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的故鄉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王都巴裏迪"


    雖然沒有下,但是天空卻顯的一片陰沉。我們乘坐的黑色遮篷馬車,如今正行走在凹凸不停的鋪石小路上。


    也許是因為瑪隆國街道的整備狀況比大陸的隨便一點吧,馬車在行駛中總是會不停晃動。本來在船旅的途中就已經晃個不停了,現在又要坐這樣的馬車。雖然我並沒有大礙,但我不禁對某個人非常擔心。


    (傑爾梅諾小姐,她不要緊吧?)


    我從窗戶中探出臉來,窺視了一下旁邊那輛瑪車的樣子。果然不出所料,呈現在我視野中的一位臉色看起來蒼白得彷彿快要死掉似的女劍士,以及完全沒有表露出絲毫擔憂神色,一臉平靜的女魔導師。


    街道的鋪石露不平整這一點,在我出來旅行之前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僅僅是這樣的細節,就足以讓我充實地感受到自己在這一年半的旅途中已經增長了不少的見識。


    "怎麽樣?久違的巴裏迪感覺如何呢?"


    坐在旁邊的弟弟這麽向我問道。


    就算你問我"怎麽樣?"我也根本沒辦法回答。因為王都巴裏迪的街道,無論是商店稍帶汙跡的紅磚塊,還是酒吧那幾乎要掉落的黑色招牌,還有北邊可以遠遠看到的大教堂的巨大時鍾塔,都跟一年半前沒有任何區別。


    而約翰盡管向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實際上也好像對我的回答沒有太大的興趣。她的視線已經忽略了我的存在,徑直透過旁窗落在旁邊的馬車上的穀米莉亞身上了。我一邊心中暗罵"你這個早熟的小鬼頭!",一邊隨便回答了一句"真的很懷念呢~"這樣的話。


    三輛馬車正在朝著我的老家──弗利吉斯宅邸駛去。王都巴裏迪由橫穿中央的梅西斯河為界線被分割為南北兩部分,而弗利擊斯宅邸就位於巴裏迪的北半區。


    在我坐的馬車上,除了約翰之外,還有兩名全身黑衣的男人作為陪同者坐在後牌座位上。左邊的馬車上坐的是傑爾梅諾和穀米莉亞,還有就是跟這邊一樣的兩名黑衣陪同者。最後一輛則擠滿了剩下的幾個黑衣男人。


    在到達王都巴裏迪之前,其實還有一輛馬車跟我們同行,那就是凱依魯王乘坐的馬車了。那輛馬車在中途跟我們分開,轉而朝著西邊的瑪隆城駛去。


    至於水兵們,現在恐怕正在港鎮那邊舉開宴會吧。


    剛才一直遠遠看見的大教堂時鍾塔,現在已經變得越來越進了。因為這裏是雷文派的教堂,所以對全家人都是埃爾德教派的我來說是一個不太熟悉的地方。


    (埃爾德教派 = 艾爾琉卡這邊的教派, 雷文教派 = 阿比斯.i.r這邊的教派(琉卡的妹妹))


    雖然聽說以前還沒有這麽流行,但是自從近年跟神聖雷文安塔之間的交易變得越來越頻繁之後,跟艾比利澳斯的其他國家一樣,雷文派在瑪隆國內也逐漸發展成主流了。由於巴裏迪已經幾乎沒有了埃爾德派的教堂,所以我們弗利吉斯家並沒有去教堂做祈禱的習慣。


    不過一家人之中信仰心最強的母親偶爾會去遠方的城市,有時甚至會去到鄰國參拜埃爾德派的教堂。


    (哎呀…那是什麽呢?)


    教堂前麵排起了一條長隊,排隊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什麽樣的人都有。


    "他們是在領藥呢。"


    在我開口問之前,約翰就先開始說明了。他恐怕馬上就察覺到我會對此很感興趣吧。從這方麵來說,我們真不愧是姐弟。


    "那些人都是格拉病的患者,聽說教會正在給他們免費的藥呢。"


    最近,聽說在瑪隆也開始流行格拉病了。因為好像是這一年才開始流行的,所以是在我出去旅行之後的事情了。


    格拉病──想起在貝爾澤尼亞帝國發生的事情,我不由得渾身打顫。


    "因此去世的人有很多嗎?"


