈴穗朝青年揮出一劍,青年輕鬆避開,丟下一句「哇哈哈哈哈,再見了」,然後揚長而去。


    「……那家夥到底是來幹麽的啊?」


    「喵,是來負責解說的。連那種事都不知道,鈴穗果然笨得可以。」


    「吵死了!」


    「隻要有這個招數,就算對付鈴穗也不用擔心了喵。」


    塔娜羅特一邊轉動手腕一邊說著。


    「我要打倒鈴穗,然後跟拓人摩摩擦擦摟摟抱抱!」


    塔娜羅特一邊呐喊一邊出拳。


    她的拳頭就像導彈一樣衝了過來。擁有「氣」的裝甲,她這一擊——到底會產生怎麽樣的破壞力呢?


    自信滿滿,相信自己可以一拳打倒鈴穗的塔娜羅特朝鈴穗撲過去。


    可是——


    ——鏘!


    「喵!」


    伴隨著異樣的聲音,塔娜羅特被彈回來,「砰」地一聲跌在地板上。


    然後。


    「哈哈哈哈哈!」


    鈴穗一臉輕鬆地笑著。


    「是什麽?剛剛那個是什麽喵?」


    塔娜羅特非常吃驚,鈴穗朝她笑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


    「每次都是本小姐一邊倒地發動攻擊,實在太不平均了。」


    說著,鈴穗的左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掏出來的——握著另一把扁平的劍。不……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傘」。不管是它本身的形狀,或者是展開力場後的形狀,都比較像傘。它本身的長度還不及「瓦普吉斯」的一半。


    從像問號一樣彎曲的握柄伸出一根軸心,以軸心為中心看過去,就像透過厚厚的玻璃看東西一樣,景色微微膨脹扭曲。


    以形狀來說,那看起來的確像一把撐開的透明傘。


    「喵?那是什麽?」


    「是新兵器啊,新兵器,這是常識吧。之前跟那個禿頭歐吉桑戰鬥的時候陷入苦戰,所以我就拜托禦狩穀做了這個。基本上是跟『瓦普吉斯』搭配使用的,這不是『劍刃』,而是一麵『盾』。它叫做『艾吉斯』。」


    艾吉斯。


    在希臘神話中,這原本是女神雅典娜的所有物,也就是貝流西斯用來打倒魔女梅杜莎的鏡麵盾牌。也有另一種可怕的說法是,後來這麵盾牌上鑲著梅杜莎的首級,看到這麵盾牌的人都會化為石頭。現在日本海上自衛隊和美國海軍「伊吉斯艦」的「伊吉斯」就是來自這個名詞,意思就是「銅牆鐵壁的守護者」。


    順帶一提。


    這樣聽起來,鈴穗似乎可以用這麵「艾吉斯」對抗「聯盟」的超能力者甘特。不過這是不可能的。甘特的超能力連空間都能切斷。如果「艾吉斯」不能像甘特的能力一樣,直接對空間產生作用,是不可能抵抗他的斬擊。


    不過,姑且不論甘特那種特殊的攻擊,如果遇到一般物理性的威力,「艾吉斯」的確有如銅牆鐵壁,甚至擁有比鋼鐵還強韌的防禦力。從各方麵看來,鈴穗的戰鬥力的確有所提升,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喵。」


    塔娜羅特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


    「已經有覺悟了嗎?」


    右手拿著最強的劍「瓦普吉斯」,左手拿著最強的盾「艾吉斯」,鈴穗開口問著。


    「喵!那是我要說的台詞!」


    「很好!」


    戰鬥再次展開。


    水泥被切開,鋼筋被砍飛,很不可思議地,兩名少女竟然能毫發無傷地繼續戰鬥。雖然說情況真的不合理到極點——但沒有能力的一般民眾似乎也沒有辦法抗議什麽。


    「嗚……」


    「救……救命啊……」


    主婦們慌慌張張地手腳並用,死命想要逃離現場。


    這時——


    「塔娜羅特!鈴穗!」


    少女們猛然停下動作。


    主婦們反射性地回頭一看——電梯裏剛好走出一名少年。


    身材不胖不瘦。少年長得雖然不錯,但缺乏任何特征——硬要說的話,隻能說他有一張好好先生的臉。少年身上雖然穿著非常普通的牛仔褲和襯衫,但難道他也是不能用一般常識來衡量的人嗎?他手上握著很長很長——比他身高還高


    、不知道是手杖還是機械的東西。


    當然,主婦們認得這名少年。


    他是羽瀨川家實際上的戶長——羽瀨川拓人。聽說他原本身為戶長的父親調職到國外,已經有三年沒回過家。


    「我不是說不可以在外麵打架嗎?啊啊又來了……你們也替每次每次都要進行記憶處理的我想一想好嗎?如果隻是被一般人看到的話還好,要是有人受傷的話我沒辦法處理得很漂亮啊!昨天不是才被寒河江教授罵過而已嗎?」


    「喵。」


    「唔……」


    少女們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麵麵相覷。


    「鈴穗,把蝴蝶結綁回去。」


    「唔……」


    鈴穗不甘不願地從口袋掏出蝴蝶結,把頭發綁好,她的發色突然從藍色變回黑色。那種不尋常的畫麵就像電腦繪圖才能做出的效果。


    隨著這個動作,鈴穗的表情也產生了劇烈的變化。


    從齜牙咧嘴、猙獰的肉食動物——變回主婦們平常熟悉的膽小少女。


    然後——


    「接下來……」


    那個少年——主婦們所熟悉的皇家公寓鄰居羽瀨川拓人,露出了像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曖昧笑容,說道:


    「不好意思。」


    說完之後,他開始吟唱。


    「鏘!」手杖發出聲音動了一下——空中出現螢火,一邊飛舞一邊形成不可思議的圖形。


    下一刻,主婦們「砰」地一聲倒下去。


    「呃——記憶消除——範圍……三百秒,蘇醒時間——六百秒後。」


    主婦們在越來越模糊的意識裏聽到拓人的聲音。


    然後。


    ……


    ……


    ……


    「——哎呀?」


    主婦們眨眨眼睛。


    總覺得……像是突然從夢裏醒來一樣。


    「發生什麽事了?」


    「啊……沒什麽沒什麽。」


    總不能說「我覺得自己好像有幾分鍾的記憶不見了」,這就等於在說「我是白癡」。不過,她們大概作夢都沒想到,其實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


