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間太郎背著天兒,走在太陽西下的街道上。突然被小學生求婚,假扮情侶,這些事讓天兒筋疲力盡,她的鼻尖抵著他的臉頰,就這麽睡著了。


    佐間太郎小心翼翼地把天兒從公園裏的鐵架上抱下來。就這樣背著她回家。


    喂,不早點回去,你爸媽會擔心。


    這句話是對依舊跟在他們身後的久太說的。


    別管我,反正我沒有爸媽。


    久太不屑地說道。就像天兒一樣,他的背上也背著妹妹小希。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看樣子你過得蠻慘的。


    這算什麽,更慘的就要來了。


    更慘的?


    佐間太郎不經意地往前方看去,發現有一個四方形的物體在柏油路上行進。不能看,千萬不能看。雖然本能上想要抗拒,他還是覺得必須要確認一下。


    唔呃老媽?


    哎呀,這不是佐間太郎嗎,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才想問你在這裏做什麽呢。人肉移動暖爐桌這種東西在家裏玩就好了,看來在媽咪的因為人家會冷嘛這個大前提之下,是不分室內與戶外的。


    唉你怎麽跑出來買東西?


    因為騙人美不幫人家煮飯嘛。一回來就隻顧著做印度式蹲膝。


    一個人就做了六百下,什麽嘛,真不敢相信。


    話說回來,背著暖爐桌對擦身而過的鄰居寒喧道:你好呀,最近天氣變得好冷呢的媽咪更加令人難以置信。


    久美子心情不好嗎?


    不好,何止不好。佐間太郎,你猜久美子在做完那六百下之後,做了什麽事?


    她、她做了什麽?


    她休息了一會,又做了六百下。


    兩輪,她居然做了兩輪的六百下蹲膝!


    托她的福,我隻好去買便利商店的便當。佐間太郎喜歡燒肉便當吧?我記得這是你愛吃的嘛。喔嗬嗬嗬。啊,暖爐桌好熱佐間太郎。媽咪無來由地變得好熱!你看,來看看我有多熱!(突然拚命起來)


    一回到家(媽咪自然不用理會,)把天兒帶回她的房間睡覺之後馬上回到1.5坪小房間。打開房門的瞬間,一股濕氣向他襲來。然而濕氣之中卻帶有甜美的香氣,真叫人高興。不對,高興個什麽勁啊。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不過不討厭。嗯,並不是那麽討厭。


    呼、呼。啊、你回來了


    脖子掛著一條毛巾的久美子從隔間的洞裏探出頭來。看著她汗濕的頭發,雖然難以置信,但應該又追加了六百下吧。


    久美子,我不知道你怎麽了,不過我想應該是天兒


    你不必說,我知道,所以不要再多說了!


    她穿著t恤跟短褲從洞裏爬出來,用毛巾擦汗之後笑道。


    我是不會放棄的,來日方長,現在隻是起點而已。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沒錯,我決定了,我要成為有魅力的女生。


    有魅力的女生?


    對佐間太郎麵言,久美子就是一個擁有十足魅力的女生。尤其旁邊有天兒這樣粗暴的人存在,更能凸顯出她的女性魅力。


    我決定了,我要努力讓神山喜歡上我。


    她在說什麽?這名少女已經擁有超乎常人的美貌,還如此積極進取。久美子實在是個好女孩。


    所以我要成為博士。


    就算她努力的方向根本大錯特錯。


    博士?


    沒錯,我要當益智問答博士。變成博士就能吸引喜歡益智問答的神山。


    參加益智問答節目的謊言,不知不覺竟演變成佐間太郎喜歡益智問答。謊言真是恐怖。但其實也不算是謊言,隻是久美子自己搞錯了。


    所以我現在要開始練習,問題才講到一半的時候就按鈴搶答恐山、噗噗。正確答案是薄荷巧克力。、啊,原來是那個,被騙了!當下那種不甘心的表情。現在我正在練習喔,啊,原來是那個,被騙了!


    如她自己所言,她一臉不甘心地看著佐間太郎。如何?看起來很像益智問答研究會的會長吧?還要戴一副眼鏡那樣。那種表情,實在不怎麽討喜。


    我對益智問答其實


    沒關係,神山!現在這樣很好!因為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在那之前請跟天兒在一起。


    咚!


    伴隨著鮮明的狀聲詞,佐間太郎被趕出了房間。這樣一來,讓他最放心小下的還是天兒。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睡好。就算是假情侶跟假男友,還是得去關心一下才行。


    天兒,是我,我要進去了。


    佐間太郎抱著異於以往的心情打開她的房門。然後,不知為何,手裏拿著桶子跟毛巾還有小塊肥皂的天兒,就站在那裏。


    你剛才不是在睡覺?


    亂講,我哪有睡覺,情侶當然是要去巷子裏的澡堂呀!一起去澡堂吧!


    大錯特錯。不僅如此,她還異常興奮。


    快快快,不快一點澡堂就要關了!


    好啦,我知道了


    還有這條圍巾,要圍著它去喔。


    天兒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條長得很詭異的圍巾。


    這是什麽鬼?你是要我們兩個一起圍喔?


    對啊,男女朋友當然要圍情侶圍巾啦!像這樣圍起來!


    你什麽時候打好這條圍巾的?


    剛才!


    剛才,我把你帶回房間睡覺還不到五分鍾啊!


    我很努力完成的,超拚命的!火力全開!


    再怎麽拚命都織不出這麽長的圍巾吧


    不要廢話了,趕快準備出門!要選石川湯好呢?還是山之湯?