    我戰戰兢兢地向約翰問道。


    "在巴裏迪,因為藥物的流通管道還算順暢,而且貧窮的人也可以像這樣從教會得到救濟,所以因為格拉病死去的情況,我幾乎都沒有聽說過。隻是…"


    "隻是?"


    "在鄉下地區,據說也有情況非常惡劣的地方。比如西北部的刺蝟城附近就特別嚴重。"


    如果可以的話,我實在不想在見到屍兵這種東西。不過既然"空琪塔的酒杯"的持有者──奈伊很有可能身在瑪隆,那自然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在列隊中那些顯得極其消瘦而了無生氣的人們…坐在路過教堂前的馬車中,我默默地在心中祈禱他們能早日痊癒。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玄關"


    "果然真是一座大房子耶。"


    這就是我站在闊別以久的老家前麵說出的感想。聽了我這句話,約翰不解地問道:


    "怎麽了?現在怎說這樣的話。"


    對弟弟來說,這個家的"大"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卻不一樣。


    我出去旅行第一次住進旅店得時候,我就心想這建築物為什麽會這麽"小"。那就是我當時的價值觀。但是現在我卻產生了這樣的感想,並不是那座旅店"小",而是這個家太"大"了。


    房子的外觀跟我離開的時候相比沒有任何的變化。我想發生變化的並不是我的家,而是我自己的心態吧。


    走下馬車後,一行人就跟隨在約翰的後麵走向玄關。一個身穿傭人裝的少年正低頭守候在那裏。


    "歡迎您回來,約翰少爺。"


    那是我不認識的傭人,難道是在我出去旅行之後請來的嗎?


    "我把姐姐和客人帶來了,你替我向父親通報一下吧。"


    少年傭人應了一聲,就轉身走進家裏去叫父親了。


    這時候,身後的傑爾梅諾向我提出了一個親切的提議:


    "你們父女畢竟是久別重逢,我們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吧?"


    雖然這是非常值得感激的提議,但我還是覺得讓傑爾梅諾和穀米莉亞在場會比較好。否則場麵將會非常麻煩。


    "請不必在意。"


    所以我這樣回答了。


    走進玄關後就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在走廊盡頭向左邊應該就是父親的房間了。


    過了一會而,我看到了一條從那裏向這邊盡全力飛奔而來的人影。就算看不清楚容貌我也知道那是誰了。


    實際上,直到現在這一刻為止,我都沒有想好應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久別重逢的父親。也許像小孩子時那樣以天真無邪的態度主動抱著父親喊一聲"爸爸~!",父親對我的責備就會變得寬鬆一點──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約翰在舊路西菲尼亞領地出港之前也說過,從父親的性格來說應該不大可能會大發雷霆吧。即使如此,我還是應該慎重再慎重,這才是一個聰明的女兒的做法。


    但是到頭來,我不打算做多於的事情,首先看看對方的反應再說。


    "尤~希~娜~! 你回來啦~!"


    父親不顧一切地朝著我奔了過來,然後張開雙手,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裏。包括臉上析哩嘩啦掉下來的眼淚在內,都完全符合我的預料。


    恐怕在這之後,父親就會滔滔不絕地說自己有多麽擔心我,覺得多麽寂寞之類的話吧。雖然那是我做的事帶來的因果報應,但仍然覺得有點鬱悶,如果可以的話,這個場麵最好可免責免吧。


    "爸爸,這兩位是傑爾梅諾小姐和穀米莉亞小姐。"


    在說完回家的問候之後,我就向父親介紹了她們兩人。她們兩人當然也不是第一次跟父親見麵,但我還是這麽做了。


    "嗯?噢噢,兩位都好久不見了啊。"


    父親慌忙擦幹了被淚水沾濕的眼鏡,擺正姿勢的說道:


    "你們啟程遠路到這裏,就在這裏好好修養一下吧。我也有很多事情要請教呢。"