    「啊,對了,您知道嗎?天野家的兒子啊,因為考試失敗遭到打擊,結果跑去做變性手術了呢!」


    「哎呀真好啊——啊不對,應該說真令人同情呀,他去了摩洛哥嗎?」


    「不是不是,聽說最近美國的變性手術做得很好。」


    「嗬嗬嗬,時代的進步真是日新月異啊。」


    ……因此。


    事情就是這樣。


    樹乃裏皇家公寓的安寧,非常辛苦地建立在十分脆弱的平衡點上。


    這裏是一個教育機構。


    不過並不是依據學校教育法所組織的機構,它位於不受社會共識或一般常識束縛的領域裏。


    就算找遍這個國家的公文,也看不到這個機構的名稱。


    就算翻遍這個國家的各種地圖,也找不到這個機構的所在地。


    那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機構,一個不可能存在的機構。


    因為這個教育機構所教導的事情與普通社會是無法相容的,那些事情是用人類在經營社會生活時所丟棄的東西堆積起來的。


    不過,有丟棄者就有撿拾者。


    這是一個學習的場所,一個讓那些孜孜不倦把遭受一般社會常規所拋棄的東西加以琢磨的人、以及讓持續做著這些事的人從事學習的場所。在「便利」、「效率」、「經濟效果」、「確實」等枯澀無味的的實用主義下,那些應該被拋棄的、不可思議卻又嚴謹的事實——為了學習這些事實,而有這樣的場所。


    因此,和這裏有關係的人,懷著各式各樣的心情,如此稱呼這個教育機構。


    隱居於現代社會的魔法師們的學園——魔法學園。


    羽瀨川鈴穗。


    她擁有雙重人格。


    不知基於何種原因,她體內有「患有恐人症、非常膽小,並因此得了失語症」的人格,以及像是反動似地「能夠說話,堅強豪爽、脾氣暴躁」的人格。


    她自己本來的人格屬於前一個,第二個人格出現的原因至今還是一個謎。有人說第二人格出現的原因和得到失語症的原因一樣,是基於幼年時的心理傷害。可是她不隻是單純得了失語症而已,人格分裂後,第二個人格竟然能夠開口說話,原因完全不明。


    平常第二個人格會被某個超能力者所設計的魔法封印道具控製住。第二個人格雖然很少出來,不過隻要封印解除,她就會跑出來支配鈴穗的身體。


    令人意外的是,這兩個人格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鈴穗本人似乎也不介意自己人格分裂的問題。或許對她來說,這隻不過像多了個看不見的雙胞胎姊妹待在自己身邊而已。


    她們在同一個身體裏共存了約十年。


    應該也已經培養出相當的默契。


    可是——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不是公寓那場騷動的延續。


    在「學園」——也就是「魔法學園」——的一角,鈴穗和塔娜羅特再次展開大戰。


    地點在「學園」第二校舍的走廊。


    或許是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在附近的學生和老師們都急急忙忙地離開現場。當初為了逃離現場,大家會下意識地開啟時空跳躍之門,或者是加速時間的流動,進行瞬間移動,結果有不少魔法師因為法術失敗而被卷進戰場——當藍發鈴穗出現時,周圍的魔力會枯竭,無法使用魔法——因此現在大家都徒步逃離現場。


    隻有一個人例外。


    那就是羽瀨川拓人。


    因為他是鈴穗和打架對手——未分化魔神塔娜羅特吵架的原因。就是為了爭奪拓人,所以鈴穗和塔娜羅特才會吵得沒完沒了,拓人總不能丟下一句「那我先走一步」,就拍拍屁股走人。而且看樣子就算他離開現場,情況也不會有什麽改變——再說,拓人也不是會丟下一切轉身就走的人。


    而且——


    「不要打了——你們兩個都是!不要再打了!」


    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下意識,鈴穗和塔娜羅特已經學到,隻要在不必擔心有人會受傷的地方,就算打得激烈一點,拓人也不會真的生氣。如果在公寓或路上打得太凶,就像前麵所說的那樣,拓人會真的發火責罵她們——拓人知道這兩名少女是為了自己而發生爭吵,在不必擔心「如果讓別人受傷的話就糟了」的情況下,因為缺乏正當有力的理由,所以他也沒辦法強硬地說些什麽。


    因此。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一邊乒乒乓乓地用拳頭和劍互毆,一邊在走廊上奔跑。


    補充說明一下,第二校舍是設在校本部後麵的多功能校舍。


    跟校本部比起來,第二校舍的建築小了兩倍……一半的房間可以借給有需要的人使用。


    教師級的魔法師們在校本部有研究室,能獨當一麵的魔法師們可以製造出屬於自己的亞空間,然後在裏麵放置研究設備,所以他們並不需要借用這樣的房間。當然,就防範和保持機密的觀點來說,設有亞空間的房間是比較好的。


    可是——「學園」裏也有一些魔力能量不高、但是在製造魔藥和魔法道具方麵非常有才能的人,他們沒有辦法開啟用來進行空間移動的位移大門,就算有能力辦到,往往也會嫌步驟麻煩,因此他們很需要像這種能隨意進出的普通房間。


    可是……


    「喝啊啊啊啊啊!」


    嗡——「瓦普吉斯」發出像羽虱振翅的聲音。


    閃亮的刀刃隨著鈴穗的揮舞向上延伸,幾乎要打中塔娜羅特時,塔娜羅特喊了聲「喵」,把放在走廊角落的長椅抓起來丟過去。鈴穗用左手的「艾吉斯」險險擋下,像陽傘一樣的防禦力場把飛過來的椅子彈開了。


    「喵!」


    「吃我一記!」


    鈴穗一邊大喊一邊往前衝。


    她像拿長矛一樣握著「瓦普吉斯」往前刺。


    可是塔娜羅特迅速躲過她的突擊,就這樣在空中回身一踢。踢人的塔娜羅特因為沒有著力點,所以力道很輕,但是背上被踢了一腳的鈴穗,就這樣猛然往前衝,停都停不下來。原本設置在周圍環境裏的魔法防禦一一失效,鈴穗就這樣直直往牆壁撞上去。