    哪裏都沒差吧


    於是他們來到神山家附近的惠比壽湯。


    一步出家門,發現久太少年還是跟在他們背後。


    我還真沒看過這麽執著的小孩,真的


    佐間太郎不是第一次上澡堂,但是不習慣的水溫讓他的身體泡得紅通通,於是加了一點冷水進去,想要降低浴池的溫度。


    不可以隨便加冷水進來啦,你會被店裏的阿姨罵喔。


    結果被同一個浴池的中年男子斥責,隻好作罷。


    很少看到年輕人來澡堂。


    唉,因為有一些不得已的事。


    到處都有親切話家常的歐吉桑。佐間太郎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肩膀浸在這家澡堂招牌的天然溫泉浴池裏。


    啊,好舒服


    對吧?澡堂是個好地方呀。


    對啊


    不過,你越看越像我兒子哩。


    哈哈,大概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每個看起來都差不多吧。


    不在乎滿溢出來的熱水,歐吉桑也跟他一樣把肩膀泡進水裏。


    不過我覺得每一個小孩看起來都有自己的個性喔。


    是嗎?


    沒錯。就算作一樣的打扮,穿一樣的衣服,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男孩跟女孩。嗯,我看得很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慮與想法,因此他們會煩惱、會歡笑,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


    原來是這樣。


    佐間太郎恍然想起久太。他一直把久太當作普通的小孩,但這樣應該是不對的。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考慮才是。


    話說回來,你跟我兒子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真的嗎?


    把帶來的毛巾放在頭上,佐間太郎抬頭看天花板。連升起的水蒸汽都讓他不禁想起天兒。


    你知道嗎?我兒子叫做佐間太郎。


    咕嚕咕嚕


    沉下去了。聽到這句話,佐間太郎沉入浴池裏。


    咦?你怎麽啦?


    咕嚕咕嚕咕嚕(你還敢問)。


    哎呀,怎麽會是佐間太郎?你怎麽會在這裏?


    眼前正是神山佐間太郎的父親,統治世界的神,老爹。


    你還敢問我為什麽,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覺,為什麽你會在人間!你不是在天國工作嗎不是都沒回來嗎?


    哈哈哈,佐間太郎這個傻孩子。因為天國的書房沒有浴室嘛,所以我每天都來這裏冼啦。都變常客了,超熟的喔。


    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家用什麽超,很丟臉!


    老爹突然起身,伸了個懶腰對他笑道:就讓我們坦誠相見吧?


    我不要,要露你自己去露,我要出去了。


    啊你不要喔?真是的,佐間太郎你還在叛逆期喔!


    這位父親用毛巾跟肥皂做出肥皂泡泡目送離開浴池的兒子。不知該說是童心未泯,還是耍白癡。


    啊~~真的走了。


    看著馬上換好衣服,離開澡堂的兒子,他的臉上不禁堆滿笑容。


    這孩子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希望他能好好體驗人類內心的痛苦跟想法。


    阿冶,那是你兒子啊?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哪!


    阿治。叫著老爹在人間的名字神山治的人是老爹在澡堂認識的好朋友,阿源,他總是在這個時間來澡堂。


    喔~~阿源。說的是啊,男孩子嘛,真的是長大了。你兒子阿貫呢?


    你說貫吉啊?那孩子隻會出一張嘴。他已經不跟我一起洗澡了。要是他肯幫我洗背,我不知道有多高興


    看開點吧,現在跟我們當年不一樣啦,阿源。


    時代不一樣了啊,阿治不如我們待會去喝一杯吧。


    噢,這主意不錯,不錯!哇哈哈!


    哇哈哈。


    聽著他們的笑聲,一臉不高興的佐間太郎從澡堂走出來了。說什麽去天國出差,根本每天都來澡堂報到嘛,既然這樣是不會偶爾回家一趟喔。


    抱歉,等很久了嗎?


    他繃著一張臉,對早一步出來的天兒舉手打招呼。見他出來,天兒綻放出無比的笑容說道:討厭,你好慢喔,小間間!


    糟糕,差點忘了,久太一定還躲在某處偷看。於是他重整心情,繼續稱職地扮演假情侶。


    對不起啦,小天天。哎,真可憐,剛洗好的頭發都凍壞了


    擔心在回家的路上不知該說什麽好的佐間太郎,在泡澡時用心語問了芽芽。她馬上給了這個最好的答案。不愧是神山家的智多星,芽芽。


    就是說嘛,都怪小間間你啦,明明說好要一起出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不過不要緊,無論有多冷他有點緊張地抱住天兒。讓我來溫暖你。不管何時,不論幾度都不用怕,有我在。


    小間間你有拿到養樂多嗎?那是送的喔。


    什麽,我沒拿到。算了,下次去跟他要兩瓶。那我們來賽跑。先跑到家的人就是愛得比較多的人!


    假扮情侶讓佐間太郎渾身不自在。於是他胡亂編了一個理由,然後迅速放開天兒,直接衝回家。


    什麽嘛~~好,我一定要贏你,證明我有多愛小間間!


    才不可能呢,一定是我比較愛你!


    於是一個熱一個冷,一個有喝養樂多一個沒喝的兩人往家的方向跑去。


    但是,他們跑得太猛了。


    呼~~呼~~呼,我肚子好痛。搞什麽鬼,神怎麽會肚子痛?


    一定是你做了超出精神負擔的事情你是不是覺得陪我很勉強啊!真是的呼~~不過今天真的發生太多事了,都快去掉半條命了


    兩個人蹲在那個熟悉的公園裏,看起來滑稽至極。當然從澡堂一路追來的久太,也在遠處看著他們。


    不過這樣他應該信了吧?


    信什麽?