    他在一瞬間內就恢復成了商業聯盟總帥──吉爾.弗利吉斯的姿態。果然讓她們兩人留下來是正確的選擇。


    雖然父親是個無藥可救的溺愛子女的人,但我很清楚他也是一個會把身為商人的外表放在優先地位的人。所以這樣一來,我總算成功地把麻煩是推到後頭了。當然,在我安頓下來消除了旅途疲勞之後,再慢慢聽父親說話也是可以的。


    "尤希娜你也一起來吧,我已經準備好飯菜了。"


    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父親保持著威嚴向我說道。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去見見艾爾和母親呢。"


    "是嗎?那麽你就順便把他們都叫來飯廳那邊吧。我們全家人也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


    父親剛打算轉過身去,但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下腳步,在玄關父親東張西望起來。


    "話說凱依魯他怎麽了?不是跟你們一起來的嗎?"


    "是我讓他先回去瑪隆城一趟。因為我覺得作為國王首先應該那樣做。"


    "嗯..雖然話是這麽說.."


    父親盡管有不滿,但沒有再加以追究,而是領著傑爾梅諾和穀米莉亞朝飯廳的方向走去。


    這時候,其中一名黑衣人向約翰說道:


    "那麽,我們也差不多該退下了。"


    "嗯,辛苦你們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黑衣人們都相繼離開,現在就隻剩下我和約翰兩個人了。


    "姐姐你就去母親的房間吧,我馬上去把艾爾叫過來。"


    "明白了。話說回來,我說約翰呀~"


    "嗯,怎麽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我卻非常自然地脫口而出了:


    "爸爸,他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約翰馬上就向我露出了"你在說什麽嘛?"的奇怪表情。


    "我反而覺得是姐姐你有點不一樣了吧。"


    "說的…也是呢。對不起,我問了奇怪的問題。"


    約翰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就轉身走向艾爾的房間。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米琪娜的房間"


    隨著一步步走近母親的房間,我聽到了一陣舒適而美妙的豎琴音。大概是母親正在彈豎琴吧。我剛打開房門,演奏就停止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跟我父親一樣在我記憶中沒有任何變化的母親的身姿。


    她一看到我的身影,就馬上露出了歡喜的表情。


    "…你回來啦,尤希娜。"


    "我回來了,媽媽。"


    我們互相抱在一起,為久別重逢感到無比的高興。


    "是不是稍微長高了一點呢?"


    "嗯~我也不知道呀。"


    "旅行很開心嗎?有沒有因為吃不習慣得食物而吃壞肚子了?"


    "嗯,我沒事啦。那個,媽媽。"


    "怎麽了?"


    "我想聽媽媽彈豎琴,因為已經好久沒聽過了呢。"


    "嗬嗬,那好呀。不過很快就到晚餐時間了,就隻彈一小段吧。"


    我在椅子上坐下,母親也做到豎琴前麵,重新開始演奏起來。


    母親──米琪娜.弗利吉斯基本上是一個內斂型的女性,隻是一個默默在背後支持著父親的賢淑妻子。本來明明是大戶人家的大小姐,卻偏偏對父親情有獨鍾,在經曆了一場大戀愛之後,甚至象私奔一樣跟他一起亡命到艾爾菲哥國──我曾經從母親本人口中聽過這件事。


    而母親的唯一愛好就是演奏豎琴了。雖然父親經常讓她在晚餐會上演奏一曲,但母親總是說"太難為情"而不肯答應。所以母親的豎琴音色,就成了隻屬於我們家族的所有物。


    以前我經常一邊聽著母親的豎琴一邊讀書。聽到令人懷念的音色,我才終於產生了回家的實感。


    "媽媽…對不起。"


    "嗯?什麽事呢?"


    母親一邊繼續演奏豎琴,一邊回應了我的話。


    "我擅自出去旅行,害你為我擔心。"


    說完,我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向父親道歉。


    母親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繼續演奏豎琴。


    然後,在演奏完一段之後,豎琴的音色就停了下來。正當母親打算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有人打開門走進房間。


    "姐姐,你回來了呀!"


