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藍染總右介


    (始話)砂之雪


    [我們之所以覺得岩壁上的花很美,那是因為我們就站在岩壁上的緣故。不必害怕,因為我們就像花一樣,腳步並沒有向外踩出去。]


    轉過走廊的拐角,藍染總右介停下了腳步。


    果然如他預想的那般,在望不到盡頭的長廊的拱窗那裏,坐著那個銀發的男人。後者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隻是默默地要望著外麵的沙漠。


    藍染順著他的目光,看那白色的砂綿延無盡,黑色的月亮卻隱隱的發出淡色的光華,照在沙子上,浮起一層銀色的朦朧。


    “……藍染隊長?”就在藍染凝視著窗外的時候,白頭發的部下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盡管已經離開了屍魂界,市丸卻仍舊如同當年那般


    稱呼他為隊長。


    “您……是找我有事?”市丸問道,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猶豫。藍染微笑著搖搖頭。


    “沒什麽重要的事,隻是從早上開始就不見你的影子,還在想這是跑到哪裏去了,結果就在這邊看到你了。”


    市丸聽他這麽說,偏著頭眯著眼默默地望著藍染片刻,輕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藍染並沒有注意到,他看看市丸沒有起身的意思,而自己雖然有件事情需要市丸來辦,但很明顯現在並不適合說出來。


    於是藍染微微思考了一下,便開口問市丸道:“這樣說來,我從早上開始也沒有看到要,你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嗎?”


    “不知道啊。”市丸回答的非常迅速而幹脆。藍染輕笑了一下,市丸聽出來那笑容裏包含的不信任,他這一次光明正大的嗤笑道:“我和他還沒熟到隨時知道他在哪裏的地步吧隊長。”


    “……我們可是同伴呐,銀。”藍染看他不願意說,也不再和他繞彎子,隻是吩咐道,“不過如果你見到了要,告訴他我在找他。”


    “明白啦明白啦。”市丸隨意的答應著,繼續轉過頭凝望著窗外,黑色的月亮仍在剛才的位置。


    虛夜宮四周被白沙包圍著,無論從什麽方向,什麽角度,什麽地點望出去,入眼隻有一片白茫茫,不分晝夜。隻有那輪黑色的月,彎了又圓,升了又落。


    每當看到窗外的黑色,藍染才會感覺到時間並沒有拋棄自己。


    也許有一天他也會變老,也許有一天他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逝。這樣的想法,藍染以前從來不會在意,最近卻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竄進他的腦海。


    難道是他年紀大了?藍染自嘲的想想,不過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實在太無聊了。


    自從上次狠狠地打擊了侵入虛夜宮的黑崎少年一行人以後,他們和屍魂界的那些家夥們就如同蒸發了一般的再沒有在他的眼前出現過。少年的養成遊戲卡住了,玩不下去了,藍染雖然有些焦躁但是卻不焦急。


    然而他的部下們卻不這麽認為。


    “隊長……有事情麽?”雖然並不是十分的礙事,隻是誰也不想自己在發呆的時候旁邊還站著上司,市丸銀也一樣。他略帶催促的問道。藍染沒立刻回答他,前者依舊看著外麵的茫茫白沙,冷凝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慢慢的流動著,就在市丸受不了想要先告辭的時候,藍染開口了。


    “雖然乍看之下這一片景色並無二樣,可是仔細觀察觀察,這些沙子的變化實在是劇烈的叫人驚歎呐。”


    市丸不太耐煩地嗯了一聲,他似乎明白藍染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這時候,很突兀的,藍染的手撫上了他的銀發。


    “………隊長?”市丸壓抑住本能的想抬頭的欲望,出聲詢問著藍染。“我可不是小孩子啊。”父愛泛濫的話拜托去找別人,後一句在喉嚨間轉了一圈,又叫市丸咽了回去。


    “我在想,”藍染沒有收回手,他輕柔的撫摸著市丸的銀發,說道:“這樣的頭發……”他停頓了一下,手下滑到市丸的臉頰上,後者嘴角不太明顯的抽搐了一下,不過藍染並沒有注意到,當然就算他注意到了也會裝作沒有的,他隻是繼續說著自己的話:“還有這樣的皮膚,如果被困到那片同樣顏色的沙子裏,可是連我都找不著呐。”


    市丸狐疑的眯起了眼睛,藍染隊長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藍染隊長真是說笑了,就算眼睛看不到,我可是還有靈壓的說,怎麽會找不著。”一瞬間市丸的心中閃過了


    無數的念頭,他的隊長今天是怎麽了,雖然平時也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文藝中年樣,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文藝到自己身上,這突來的變化差點叫市丸手足無措,隻是多年跟在藍染身邊,有幾種反應已經不再是習慣,而是本能了。即使很唐突,市丸也依舊能夠麵帶著一如往常的微笑,順著藍染的話回答他。


    “…………是麽。”意外的是藍染卻沒有多糾纏他,隻是淡淡地歎了一聲。“我回去了,你也不要在這裏坐著了,”藍染說著,手按上了市丸的肩膀:“看看,連肩膀都快凍僵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市丸想了想,他並沒有拒絕的理由,便點點頭,跟在了藍染後麵離開了。


    ◇◆◇◆


    常言道,做下屬的要會揣摩上意才有前途。而藍染作為市丸的頂頭上司,卻從收了市丸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在揣摩他這個下屬的心思,揣摩了幾百年有餘。


    依然沒能揣摩明白。


    藍染可以設下層層的縝密布局,卻時常無法理解市丸的言語;藍染可以把屍魂界眾隊長虛圈眾虛玩弄於鼓掌之間,卻時常難以琢磨市丸的心思。這樣幾百年下來,就算是藍染也不免感到陣陣的鬱悶。


    “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藍染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右手支著下巴,左手下意識的輕輕敲打著座位扶手,一臉正經,內心茫然的俯視著下麵。


    “藍染大人?”東仙要聽到了藍染的歎氣聲,他略有些疑惑的抬起頭。“您有煩心的事?”他問道。藍染略帶慈愛的望向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微笑的帶過了話題:“最近那些小家夥們怎樣了?一直不能出去玩,都憋壞了吧。”


    “……”東仙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藍染,隻好沉默著。自從屍魂界那邊沒了動靜,虛夜宮裏的那些熱血的、冷酷的、殘忍的、好動的、吃多了沒事情做的家夥們就整天一副無聊透頂寂寞難耐的樣子,時不時集體打一次群架,或者聯合起來欺負弱小的破麵和虛,再或者聯合起來挑戰強大的十刃。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東仙也不相信藍染會不知道,但是今天被他這麽貌似隨意的突然一問,他卻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


    這時候如果市丸銀那隻狐狸在的話,他會怎麽回答呢,東仙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他連忙甩甩頭,雖然市丸在屍魂界就跟著藍染大人,和他也算是同僚幾百年了,可是在東仙的心中,可是最討厭市丸這個人了。狡猾,輕浮,讓人琢磨不定,和正直又認真的東仙截然相反的性格時常會讓他感到焦躁。


    他怎麽會突然想到他的。


    然而上邊坐著的那位大人卻似乎看透了東仙的內心般,微微笑了一下,問他道:“話有說回來,銀呢?我似乎從早上起就沒有見過他了,你知道他在哪裏麽?”


    藍染這話問的和之前對市丸說的幾乎一樣,他玩味的摸著下巴,等著東仙的回答。在藍染的印象裏,東仙一向和市丸不合,所以之前在與市丸談論東仙的時候才會得到那樣不耐煩的回答,藍染並不以為然,他知道市丸在他的麵前雖然不夠誠實,但是某種角度來說,他還是比較信的過市丸,那麽,東仙又如何呢?


    雖然同樣是藍染的老部下,但是看在其他人眼裏,比起狡猾如狐狸的市丸,正直又容易看透的東仙似乎更讓人放心一些。然而,這一切不過是表麵,事實如何恐怕隻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藍染大人


    ?”看到藍染再次走神,東仙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喊出聲。


    “恩?你也不知道麽,要?”盡管沒有聽到東仙剛才的話,但是藍染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溫柔微笑。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站在下麵的東仙卻搖了頭。“屬下下是說,市丸他私自出宮去了。”


    ………………呃?藍染這次可是相當的吃了一驚,那微笑雖然還在臉上,卻有寫掛不住了。暗暗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平穩下來以後,藍染輕聲開口:“要,是你看到他出去了嗎?”