    佐間太郎一屁股坐在長椅上,氣喘籲籲地說道:我們表現得這麽親密,一定會被當成男女朋友,那他就會放棄了。


    天兒也在他身旁坐下來,往久太的方向看了一下。


    對啊,都出去約會了,又一起上澡堂,還互叫對方的小名。


    如果久太放棄就可以結束了。


    嗯。對啊。


    天兒回答的聲音有點低落。


    假扮的情侶,假裝的約會。但對她而言,想必是最幸福的時光了。


    不管怎麽說,我其實挺開心的。


    佐間太郎不看天兒的臉,仰望著天空說道。天兒一時語塞,反倒是低頭看著地上。


    你在說什麽嘛,笨蛋。


    這時,破壞這種微炭酸氣氛的人出現了。


    你們兩人真笨。


    是一直躲在暗地觀察的久太。他終於大方出現在他們眼前,摸摸鼻子道:我早就看穿你們的詭計了。


    晴天霹靂!


    一開始就被小學生識破的偽情侶同時發出慘叫。


    久、久太你別胡說。我跟小間間真的是男女朋友喔。"


    對啊,我跟小天天可是交往了很長一段時間。


    就、就是啊,大人都需要休息的嘛!


    休?休息戀愛也要休息?


    咦?你不是說大人都會這樣


    對、對對對,是需要休息,啊哈、哈哈哈、哈哈!


    久太把手插進破舊外套的口袋裏,認真地說:那你們在這裏接吻。真的是戀人的話,就親給我看。


    接吻。


    啊,要嘴對嘴才算數。


    嘴對嘴。


    咻咻咻。突如其來的夜風圍繞著他們。任誰也沒料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哈哈哈,小間間跟我一天到晚都在親親,現在就不必了啦對不對,小間間?


    啊?啊,對呀,我們常親,所以就不必刻意在這裏親了吧。


    如果親嘴是很平常的事,那在這裏親有什麽關係。


    咻咻咻。這名小學生異常認真,蒙混過去的可能性是,零!


    好。小天天,我們接吻吧。


    咦~~~~~~~~~~~


    佐間太郎突然抓住天兒的肩膀,她發出近乎尖叫的聲音。現在就快被拆穿不是情侶的事了,這麽慌張好嗎。


    不要怕,我們假裝親到就好了,沉著應對啊。


    他傳來的心電感應,似乎傳人了內心深處,天兒變得害羞了起來。


    不要怕?可是我怕我的心情被發現呀。


    好、好吧。不過,佐間太郎


    什麽事?


    你是不是討厭跟我接吻?


    咦~~~~~~~~~~~~~!


    佐間太郎忍不住叫出聲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穿幫啦。


    我不是討厭。


    既然怕假裝接吻會被發現,那真的親不就好了!


    什麽?


    我知道久太不是在開玩笑,我們要是演的不像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們接吻吧?


    我們接吻吧?


    這樣好嗎?真的可以嗎?斜眼瞄了一下久太,他正不懷好意地笑著看著這邊,就像平時的進一樣。被這種視線投注在身上,根本無法照著自己的想法行事。


    老實說,我想跟她接吻。當然想。


    眼前微微顫抖的天兒很可愛。眼睛水汪汪的,怎麽會這麽水亮呢。臉頰也泛紅了,怎麽會泛起紅暈呢。這樣我怎麽受得了。


    佐間太郎


    天兒閉上眼睛。已經聽不出是心語,還是真正的聲音了。


    這樣下去,百分之百可以接吻。


    沒錯,不管久太在不在都不重要。隻要想親就可以親。


    我要跟天兒接吻。


    可是


    等一下,如果久太不在呢?我們從來沒有半夜兩個人一起在外麵過,更不可


    能接吻。況且這不是出自我的意願,而是久太的意思。就算在這裏接吻,也不是自己決定要做的事。


    怎麽了,佐間太郎


    天兒不安地輕聲道。為什麽偏在這個時候還發出誘人的聲音呢?明明很不安,卻又那麽可愛。


    被夜風吹幹的頭發隨風搖曳,發絲飄來剛才澡堂裏用的洗發精香味。那是一種異於平日天兒的香味。


    好,我決定了。


    佐間太郎下定決心。聽見他的聲音,天兒縮起了身體


    天兒,你聽好。


    嗯


    我不能吻你。因為現在我們不是戀人,所以不能接吻。


    他明白她的眼中失去了光芒,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隻能這麽做。即使現在跟她接吻,那並不是真正的吻,真正的吻要發自內心。所以,現在,他不能吻她。


    笨蛋。


    天兒小聲罵了一句。他明白,她會是這種反應。


    佐間太郎你這個笨蛋。


    佐間太郎明白她的心情。但不是那樣的,他隻是現在不敢表達出真正的心情,但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知道


    因為隻有我喝了養樂多,所以你就記恨到現在~~~~~~~~!


    她,方向完全錯誤。


    你就這麽討厭跟我接吻嗎,佐間太郎你這個豬頭~~~~~~~!


    桶子、毛巾跟肥皂,還有什麽總之天兒帶在身上的東西全都砸在他臉上。佐間太郎緩緩倒落在地。好痛。


    哈哈哈。活該,天兒是我的了!


    久太邊笑邊靠近,可是看到天兒的眼神後卻嚇了一跳。


    久太是笨蛋!佐間太郎也是笨蛋!你們這些臭男生!走開!