    比我記憶中的形象稍微成長了一點的少女,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回來了,艾爾。"


    艾爾馬上跑到我的身邊,一臉天真地抱住了我。大概是因為太興奮了吧,她一時喘不過氣咳嗽了起來。


    "你看你看,都叫你別跑那麽急了…"


    母親露出了稍顯擔心的表情輕拍著艾爾的背脊。


    艾爾是比我小四歲的妹妹。大概是繼承了母親的性格吧,她跟我和約翰不一樣,是一個相當乖巧的孩子。從嬰兒時開始身體就有點體弱多病,有一段時間母親甚至不得不整天守在身邊照料她。


    一直以來,母親都總親自照顧艾爾,從來不會交給傭人去做。雖然我不知道其中的理由,但根據傭人們之間的傳聞,原因似乎是在約翰還是嬰兒的時候,負責照料他的傭人好像鬧出了什麽事故。


    我並不知道那次事故的詳細情況,但是從約翰背脊上隱約殘留著燒傷痕跡,還有母親特別討厭艾爾哥菲特人,也極少把他們雇用傭人等等跡象看來,我估計應該跟那件事有什麽關聯吧。


    本來性個就偏向保守的母親變得越來越少露麵,也都是因為要照顧艾爾的緣故。我以前也曾經因為母親很少陪我說話和玩耍感到有點寂寞。


    而在那個時候溫柔關心著我的人就是父親了。即使是在工作忙碌的時候,他也會盡量抽空來陪我。我當然很高興,經常會向父親撒嬌。


    然而我現在卻對父親的這種愛情感到稍微有點厭煩了。這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待會兒,我還是好好向他道個歉吧。)


    房間的門扉再次被打開,約翰探出臉來說道:


    "大家也差不多該去飯廳了,我肚子都餓了呢。"


    母親站起身來,啪啪拍了兩下手掌說道:


    "也對呢,大家一起去吧。這可是久違的全家人在一起聚餐,嗬嗬,媽媽還真期待呢。"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飯廳"


    由於包括我在內的弗利吉斯一家,以及傑爾梅諾,穀米莉亞等總共7人參加的晚餐,從頭到尾都一直維持著和氣靄靄的氣氛。


    這是一頓久違的在自己家中吃的晚餐,餐桌上擺滿了從艾爾菲柯特國生活的時候開始就非常熟悉的由商業廚師親手製作的豪華料理。


    厚身的烤牛肉加上熱氣騰騰的考馬鈴薯,還有作為搭配的布丁的味道也恰到好處。


    客人們也似乎對這些料理感到很滿意。尤其是傑爾梅諾已經一掃剛才走路不穩的姿態,正在狼吞虎咽地吃得不亦樂乎。


    "雖然是第一次吃的料理,不過瑪隆的料理還真好吃呢。"


    聽到傑爾梅諾發表了這樣的感響,父親盡管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但仍聳了聳肩苦笑道:


    "非常感謝你的誇獎,不過我們家的正餐跟原本的瑪隆料理有點不一樣。從味道搭配來說反而更近似艾爾菲柯特的料理呢。"


    "是這樣的嗎?"


    "嗯。如果你想吃正宗的瑪隆料理,下次有機會到附近的酒館點來嚐一嚐就好了…雖然我不推薦你這麽做。"


    說完,父親又輕輕地笑了起來。


    瑪隆的傳統料理基本上都是味道輕淡的類型。雖然對在瑪隆土生土長的父母來說是可以接受的味道,但對於在艾爾哥菲特度過幼年期的我和弟弟妹妹來說,那些料理吃起來實在沒什麽味感…說白了就是不好吃。總之,在瑪隆國內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到外麵去吃飯了。


    在傑爾梅諾把雪利酒喝光之後,父親就這麽提議道:


    "今天已經這麽晚了,凱依魯也不在這裏。旅船之後也應該很累了吧,我已經為大家準備好寢室,各位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具體的事情就等明天再慢慢談好了。"


    "這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傑爾梅諾舊放下了刀子和叉子。


    "今天又是被海盜襲擊,又是被巨大章魚追著跑的,真是累死人了嘛。"


    這次輪到父親和母親放下刀叉了。正確來說,那與其來說是放下,倒不如說是掉了下來吧。


    "海盜..還有巨大章魚!?"


    傑爾梅諾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動搖神色,繼續說道:


    "真是遭透了呢~我們差點就要變成大海裏的藻屑…"


    "尤希娜還…還有約翰..都遇到了這麽大的危險.."