    「王八蛋——!」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


    鈴穗「咻咻」地揮舞著「瓦普吉斯」。塔娜羅特一邊四處逃躲,一邊讓「氣」集中,用強化過的手掌擋下攻擊,然後加以反擊。


    可是……


    因為雙方都擁有防禦招數,因此戰況越演越激烈。


    而且,隻要事情別扯上拓人,她們兩人的感情其實還算不錯。因此,周遭的被害情況雖然嚴重,但兩人之間似乎有最後一線「分寸」,攻擊對方時多少會手下留情。正因為如此,不管她們使出什麽可怕的破壞力,兩人的層次都停留在「吵架」而不是「廝殺」。雖說給旁人造成不少麻煩,但在她們兩人的認知上,她們隻是用拳頭在互毆而已。


    可是。


    當對手使出明確的防禦招式時,不管是有意識還是下意識,雙方的攻擊都不再「手下留情」。


    結果——毫不留情的任性攻擊,有的被彈回去、、有的被躲開,反而對四周環境造成更大的損害。


    而且。


    「——姊姊大人!」


    會讓事情更麻煩的人物擠進了戰場。


    「咦?」


    鈴穗的表情變得僵硬。


    站在走廊盡頭、穿著和服的嬌小人影。


    麻雪——有著少女外型的人造精靈兵器。


    因為之前的某個事件,鈴穗曾幫助了麻雪,從此以後麻雪就更加依賴鈴穗,每次都黏著她不放。由於受到「學園」的管製,所以麻雪不能進出一般世界,也不能二十四小時跟在鈴穗身邊——當她突然冒出來的時候,她所擁有的特殊能力往往會讓事情更加混亂。


    「我來幫您!」


    到底想怎麽幫啊?


    麻雪很愛纏著鈴穗……為了讓鈴穗高興,她會毫不考慮地采取行動。由於「學園」對她施加封印的魔力回路,所以會對人類造成直接傷害的行動和能力都被封印起來,但是對物體的攻擊則不在封印的範圍內。


    麻雪可以用強大的精神感應能力製止對手的行動。


    或許這就是機能強化型兵器的力量,雖然她隻能施展兩種特殊能力——但是強力無比的感應能力,可以對無機物質和空間產生作用,將一切停止下來。就連對空氣裏的分子也能發揮作用。


    因此——要是讓她毫無節製施展這種能力的話,不知會發生什麽後果。


    霹哩。


    空氣在鳴叫。


    由於空氣分子大量停止活動——麻雪讓它們覺得「自己是停止的」——四周的溫度急速下降。也就是跟微波加熱相反的情況。


    「哇——哇哇!」


    「嗚哇!」


    拓人和鈴穗不由自主地慘叫。


    短短幾秒,四周的溫度就已經降成寒冬的溫度——空氣中的水蒸氣突然結凍,變成冰雹啪啦啪啦地落在走廊上。


    然後。


    ——滑溜溜。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在走廊上奔跑的鈴穗和塔娜羅特,因為踩到大量的冰雹——就像坐在高速輸送帶上一樣,在走廊上打滑。由於滑出去的速度太快,沒辦法穩住雙腳,於是她們就這樣唰唰唰唰地滑著。


    「啊啊、姊姊大人——您要去哪兒?」


    跌倒的兩人滾成一團,就這樣從大叫的麻雪麵前通過——


    砰。


    然後狠狠撞上走廊盡頭的牆壁。


    運氣實在很差——這時鈴穗的「瓦普吉斯」和「艾吉斯」的開關都還開著,於是產生交互作用。還未開發完全的「艾吉斯」控製係統突然暴走。


    總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兩人的慘叫,力場發生爆炸。


    「唔哇!」


    『樣摔倒趴在地上的拓人不由得發出哀號。


    現場卷起陣陣白煙。


    平常發生這種事故的時候,設在走廊建材裏的魔法回路通常會發生緩衝作用,把被害範圍減到最小。不幸的是,由於藍發鈴穗的能力,那個魔法回路的魔力被吸收得一幹二淨,無法運作。


    然後。


    「你們兩個都不要緊吧?」


    「姊姊大人!」


    拓人和麻雪一邊揮散白煙,一邊尋找鈴穗和塔娜羅特的蹤影。


    一路上——碎裂的牆壁殘骸裏混著試管、燒杯之類的東西,不過拓人他們並沒有注意到。


    然後——


    「……哇啊啊!什麽?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


    一邊慘叫一邊從白煙當中走出來的——不是塔娜羅特,也不是鈴穗,而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


    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左右。高姚的軀體裹著黑色緊身工作服,外麵再罩上一件白衣。那件緊身衣和白衣背上開了一道縫,從縫裏伸出短得像是在開玩笑——簡直就像玩具一樣的翅膀。


    她恐怕是正在這個房間裏進行研究的魔法師之類的人物吧。


    「學園」大部分的成員,一看到鈴穗和塔娜羅特開始吵架,就會火速逃離現場——不過魔法師之類的研究者,也有不少人因為個性固執,完全不去理會外在的事情,一關進研究室就什麽都不管。這個女孩恐怕並沒有發現鈴穗她們兩人在吵架。


    「啊啊!我的研究成果!我的成果!啊啊啊啊啊!」


    女孩慌慌張張地把散落在地上的燒杯、試管殘骸撿起來。她背上的翅膀像是很沮喪地垂了下來,從這一點看來,那雙翅膀應該不是裝飾品,而是真正的翅膀。女孩大概屬於鳥係魔族、天使,或者是天使與人類生出來的混血種族「那芙琳」吧。


    「呃、不好意思。」


    拓人走近女孩,正打算向她說明事情經過時——


    「喵……」


    塔娜羅特搖搖晃晃地從白煙中走出來。


    「塔娜羅特!鈴穗呢?」


    「姊姊大人呢?」


    拓人和麻雪異口同聲地問道。


    事實上,身為魔神之一的塔娜羅特基本上不會像人類一樣「死亡」——可是鈴穗的身體就隻是普通的人類肉體而已。處於藍發狀態時,運動能力多少有一點提升,肉體的強度也跟著增加,可是再怎麽樣都還是在「人類」肉體的範圍內。要是被卷進爆炸的話,仍舊會受傷,要是發生意外也會死掉。