    東仙又搖了搖頭,卻似乎在遲疑著什麽,沒有回答他。藍染突然覺得有點意思了,他露出了仿佛慈愛一樣的表情,鼓勵著東仙:“沒關係的要,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好了。”


    “……屬下沒又有親眼看到。”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東仙又猶豫了,這可真是難得,藍染想,和市丸隨便一句話都要繞成幾百個彎來表達相比,東仙一向是非常直接而坦率的,有話就說,有氣就生。就好比之前砍葛力喬姆胳膊的時候,幹幹脆脆的喀嚓一下,盡管那也有自己的意誌。


    藍染故作失望的歎了口氣,看到東仙有畏懼的抬頭,雖然隻有一瞬間又很快的低了下去,但藍染還是在心中滿意的笑了,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真的那麽為難嗎?要,還是說有什麽不方便對我說的呢?”


    “沒有的事,藍染大人,隻是屬下有點想不明白而已。”東仙這一次沒有再猶豫,隻是讓人覺得他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想不明白也先說出來吧,不要緊的。”進一步的勸誘,話說到這種時候,雖然質疑東仙是一方麵,但占據了藍染想知道的主要因素,已經變成了好奇。


    東仙受到鼓勵的點點頭,彎下腰,恭恭敬敬的說道:“是市丸親口告訴我的。”


    這……這個,藍染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這種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不過東仙果然還是太正直了,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市丸會對你說出來,就是想讓你被我問道的時候為難。


    雖然心裏已經明白了個八九分,但是藍染表麵上還是做出一副頗吃驚的樣子,又問道:“那麽……他說了些什麽呢?”


    “他說……”東仙的內心掙紮了一下,市丸過分任性的話讓一向認真的東仙學都很費力:“他說他太無聊了要出去玩幾天,也不走遠,就在外麵玩玩沙子,拜托我同隊長說一聲,並且還說不用去尋找他了……”東仙停頓了一下,“……反正也找不到。”


    藍染這時候突然就想起了前天走廊上看到市丸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話。


    是預言?抑或是挑釁?藍染無法判斷,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盡管能


    夠理解市丸的任性,但是聽到東仙所轉述的市丸的留言後,藍染卻發現自己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藍染大人……是否需要屬下去將市丸找回來?”東仙似乎是感受到了藍染突忽其來的靈壓,他詢問道。


    “……為什麽要把他找回來?”藍染的回答似乎不帶任何的感情,然而東仙卻敏銳的聽出了隱藏在其中的反常。


    “沒有經過藍染大人的允許就擅自出宮……屬下認為這種行為……”


    “要。”藍染打斷了東仙的話:“不用管他了,隨便銀愛怎麽做就怎麽做,不用你管。”東仙一愣,“大人……?”


    “連你都不聽我的話了麽?”藍染眯起了眼睛,看到他這樣明顯的不悅,東仙連忙搖頭。


    “一切聽藍染大人的吩咐。”


    原本東仙認為,既然藍染大人說了,市丸的事情不用他管,那麽無論他的內心對這種決定有著多少的不滿,都應該壓下來,一切服從藍染大人才對。然而,實際上,事情總是會往人所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展。


    一直以來,東仙都認為既然要走自己堅持的道路,就不應該和旁的不相幹的入有過多的接觸,屍魂界時代,他跟狛村隊長之間有著深厚的友情,但是他跟隨藍染大入的事情,以及之前的種種陰謀,他都沒有透露一絲給狛村。而現在他來到了虛夜宮,就更加不可能和那些並非正義的破麵們——盡管藍染大人一再強調他們是同伴——有非必要的往來了。而這種態度引起的,自然是那些人的不滿。


    所以,當東仙感受到走廊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靈壓後,墨鏡後麵的瞳孔微微的比平時更大了些。


    “東仙大人。”


    盡管和市丸一樣都是藍染的直屬部下,但是很明顯的,那些破麵在對市丸敬而遠之躲之不及的時候,對他卻是一副很無所謂的態度。


    是你做人太失敗吧,市丸曾經這樣略帶諷刺的說過,不過東仙一點也不在乎這種事情。他有的是重要的事情要做,才沒有時間浪讚在這上麵。


    也隻有一天到晚不做事隻搗亂的市丸才在意,東仙有點恨恨的想著。


    這時走廊上的人似乎以為他沒有聽到,又開口叫了他一遍。


    “東仙大人?”


    “薩爾……阿波羅是吧,有什麽事嗎?”感受到對方的靈壓,東仙暗暗壓下心底的浮動,不客氣的直接問道,他可不信對方隻是來跟他打招呼的。


    而事實上,對方的確不是隻來跟他打招呼的。


    “我聽聞東仙大人您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那麽我就直說了。”


    “你講。”


    “我聽說,當然,從哪裏聽說的您就不必在意了了,我想您大概不會有興趣的。”灑爾阿波羅笑著這麽說的時候,東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真羅嗦啊東仙想,以往他在屍魂界,身邊的人大多直來直往,無論是他的好朋友狛村,或是他的好部下檜木修兵。誰想自從來到虛夜宮以後,以藍染為首的眾破麵一個一個的仿佛是流行一般,說起話來不是一個彎子套一個彎子,就是廢話超級多重心沒幾個。


    這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啊,東仙頗痛苦的想。


    “那位市丸銀大人是不是沒有經過藍染大人的允許就隨意的出去了?”似乎覺得笑夠了,薩爾阿波羅進入了正題。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嗎?”東仙冷笑一聲。


    “當然有。”薩爾阿波羅輕佻的回答。“我可是很關心市丸銀大人呐,他做了什麽,要做什麽,都想知道。”


    你暗戀他嗎?東仙暗自的在內心吐槽。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問我。”覺得有點厭煩的東仙幹脆直說了,“他是沒經過藍染大人的允許就出去了,就這樣。”


    說完東仙要走,卻再次被薩爾阿波羅擋住了。


    “你還有什麽事情麽?”


    薩爾阿波羅推了下眼鏡,“東仙大人,您不覺得藍染大人的態度很奇怪嗎?”


    這有什麽奇怪的,藍染對市丸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東仙從一開始就知道,雖然也頗有怨言和不滿,但是東仙本身就是一個某些方麵很無所謂的人,對這些也就不是很在意了。


    然而,很顯然,其他的人卻不這麽覺得。


    “藍染大人對市丸大人,未免也太縱容了吧。”


    “不要隨便揣測藍染大人的想法。”東仙警告道。那位大人的心比夜更深邃,比風更難以琢磨。多年待在藍染的身邊,東仙早就知道應該把自己擺在什麽樣的位置。


    可惜這個年輕的破麵似乎不知道。


    隻是東仙也沒有義務引導他,作為同僚——暫且就這麽形容——東仙最多本著道義警告他一下,至於聽或者不聽,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薩爾阿波羅的笑容一瞬間似乎變的有些僵硬,可見在他的心中對於藍染還是有些畏懼的,但是很快的,盲目的自信壓過了這種畏懼。


    虛本


    來就不應該畏懼什麽的,更何況他已經打破了曾經致命的束縛。薩爾阿波羅自負的向導,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大不了就再死一次,再說,最後輸的人也未必是他。


    “我自然是不會對藍染大人有什麽想法的,隻是……”薩爾阿波羅又想賣關子,但是看到東仙越來越陰沉的臉色,還是識趣的直說了。“東仙大人對藍染大人,有什麽想法呢?”


    “沒想法。”東仙幹脆的說。


    “那對市丸銀大人呢?”薩爾阿波羅追問道。


    “沒想法。”很明顯比剛才顯得底氣不足。


    “是麽……”薩爾阿波羅的笑容仿佛洞悉了一切,東仙有點心虛,他怎麽可能回對市丸銀沒相反,相反的,他的想法多的去了。屍魂界時代,他和市丸的接觸其實並沒有破麵眾人想象的那麽多,東仙的時間一部分用來執行藍染給他的任務,另一部分用來處理九番隊的事務,還有點零散時間就和同期朋友一起度過。


    其實他在屍魂界的時候,和藍染也沒有多緊密的接觸過,除非藍染有事囑托他才會特意的見麵,不然最多是隊長會的時候,或是走廊上偶然的遇見。然而市丸卻幾乎每天都和藍染膩在一起,在他還是藍染的副隊長的時候自然不用說,就算是後來他成為三番隊的隊長後,表麵上和藍染形同陌路的那段時間,東仙也知道,市丸每天看起來神秘不見蹤影的時候,都是和藍染在一起。


    表麵上藍染無論對誰都似乎一視同仁的樣子,但是東仙知道,在藍染心目中,他和市丸,是不同的。就算他們嘔吐能夠市藍染的部下,如果有一天他踩到了底線的話,藍染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為了市丸而犧牲他的。東仙這樣堅信著。


    “東仙大人,如果您知道了市丸大人的消息,可以告訴我麽?”