    父親又變成了淚眼汪汪的樣子,母親的手也顫抖了起來。


    我不禁產生了不詳的預感,於是慌忙插嘴道:


    "那、那個,其他事情就等明天再說,好不好?"


    "就、就是啊,爸爸你剛才不也說了嗎?大家都已經很累了啊!"


    幸好約翰也幫忙勸說了起來,才勉強靶場麵控製住。


    要是把旅行中發生的事全部告訴父母的話,我想他們倆搞不好可能會當場暈倒吧。


    看來那些事情還是慢慢多花點時間告訴他們比較好。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 尤希娜的房間"


    這個主人離開了很長時間的房間,在優秀傭人們的精心打理下完全見不到一點灰塵,依然保持著以前的麵貌。


    第一次來訪的客人可能會誤以為這裏是男性的房間,或者覺得這裏是書房吧。這是一個毫無裝飾感、隻有在兩側書架上擺滿了無數書籍的空間。


    我深呼吸一下,傳入鼻內的是淡淡紙香味。我的心情頓時變的非常平靜。這裏毫無疑問是位於弗利吉斯府邸二樓、我自己的房間。


    我來到位於中央的床鋪上躺下來,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傑爾梅諾也說過了,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跟海盜和巨大章魚的戰鬥,跟家人的重逢…


    不光是今天,還有在這一年半的旅途中遇到的各式各樣的人…


    通過這次旅行,我覺得自己發生了確實的變化。我應該是稍微變得更堅強了吧。


    不過,這遠遠不夠。我還有許多想知道的事情,"大罪之器"的迷團也沒有解開。總有一天,等我再長大一點的時候,一定要再出去旅行,然後把這次旅行沒能得到的東西拿到手。


    這麽想著想著,我就逐漸變得昏昏欲睡了。正當我快要睡著的時候,窗外卻隱約傳來了沙啦沙啦的聲響。


    這個房間的東側和北側都有窗戶,而聲音傳來的方向就是北側。北邊窗戶麵向的正好是卡拉姆森林,不過黑夜裏根本看不清東西。


    我看到有一個人影正朝著那座森林走去。雖然看不輕容貌,但可以確認道綠色的短發和魔導師的長咆。


    (是穀米莉亞小姐,這麽晚了要去哪裏呢?)


    沒過多久,人影就消失在森林之中。雖然我感到很在意,但是進入深夜的森林是很危險的,我不可能為了追她而跟著走進去。


    雖然夜間的森林對穀米莉亞來說一樣很危險。但總覺得如果是她的話並不需要過分擔心。在千年樹之森的時候我也這麽想過,就算把她是當地人這一點忽略不記,她對森林這種東西都是非常熟悉的。


    我又重新回到床鋪上,開始圍繞穀米莉亞為什麽要進森林這個問題展開推理。


    人家常說使用魔術是必須研究合適的地點和時間的,而且穀米莉亞本人也曾經說過,深夜的森林是最適合展開魔術術式的。


    那麽我可以推測到,穀米莉亞要不就是打算使用什麽魔術,要不就是為魔術術式做準備。為了什麽呢?答案很簡單,當然是為了堤防"敵人"了


    (對啊,我剛才怎麽一直把事情想歪了呢。)


    因為回到自己家帶來的安心感,讓我不知不覺地忘記了重要的事情。


    再出去旅行?我究竟再說什麽呀,這次的旅行明明到現在也沒有結束啊。


    覆蓋著瑪隆國的陰謀暗影,讓凱依魯王被惡魔附著的人的真麵目,還有奈伊.弗塔皮耶..在這一切得到解決之前,我的旅行都要繼續下去。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 吉爾的房間"


    "關於你的傳聞,我也聽說了不少啊。"


    父親一邊說一邊打手肘枕在麵前的書桌上。


    與他相對的傑爾梅諾則以稍微有點粗魯的姿勢撬著腿坐在椅子上。


    "我隻不過是在旅行而已啦。"


    聽了傑爾梅諾的簡略回答,父親不禁睜大了眼睛。


    "是嗎?在阿斯莫迪恩和貝爾澤尼亞那裏,我聽說你可以大幹了一場哦。"