    可是——


    「嗚!真慘……」


    『什麽?什麽?怎麽了?』


    白煙中緩緩出現人影。


    而且——是兩道。


    「……咦?」


    拓人睜大眼睛呆立在現場。


    麻雪也一樣——看到他們兩人的反應後,塔娜羅特同樣吃了一驚,白衣女孩也驚訝地看著從白煙中搖搖晃晃走出的鈴穗——們。


    沒錯。


    有兩個鈴穗。


    藍發的鈴穗。


    和黑發的鈴穗。


    這不是指抽象意義或譬喻性的說法。鈴穗完完全全分裂成兩個人——變成兩個獨立的


    肉體。


    「……?」


    「……?」


    注意到眾人的反應,鈴穗們疑惑地歪著頭。動作雖然整齊畫一,不過不曉得該說是可愛還是令人發毛,總之拓人皺起了眉頭。


    然後。


    「……」


    「……」


    鈴穗們看著自己身邊。


    看見了一張跟自己一樣的臉。


    「……」


    「……」


    喀鏘——「瓦普吉斯」和「艾吉斯」同時掉落在地板上。


    然後。


    藍發鈴穗朝左邊歪著頭。


    黑發鈴穗朝右邊歪著頭。


    藍發鈴穗舉起右手。


    黑發鈴穗舉起左手。


    藍發鈴穗舉起左手。


    黑發鈴穗舉起右手。


    藍發鈴穗捏著自己的右臉。


    黑發鈴穗捏著自己的左臉。


    藍發鈴穗舉起右腳。


    黑發鈴穗舉起左腳。


    ……(以下省略)


    反覆做了好幾次像照鏡子一樣的對稱動作之後……鈴穗們終於一同發出慘叫。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說是一起發出慘叫,不過黑發鈴穗揮舞的是標語牌。


    「……」


    拓人等人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她們是雙胞胎嗎?」


    似乎完全搞不清楚情況的白衣女孩對拓人他們問了一個有點蠢的問題。


    朝右邊看——是羽瀨川鈴穗。


    朝左邊看——是羽瀨川鈴穗。


    有著同樣臉蛋同樣身體、長相絲毫不差的少女並排坐在一起。除了左邊這一個有一頭藍發之外,她們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雙胞胎,或者該說就像鏡子映出來的同一個人。


    「……這下可麻煩了。」


    看著坐在自己眼前的兩個鈴穗,金發碧眼的美少年——寒河江教授(正確說來是他所操縱的傀儡人偶),和準教師佐久間榮太郎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狀況?」


    「完全、不知道耶。」


    開口回答的是拓人。


    這裏是寒河江教授的辦公室。


    這裏從地板到天花板都鋪上自由素材物質,這些物質會隨著寒河江教授的命令變成椅子或桌子,是個非常方便的場所。不過,這種自由素材物質——事實上就像是用了cad畫出的三次元電腦繪圖,如果下命令的魔法師對空間的掌握能力不好,這些物質就會暴走,演變成不可收拾的情況。


    暫時不說這個。


    「好像是因為闖進了她的研究室,然後被某種魔藥淋到的樣子。」


    拓人指著坐在從地板隆起的臨時凳子上的白衣女孩。


    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做愛米特。


    她是天使與人類產下的混血種族「那芙琳」裏的一人。由於天使與人類的存在型態基本上完全不一樣,與其說她是混血兒,不如說是把部分天使的特質轉化到自身構造係統裏的合成生物。


    暫時不說這個——


    「——你到底在做什麽魔藥?」


    「沒啥啊,咱才不會調出那種光是被淋到就分裂成兩個人的胡鬧魔藥咧。」


    愛米特用一口聲調黏膩的關西腔回答。


    不知是基於什麽樣的興趣,她的右手從剛才就拿著一把小扇子開開闔闔,看樣子這可能是她的嗜好吧。


    「可是……這兩個小丫頭撞到的是咱的藥架子,要是被兩種以上的藥淋到,說不定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不過到底是什麽跟什麽混在一起,咱也還不清楚哪。」


    所謂的魔藥,是一種將魔法書式以藥物形式封存的東西。


    它把資訊情報填進物質的結構或分子、原子序列的間隙裏……跟普通魔法最大的不同點在於,它不是靠製造者的魔力,而是靠服用者的魔力來發揮效果。


    也就是說,就算是完全不懂魔法技能的人,隻要喝下魔藥,就可以把魔藥裏的效果誘發出來。雖然稱之為「藥」,事實上是一種用過即丟的魔法器具,如果連開發中的種類都算進去,魔藥的種類可說數也數不清。


    而且……魔藥的效果多半很不穩定,研究魔藥的魔法師們,努力想要把魔藥調整成無論在任何條件下都能發揮同樣效果。如果是單純魔法的話還好,如果是複雜的魔法,不管怎麽改良,效果都很不穩定。


    更極端地說來——就算做出了能夠治療癌症的魔藥,隨著服用者性別、體溫、魔力能量的不同,有時完全無法生效,有時會變成劇毒。或許可能治好胃癌,但是卻導致產生腦瘤。


    要是同時被好幾種像這樣的麻煩東西淋到,的確無法得知會產生什麽樣的交互作用。


    「難道不能恢複原狀嗎?」


    「這個嘛,咱現在沒法兒回答這個問題。」


    愛米特聳聳肩說道。


    「咱做出來的魔藥大多是有時效性的,放著不管的話,說不準明天就恢複原狀啦,不過也有可能到死為止都保持這種狀態。如果能借來超級電腦『哲學』,做些模擬演算,搞不好可以製造出有逆轉效果的魔藥咧。」


    愛米特說著。


    順帶一提,「哲學」是「學園」引以為傲的超高性能電腦。從「學園」教務工作的事務性輔助,到各種亞空間的管理都要依賴它——它的運算速度和處理容量遠遠淩駕於普通社會的超級電腦之上。


    由於電腦本身無法完全散盡熱能,因此「哲學」電腦機殼的構造就像原子爐一樣,有專屬的冷卻課人員——通稱「麥斯威爾」——負責用冷卻魔法或專屬冷卻係統讓它持續冷卻。


    「非得要讓她們恢複原狀嗎?」


    榮太郎聳聳肩說道。


    「就是說啊。」


    寒河江教授也望著那兩個鈴穗。


    他的視線盯著藍發鈴穗,開口說道:


    「她的特殊能力能夠消失,或許該說是件好事吧。」


    沒錯。


    寒河江教授的傀儡人偶目前是用一般模式——不是用麵對「魔力侵奪者」時的電池驅動模式——而且能夠隨心所欲地活動,從這一點看來,現在的鈴穗並沒有發動「魔力侵奪能力」。黑發鈴穗當然沒有,藍發鈴穗也沒有。


    「要是她時不時就施展這種能力,事情就會牽涉到『學園』的存亡問題。」


    寒河江教授說道。


    雖說鈴穗的吸收速度和範圍都有界限——不過她的周圍基本上是處於魔力真空狀態。浮動的魔力會被她吸收殆盡,施展中的魔法會出現破綻,大半的魔力機械也會跟著停止運作,這種情況也會對相當依賴魔力的神族、魔族、精靈、自動人偶的活動造成妨害。


    正因為如此,「魔力侵奪者」才會被稱為魔法師的天敵。


    「怎麽把人家說得跟最終兵器一樣——」


    藍發鈴穗用有些不滿的語氣說著。


    「鈴穗的確跟最終兵器一樣啊,所以『學園』才會把『瓦普吉斯』借給你。」


    寒河江教授說道。


    「總之先進行一些簡單的檢查,看看是什麽情況吧。」


    榮太郎說著。


    在場沒有人反對。


    這裏是魔界——大惡魔亞格裏雅雷普特的居城。


    亞格裏雅雷普特最為人所知的,是他擔任魔界第二軍團的大將,精通流傳在世上的無數謎題,並且會將之破解


    。他旗下有布埃爾、古西昂、波帝斯等強大惡魔,是魔界相當重要的一柱。


    最近他又擔任了諜報機關的首長,忙碌的他——為了培養明天的活力,因此在睡前一定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唔。」


    亞格裏雅雷普特一邊用左手把玩金色長發,一邊發出聲音。


    這裏是他的寢室。


    舒適地橫躺在床上的身影,美到令人覺得恐怖。無論是細長的眼睛或披著薄衣的半裸身體,都美得令看見的人——無論男女——感到讚歎。光是躺著就像一幅畫,這種人大概很少見吧。而且他不隻是容貌端整而已,全身還散發出一種含有誘惑毒素的氣質,恐怕有不少女人願意付出一切換得跟他共枕的機會吧。


    可是——


    「……」


    亞格裏雅雷普特麵無表情地用右手操作著放在邊桌上的遙控器。非魔界製造、而是人間製造——而且還印有「t●shiba」字樣的日本製錄影機應聲啟動。


    這時——


    「……閣下!」


    砰地一聲,一個嬌小的人影連敲都沒敲門就開門衝了進來。


    不必去問對方是誰,會做出這麽愚蠢又無理的事,目前在亞格裏雅雷普特手下隻有一柱。


    「……」


    亞格裏雅雷普特朝菲爾蜜——擔任女仆工作的下級惡魔投去驚訝的視線。


    「不好了!事情不好了!超級超級糟的!」


    菲爾蜜一邊啪搭啪搭地揮動雙手一邊大喊。


    嬌小的少女身上穿著典型的女仆服裝——可是背上卻有一對像是附加贈送、有如玩具一樣的蝙蝠翅膀,感覺起來就像弄錯打扮的角色扮演玩家。話說回來,因為是惡魔,所以身上有蝙蝠翅膀或山豐角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亞格裏雅雷普特用比幹冰還要冰冷的視線瞪著連續喊了好幾聲「不好了」的菲爾蜜——然後才慢慢開口。


    「菲爾蜜。」


    「是!」


    菲爾蜜活力十足地回答。


    「我應該告訴過你,進房間的時候要敲門吧?」


    「咦?啊!啊啊!」


    菲爾蜜來回看著亞格裏雅雷普特和房門,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菲爾蜜用投球機都自歎不如的速度低頭彎腰。


    「您說的沒錯!啊啊!我真是的!亞格裏雅雷普特大人正在剪接、編輯自己最喜歡的美少女動畫精采片段時,我竟然連敲門都沒有就這樣闖進來看到了一切!」


    「……」


    亞格裏雅雷普特「啪」地彈了一下手指,不知從何處——也不管這裏是室內——突然有一道落雷打中了菲爾蜜。菲爾蜜就這樣當場被打趴,身上還噗滋噗滋地散發出烤肉的香味。


    可是……


    「啊啊……好棒……」


    菲爾蜜一臉陶醉地喃喃念著。


    「……」


    亞格裏雅雷普特皺起眉頭。


    因為心腹亞飛尼斯外出辦事,所以隻好換這個女仆來服侍自己……不知道這個女仆是故意的還是神經太大條,總之她不斷把事情搞砸,被處罰的時候,越是痛苦難耐,她越是開心。


    被落雷打到、被火焰燒到、罰她浸在水裏、用力揍她、特地取來聖水潑在她身上,結果全部都一樣。菲爾蜜隻會「嗯~~嗯~~」地喘著氣,身邊彷佛有一堆愛心圖案四處亂飛。


    她是一個全方位的、毫無破綻的完美被虐狂。


    亞格裏雅雷普特很快就發現,責打這個被虐狂女孩一點意義都沒有。所以當菲爾蜜做錯事的時候,亞格裏雅雷普特不再采取主動的攻擊處罰,而是限製她的自由,把她關進簡易的封印空間裏,讓她動彈不得……可是菲爾蜜似乎把這種處罰當成放逐遊戲,心裏還是覺得非常開心。


    到底該怎麽做才好呢。


    「話說回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菲爾蜜。」


    「啊、已經沒了嗎?」


    菲爾蜜有些不滿地咬著食指。


    「有事快說!」


    「啊、對不起對不起!呃呃呃呃呃是這個!」


    菲爾蜜拿出來的,是放在辦公室裏的天秤。


    「……唔?」


    原本應該傾向其中一邊、靜止不動的天秤怱左怱右地晃動。如果是因為菲爾蜜慌慌張張地拿著天秤跑過來,當然會發生這種情況。


    「這是怎麽回事?到底為什麽?」


    「人家完全不知道!」


    菲爾蜜活力十足地回答。


    「……」


    亞格裏雅雷普特皺眉瞪著搖晃不止的天秤。


    看樣子不單隻是因為菲爾蜜拿著它跑過來,所以天秤才一直晃動。天秤似乎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樣子,以一定的速度左右搖晃。