    她又哭又叫,就這樣哭著跑回家。第一次看見天兒那個樣子,久太嚇得呆若木雞。


    我都不知道,原來天兒是這麽情緒化的人。


    你現在才知道喔。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得很開心


    也是啦。


    佐間太郎。


    幹嘛。


    天兒她對我並沒有那麽認真。我想她一定是對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真的是夠了。


    早晨的神山家,廚房。久美子從放在玄關的塑料桶。用醬油吸吸樂(眾所皆知的那個)(譯注:日本人發明的一種吸油器)把石油注入暖爐的油箱裏。她發出嘿咻的聲音,搬起變重的油箱,裝在石油暖爐上麵。聽著石油流動的聲音,等油箱裏的油流進暖爐,再按下開關。話雖如此,暖爐並不會馬上變熱。她坐在暖爐前麵,著急地等著熱風出來。


    唉,反正天兒今天會幫神山做早飯,因為他們已經在交往了。所以我隻能負責幫暖爐加油,還有做練習題。隻要我回頭一看,就會看見天兒站在廚房裏人怎麽不見了!


    久美子,在早晨的廚房,驚★愕!


    為什麽。昨天他們不是還在打情罵俏的嗎?為什麽不起來做早飯啊、難道他們在天兒的房間裏親熱不會吧,我不要,他們還隻是高中生。這樣不可以!


    躂躂躂,砰。


    天兒!你不能這麽做咦,人呢!


    久美子,在早晨的天兒房間,衝★擊!


    天兒她說早上有社團練習,剛剛出門去了


    穿著睡衣的芽芽揉著眼睛說道。她是要去上廁所吧,連走都走不穩。


    社團練習?她根本沒有加入社團更何況現在才早上五點?


    嗯,她講的,唔。


    不對,廁所在這邊,廁所在這邊。


    雖然心裏很慌張,久美子還是先帶芽芽去上廁所,然後送她回房。


    一定是發生什麽大事了


    就在久美子陷入苦思之際,佐間太郎出現了。他已經換好製服,正準備去上學。


    神山,今天怎麽特別早。


    嗯,我有社團練習


    哪來的社團練習,久美子心想,但還是笑著迎送佐間太郎出門。一定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她實在搞不懂他們,好像有交往又好像沒有交往,一下子求婚一下子吵架的。不追根究底,久美子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就這樣追上去問他。畢竟天兒不在,做早飯的工作可就落到久美子的頭上了。寄住在人家家裏,至少得幫忙作飯吧。


    嗚,我好想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久美子一邊啜泣,一邊洗米。


    杏無人煙的住宅區,就像在薄薄的雲裏一樣。溫度低得讓人覺得應該在外套裏多穿一件襯衫。


    不遠處傳來的寒氣,好像在暗示著會發生什麽不祥之事似的。冬天的早晨,水窪上的結冰,看上去就像惡意的足跡。


    現在應該是大家陸續要起床的時間,佐間太郎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來走去。想去學校也不行,也沒有店是開著的,雖然可以一個人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家庭餐廳,但他對快餐沒興趣。再這樣走下去.他真的要凍死了。


    明明睡眠不足,他卻毫無睡意。吹向脖子的風讓他的體溫逐漸下降。


    這位同學。


    黑色的影子慢慢迭上佐間太郎。那是不適合出現在早上的一名墨鏡男子。


    之前似乎曾在哪見過?不,他沒有記憶。


    男子長的瘦瘦高高,黑西裝黑鞋子。唯一的裝飾是紅色的領帶。


    薄薄的嘴唇,白的透明的肌膚。仔細一看,細長的手指上戴著鮮紅色的戒指。


    那是紅寶石。佐間太郎頓時感到背脊一陣涼意。


    我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雖然態度並不強硬,語氣卻帶有不容分說的魄力。


    好,有什麽事嗎?


    男子比佐間太郎年長,約莫二十出頭。手上拿的大衣,顏色宛如深井的底部。


    這個地方的年輕人都特別早起呢。


    我倒不覺得。


    有一種討厭的預感。好像顏色亂成一團的調色盤,在胸口染開了顏色。


    剛才,公園裏的秋千上有個女孩。她看起來很寂寞。


    他說的是天兒。佐間太郎一聽就知道了。可是即便要傳送心語,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好。


    有什麽事嗎?


    男子抬頭仰望著愈漸明朗的天空,用手指推了一下鏡框。


    也許這個城市會有惡魔誕生。


    咦


    男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佐間太郎大為驚訝。照理說,普通人應該是不知道惡魔、天使或是天神的存在的。但是,他為什麽會知道?不,這也許隻是他胡謅出來的。佐間太郎露出了裝模作樣的假笑,搔了搔後腦勺。


    哈哈,你在說什麽。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惡魔呢?


    雖然佐間太郎盡可能地想要裝傻帶過,男子卻沒有笑。並非沒有笑,應該說,那名男子是麵無表情的。不僅看不見他隱藏在太陽眼鏡下的雙眼,雙唇也如停格般的一動也不動。


    惡魔是存在的。他就活在憎恨之中,惡魔是會循著悲傷的氣味而來的。然後,吸取人類的傷痛、苦楚,染成鮮紅色。


    佐間太郎不再繼續裝傻,轉而露出嚴肅的表情。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應該知道吧?如果是你的話


    我不知道。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心情變糟的佐間太郎決定不再理會男子,轉身離去。


    啊,對了,你的名字


    但是,佐間太郎總覺得那名男子話中有話,因此回頭想要問他的名字。


    你咦?


    那名男子消失了。


    探出頭來窺探世界樣貌的太陽,在午後三點鍾這個屬於下午茶的時間裏,持續傾斜中。


    下午上課時,久美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趴在桌上睡覺的佐間太郎和天兒身上。


    不論是昨天或是今天,都讓人完全摸不著頭緒。不過,更讓人搞不懂的其實是大喊:嗶嗶嗶嗶,久違的進一大八卦,佐間太郎和天兒正在交往!深夜小巷裏的澡堂。勁爆上演!一直吵個不停的進一和小愛。


    久美子心想,這個在昨天原本隻有她知道的新聞,終於公諸於世了。但是,從上課中的這兩個人身上卻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對到眼的時候也不交談就撇開視線,休息時間也是各自行動。


    上課的時候,也是無視對方的存在,各自睡自己的覺。


    真是的,照這樣下去,益智節目沒問題嗎?不過,他們通過初賽了嗎?決賽又是什麽時候?