    東仙偏過頭,“不可以,沒有藍染大人的命令,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說罷不再理財薩爾阿波羅,徑直離開了。


    “總有一天,你會為今天的話而後悔的。”薩爾阿波羅看著東仙逐漸消失的背影說道。


    市丸銀已經消失了三天了。


    烏爾奇奧拉站在陰影處,默默的注視著空曠而巨大的空間。隻要稍微的抬起頭,他就能看到藍染的後背,男人棕色的發比以前長了一些,細細而柔軟的落在肩膀上。


    不知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男人露出了小小的微笑,烏爾奇奧拉感到一陣茫然,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情緒,雖然隻有一瞬間。


    無欲,無求,無心,無我。


    烏爾奇奧拉已經不記得自己生前的事情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活著過。不過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活著或者死去對他來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直到遇到了藍染。


    藍染是烏爾奇奧拉的救贖。


    所以,無論藍染有什麽樣的要求,烏爾奇奧拉都會毫無條件的去完成,他雖然不是十刃裏最強大的,但卻是十刃裏最忠心的,自然,也就是十刃裏藍染最信任和最寵愛的。


    這樣就夠了。站在男人的身邊,為他處理麻煩,看著他對自己微笑,這樣就夠了。烏爾奇奧拉想。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麽,薩爾阿波羅?”


    “是的。”被問道的家夥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烏爾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向對其他的破麵都沒什麽感覺,但是現在他卻覺得有點討厭薩爾阿波羅了。


    不安於室的家夥們想做什麽,烏爾奇奧拉心中大概能估計到。


    “你覺得怎麽樣?烏爾奇奧拉。”王座上的男人偏過頭來對他說,烏爾奇奧拉緩緩的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眼前的薩爾阿波羅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本來,薩爾阿波羅說的是有件事情希望能跟藍染大人單獨談一下,藍染才會摒退旁人,誰料想烏爾奇奧拉竟然會在。而且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了。


    “…………”薩爾阿波羅詢問的看向藍染,後者隻是笑了笑。


    “屬下認為不妥。”烏爾奇奧拉說道。


    “哪裏不妥了?”薩爾阿波羅問道,搶在了藍染的麵前,烏爾奇奧拉不悅的斜眼看著他,並沒有回答,但是藍染卻笑笑不以為意。


    “哪裏不妥了?”藍染刻意模仿薩爾阿波羅剛才的樣子,笑著說。


    “市丸大人做的事情,無論怎樣,也和十刃無關。”烏爾奇奧拉冷酷的說。


    “……是麽?”薩爾阿波羅反駁道:“和藍染大人有關的事情,就是和十刃有關……難道市丸大人的事情不是和藍染大人有關嗎?”


    “藍染大人是藍染大人,市丸大人是市丸大人。”


    “噗……”藍染唐突的笑著打斷了兩人的爭執,薩爾阿波羅扭過頭,不肯再看烏爾奇奧拉。


    “薩爾阿波羅。”藍染說道:“你想去尋找銀?”


    “是的。”


    “自己一個人去找麽?”他又問道,同時揮手示意烏爾奇奧拉退到旁邊。


    “是的。”薩爾阿波羅堅定的回答。


    “但是你還有其他的任務要做吧?”藍染微笑著說,但也許是因為高高在上的緣故,從薩爾阿波羅的角度看去,藍染的表情微妙的帶著一些陰霾。“何必為了這種小事而耽擱了正事呢,你說是不是?”


    “屬下認為,這並不是小事。”薩爾阿波羅幾乎是立刻就回答著說,“即使是市丸銀大人,也應該遵守虛夜宮的規矩……當初是藍染大人親口說的,無論是誰,破麵也好虛也好,隻要進了虛夜宮,沒有再經過允許就不得私自出去。現在市丸銀大人沒有經過藍染大人的允許私自出去了,就應該接受懲罰。”


    藍染不以為然的笑了一下。薩爾阿波羅並沒有死心,他繼續說道:“如果藍染大人不放心我一個人去的話……”


    這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的問題吧,烏爾奇奧拉冷笑著想,卻沒有開口。顯然的,藍染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他打斷了薩爾阿波羅的話,笑容變得更深了。


    “幾個人也好,一個人也好,銀的事情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麽?”


    薩爾阿波羅的臉扭曲了一下,他好象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吧。


    “好吧。”藍染似乎下了什麽決心。“既然你這麽在意銀的事情,那你就去找他吧。”


    啊咧?


    “不過銀那麽調皮,你一個人找的話大概很費力吧,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去找吧。”


    “藍染大人……?”薩爾阿波羅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您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藍染回答道:“還是說你其實不想去?”


    “不……這個……我去。”


    薩爾阿波羅離開後,烏爾奇奧拉不解的問藍染:“您為什麽會同意他出去?”烏爾奇奧拉從一開始就不型心薩爾阿波羅隻是為了尋找市丸銀,那個男人心懷鬼胎很久了,藍染大人應該知道的。


    “要釣魚就要先放餌。”藍染回答道:“何況,他們是找不到銀的。”


    看著藍染戲謔的表情,烏爾奇奧拉抿住嘴角,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終話)雪之華


    薩爾阿波羅最終沒有找到市丸銀。


    年輕而驕傲的破麵不肯認輸般的一次又一次的出發,然後帶著憤恨和不甘的表情歸來。


    真是閑的沒事幹。對於他們的這種行為,東仙一針見血地評論道。藍染聽到後隻是笑笑,不予置評。


    市丸銀大人究竟去哪裏了?


    這已經成為了虛夜宮眾人皆關心的一個問題。誰都想知道答案,誰都不知道答案。


    市丸就像清晨被太陽所照射的朝露一般的蒸發掉了。烏爾奇奧拉想,要是真的話該多好。可惜市丸的生命力比那什麽還要更強悍幾分。


    就在虛夜宮上下因為市丸而一片浮躁波動的時


    候,藍染卻仿佛沒事人一般。


    “啊啊,薩爾阿波羅。”上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薩爾阿波羅不情願的回過頭。


    “藍染大人。”無精打采的招呼。


    “怎麽,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藍染貌似關心的問。


    明知故問。薩爾阿波羅恨恨的想,卻又不敢在藍染麵前表現的太鋒芒畢露,隻得搖搖頭。


    “沒什麽。”


    藍染也不揭穿他,笑著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啊。”無意義的感歎著。


    薩爾阿波羅對下不下雪一點興趣也沒有,藍染的感歎他隻裝作沒有聽到。他現在一心隻想找到市丸銀,然後……想辦法除掉他。


    是的,除掉市丸銀。


    如果說,東仙要雖然很礙眼卻尚可以忍受的話,市丸銀對於薩爾阿波羅來說就是完全不希望其存在的對象。


    其實市丸銀也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他大多時候都在藍染的宮殿裏,不會隨意的出來和其他的破麵見麵,他甚至連一些重要的會議都不會參加。但薩爾阿波羅就是討厭他,莫名其妙的。討厭他那頭銀色的頭發,討厭他那雙總是眯起來的眼睛,討厭他臉上不清不楚地曖昧笑容,更討厭他那狐狸一般的性格。


    他是小學生吧。後來市丸知道了薩爾阿波羅對他的想法後笑著對藍染這麽說道。


    本能,這就是所謂的同性相斥的本能。更後來,某天市丸不在的時候,藍染這樣對烏爾奇奧拉戲謔道,你見過有狐狸和黃鼠狼親密躺一窩的麽?


    黃鼠狼是什麽?烏爾奇奧拉偏著頭想了想,還是沒敢問出口。


    這些都是後話。然而薩爾阿波羅無論什麽時候,都的的確確地討厭市丸銀。


    所以,他要除掉市丸銀。


    “你今天還要出宮麽?”藍染看似漫不經心的隨口一問,薩爾阿波羅回過神,點了點頭。


    “是的。屬下一定會找到市丸大人的。”停頓了一下,他又加上了一句,“請藍染大人放心吧。”


    我有什麽好放心的。藍染挑了挑眉毛,笑著回應他:“那就拜托你了。”


    就在薩爾阿波羅越銼越勇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時候,藍染的寢宮裏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


    來人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積雪,笑著對半靠在椅子上的藍染說:“雪下的真大呀。”


    “是呢。”


    “初雪傾盆落,竹林月色薄。”說罷還微歎一聲,遙望著天邊彎刀一般的黑月做出一副深沉的樣子。


    “你……頗有閑情呐。”藍染卻露出了苦笑。這個家夥,不知道給虛夜宮帶來了多少的麻煩,現在他倒是很有情趣的在這裏吟起俳句來了。


    “可惜這裏沒有竹林,不然倒也能應個景。”


    “得了吧……”藍染揮揮手,示意他坐下來。客人微微一笑,坐在了藍染的身邊。


    “玩開心了?知道回來了?”帶著一些寵溺,藍染摸摸他的腦袋,雖然是後者不喜歡的動作,但是今夜他卻沒有躲開。


    “怎麽會。”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改變,“隻不過今天這麽大的雪,獨自欣賞雖然別有一番風味,但總覺得有個人陪伴的話會更好喲。”


    是麽,藍染隨口應了一聲。


    “話又說回來,賞雪怎可無酒,是吧?”