    「難道……」


    大惡魔的低語混著一絲恐慌。


    那時候的人界——「學園」。


    「……啊啊。」


    麻雪驚慌失措地喃喃自語。


    這裏是位於「學園」校本部旁邊的露天咖啡座。客人之所以隻有小貓兩三隻,並不是因為已經過了中午用餐時間。兼賣餐點的這家店,或許正反映出魔法師們對俗事漠不關心的態度,向來沒有「客滿」的問題。


    致力於研究的魔法師們,會叫泥人或使魔幫他們把餐點送進研究室。也有一些魔法師嫌「吃飯實在太麻煩了」,所以二十四小時都背著點滴。


    就算不是這樣,很多魔法師本來就不擅長跟社會或其他人打交道,基本上如果肚子餓了就會隨時去吃飯。因此「學園」裏雖然有幾家咖啡館和餐廳,可是都不會出現「全店客滿」的情況。魔法師們都是在不同時段各自來用餐,吃完了就離開。


    暫時不說這個——


    「該怎樣才好呢……真是傷腦筋。」


    麻雪歎了口氣。


    「藍發的姊姊大人跟黑發的姊姊大人……」


    麻雪看著並排坐在一起的鈴穗們說道:


    「洋溢著野性魅力的姊姊大人、跟清純可憐的姊姊大人……啊啊……人家到底該選哪一個呢……」


    「這個……麻雪,問題應該不在這裏吧?」


    拓人說。


    目前坐在同一桌的有拓人、麻雪、鈴穗,塔娜羅特和法爾雀也都在。


    「就是說啊。」


    法爾雀點點頭。


    法爾雀,薩·琺利亞佛魯望特。


    這個擁有纖細高姚身材的綠發女孩——其實跟我們所看到的不一樣,她不是人類,甚至也不能說是生物。她是精靈化之後的魔法機杖,是拓人所使用的一件物品,現在隻不過是化為人形而已。不過,自從她來到拓人這裏之後,以人類姿態出現的時間遠比以魔杖形態出現的時間還要長。


    「問題在於競爭對手變多,爭奪主人的敵人就增加了喲;」


    「喵?這樣的話就嚴重了。」


    「就是說呀。」


    「……呃、我想問題也不在這裏。」


    拓人沒力地趴在桌上說道。


    「不過,說真的……這樣的話也許真的對鈴穗前輩比較好喲~~」


    「……」


    「……」


    鈴穗們麵麵相覷。


    「失去『魔力侵奪能力』之後,前輩就不會被當成魔法師的天敵了。至少『學園』裏的魔法師跟相關成員,不會再用否定的態度來看待鈴穗前輩……『聯盟』那邊的人或許也不會再多管閑事了喲~~」


    「啊……這樣啊。」


    拓人說。


    「鈴穗前輩也不必一直綁著蝴蝶結,可以做其他不同的打扮喲~~」


    「……」


    「……」


    鈴穗們繼續麵麵相覷。


    「怎麽了?」


    拓人問道。


    在平常的印象裏,黑發鈴穗比較安靜,而藍發鈴穗應該是比較活潑的——但不知為何,兩人現在都相當安靜。


    藍發鈴穗抓抓臉頰說:


    「該怎麽說呢……我們兩個竟然會獨立分成兩個個體,到現在我還是沒什麽真實感。」


    「原來如此。」


    拓人點點頭。


    這樣真的好嗎——拓人想著。


    基本上,「魔力侵奪能力」對鈴穗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她的失語症和恐人症,也是那個特殊能力害的。現在仍舊有不少「學園」成員為了那個能力而防備著鈴穗。


    總之。


    由於無法適應人群,連在一般社會裏都幾乎找不到容身之處的鈴穗,在「學園」裏更是被當成異端、天敵、實驗動物之類的特殊分子。


    不過現在那種能力消失了。


    總覺得分裂成兩個鈴穗似乎有什麽意義,不過暫時不說這個——或許能力的消失可以帶給鈴穗比較好的影響。跟心理疾病有直接關係的特殊能力消失之後,或許她的失語症和恐人症都能完全治愈。


    「可是……總覺得情況很麻煩啊喵。」


    塔娜羅特環著手臂說道。


    「什麽東西很麻煩?」


    「這是鈴穗跟鈴穗,兩個都是鈴穗,很難叫啊喵。」


    「說得也是。」


    之前雖然是雙重人格,不過因為使用同一個身體,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要不要……再另外取個名字?」


    「好啊。」


    點頭的是藍發鈴穗。


    「這個……說起來應該取其他的名字的人是我,因為我是比較晚跑出來的。」


    「……」


    拓人五味雜陳地陷入沉默。


    看樣子藍發鈴穗認為自己是較晚出現的不重要人格。


    這樣……不是很難受嗎?


    這就表示,藍發鈴穗認為自己是從「羽瀨川鈴穗」原本人格裏分裂出來的「剩餘物」。


    「對了……如果名字差太多的話我沒辦法反應過來,請你取個適當的名字吧。」


    不曉得知不知道拓人的心情,藍發鈴穗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道。


    「唔。」


    「那麽叫『大姑』好了喵。」


    「你欠揍嗎?」


    藍發鈴穗瞪著塔娜羅特。


    「反應很快嘛喵。」


    「煩死了!」


    「取個像雙胞胎的名字好了……」


    拓人歪著頭說。


    「叫鈐……果吧?果實的果,跟鈴穗的穗一樣,都是植物類的名字。如果用『華麗』的『華』,雖然發音同樣都念成『ka』(注1),可是好像有點太招搖了。」


    注1日文的「果」與「華」都可念成ka。


    「……嗯,那就這麽決定吧。」


    「這樣可以嗎?」


    看到藍發鈴穗爽快點頭,拓人睜大了眼睛。


    「因為是拓人幫我取的嘛。」


    鈴穗——不,應該說是鈴果——笑著回答。


    總之拓人一行人先回到公寓。


    鈴穗和鈴果先做了最基本的檢查,看看身上有沒有新品種病菌或散布式詛咒之類的東西。至於造成分裂現象的原因,以及隨後衍生的種種問題——包括對鈴果的處置方式等等,都要等寒河江教授和愛米特的分析。與其讓半吊子的拓人他們想破頭,不如拜托教授們比較快。