    "哦~這樣看來你好像對我的行動掌握得相當透徹啊,果然不愧是吉爾.弗利吉斯。"


    第二天早上,父親就把我叫到他的房間去。我去到的時候,父親和傑爾梅諾已經在房間裏了。


    穀米莉亞雖然回來過一次,但在吃過早飯後又出去了。雖然父親已經命令傭人要把她留住,結果還是被她溜掉了。


    畢竟凱依魯王也沒有要來的徵兆,所以父親似乎打算先向我和傑爾梅諾了解一下情況。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也很奇怪耶。"


    傑爾梅諾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她似乎對父親掌握著自己的具體行動產生了疑問。


    "有什麽奇怪呢?"


    "因為凱依魯他好像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知道我的所在地。"


    啊啊…原來是這件事嗎?──父親拖著腮幫說道。


    "因為我故意沒有把情報告訴他。"


    為什麽呢?兩人明明是好朋友,怎麽連朋友最想知道的事情都要刻意隱瞞?


    還沒等傑爾梅諾提出疑問,父親就自己說了出來:


    "…因為在五年前的個革命中,我也有好幾件事情覺得有點不對勁。"


    傑爾梅諾保持的沉默。父親稍稍前傾著身體,注視著傑爾梅諾說道:


    "身為當事人的你,我


    想你大致上已經知道是什麽事了吧?"


    父親說的是米迦埃拉的事情嗎?如果是這個的話,我已經在旅途中得到了一個答案。如果父親不知道真相,那麽我就必須告訴他。


    但是,傑爾梅諾卻從父親身上挪開了視線,背過臉回到道:


    "…雖然我知道,但我不能說出來。"


    在我詢問有關米迦埃拉的事情時,傑爾梅諾作出了明確的否定。為什麽麵對父親她卻要含糊其詞呢?


    還是說──那場革命中還存在著其他的迷團?


    兩人繼續談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說的。凱依魯也同樣保持著沉默,所以我就自己進行了一番調查。關於你的調查,也是其中的一環。"


    "那麽,在調查中知道了什麽呢?"


    "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不過要舉出其中最重要的事實,那就是凱依魯正被某種來曆不明的力量所操縱,而且太後普莉姆和魔導師阿比斯.i.r也與此有所關聯這一點了。"


    阿比斯.i.r──穀米莉亞之前也提到過這個名字。


    "那究竟是誰呢?"


    我本來一直保持著沉默,但在這時候終於第一次開口了。


    "那是太後禦用的宮廷魔導師,雖然是一個沒有太多人知道的存在啦。"


    根據父親的說明,阿比斯.i.r出身來曆不明,但據說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居住在瑪隆了。好像至少在二十多年前都能確切找到她的名字。


    傑爾梅諾也似乎很感興趣的聽著。


    "傑爾梅諾小姐,你以前曾經聽說過阿比斯.i.r這個名字嗎?"


    "不,我是第一次聽說。那個魔導師到底有什麽企圖呢?"


    這就難說了,這一點我也不知道──父親歎息著說道。


    "因為如果要對她進行深入調查的話,就不得不對王室展開深入調查了啊。"


    "也就是說,這樣做風險太大了呢。"


    "調查目前就止步於這裏,不過隻要慢慢來就好了──我本來是這麽想的…"


    父親再次爭開雙眼,先後看了看傑爾梅諾和我的眼睛。


    "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你們那場騷動。"


    從眉頭上的皺紋就可以看出,父親現在內心有點不高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父親的這種心境,傑爾梅諾以輕鬆的口吻回答道:


    "既然連自己的女兒也被捲近來,就不能悠哉悠哉地慢慢來了,是這樣嗎?"