    話說回來,他們倆真的有在交往嗎?那個小學生是誰?海水為什麽會是鹹的?久美子的心中有一籮筐的疑問。


    但是,連這樣子的久美子也感覺到了。


    難不成難不成他們倆個的心正一步步地漸行漸遠中?


    不隻是天兒,連佐間太郎也傷得不輕。


    明明喜歡對方的心情已經快要藏不住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久美子十分了解這樣的心情。因為,她感同身受。


    唉為什麽不行呢。


    久太少年坐在菊本高中附近公園的秋千上擺蕩著。現在是放學時間,所以公園前麵的路上都是菊本高中的學生。


    哥哥。怎麽了?你在難過嗎?


    少年的妹妹小希一張臉因為玩沙子弄得髒兮兮的。也許是想要保住身為兄長的威嚴吧,久太擠出一個一點也不適合小孩的笑臉回應小希。


    是天兒對吧?是天兒讓哥哥傷心難過的,是嗎?


    小希微微地側著頭說道。一雙大大的眼睛不太眨動。


    不是啦,是我不對。因為我沒辦法成為一個大人。


    天兒,欺負你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去幫你修理她。


    一聽到小希的話,久太趕緊搖頭。


    不是,我都說不是了。所以,別再說要修理她這種嚇人的話


    嚇人?


    沒事。不過,你以前不會講這種話的,發生什麽事了?


    什麽事也沒有呀?


    笑的天真無邪的小希。看起來的確不像有隱瞞什麽事的樣子。


    嗯?你本來不是穿著白色的衣服嗎?


    咦?啊,嗯?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洋裝。原本全白的衣服,變成好像滴了一滴橘子汁上去一樣的顏色。


    你換過衣服了嗎?


    沒有呀,我沒換過衣服。


    說得也是算了,去沙地上玩吧。


    嗯。沙子,沙子!


    看著她跑向沙地的背影,久太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怎麽了?小弟弟。


    一道影子出現在坐在秋千上的久太麵前。抬頭一看,是一名不認識的男子。年紀比久太大很多。一身黑色西裝,加上一頭往後梳的頭發。隻有領帶是會讓人連想到鮮血的紅色。


    你是誰呀?


    對突然現身眼前,而且不認識的大人,久太挺直了身子。


    你看起來好像很煩惱的樣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嗎?


    他坐到少年隔壁的秋千上,踢了地麵一下後,慢慢地蕩了起來。男子的臉色看起來奇差無比,仿佛是具會走動的屍體。


    不用你的幫忙,我沒事。


    這樣啊。真可惜。我還以為你一定很想成為大人的呢。說不定我可以幫上些什麽忙。


    久太動了一下眉毛。他的煩惱,被識破了。為什麽那名男子會知道?不,隻有這樣是不足以采信的。他一定是瞎猜的。人類的煩惱,不外乎就是戀愛、金錢、工作和人際關係,小孩則是夢想著要趕快長大,大人反而羨慕小孩。大致上就是這些而已。隻要說出這裏麵的其中一項,任誰都會有所反應的。


    不用管我。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應付。


    是這樣嗎?那真是可惜。你在學校都被欺負對吧?因為你沒有父母,就隻是因為這樣子。


    你很煩耶。我已經是大人了,才無所謂。


    你每天都過得很痛苦不是嗎?一個人孤伶伶地活著,沒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你很渴望擁有一個家庭對吧?所以才會


    吵死了!我自己一個人也做得到。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能夠拿回這一切。


    好。那麽,當你需要我協助的時候,請不要客氣,盡管來找我。我的名字是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以冷冷的口吻說:相原。


    什麽嘛,她是怎樣啊!


    佐間太郎有點火大。平常都和天兒一起回家的他,今天卻落單了。課一結束,天兒就強拉著久美子和進一的手,迅速地走出教室。


    那是怎樣,那是怎樣,那是怎樣啦真是。


    她的態度,好像佐間太郎是壞蛋一樣。事實上並非如此。那是他深思熟慮後所采取的行動。但是,對天兒來說,她根本不在乎佐間太郎所顧慮的那些事。接吻被拒,這個事實讓天兒的心覆上了烏雲。


    當佐間太郎在大門口準備從鞋櫃裏拿出鞋子時,有封信從裏麵掉了出來。是情書嗎?不,不可能(立即)。總之先撿起來一瞧,看到上麵以醜醜的字跡寫著這幾個字:挑戰書


    給神山佐間太郎們


    今天晚上,七點。我會在你家附近的公園裏等你。


    我要和你在那裏一對一決鬥。如果我贏的話,就要帶走天兒。


    我不會放過你的。thankyou。


    久太郎


    佐間太郎先想到的是:上麵寫著給神山佐間太郎們,這個們寫錯了吧?我是複數嗎(譯注:日文的們與閣下的發音相近)?是因為他還是小學生的關係嗎?因為他想要展現出一點氣勢來,結果不小心犯了這個奇妙的錯誤嗎?另外,thankyou。或許他是想學大人寫英文,不巧這個感謝詞卻是他唯一會的單字?