    不過。


    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因為變成鈴穗和鈴果兩個人,很多東西都不能繼續共用——例如牙刷或床鋪等等——總之必須先把那些東西買齊,或者準備一些代用品,所以必須先回公寓,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用。


    「因為床鋪不夠,所以就先鋪墊被來代替,看樣子要再買個簡單的床架了。」


    「啊啊,不需要。」


    鈴果回答。


    「為什麽?」


    「我跟拓人睡就好了。」


    「!」、『!』、「!」


    鈴果滿不在乎地說著,塔娜羅特、鈴穗、和法爾雀當然不會保持沉默。不過鈴穗還是跟以前一樣使用筆記本和標語牌。


    「那樣的話應該是我跟拓人一起睡才對!因為我是使魔啊喵!」


    「啊,可是如果要一直待在主人身邊的話,還是身為魔法機杖的我最適合喲——」


    『不行不行不行!』


    「吵死了吵死了!」


    鈴果大叫一聲,抓住拓人的手。


    「你們這些局外人不要亂吠,反正我已經跟拓人睡過了,所以沒有關係!」


    「——!」


    拓人滿臉通紅。


    「你——你都記得?」


    「當然。」


    『小拓!這是怎麽回事?』


    鈴穗一臉驚訝地揮舞著標語牌。


    這是理所當然的。


    鈴果是現在才擁有屬於自己的身體,從這一點來分析……所謂跟拓人「一起睡過」的當然是鈴穗的身體。


    「對了,我出場的時候鈴穗就沒有記憶了,就是國一的時候啊——」


    「不不不!那個!我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拓人慌慌張張地大叫。


    拓人跟鈴穗——鈴果睡在同一張床上,這的確是事實。


    有時候拓人在鈴穗家過夜的時候,鈴果為了引誘拓人,會很流氓地摸到他床上去。


    可是……當時鈴果的人格還不穩定,拓人也沒有膽量在叔母家做出什麽壞事,而且鈴穗(鈴果)也還沒有真的霸王硬上弓,所以並沒有發生什麽令世人發指的事情。


    而且,要是拓人真的那麽容易越軌的話,也不會發生現在這種情況了。


    也就是說——


    『你、你到底用人家的身體做了什麽?』


    「說什麽鬼話啊?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吧?我——不對,應該說是因為你那麽不幹不脆,所以我就代替你出手囉!」


    『國一的時候哪能幹什麽!』


    「說是這麽說啦,你還不是一邊想著拓人——」


    『哇——!哇——!』


    鈴穗滿臉通紅,像是要隱瞞什麽似地咻咻揮著標語牌。


    「所以,鈴穗啊,如果不希望事情被抖出來的話就給我安靜一點。」


    『嗚嗚……』


    鈴穗垂頭喪氣地低下頭。


    因為本來是同一個人,所以鈴果知道很多有的沒的。鈴果雖然擁有鈴穗的記憶,可是鈴穗並沒有關於鈴果的記憶。


    「唔唔,要讓那個大姑跟鈴穗閉嘴可能有點麻煩,喵。」


    「就是說呀~~」


    不知怎麽達成共識的塔娜羅特和法爾雀同時點點頭。


    「就是這樣,以後拓人就跟我一起睡了。」


    「沒有那種事喵!」


    「不然你想怎樣?」


    鈴果咧嘴一笑,拿出「瓦普吉斯」,一副鬥誌昂揚的模樣。


    一等、等一下!不可以這樣啦!」


    拓人臉色大變地喊著,不過兩名少女完全沒有聽進去。


    然後。


    「趁這個機會,我就好好教訓你一下,你這顆超級電燈泡!」


    「這句話送回去給你喵!」


    兩人一邊大叫——一邊朝對手衝過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鈴果咻咻地揮舞著「瓦普吉斯」,塔娜羅特輕巧閃


    過她的攻擊。


    這種情況一如往常。


    可是——


    「法爾雀!快阻止她們!」


    臉色大變的拓人開口命令。


    「——咦~~」


    法爾雀眨眨眼睛,不太了解地歪著頭。


    拓人平常雖然會用言語阻止她們吵架,可是幾乎不會采取實際行動去阻止——


    「你還沒發現嗎?——現在的塔娜羅特是火力全開啊!」


    「——啊;」


    法爾雀掩嘴叫了一聲,一旁的鈴穗也露出錯愕的表情。


    沒錯。


    塔娜羅特跟鈴穗吵架時,基於個性問題,她的吵架對象幾乎都是藍發的那一個——鈴果。


    也就是說,她們是在「魔力侵奪能力」發動的情況下打架。


    鈴果的「魔力侵奪能力」除了會吸收四周浮遊的魔力之外,還會把周遭生物的魔力或魔法裝置的魔力吸收殆盡。擁有「容器」——也就是擁有物理性的存在,能夠形成一層「界麵」的魔族、神族、和魔法師,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抵抗鈴果的吸收,可是,長時間待在鈴果身邊的話,就像被奪走體溫一樣,身體狀況會變差,沒有辦法發揮原本的實力。


    也就是說。


    體內擁有充沛魔力、幾乎看不出弱點的塔娜羅特,跟鈴果吵架時,事實上腕力減弱了好幾成。原本力氣可以跟熊媲美的塔娜羅特,之所以沒有讓鈴穗受什麽重傷,這個原因大概也有一點影響。