    "我可不是正義的使者啊。"


    桌子傳來了咚咚的敲打聲,聲音的來源就是父親的右手。


    "這次調查本身是起因於我作為革命相關者的義務感,還有就是純粹的求知欲。"


    "真是的,父女倆都那麽喜歡一頭哉進別人的事情裏呢。"


    對於傑爾梅諾的諷刺,父親並沒有做出反應,而是繼續說道:


    "從結果來說,這已經不是於以不關己的事了。"


    "所以你才要把所有的當事人集中起來了解情況吧。"


    關於這一串的事情,傑爾梅諾大概早就預測到了。


    "那個..爸爸,對不起,我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


    我把昨天一直在想著的道歉說了出口,父親馬上荒了起來:


    "你、你、你說什麽啊。尤希娜一點也沒錯,尤希娜是完全沒有錯的啊,嗯。這一切都是那個對惡魔言聽計從的凱依魯不好。"


    察覺到傑爾梅諾正以無奈的眼神看著我們的對話,父親就馬上"咳嗚"地清了清嗓音,選正了姿勢──


    "我想確定一件事。"


    然後向傑爾梅諾問道:


    "凱依魯他已經不要緊了吧?"


    "這個你應該大致上知道了啊?"


    "為什麽你這麽認為?"


    "要不是的話,你怎會可能把兒子送去路西菲尼亞嘛。"


    "…真厲害呢。"


    看來父親對各種情報的把握程度比我想像中還要高。


    既然這樣的話──


    "爸爸!我想你告訴我兩個人的所在地!"


    看到我突然說出這句話,父親露出了稍稍吃驚的表情。


    "如果你知道的話…"聽我補充了這麽一句,父親就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


    "好啊,你就盡管問爸爸吧。"


    首先第一個人是奈伊.弗塔皮耶。我一說出她的名字,父親就毫不猶豫地說出了答案:


    "那是特務工作部隊的隊長呢。可以確定的是她比尤希娜你們早幾天進入瑪隆,然後去了瑪隆城..但是在那之後的情況就不的而知了。"


    果然她就在瑪隆。


    "瑪隆城…凱依魯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傑爾梅諾以擔心的表情自言自語道。


    "我們就先不說,奈伊應該沒有理由殺害凱依魯王吧。而且在那麽多人的王城裏想要國王的命,那是不可能的。"


    "是嘛..說的也是呢。"


    傑爾梅諾這才抹去了臉上的不安。


    (凱依魯先生和傑爾梅諾小姐在不久之前明明還是互相敵對的兩個人…)


    盡管頭腦中隱約浮現出一個快樂的妄想,但我還是暫時打消了,繼續說下去吧。


    "另外一個人…是關於艾爾琉卡小姐的事情。因為我想她搞不好也是在瑪隆呢。"


    這一次,父親卻稍微沉默了一會兒。他啪啦啪啦地把手邊的文件翻了起來。


    "關於她的話…"


    父親緩緩地開口說道。


    "說不定,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究竟是怎麽回是?"


    "艾爾琉卡和穀米莉亞在三年前已經跟阿比斯.i.r見過麵。當時她們兩人中了圈套,好像被阿比斯和特務工作部隊害的很慘呢。"


    "有這樣的事情…"


    我實在很難想像穀米莉亞和身為她師父的艾爾琉卡會那麽輕易敗給敵人。難道所謂的阿比斯.i.r真的是那麽可怕的魔道師嘛?


    "雖然穀米莉亞當時勉強逃脫,不過艾爾琉卡卻好像被對方抓住了。"


    傑爾梅諾透過窗戶眺望卡拉姆森林說道:


    "…這件事,也許不要告訴老師比較好呢。"


    為了打消現場的沉重氣氛,父親拍了兩下手掌:


    "那麽,接下來就輪到我提問了。"


    父親輕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們經曆過的事情,都全部告訴我吧。"


    在那之後,我和傑爾梅諾就把進入貝爾澤尼亞帝國後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為了不讓父親當場昏倒,我稍微加油添醋了一下。


    ◆尤希娜.弗利吉斯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 雜物房"


    在跟父親的房間相隔兩個房間的房間,是一個雜物房。


    如果稱之為雜物房的話,說不定會被父親責罵。正確來說是陳列著父親各種收藏品的"美術館"。


    對於父親的收集癖好,我實在無法理解。就算把一些垃圾廢品收集回來,也隻會擺著占地方啊。我向媽媽說起這件事,她卻笑著說"你會有這樣的想法,都是因為你是女孩子的緣故啦。"