    最後,原來那家夥的本名是久太郎呀雖然本名是什麽根本無關緊要,但佐間太郎就是有種哦~原來是這樣啊的感覺。


    一到樁公園,就看到板著臉站在那兒的久太,和獨自一人坐在翹翹板上玩的小希。小希一看到佐間太郎,便露出笑臉對著他揮手,但是因為久太的表情實在是太過認真了,以致佐間太郎無法回應小希。


    你竟然沒有逃跑。這一點倒是值得誇獎。


    久太少年用指尖摸了一下鼻頭後,盡全力瞪著佐間太郎。但是,毫無魄力可言。畢竟還隻是個小學生而已。不,這絕對不是在歧視小學生。在這世上,應該還是有小學生擁有連魔鬼都會嚇跑的眼神的。隻是,這位久太少年,絲毫沒有一點點這樣子的力量。


    連小時候母親說:媽媽先把壓歲錢存到銀行去哦。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任你使用了。結果長大了之後,問媽媽:那筆錢呢?媽媽卻回答:哪來的錢。的這點魄力,他都沒有。


    那,你是要以什麽來決勝負?


    佐間太郎一問。他立即嗤之以鼻。坐在翹翹板上的小希也模仿久太,一個人在旁邊用鼻子出聲。


    還用問嗎?這可是我和你之間的實力對決。是賭上天兒,男人之間的戰爭!


    天兒呀,擅自被別人拿來做為賭注好嗎?


    求之不得!


    佐間太郎呀,回答的這麽幹脆好嗎?


    嗬嗬嗬,你能神氣也隻有現在了,佐間太郎。


    你說什麽?那是什麽意思?


    我呀,佐間太郎。我呢嗬嗬嗬。


    久太歪著嘴嗤笑了起來,想必有什麽秘密絕招。照常理來說,小學生和高中生,不用比也知道誰輸誰贏


    。但是,他卻敢正麵挑戰,很可能他隱藏著未知的能力。


    我可一直都是認真的哦!


    沒有,他既沒有未知的能力,也沒有秘密絕招。兩袖清風。


    要開始啦,佐間太郎,你覺悟吧!


    久太當場朝著佐間太郎飛奔過來。他用力握緊自己的右手,朝佐間太郎一直線衝去。是的,是拳頭。是握拳的一擊。真的沒有任何的秘密絕招。隻是一般的打架。


    看招,佐間太郎!


    宛如跑上看不見的階梯般,久太飛在空中。兩人的動作是以慢動作展開(的感覺),少年慢慢接近佐間太郎。


    哎咿。


    但是,佐間太郎舉起手上的書包敲向少年的頭,少年就這麽朝地麵墜落。


    好痛!


    十分普通的慘叫。沒有任何矯飾,就是一般的慘叫。大概是因為真的很痛吧。


    痛痛痛、痛死啦,你這家夥,佐間太郎,膽子真大!


    沒有啊,照常理來看,本來就是這樣的吧。給我聽清楚了,小鬼。好好記取這次的教訓,別再來糾纏天兒了。


    佐間太郎話一說完,轉身準備離開現場。但是,久太少年卻朝向他的背後猛衝了過來。


    哦~~~~~~佐間太郎~~~~~


    啪咿。


    一回頭立即用書包再往久太的頭敲下去的佐間太郎。少年再次發出了極為普通的慘叫。


    好痛!


    很痛吧?既然如此就放棄吧。這樣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知道嗎?


    羅嗦,哪有什麽沒意義的事!


    少年已經淚眼汪汪了。佐間太郎雖然覺得對付一個小學生,他的出手似乎重了些,但久太還是繼續朝他猛衝過來。


    我都說了,這樣是很危險的!


    這次佐間太郎不用書包敲他,而是側身閃過了他的擒抱。閉著眼睛衝過來的少年失去了平衡,一頭栽進地麵。


    混帳你這混帳


    在一陣沙塵中,久太站了起來,膝蓋上流著血。


    還沒結束,還沒結束,佐間太郎!


    死心吧。你絕對不可能贏過我的,光是身高就差我一截了!


    羅嗦,如果你逃跑的話,就算是我贏了,不想這樣結束的話,就繼續跟我決鬥!


    佐間太郎看到久太的眼神,心裏著實一驚。為什麽呢,因為他認真的態度已經超乎了想象。從兩個人的體格來看,他絕對是毫無勝算的。但是,麵對這場決鬥,他並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而是十分認真地在挑戰這一切。佐間太郎看著他,心不禁糾了起來。


    自己是不是應該要更認真地去麵對眼前這名少年呢?他是認真的,既然如此,如果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就放水的話,其實是十分失禮的。可是,我真的可以出全力揍他嗎?不,還是不太好。


    佐間太郎,給我聽好。我和天兒的戀愛才剛拉開細幕而已。


    嗯?


    佐間太郎很認真的聽,卻聽不懂他的意思。


    細幕是什麽?


    哼。虧你還是個大人,卻不認識這個字哦。


    久太以食指的指腹麵對著佐間太郎,十分得意地說道:細幕就是序章啦,意思就是,即將從現在開始!


    砰鏘。如果久太有專屬的燈光師的話,這時候一定會從背後打光讓他沐浴在耀眼的光輝中吧。


    他的態度就是如此堅決。姿勢也完美的無懈可擊。


    但是,佐間太郎的臉上依然是咦?的表情。久太繼續對著理解力似乎不太好的佐間太郎說道:順便告訴你,還有縱幕這個字哦。它是代表結束的意思


    你是指序幕和終幕嗎?


    啊~~~~


    真是無地自容。剛剛明明還一臉得意地作解釋,這個吐嘈卻讓他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久太就這樣讓嘴巴一閉一合了幾次之後,做出常常會在比手劃腳遊戲裏出現的這題先跳過的動作,然後表情一變,一本正經地大叫:我喜歡天兒,我不能沒有天兒,我需要老婆!


    想把剛剛那件事蒙混過去啊,這小鬼居然想把這天大的糗事當作沒發生過!想想對手還是個小學生,佐間太郎決定選擇延續話題,放他一馬不再吐嘈他。


    為什麽非天兒不可?為什麽其它的女孩子就不行?