    可是——現在不一樣。


    麵對沒有發動「魔力侵奪能力」的鈴果,塔娜羅特是以平常的狀況應戰,要是沒有把力道控製好的話,很可能會一拳殺死鈴果。


    如果使用「艾吉斯」的話,或許可以擋下攻擊——但不知是因為天生好戰的性格,或隻是單純的習慣問題,鈴果隻拿著「瓦普吉斯」跟塔娜羅特開戰。


    要是她被火力全開的塔娜羅特正麵打上一拳——


    「了解,請您使用我吧~~」


    說著,法爾雀行了個禮。


    下一刻——構成她身體的種種元素瞬間變形。


    美少女的型態開始分解,組合成其他東西。說真的,這種景象看起來實在令人發毛。就像瞬間把布絞幹一樣——伴隨著「嘰」的一聲,法爾雀變形的速度簡直就像在變魔術一樣。


    像是要證明法爾雀不是幻影、剛剛的確以少女的型態站在那裏一樣,隨著她的體積變化,密度急速產生變化的空氣也跟著發出「嗡——」的聲音。


    變形所花費的時間不到一秒鍾。


    法爾雀已經變回魔法機杖。


    她像是很有默契似地倒進拓人張開的手中,發出「啪擦」的聲音。


    「儀式連續模式啟動!」


    隨著拓人的叫聲,魔法機杖「法爾雀」的端子「啪擦」一聲展開。


    「設定——合唱41延遲31預先設定吟唱形式4b!——吟唱!」


    「法爾雀」的各個部分喀鏘喀鏘地發出聲音運動,細小的閃電在空中進發。


    然後。


    ——嘰!


    超級壓縮咒文的高速吟唱。


    發動的咒文是——「監獄」。


    發出聲音彈射而出的光線形成格子狀的力場。在對方——目前是對著鈴果——的腳邊,準確地朝東西南北展開的四個正方形頓時豎立起來,把鈴果關在力場裏麵。


    「煩死了!」


    砰——鈴果用「瓦普吉斯」一砍。


    光刀和光之柵欄相互撞擊。


    碎裂的是——柵欄。


    「怎麽可能?」


    拓人下意識地叫了出來。


    「瓦普吉斯」應該不可能破壞「監獄」。就算威力再怎麽強大,「瓦普吉斯」的等離子劍刀應該隻能造成物理性的破壞而已,不可能對鑲有魔力的「監獄」封鎖力場造成破壞。理論上,這個力場就算直接被戰車抵住開炮,應該也不會有任何損毀才對——


    「唔啊啊啊啊!」


    「喵——!」


    兩名少女一邊大叫一邊朝對方衝過去。


    「不行——住手!」


    拓人大聲慘叫。


    可是他的阻止沒有發揮效果,塔娜羅特的拳頭——


    打中了鈴果的臉。


    「……!」


    想到鈴果腦袋碎裂,鮮血、骨頭、腦漿四處飛濺的畫麵——鈴穗不由得掩住了臉,拓人也把視線移開。


    可是——


    「這個……臭……丫頭……」


    鈴果的腦袋還好端端地留在脖子上。


    塔娜羅特的拳頭還抵在她臉上——鈴果站穩腳步、咬緊牙根,把塔娜羅特的拳頭推回去。


    「……咦?咦?」


    拓人睜大了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鈴果剛剛吃下的那一拳,應該相當於怪手一擊所造成的破壞力。


    可是——


    「你這臭丫頭!」


    應該是氣炸了吧——鈴果丟下「瓦普吉斯」,同樣用拳頭揍了塔娜羅特一拳。


    「喵!」


    塔娜羅特跌了個四腳朝天。


    然後她立刻像不倒翁一樣「咻」地跳起來,用鐵拳回敬鈴果。


    鈴果也毫不認輸地用鐵拳回擊。


    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鐵拳。


    塔娜羅特和鈴果開始用拳頭砰砰砰砰地互毆。


    難道說塔娜羅特基於某種原因變弱,所以她的拳頭才沒有發揮預期中的威力?——拓人這麽想著,可是,當他看到鈴果險險閃過塔娜羅特的一擊,而塔娜羅特的這一擊輕輕鬆鬆地把牆壁打穿時,這種想法就跟著粉碎了·


    也就是說。


    「呃……」


    難道說鈴果變得跟塔娜羅特一樣強嗎?


    『這是怎麽回事?』


    鈴穗驚訝地舉著筆記本問道——不過,拓人當然答不出來。


    那一天深夜,愛米特出現在榮太郎的研究室。


    為了代替忙碌的寒河江教授,所以由榮太郎負責整個事件,擔任聯絡的窗口,這是常有的事。


    可是——


    「不知道原因?」


    「嘿啊。」


    愛米特拿著扇子開開闔闔,歎了口氣。


    「『哲學』超級電腦當機了好幾次,要是當初沒有備用係統的話事情就大條了。」


    「喔?」


    榮太郎歪著頭。


    「不過咱在『哲學』電腦上模擬演算了很多次,就算把咱藥架上那些魔藥混在一起用,也幾乎不可能發生什麽危險的情況。事實上,應該說根本不可能有危險。」


    「這樣的話——」


    「恐怕是演算的要素有哪裏不夠吧?應該還有咱不知道的其他要素才對。」


    「你有把『魔力侵奪能力』考慮進去嗎?」


    「那是最重要的一個要素了。」


    愛米特邊打哈欠邊說。


    看樣子她大概整夜都守在「哲學」電腦旁邊。


    「所以——既然這樣的話,我後來就從結論反推回去,把咱的魔藥效果或藥物交互作用的效果全部扣掉,想說這樣的話搞不好可以讓『咱沒有考慮到的東西』浮上台麵。」


    「結果——『哲學』就當機了嗎?」


    「嘿啊,可是一般來說,『哲學』是幾乎不可能當機的,我到底是讓它運算了什麽東西呢?」


    「……」


    榮太郎環抱手臂,歪著頭。


    「連『哲學』電腦都分析不出


    來的『某物』嗎?」


    「呃……可是啊。」


    愛米特用扇子敲敲自己的肩膀,以輕鬆愉快的語氣說:


    「其實不用勉強恢複原狀也無所謂吧?像『魔力侵奪者』這種麻煩角色,少一個是一個,這樣『學園』的成員們也會比較輕鬆吧?而且那個叫鈴穗的小丫頭以後也可以過著普通的生活啊。」


    「事情要是能夠那麽簡單地收場就好了。」


    「唔?」


    愛米特訝異地歪著頭。


    可是——


    「沒有沒有,我在自言自語而已。」


    榮太郎一邊露出曖昧的微笑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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