    是麽……藍染又應了一聲,這才是你回來的真正目的吧。


    客人看他這副無所謂的懶散樣子,突然不滿意了,輕輕的用手肘推了推他。


    明白啦明白啦,藍染無可奈何的伸出手指,在空氣中劃動了幾下,來著笑的更快樂的接住了從空氣的縫隙中落出來的東西。


    “早拿出來不就好了~”幹脆的將酒瓶的塞子拔出來,毫不客氣的訪問者再次伸出手,“杯子,不然我就對瓶吹了。”


    “我從那邊帶過來的酒已經不多了,你可不要糟蹋了好東西。”說罷把杯子遞給了他。


    “呼~還是藍染隊長最體貼人意了。”為自己和藍染滿上酒,來者端起杯子,先是深深的嗅了一下杯中美酒散發出來的醇美甘甜的香氣,再一口氣的含進嘴裏,在舌尖上翻滾著品嚐。


    “知道就好,我有些話正想問你。”藍染也輕抿一口杯中的酒:“看在這些酒的份上,你可要老實的回答我呐。”


    “您就隨便問吧,看在這些酒的份上,我一定知而必言,言無不盡呀。”


    聽到他這麽說,藍染獎勵似的拍拍他的頭,他一直很喜歡對方細軟的頭發撫上去的那種手感,所以才總是忍不住摸摸那似乎會反光一般的頭發。被拍了有的人一反常態的並沒有揮掉藍染的手,或者是像平時那樣的躲開,反而眯起眼睛,笑著往後坐了些,整個人縮進了藍染的懷裏。


    “哦呀?平時碰你一下都要給我點臉色看看才肯罷休,今天怎麽突然這麽貼心了?”雖然是這麽說,藍染卻很享受把人抱滿懷的感覺,絲毫沒有推開的意思。


    “什麽呀,說的我多過分似的,我哪裏敢給您擺什麽臉色喲。”懷裏的客人嘻嘻的笑著說,“這樣的雪夜,分開坐的那麽遠,可是很冷的。”邊說著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如果不是外麵那麽冷,我才不會這個時候回來呢。”


    “原來如此,我還想呢,怎麽會這麽突然就回來了。”


    “我又不是傻瓜,冷了就自然要去回到溫暖的地方,藍染隊長,有什麽問題趁現在我哦。”喝了一口酒,滿意的歎了口氣,“我也是有問題要問的呀,在離開前有些事情無論如何也想要知道呢。”


    隨意的撫弄著手中的細發,藍染思考了片刻,“為什麽想要離開虛夜宮呢?”


    “藍染隊長這是什麽話,好象我想要逃跑似的。”懷裏的人冷笑著哼哼,“我也不過是在宮裏待的太無聊,出去看看風景而已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問呢?”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


    “是麽?”藍染安慰般的摸摸他的臉,繼續問道,“在外麵有什麽有趣的事情麽?”


    “有啊。”很幹脆的回答。如狐狸般笑的開心的男人想了想,又說,“看到了很多想象不到的景色哦。”


    他喝幹了杯中的酒,蹭著藍染,“幫我倒吧~”


    藍染有些寵溺又有些無奈的為他斟滿,“可不要喝醉了啊。”他叮嚀道。


    “知道了知道了。這樣冷的天氣,不喝酒可讓人怎麽活啊。”


    藍染看著懷裏似乎大概是在撒嬌的人,笑著說,“虛夜宮裏的其他孩子們,不也是沒有喝酒麽?”


    “他們怎麽能算人。”剛才軟綿撒嬌的語調就好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男人的聲音冷漠至極。藍染苦笑,“你還是那麽討厭那些孩子呐。莫不是因為這樣才離家出走的吧?”


    “都說了不是出走呀,藍染隊長不聽人說話真討厭呐。”輕笑了一聲,深夜的來訪者的聲音再度變得慵懶。


    藍染低聲哼笑著,“好吧,是出去玩不是離家出走,那,什麽時候正式的回來?”


    “藍染隊長認為我什麽時候正式回來較好呢?”細長的眼睛眯了一眯,又把問題拋了回去。


    “……”藍染想了想,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才好。懷了的訪客卻一點也不著急得得到答案的樣子,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個不亦樂乎。


    “喂,不是說了不要喝醉嗎?”藍染從思考中回過神,看到眼前的人如此暴殄天物,他連忙勸阻道。


    “我沒醉呀。”男人不滿的嗆聲道,“你先回答我啊。”


    “……至少不是現在。”藍染說,“雖然我也滿想你回來的,但是現在還不行哦。”


    “我就知道。”放下杯子,反身抱住藍染,總之今天晚上我不走了,好冷,我已經很久沒在床


    上睡覺了呀。“


    溫柔的揉揉身下人的頭發,藍染有點無奈的說道:“誰也沒有讓你今天晚上就走呐,說起來,你剛才不是說有問題問我麽。莫非是忘記了?”


    “怎麽會呢……”


    啊哈哈,真的忘記了,因為酒太好喝,隊長的懷抱太溫暖了嘛。


    銀發的男人自我反省片刻,又振作了起來。


    “這些日子,雖然我一直在外麵,但也不是對虛夜宮裏的事情一無所知。”先做了一個開場,扭動著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繼續說下去,“藍染隊長,是不是有些壞東西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呢?”


    “是又怎樣?”藍染不以為然。


    “我很不高興喔。”冷哼了一聲,“被那樣的東西不斷的騷擾,真煩呐。”


    “反正也煩不了多久了,就不能忍耐一下麽?”藍染勸慰道。


    “說起來總是簡單的,可是這心裏麵的厭惡啊,就像天上的雪一樣,想要出來的時候,是誰也控製不了的。”


    藍染無言的歎了口氣,他的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你想怎麽拌辦?”


    “我可以殺麽?”


    “不可以。”看來真的把銀惹到了,雖然他的手早已經沾滿各種各樣的血,但是這樣無法忍耐般的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殺意,還是第一次。盡管是這樣,藍染也沒打算縱容市丸。


    “不可以哦,那些孩子們還有很大的用處呢。”


    “……我覺得那些家夥被我殺掉也許更幸福呢,不管怎麽說都比被藍染隊長當作棋子拿來利用要好吧。”


    “這有什麽可比較的?”藍染不以為意的說,“你也不要太焦躁了,等一陣子你愛怎樣就怎樣好了。”


    喔喔,讓步成這樣可以麽,藍染隊長?市丸不懷好意的想,莫非這個男人忘了自己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得寸進尺?


    “你真的舍得?”市丸輕哼了一聲,“那些裏麵,也有您喜歡的家夥吧。”


    “到時候我一起都殺掉的話,就怕藍染隊長會心疼的。”


    “你是說烏爾……”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然伸過來的白皙的手製止住了。


    “不要把名字說出來哦藍染隊長,還是說,您希望在這樣的夜晚讓我真的動怒呢?”


    忍不住笑出了聲,藍染握住唇邊細長的手指,自從來到虛圈以後,因為經常晝伏夜出,銀的膚色染上了一種不健康的白。握在手裏的感覺雖然柔軟,但也能夠摸到長年用劍所結成的繭。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感這麽離開虛夜宮到處找我麻煩,是不是其中也有藍染隊長的示意呀?”


    “你覺得呢?”藍染不緊不慢的把話又還給他,“我若不示意,你是不是就真的當自己是出去遊玩了呢?”


    “我啊,從屍魂界時代就一直跟著藍染隊長,這一轉眼,幾百年也過去了,什麽時候藍染隊長有給過我休假呢?每天都忙碌的不行,就算是我,也想休息一下呀……這一回就當作出去遊玩怎樣?”