    那是我要說的。


    久太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


    為什麽不能把天兒讓給我?你真的有那麽喜歡天兒嗎?如果你對她不是真心的,就請你拱手讓出!


    說、說什麽鬼話。我喜不喜歡和你有什麽關係。


    被刺中痛處的佐間太郎移開了視線。但是,久太注意到了。


    不要以為我是小孩就想要敷衍了事。你是真心喜歡天兒的嗎


    這我


    不喜歡的話就讓給我!


    久太出其不意地衝過來撞佐間太郎。一時沒注意的佐間太郎就這樣和少年一起跌到地上,撲鼻而來的是沙子的味道和久太的汗味。他是認真地在和佐間太郎一決勝負。雙眼布滿血絲,鼻頭也浮現汗珠,身上更是處處擦傷。


    不喜歡的話,就把天兒讓給我!拜托你,讓天兒嫁給我吧!


    佐間太郎站不起來,因為少年壓在他的身上哭個不停。至今一直在虛張聲勢的久太,現在正淚如雨下。那是真摯的淚水。


    讓給我,把天兒讓給我,如果你不喜歡天兒的話,就讓給我吧,我不能沒有天兒,真的不能沒有她!


    久太邊哭邊叫。一定有什麽理由。若非如此,是不可能會有如此堅定的想法的。除了他喜歡天兒之外,一定還有其它什麽特別的原因。


    喂,久太。


    佐間太郎以輕觸肥皂泡泡般的聲調,開口道:對你來說,天兒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久太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來。


    很重要。


    他直視著佐間太郎的眼睛,哭聲已經停止,表情也從小孩轉變成大人的表情了。


    我跟你說,久太。


    佐間太郎決定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回答他。


    對我來說,天兒也很重要。所以,我不能把她讓給你。


    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表達了出來。這句話就像波紋一樣在公園裏飄散開來,震動到了坐在翹翹板上的小希。


    嗚嗚嗚


    她痛苦的臉都扭曲了起來。佐間太郎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怎麽一回事,過了半晌才知道,原來是她想哭。小女孩扭曲著一張臉,想要放聲大哭似的。完全變了個人。


    怎麽了


    久太一看到此情景,立刻離開佐間太郎。隨時就要倒下似地斜著身體跑到小希的身邊。


    別哭,沒問題的,別哭!


    哇啊~~~~~~~~哥哥~~~~~~~~~~~~~~


    久太的話毫無說服力,小女孩嚎啕大哭起來。在此同時,佐間太郎的背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怪聲。


    啊?怎麽回事?


    一回頭,就看到公園裏的某棵大樹正朝他倒下。


    哇啊~~~樹怎麽突然?


    樹竟然會毫無預警地倒向自己。一般人有過這種經驗嗎?不,不會有的。如果有朋友在當樵托夫,常常和他一起上山的話還有可能會遇上。但平常是不可能的。眼前的駭人景象讓佐間太郎對大自然的力量感到畏懼,使盡全力閃開這一擊。一瞬間,那棵樹倒向了地麵,發出巨大的聲響。


    這是怎樣為什麽樹會自己倒下來這裏又沒有樵夫!


    佐間太郎在滿天飛舞的煙塵及落葉之中大叫。想不大叫都很難,因為樹毫無預警地往他身上倒。但是,事情尚未結束。叭叭~~.突然又聽到輕快的喇叭聲,一台摩托車衝進了公園。


    危險、危險啊,閃


    開、快給我閃開!


    那是在一些古老的漫畫中才會出現的,大家耳熱能詳的場景。頭上綁著頭巾、身穿白衣的青年騎著一輛叫做金旺50的摩托車。手上還拿著會讓人以為他正在外送壽司的壽司桶。單手騎車,非常危險。


    哇啊~~~~~~阿貫!


    噢,神山家的,多謝關照!


    壽司店的阿貫在打招呼的同時,舉起了原本握住把手的手。順帶一提,阿貫的下顎有點突出。


    嗚哇~~~~~~就說危險了嘛,危險!


    明明隻用單手在騎,竟然還舉起那隻手。這樣鐵定會失控的。


    啊哇~~~~~~快讓開啊!


    叩嘍叩嘍、鏗~~公園裏響起了令人厭惡的聲音。雖然摩托車用力撞上了佐間太郎,卻沒有倒下,就這樣呼嘯而去。


    抱歉啦,下次,我會算你便宜一點的!


    發出噗噗噗的震動聲,消失在遠方的金旺50留在公園裏的是,臉上有輪胎壓痕的佐間太郎。


    搞、搞什麽呀!為什麽樹會突然倒下,還被阿貫輾過,接下來又是啥


    接下來是競走的選手。


    什麽


    塵沙飛揚,大約有五十人左右的競走選手身手矯捷地快步走向佐間太郎。


    為什麽競走的選手會出現在公園裏呀


    四處張望這才發現競走的路線請往這邊的板子掉在地麵上。一定是阿貫剛剛不小心撞到了板子,害他們脫離了正常的路線。這個阿貫,也太粗心了吧!


    各位!這裏不是競走的路線哦,公園是不能作為競賽場地的哦,這裏是讓民眾休息的地方,是用來休息的!


    他的叫喊絲毫不起作用,快步走的麵無表情集團漸漸地朝他逼進。


    哇啊~~競走集團好可怕,從正麵看他們更恐怖!