    他果然喝醉了。


    每天忙碌的不行的是我吧,藍染感歎道,在屍魂界時每天批公文的也是我,四處應酬的也是我,到了虛圈也一樣,崩玉的事情,銀幫不上忙,這不怪他;破麵那邊呢,因為小時候的陰影,銀很討厭虛和破麵,藍染能理解,也就盡量不讓銀和那些孩子們接觸。要說銀在虛夜宮裏每天做的事情,不過就是吃飽了睡覺,睡醒了去騷擾東仙。或者偶爾幫他做些事情。到了吃飯的時間便準時的吃飯,到了睡覺的時間就準時的睡覺。


    真是健康到不行的生活方式啊,不知怎麽,藍染莫名的產生了一點羨慕的心情,但是轉念想起來銀這種健康的生活是建立在藍染自己忙碌的基礎上,又有些不太爽。


    “等一切都解決了,你愛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最後決定不和醉鬼一般見識的藍染好言的撫慰市丸。


    “藍染隊長總是這麽說啦。等一切都解決了怎樣怎樣……”懷裏的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化成細不可聞的輕鼾聲。


    “哎呀哎呀……”藍染苦笑,竟然就這麽睡了,這幾天為了躲避薩爾阿波羅他們的持續搜查,也許真的是累到他了,當然,更可能的是,他喝的太多了。


    藍染輕輕的撥開市丸的前發,露出了他一直被遮蓋著的潔白的額頭,凝視了片刻,藍染緩緩地伏下身。


    夜晚的虛夜宮總是散發著一種神秘的味道。


    “怎樣?”男人的聲音由於刻意的壓低,而顯得有些沙啞。


    “不行,完全找不到。”目標就好象人間蒸發了一樣。盡管外麵的沙漠大而無邊,但是男人們相信靈壓這樣的東西無論怎麽隱藏都會留下一絲痕跡。更何況,他們手裏還有“那個”。


    恨恨的嘖了一聲,第一個說話的男人咬緊了下唇,有些猶豫的樣子。


    “怎麽辦?”後一個人問他。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前者說,“平時幾乎沒有人能見到他,如果錯過了這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下手了。”


    “我知道,隻是……”


    “……除掉他,對那個人的打擊比你們想象的還大。”男人停頓了一下,“難道你們不想要了麽……自由和權力……?”


    沉默,再一次在黑暗中蔓延開來,好久之後,後者認命的歎氣:“我明白了,我會再去搜一遍的。”


    “你明白就好。”男人想了想,又說道:“不用那麽擔心,我知道他很強大,我自有對付他的辦法。”


    “明白了,交給我吧。”


    東仙最近突然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已經快半個多月過去了,市丸一直沒有消息。其次,自從藍染對東仙說不要管以後,東仙真的絲毫沒有打探或者關心過市丸的動態。


    隻是,破麵們的躁動越來越大,大到了即使他想不在意也不行的地步了。


    “那個人還真會給人添麻煩啊……”


    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東仙還依然在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裏的異樣。


    當然,東仙是瞎子,如果沒有靈壓的話,他是什麽也感覺不到的。


    他隻是更加的心神不寧。總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麽不太好的事情。“是我想太多了吧。”


    他這麽自我安慰的時候,房間裏突然響起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還有那突忽起來的強大而熟悉的靈壓。


    “藍染大人……?”東仙第一反映將手按在了斬魄刀上,隨即又放了下去。“怎麽了嗎?”剛才那一瞬間,似乎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沒什麽。”藍染的聲音有些反常,東仙注意到了,但是他什麽也沒問。既然藍染大人說沒什麽,那就是沒什麽。


    “嗬嗬……怎麽會沒什麽呢……”突然,一個東仙料想不到的聲音跟在藍染的後麵說道,“他可是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呀。”


    “………………”東仙一時竟然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怎麽會……他怎麽會在這裏?


    “嚇到了?”對方的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愉快。


    “市……市丸……你怎麽……?”


    “我怎麽會在這裏?”市丸接下了他的話,“很簡單啊~因為我想你了嘛。”絲毫不正經的語調。


    “銀。”藍染低沉的喊了一聲。


    “藍染隊長不要吃醋哦~我也很想你的呀。”


    我不是要說這個好麽。一瞬間,連東仙都能感覺到藍染的額頭上唰唰的出現了數條黑線。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東仙壓根不相信市丸的回答,他又問了一次。


    沉默,彌漫在不大的房間裏。


    “哎呀……”就在東仙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


    候,市丸才緩緩的開口,“這要我怎麽說好呢……”


    “有什麽不能說的麽?”東仙追問。


    “當然有。”市丸嘻嘻笑著,“不如你讓藍染大人回答你如何?”他斜眼看著藍染。


    藍染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市丸說的沒有錯,東仙剛剛才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那天市丸回來又離開以後,藍染雖然表麵上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私下裏也開始緊盯著市丸了,銀發的男人任性不是一天兩天了,藍染真有點怕他一衝動做了什麽,而他來不及阻止。


    事實證明,藍染果然是英明的。


    藍染一直以為市丸會先處理掉薩爾阿波羅等人的,沒想到他竟然來偷襲東仙。剛才市丸的神槍已經始解了一半了,硬是叫藍染給逼了回去。


    這麽隨心所欲,要他怎麽向要解釋呢。


    “恩……要你來虛夜宮也很久了吧。”


    不明白為什麽藍染會扯到這方麵,但東仙還是老實的回答,“是的。”


    “最近,一直沒有拔過刀吧。”


    “……是。”上一次拔刀還是幾年前,現在他處理的大部分都是書麵文件或者破麵間的調節。


    “…………”藍染忍不住露出了苦笑,這叫他要怎麽說好呢,直接說市丸剛才準備暗殺你但是我阻止了?


    “作為戰士呢,就應該時刻保持警惕心才對啊東仙。”看藍染一副為難的樣子,市丸好心的接過話。


    “…………”他有沒有警惕心,和市丸有關係麽。東仙沉默著。


    “算了。”看東仙這個樣子,市丸放棄般的歎了口氣,反正藍染都來救人了,希望讓他看到的人也看到了,戲到這裏就結束好了。


    “我走了呀小東仙。”


    “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東仙無力的問他。


    “什麽也不做。”說完,市丸就離開了。


    藍染安慰般的拍拍部下的肩膀,“一會,過來我那裏,我有事情要說。”


    東仙點點頭,藍染滿意的離開了。


    會議間裏的人多的超過了東仙的想象,他以為藍染隻是有話對他說,沒想到是開集體會議,甚至連市丸都在。


    “既然大家都來了。”藍染坐在代表最高點的王座上,審視著下麵的眾人,說道:“那麽,你想說什麽可以直說了,薩爾阿波羅。”


    怎麽又是他,東仙想,他雖然不像市丸銀那樣的討厭和憎惡破麵,但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在哪裏,總有那麽一些讓人實在無法產生好感的家夥,薩爾阿波羅以及他身邊所圍繞的人,就是這樣的一群家夥。


    按戰鬥能力來講,薩爾阿波羅並不是很強,完全沒有資格進入十刃。隻是,他所擁有的技術能力,對於目前的藍染來說,比戰鬥能力更加有用處。歎了一口氣,藍染大人還是一樣,能利用的絕對不放過。看著薩爾阿波羅,東仙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屍魂界椰油那麽一位以技術而聞名的隊長。


    浦原喜助,東仙隻聽過他的名字和事跡,並沒有真正和他接觸過。畢竟東仙成為隊長的時候,浦原已經被放逐了。雖然知道藍染大人和浦原隊長是同期,但是東仙也沒有興趣跟藍染隊長打探浦原的事,他本來是對此毫不在意的。


    薩爾阿波羅最近處處拔尖的表現居然讓東仙想到了很久以前幾乎已經被塵封的往事,這是東仙也沒有料到的,唏噓了一會,東仙想,到底浦原隊長還是一位很好的隊長的,和薩爾阿波羅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市丸銀站在了東仙的旁邊,笑的很詭異,東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覺得少了誰麽?”就在東仙打算無視市丸的時候,後者卻悄悄的開口跟他聊起天來了。對於市丸的文問話,東仙很想當作沒有聽到,但看起來不行的樣子,市丸一臉壞笑的注視讓他很不舒服。


    “沒注意。”他敷衍的回答道。


    “討厭啦小東仙,你不是跟那些東西們一直很要好嗎?怎麽可以這麽冷淡?”


    誰跟誰要好了。東仙不爽的唔了一聲,“少了誰你就直說吧。”


    “直說就不好玩了呀。”市丸有點無趣的說,“藍染最疼愛的那個小破麵沒來哦,多難得,我以為他會死都跟著藍染大人的。”


    “也許是藍染大人有事情交給他了。”東仙客觀的說。


    “誰知道呢。”市丸聳聳肩,“總跟在薩爾阿波羅身後的那個也沒來哦。”


    哪個啊……東仙實在是沒有印象。


    “哎,跟你說你也不知道,隻是,你不覺得很有趣麽?”


    完全不覺得。東仙隻注意到藍染的眼角不斷的往他們這邊看,於是他決定不再和市丸竊竊私語了。見東仙不理睬他,市丸也覺得頗無趣,便收了心開始聽薩爾阿波羅在說什麽。


    很幸運,市丸發現,他還沒錯過最關鍵的部分。


    “我不那麽覺得喔,薩爾阿波羅。”藍染在麵對破麵的時候,幾乎都是笑容滿麵,“雖然市丸銀擅自離開虛夜宮,但是倒也不至於將他監禁。”


    哦哦,監禁哎,市丸在內心大笑,他還從來沒體驗過呢。在屍魂界沒有人敢監禁他,在虛夜宮,當然就更不可能了,連藍染都不敢做的事情,薩爾阿波羅居然敢。


    “但是,屬下覺得,如果不立一個標榜的話,就很難在眾人樹立威信了。”薩爾阿波羅不放棄的繼續說。藍染笑笑,不以為然的扭過頭看向這邊,“要,你決定如何呢?”他問東仙。


    東仙想了想,無視掉了身邊人的壞笑,應答道:“屬下也認為不妥。”說完後,東仙認為,從薩爾阿波羅那裏傳過來的殺意絕對不是他的錯覺,雖然隻有一瞬間。


    “銀,你認為如何呢?”藍染笑著問道,一時間大廳裏的眾人一片喧嘩,藍染揮了一下手,示意眾人安靜。


    “我麽,”市丸有點輕佻的笑著看向藍染,又轉頭對薩爾阿波羅笑了笑,“我倒是覺得沒什麽不妥喲~”


    聽到市丸的回答,破麵眾人又是一陣喧嘩,連東仙都忍不住側視市丸,他在打什麽注意?


    “不要胡鬧。”藍染嗬斥市丸道。


    薩爾阿波羅趁機說,“既然市丸大人都認為自己的行為是違反了虛夜宮的規矩,那麽……”


    “等一下哦小薩。”市丸打斷了阿波羅的話,“我可沒覺得我有違反什麽夠屁規矩。”


    “那你……”薩爾阿波羅的臉一下子青了。市丸看著噗嗤一聲的笑了。


    “我啊,隻是還沒有見過虛夜宮的監禁是什麽樣子,因為好奇才說的哦。”市丸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畢竟,在我之前違反過虛夜宮規矩的家夥,似乎都死掉了呢。”


    難道你以為我不想殺你麽?薩爾阿波羅冷酷的想。可惜,藍染大人連監禁市丸都不允許,更罔論殺掉他了。


    “銀,不要胡鬧。”藍染無奈的再次嗬斥市丸,雖然私下裏市丸愛怎麽任性就怎麽任性,但是現在畢竟是當這各個破麵的麵,市丸乖乖的點點頭,不再說話,臉上卻依然帶著笑。


    “薩爾阿波羅,就如同銀所說,這種事情並沒有前例,所以就此作罷,市丸雖然隨意離開虛夜宮,但他是他,你們是你們。”


    藍染的這番話很明顯的將市丸和其他的破麵隔離開來了,並且另一層含義就是給了市丸相當的特權。


    雖然說,一直以來,總破麵暗地裏都知道市丸和他們不一樣,甚至和東仙都不一樣,市丸可以不參加會議,市丸可以隨意進放著崩玉的房間等等別人都被禁止的事。但這卻是藍染第一次如此公開的表示出來市丸的特殊。


    “你羨慕啦?”市丸聽完藍染的話,並沒有什麽特別高興或者特別激動的表現,隻是依然帶著那一臉壞笑,問東仙道。


    “不羨慕”東仙老實地回答。市丸又笑笑,不再說話。


    薩爾阿波羅這時候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但是藍染的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了,他再堅持的話,隻能顯得他相當的不知好歹。沒有任何辦法之下,他也隻好對藍染鞠了躬,默默的退下了。


    虛圈的夜比白晝要長的很多,實際上,虛圈原本隻有黑夜的,藍染到這裏以後,為了更好的監視外麵的沙漠和裏麵的宮殿,耗費了不少靈力為虛圈創造了一片蔚藍的天空。


    純屬多餘。市丸評價道。他很喜歡虛圈的夜,黑色的月亮讓他忍不住唏噓,映著潔白甚至蒼白的沙漠,無時無刻不滲透著一種讓市丸迷醉的,屬於死亡的美。


    “你回來了?”市丸屈膝坐在窗台上,頭也不回問道。


    藍染不緊不慢的走到他身邊,他覺得這樣的場景似乎有點眼熟。看他走過來,市丸突然笑了。


    “我怎麽覺得好象什麽時候您也這樣向我走過來似的。”


    “嘛,大概以前曾經有過吧。”藍染溫柔的說,和市丸能夠心有靈犀讓他覺得有點開心。如果那個任性的男人能更體諒自己就好了,藍染這麽想著,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心情不好?”尤其是解決了那些麻煩以後,藍染默默的補上。


    “不過,薩爾阿波羅大概也想象不到吧。我可是從來沒有未經允許就私自離開過虛夜宮呢。”市丸略帶諷刺的說著,視線卻盯著遠方沙漠裏一顆枯死的樹看個不停。


    “那樹好可麽?”藍染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覺得和其他的樹沒什麽不同。


    “和其他的樹沒什麽不同。”市丸說。藍染伸出手摸摸市丸的頭發,“心情不好的,其實是你吧。”


    “怎麽會呐,就算是藍染隊長毫不客氣的利用了,我又哪裏會對隊長大人有什麽不滿。”


    這還不叫不滿呐,藍染唉唉的搖頭,又安慰般的拍拍市丸的頭,被後者不客氣的揮掉了。


    “今天沒酒,就不讓我摸了麽?”藍染笑了。


    “跟酒沒有關係呀。”市丸不太高興的說。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薩爾阿波羅他們有點奇怪。”見自己越說市丸夜不高興,藍染幹脆的換了話題。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被您利用的不是麽。”


    “不要這麽說,難道你不想幫我的忙麽?”藍染勸慰道。


    “這個忙幫的我心很累呀隊長。”市丸還是有點抱怨。藍染想了想,“那,我最後的收藏就送給你好了。”


    “真的?”仿佛變臉一般,市丸看起來一下子明快不少。藍染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就知道你想要那些酒,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很貪杯呐。”


    “這無聊的地方不喝點酒我還有什麽事情可做呀藍染隊長?”


    “借口。”藍染懲罰狀的輕拍了下市丸的頭,這次他卻沒有躲開。


    “話又說回來,藍染隊長,也許很快我就不無聊了呀。”市丸笑眯眯的說,“所以我不會浪費您的珍藏的。”


    “你啊。”藍染是徹底的無奈了。


    說是利用,實際上,市丸會離開虛夜宮,完全是在藍染的授意下進行的。


    “結果,到頭來真正屬於我的,隻有烏爾奇奧拉麽?”藍染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市丸耳尖的聽了過去。


    “別說的這麽可悲嘛藍染隊長。”市丸說,“反正無論在哪裏都有結黨營派這種事情,不要因為人家幾個關係好就覺得他們有異心哦。”


    懷疑別人是不對的,市丸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藍染不由得噗嗤的笑了出來。


    “嗬嗬,我可沒有懷疑,你也知道的。”


    “我不知道呀~”市丸搖頭,“我就不明白他們怎麽會那麽專注尋找我,甚至被藍染隊長利用了都不知道。”


    “因為你惹人討厭嘛。”藍染直白的說。


    “唔唔,這話我愛聽呀。”市丸笑道。“能被他們討厭是我的榮幸啊。”也是我的慶幸,銀在心裏默默的加上這麽一句。“藍染隊長的目的也達到了,我呀,也能休假了吧?”


    麵對市丸有些期待的目光,藍染笑著搖搖頭,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起了雪。藍染的聲音被渲染的有些過分的溫柔。


    “不行哦銀,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第二章朽木白哉


    (始話)朽木花開


    朽木家是大貴族。


    這句話從很早很早開始,就如同磐石一般的,根深蒂固的種紮在朽木家現任當家的腦海中了。


    朽木家的現任當家,朽木白哉,現任的屍魂界護廷十三番六番隊隊長。從真央時代起,就是精英,各種各樣的稱讚如同雨點一般毫不吝嗇的往他身上砸,勇敢,果斷,穩重,有魄力等等等等,而朽木白哉對這些誇讚相當的不以為然。那張精致的臉上永遠都是那麽一副冷漠而高傲的表情。


    這個就叫做大將之風。瀞靈庭的大老,護廷十三番一番隊總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曾經在其副隊長麵前如此稱讚朽木隊長。


    在屍魂界沒人不知道山本隊長最欣賞的是朽木白哉。而在真央畢業的朽木隊長也曾經是山本的學生。


    “在你和春水之後,朽木隊長就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了。”一次山本總隊長這樣對浮竹隊長說道。


    對朽木白哉來說,第一個教導他,作為貴族應該如何自處的,就是山本總隊長。


    然而,教會朽木白哉如何做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卻是另外的一個男人。


    那一年,朽木白哉十六歲,剛剛成為真央的新生。


    一直以來,朽木白哉都認為,自己的人生是一早就被設定好的。變數那種事情,從來不在朽木家繼承人的考量範圍之內。然而,進入了真央靈術學院後,當那個他本來以為早就應該被遺留在時間的彼岸的人再度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朽木白哉才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做世事無常。