    唉,真是可憐。佐間太郎被競走集團撞擊、推倒、踩過、問補水站的所在處(不知道),被弄得遍體鱗傷。透過地麵感覺到腳步聲(健朗的快步聲反而更讓人火大)的震動漸行漸遠,佐間太郎等著下一個狀況的來臨。到底怎麽回事,這根本就是連發的突發狀況嘛。搞什麽.一定還有後續,接下來再發生什麽事也不足為奇了。


    混帳,要來的話就趕快來。這次又是什麽了


    佐間太郎趴在地上仔細地觀察四周,但是似乎沒有任何的異樣。


    嗬嗬,好像已經結束了。雖然我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完全忘記自己剛剛做了什麽的佐間太郎爬起來。對了,剛剛他在和小學生認真地決鬥中。雖然剛才很熱血,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好像做了丟臉的事。有些臉紅的佐間太郎拍掉沾在衣服上的泥土。


    喂,佐間太郎!


    鼓著臉的久太正站在眼前瞪著他。看來他還沒死心。而小希不知何時已停止哭泣,正在吵鬧地蕩著秋千。


    現在不是吵鬧的時候吧。我可是遇上了樵夫、阿貫和競走集團,被整慘了。啊,樵夫倒是沒遇上啦。


    佐間太郎,來我家。


    你家?你說的家,是你的家怎麽突然要我去你家?


    別管那麽多,來就對了。


    久太帶著十分認真的表情邁開步伐。佐間太郎一頭霧水地跟在他的後頭走。小希看到他們準備離開,也趕緊從秋千上下來。樵夫、阿貫和競走集團都像是從來沒出現過似的。公園又恢複到以往的寧靜。不,就說樵夫從一開始就沒出現過了嘛,真是的。


    哢鏘。


    久太的家是位於閑靜住宅區裏的某一獨棟門戶。隻是,電燈全都關著,感覺不出有人在這裏生活。好像一到了某個時辰。住在這裏的人全都會消失一樣。久太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門後,便走進屋內。


    我回來了。


    少年的聲音被黑暗吞噬了。沒有任何回應。佐間太郎也自己說了聲打擾了之後,跟著進入屋內。


    這個家感覺安靜得快要讓人窒息,沒有任何聲響。就連冰箱的運轉聲、電燈小小的閃爍聲、電視、廣播、人的聲音都沒有。


    在這片寂靜之中唯一能聽得見的,就是久太在佛壇前敲鍾的聲音。久太不發一語地把香遞給佐間太郎。他借久太點好火的蠟燭把香點燃後,和久太一樣敲了一下鍾。


    然後,他恍然大悟。雖然不是全部都了解。但是,其中欠缺的碎片就在這裏。放在佛壇上的照片,是天兒的照片。不,正確來說,那並不是天兒,而是一位樣貌酷似天兒的人。照片上的那位女性臉上有些微的皺紋。身為天使的天兒臉上不可能會出現皺紋之類的東西。


    這是我媽媽。


    久太一邊脫下襪子,一邊順手從零食堆中隨意地挑了一個放入了口中。


    隻有小孩子住在這裏嗎?你們正餐都吃零嘴?


    我才不是小孩子。正餐是零食,還有營養飲料等等。不加把勁,可是活不下去的。便利商店我偷了太多次便當,已經進不去了。


    久太說這些話時,並沒有他平時逞強的神情,而是真的像個大人的樣子。


    我爸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我也沒看過他,媽媽一直告訴我,爸爸總有一天會回來的。隻要我長大成人,他就會回來的。到那時候,我們就能一家團圓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將寫著大辣的零嘴從口中吐出來後,他又繼續說:但是,大約在兩年前,我媽走了。老實說


    被辣椒辣到發紅的嘴巴正在挑選著詞匯。


    那時我真的超難過的。


    小希正在房間的角落裏挑選要吃的零嘴。看來,她對哥哥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或者,是因為她根本聽不懂他們現在的對話。


    我媽在過世前,曾在醫院裏對我說過。雖然媽媽就要消失不見了,但是爸爸一定會回來的。等我長大成人,娶了老婆之後,爸爸就會回到這個家裏來的。


    佐間太郎原本猶豫該不該插嘴,最後還是小聲問道:為什麽要住在這個家呢?沒有考慮過要請其它的大人來照顧嗎?


    久太聽到這些話之後,狠狠地瞪著佐間太郎。


    我已經是大人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其它的大人來照顧。那些家夥,隻知道要討論土地的所有權之類的話題。無聊至極。


    他的眼睛充斥著紅色血絲。那是因為他的憎恨都匯集到眼睛上了吧。佐間太郎想起了早上見到的黑衣男子。


    惡魔是存在的。他就活在憎恨之中。惡魔是會循著悲傷的氣味而來的。然後,吸取人類的傷痛、苦楚,染成鮮紅色。


    難不成,這位小小少年所受的心靈創傷會讓他變成為惡魔嗎?


    人類,有這麽簡單就變成惡魔嗎?不,說簡單是不對的。對久太而言,一定有如身處地獄般的痛苦吧。要兩個年幼的小孩靠自己生存下去真的不容易,一再的偷東西也許是因為金錢方麵的問題也說不定。


    我已經是個大人了,而且還要和天兒結婚。我爸爸一定會回來這裏。這樣一來,我就能獲得幸福了。我也是可以露出自然、快樂的笑容的。


    說起來,印象中真的沒看過他自然地笑過。


    如果爸爸知道我已經變成了大人,一定會很高興吧?而且,我的老婆還是天兒呢。她長得和媽媽幾乎一模一樣,這樣不就和從前的生活一樣了嗎?我也不用再過這種孤苦伶仃的生活了,不用再每天哭個不停了。


    說完之後,久太默不作聲。蚊香舒服的香味飄散在整個房間裏。


    少年就這樣每天不開燈,在這個三坪大的和室裏哭泣吧。


    佐間太郎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隻能看著他。


    但,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佐間太郎把手放在久太的頭上。撫摸了幾下後,連招呼都沒


    打就走出了這間屋子。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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