    “……”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朽木白哉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麽好。麵前的人似乎很熟悉但又仿佛很陌生,讓他第一次感到一陣的茫然。


    “好久不見。”對方的聲音完全不是記憶中的稚嫩。這是時間流逝的標誌,標誌著相隔在他們之間許多許多年的空白。


    “……恩,好久不見。”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的朽木白哉出於禮貌,還是應了一聲。


    同樣是少年的對方噗的笑了出來,雖然他已經長大了,雖然在見麵之前,已經記不太清楚他的相貌了,但是白哉對他爽朗的笑容卻記憶深刻。


    “你變了很多呢,白哉。”少年說道。


    白哉抿了抿嘴角,幼年時的自己是副什麽樣子,差不多已經遺忘了。隻是記得那時候的他拚命的想長大。


    “你倒是一點也沒有變,誌波海燕。”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呐。”誌波海燕顯得很開心,“我一直以為白哉你早就忘記了。”


    朽木白哉搖搖頭。不可能會忘記的。就算忘記了對方的相貌,就算忘記了自己的童年,誌波海燕這個名字,卻如同刻印一般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


    尤其當自己知道那件事以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薄霧般籠罩在朽木白哉的心頭。從他看到誌波海燕開始,就再也沒有消散過。


    所以他隻能沉默。


    誌波海燕看他這個樣子,又笑了。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耀著。正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一群少年從白哉的身後走了過來。顯然,是海燕認識的人。他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再回過頭想跟朽木白哉說話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走遠了。


    我有那麽可怕麽。海燕無奈地笑著,眼睛中卻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


    落荒而逃。


    真是狼狽啊,朽木白哉想,作為大貴族朽木家的少主,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怯懦了?那個人隻不過是對著他笑了笑,跟他打了聲招呼,他竟然就心慌了,甚至做出在對方分心的時候逃跑這種他從來也看不起的行為。


    為什麽他還活著?白哉有些痛苦的想著。過去他曾經無比希望海燕能夠活著,但是現在他卻更加希望他已經死去。


    手無意識的在整理著明天上課時需要用到的書本,白哉覺得自己似乎因為海燕的出現而混亂了起來。他努力的深呼吸,使自己盡量的清醒理智。是的,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說白哉和過去的事並沒有關係,就算是有關係,現在什麽也已經無法挽回了。海燕的來意還不能確定,萬一對方隻是來念書的,那他想的再焦頭爛額也隻是自找苦吃。


    話雖然這樣說,但白哉依然在遇見海燕的這個夜晚,輾轉難眠。


    第二天大少爺自然就頂著一雙黑眼圈,臉色冷的不能再冷,直叫人退避三舍。


    然而這個世界上就偏偏有那種不會看人臉色的人。


    “嗨!”


    一想到麵前的笑臉就是讓他徹夜無眠的罪魁禍首,朽木白哉怎樣也提不起精神去搭理。他胡亂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將書本放在課桌上,白哉皺著眉頭發現,誌波海燕居然在他的身邊。


    “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坐?他剛想開口,看著海燕天然的笑臉,就說不下去了。


    算了,抱著勉強別人是不對的這樣想法的朽木少爺,隻好自己重新換了個地方坐。然而讓他失望甚至憤怒的是誌波家的傻大個居然又跟了過來。


    “你坐前麵去。”朽木白哉決定不再遷就別人,直接用命令的口氣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希望再和誌波家的人有任何的糾纏。


    “坐這裏不行麽?”海燕笑著問,看在白哉眼裏卻覺得這個人似乎在裝傻。


    “請不要坐在我旁邊。”無意再多說的白哉冷漠的翻開桌子上的課本,被冷落在旁邊的誌波海燕摸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坐在白哉的旁邊了,畢竟,他也不想一上來就惹怒了朽木大少爺。


    未來有的是時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海燕邊背著俗語邊安慰著自己,乖乖的在白哉的前麵坐了下來。


    一堂課,幾十分鍾,白哉一直很控製自己去專心的聽課。盡管表麵上很漠然,但實際上,白哉卻完全無法忽略前方海燕的存在。時不時的微微的抬起頭,心知道對方不可能看得見,就偷偷的大量著海燕。看起來有點硬質的黑色頭發,似乎很健康的膚色,洗的幹幹淨淨的衣領。略微偏一下頭的話,還能看見對方有些堅毅的下巴。


    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當那一天,誌波家被踢出大貴族,趕到流魂街去的時候,朽木白哉就被要求忘記誌波海燕。這的確不是他自願的,但這又有什麽關係,作為朽木家的繼承人,他隻需要聽從父母的安排就夠了。想到這裏,白哉突然覺得,或許應該將海燕還活著的事情告知父母?然而下一秒,白哉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心底的一個聲音在說還是不要告訴他們,否則……白哉不知道否則會如何,隻知道,那個結果絕對不是自己樂見的。


    “白哉?”正在收拾書本去上下一節鬼道課的海燕卻意外的發現白哉在發呆。“你怎麽了?”


    “跟你沒有關係。”朽木白哉的聲音依舊冷漠,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其中根本沒什麽底氣。在海燕麵前,朽木白哉引以為自豪的自製就像沙做的牆壁一般不堪一擊,白哉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種脆弱卻的的確確的是來自於他內心最深處的負罪感。


    “哎,我們不是青梅竹馬麽?”海燕卻完全不知道白哉的心情般的,帶著天然而樸質的笑容說著。“我關心你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也不熟。”朽木白哉生硬的扭過頭,站了起來,不管身後海燕的呼喚,離開了教室。


    “啊啦啊啦……”海燕望著門口,當然那裏已經沒有那個冷淡的人的身影了,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卻又想起什麽般的,笑著撓撓自己的後腦勺,“果然不能太心急呐。”


    中午的時候,朽木白哉被山本老師叫到了辦公室。山本元柳齋重國,朽木家的少主默默的在心中念著老師的名字。山本家原本也是貴族,但因為各種變故,家裏的人丁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了元柳齋重國。貴族的身份雖然已經沒落,但是屬於貴族的驕傲和自尊還留在元柳齋重國那堅實的身軀裏。


    朽木白哉在還沒有進真央的時候,就經常聽到父母談論這位令人尊重的長者。朽木當家和主母語氣中的恭敬讓幼小的白哉記憶深刻。有生之年,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聽到父母用那樣的語氣去談到一個人。


    站在門口,白哉深呼吸一口氣,抬起手輕扣了兩下木質的拉門。


    “進來。”


    白哉所熟悉的山本那沉穩低沉還帶著些威嚴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刷拉,拉門被拉開的聲音有些刺耳,教師休息室裏溫暖的空氣迎麵而來,白哉一瞬間呼吸艱澀,中午有些毒辣的陽光灑在山本身上,後者卻仿佛沒有感覺似的,沐浴在其中,更顯得威嚴而莊重。


    看到白哉近來,山本元柳齋重國露出了一絲微笑。


    “朽木。”


    白哉恭敬的站在門口,低著頭。


    “老師。”聲音有些低迷,山本很敏銳的聽了出來。他收起微笑。


    “過來吧。”他說。白哉聽話的走到山本麵前。山本注視著白哉,發現在這個自己最欣賞的學生臉上浮現著一種迷茫的神情。


    “你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山本關心的問。


    白哉搖搖頭。“沒有,學生很好。”


    聽到他這麽說,山本盯著他,目光裏包含了很多東西,明明什麽也沒有,白哉卻感到一陣心虛。


    最近,每天都被海燕纏著,但其實也不能算糾纏,他們的課是完全一樣的,而海燕有權利選擇上課時坐在什麽位置,鬼道和劍術練習的時候和誰一起搭檔,沒有辦法徹底拒絕海燕的自己才是一切苦惱的關鍵,怨不得別人。


    海燕的出現,讓白哉在夜裏很難睡得安穩,一些過去曾經存在的不存在的發生過的未發生的夢魘如同黑夜中的亂發般深深的在他的腦海裏糾纏。


    直到他滿身冷汗的驚醒。


    睡不安穩,人就沒什麽精神。這使得朽木白哉本來已經夠冷漠的臉更加的蒼白,並且還帶著難以察覺的暗淡。


    “沒事就好。”山本知道這個學生的性格,如果他不想開口說的話,即使是他的父母也沒有辦法從他嘴裏逼出一句話。所以就算擔心,也沒有辦法。


    “這個是你這學期的成績。”山本從桌子上拿起白哉的成績單,遞給他。


    白哉接了過來,沉默的看著上麵幾乎全優的成績。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他付出了足夠多的努力,這樣的成績是他應該得到的結果。


    “謝謝老師。”


    “你很用功。”山本說,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讚揚和滿意。


    “這是學生該做的。”白哉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樣子,盡管山本的讚揚一直是他所期望得到的東西,但是現在的他真的沒有任何多餘的精力去高興或者興奮。


    “老夫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山本摸著潔白的胡子說道,“但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不如讓自己休息一下。”


    “謝謝老師關心,我真的沒有事。”話音剛落,白哉就感到一陣突忽其來的暈眩,他緊緊的咬著牙,不讓自己的身體因為虛軟而搖動,頭卻埋得更加的低了。


    山本當然沒有錯過這一切,他的目光中的擔憂更深了。看來似乎有必要插手調查一下


    ,為什麽他最得意的學生回精神恍惚臉色蒼白。


    “對了。”山本暗暗的在心中下了決定後,又想到了一件事。“你下學期就可以去現世進行實習了,搭檔可以自己選擇,帶領你們的前輩也已經決定好了。”


    “我明白了。”


    “不問一下是誰麽?”山本問道。


    白哉遲疑了一下,“一切聽從老師的安排。”


    山本聞言搖搖頭。


    “……你一直很聽話。”他說,“這並不是缺點,作為一個貴族的繼承人——你知道的,朽木家是屍魂界的大貴族——聽話也許是一個必要擁有的習慣。”說到這裏山本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著語言。


    “但是,有些時候,也許應該表現一下自我的意識。”他說。


    “學生明白。”白哉恭敬的回答。他當然知道什麽是自我,隻是,現在還不是表現出來的好時機,而且,還是那句話,他現在所有的心力都用去應付誌波海燕了,沒有多餘的精力想這些。


    山本歎了一口氣,“你能明白就好,自從十四郎他們畢業後,就再沒有出現能讓老夫自豪的弟子了,當初你的管家拜托老夫多關照你的時候,老夫還很不以為然。但你是很優秀的學生,值得老夫驕傲。”


    十四郎,白哉下意識的想了想,才回憶起來是大他幾屆的學長——浮竹十四郎。山本老頭說的他們,大概還包括了和浮竹同期的京樂春水,一個是將近沒落的貴族,一個是雖然身份高貴但卻貧窮的大貴族。浮竹家和京樂家都曾經接受過朽木家的恩惠,但是白哉卻沒有見過浮竹十四郎和京樂春水本人。


    不過他的確聽說過這兩個人是山本元柳齋重國最得意的兩個學生。白哉露出了微笑,雖然有些恍惚,但卻是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謝謝老師。”


    ◇◆◇◆◇◆◇


    接近黃昏時分,毫無預警的,就下起了大雨。朽木白哉有些茫然的望著窗外的雨幕,嗶啦嗶啦的聲音如同敲在他耳膜上一般的清晰。大部分學生已經離開了,朽木白哉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外麵的天陰沉沉的,一如他現在的心情。管家剛才派人送來雨傘,卻被他打發走了。


    不想回去。


    哪裏也不想去。


    最近一看到朽木家龐大的宅子,一種難以言語的壓力就撲麵而來。白哉隱約的知道原因,卻又希望自己不知道。這兩種心情讓他更加的糾葛,甚至覺得要是能逃離朽木家該多好,即使隻有一天也好。


    這樣的類似於逃避般的心情還是第一次,朽木白哉有些不知所措。他從來都不是任性的人,嚴於律己一向是他的行為準則,然而是人就會有低潮期,朽木白哉也同樣不例外。


    所以放學後他依然停留在真央靈術學院,沿著走廊慢慢的走著,一格一格的數著窗子,一格一格的撥過木質的窗格,手指傳來一陣陣濕潤而冰冷的感覺,外麵的雨絲毫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窗外瓢潑的雨模糊了視線,雖然不斷有雨打進來濡濕了腳下的地板,但白哉仍然產生了自己仿若身處在另一個世界般的錯覺,這種錯覺讓他莫名的感到安心。


    然而這個時候卻有人闖進了他的世界。


    “白哉?”


    誌波海燕,目前朽木白哉最不想見到的人,沒有之一,他大部分壓力的來源。平時也許白哉還能夠用冷漠的態度應對,但是今天他沒有那個心情。今天的他是隻依著自己的任性的。


    於是,朽木家最優秀的繼承人,一向冷靜而淡漠的朽木白哉,沉默著用因為被雨水凍的不甚利索的手腳從窗戶攀爬了出去,連順步也沒有施展的在大雨中漸漸跑遠,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點。


    “搞什麽……”海燕驚訝的望著白哉雨中模糊的背影,直到那有著烏木般的黑發人完全消失不見,才突然驚醒自己不應該呆站在這裏。雖然不太想淋雨,但他還是敏捷的從窗子跳了出去,按照剛才白哉跑的路線,施展著順步追了上去。


    胸口的緊窒讓他喘不過氣,雨水打進眼睛裏,一片模糊不清,外界的聲音早已從他的感官中消失,耳邊鼓動的,隻有自己錯亂的心跳。朽木白哉低著頭不斷的向前跑著,沒有目的不能停息,即使腳開始變的冰冷且麻木。


    跌倒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下一秒海燕因為止步不住腳步而壓倒在白哉的身上。


    突然降臨的溫度讓白哉更加的不知所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白哉有點呆滯的想。自從誌波海燕出現以後,他的一切都變得不正常了。


    從朽木白哉再看到誌波海燕的那天算起,已經過去幾個月了。然而事情完全朝著白哉當初所預想的相反方向發展著。一開始,朽木白哉以為,海燕會這樣不厭其煩地糾纏他,完全是為了要報當年誌波家的仇。白哉會這麽想,並非沒有緣由,畢竟當年是朽木家夥同四楓院家一起陷害誌波家,才讓海燕年紀尚幼就被迫流落到流魂街,即使這和白哉並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但是仇恨這樣的事情,本就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海燕若是希望他父債子償,在白哉看來,也並非匪夷所思。身為朽木家的繼承人,朽木白哉從小就被教育道無論什麽事情都要擔當。家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父母的事情,同樣都是自己的事情。一直秉承著這般信念和原則的白哉,在看到海燕的一瞬間,內心深處已經做出了隨便他要怎麽都可以的決心了。


    誌波海燕沒有死,活了下來,又重新回到了瀞靈庭,並且成功的來到了朽木白哉的身邊。下一步,理所當然的應該是或明或暗的報複行動了。白哉在想明白之後,就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的躲著海燕了,也不再一看到海燕就立刻冷下本來就已經神似冰山的臉了。當然,這並不是說,白哉的態度就此會變得熱絡,即使心懷愧疚,朽木家的冰山最終還是朽木家的冰山,沒有笑臉自然也就一直也就沒笑臉。


    然而,就像前麵說的那樣,完全出乎白哉意料的,誌波海燕什麽也沒有做,似乎隻是單純的愛纏著他而已。上學時在路邊等著白哉,上課一定坐在一起,午飯一起吃,鬼道做搭檔,放學送白哉到校門口——大少爺要坐家裏的車回去——如果不是因為接近朽木家主宅會引來殺身之禍,海燕估計會直接追著白哉到家門口。


    後來,海燕進了十三番,有一次和浮竹談到真央時代就講起了他的那些行為。


    “簡直是以前最三流的愛情小說裏男主角的行為。”浮竹十四郎笑著評價道。


    “隊長難道看過那什麽三流的愛情小說?”突然覺得有些羞惱的海燕反問道。他的隊長笑著搖了搖頭,“沒看過。隻不過……”停頓了一下,浮竹露出了懷念般的笑容:“我當年也演過這麽一場罷了。”


    後來的這些事情白哉當然不會知道,而現在的一些事情,白哉即使便知道,卻無法理解。一起上下學又怎樣,一起吃午飯又怎樣,即使無時無刻都在一起又怎樣。白哉完全不明白海燕做這些有什麽意義。


    隻是他不能拒絕。


    兩個人之間的往來,主動的是海燕,話也幾乎都是海燕一個人在說,從天氣到學長,從過去到對外來的暢想,海燕對他幾乎無話不說。


    “白哉,你會覺得我很煩嗎?”曾經一次,海燕問過他。


    “很煩。”白哉還記得當初自己回答的很幹脆。而他也記得,海燕隨即露出的苦笑。


    那副笑容,穿越了時間的重重疊嶂,和現在出現在海燕臉上的笑容重疊在了一起。


    “白哉,你真的就那麽討厭我?”海燕的呼吸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涯。白哉下意識的想搖頭,卻在中途硬改成了點頭。“我當然討厭你。”不管是不是真心話,朽木白哉麵子上絕對不會認輸。


    “可是……”海燕又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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