    先不說那個吧,話說我正站在那個所謂的"美術館"門前,而我這麽做當然是


    有原因的。因為我要進去"美術館"做些事情。


    我現在抱在懷裏的是阿爾摩加.莫巴雷茲的木製麵具。也就是在前往舊路西菲尼亞王宮的時候,傑爾梅諾他們為了偽裝打扮而戴上的東西。實際上,這個麵具本身的確是真正的阿爾摩加.莫巴雷茲的木製麵具。據說這是她在訪問阿斯莫迪恩的時候得到的東西。


    然後,父親舊突然間很想要這東西,而且傑爾梅諾也對此無所謂,所以就給他了。


    本來,把這東西放進美術館應該是屬於傭人的工作。但是接受命令的少年傭人卻突然想起母親吩咐他做的事,實在沒有辦法兩邊兼顧,所以剛好路過的心地善良的我──尤希娜.弗利吉斯就向他伸出了援手。


    "真、真是非常抱歉!那麽就麻煩您了!"


    少年傭人向我深深低頭行了一禮,然後就出門到鎮上買東西去了。


    不過冷靜一想,這隻是把麵具放進雜物房的簡單工作,要做的話也花不了五分鍾的時間。看來他是屬於那種一但慌張起來就會失去正常判斷力的類型。


    還是近快解決這份差事吧──我邊想邊打開了雜物房的門扉。


    這個房間是縱長型的構造,兩側的架子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古董。因為裏麵沒有窗戶,也沒有電燈,環境顯得相當昏暗。


    (咦,是媽媽。他究竟在做什麽呢?)


    在房間的裏麵,母親正背對著我的方向,正在滴滴咕咕地念著些什麽。看來她並沒有察覺到我走進了房間。


    (自言自語?還是說在跟誰說話呢?)


    "媽媽,那裏有什麽人在嘛?"


    我這麽一開口,母親就頓時嚇得背脊猛顫了一下。


    "!尤希娜,你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呢?"


    "啊,對不起,我嚇到你了。我是來放下這個東西的。"


    我把木製麵具遞給她看,然後說明了前因後果。


    "是嘛──這裏是擺放著爸爸各種重要收藏品的房間,你可不要到處亂摸哦。"


    "嗯,我知道。"


    母親就這樣走出了房間。


    房間裏並沒有其他人,結果我仍然不知道母親究竟在這裏做什麽。


    我走進母親剛才所在的位置,卻發現了一件奇妙的東西。


    我完全不覺得這是父親的收藏品,大概是母親忘記拿回去的東西吧…


    "這個是…蔥?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


    ◆凱依魯 ~瑪隆國"瑪隆城. 中塔塔頂"


    在位於王都巴裏迪最西部的梅西斯河畔,聳立著一座王室居住的城堡──瑪隆城。其曆史相當悠久,據說原本是在約四百五十年前為了防衛蠻族入侵兒建造的要塞。因此包圍著城堡的石切外璧很高,城的構造也極其強固,在守備能力上恐怕可算是艾爾菲柯特地區中最高級別的城堡了。


    城堡著佔地麵積總主要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包括接見大殿、晚餐會場和寢室等設施在內的"右宮殿",第二部分是禮拜堂和墓場所在的"左教堂",而我現在所在的地就是這個"中塔"了。


    "中塔"是國王執行公務的地方。站在這座萬綠環繞的中塔塔頂上,就可以俯視到整座王都巴裏迪的全景。


    我的幼年時代基本上都是在這座城裏度過的。這是久違的故鄉,令人懷念的故鄉。


    (明明如此,我的心為什麽無法平靜下來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推導出來?將來有一天,我是不是也能把這裏看成是自己的場所呢?


    "您在這裏嗎。"


    登上樓梯來到塔頂的人,是長得跟我很像的一名紅發男子。


    "是亞爾卡托爾嘛。"


    他是我的異母弟弟,在他那位討厭被捲入王位繼承人戰爭的母親的安排下,現在已經離開王室,作為普通市民擔當著瑪隆政務官的職位。


    往日的父親是個好色之人,所以在瑪隆的各個地方都有著他的妻妾。而且他還毫不猶豫地讓他們生下孩子,所以我其實有很多兄弟的。不,正確來說應該是"曾經有過"。


    在我幼年時期,異母兄弟們大多相繼身亡,要不就是失蹤了。當然這不可能是自然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是遭了什麽人毒手而被謀殺的。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我早就推測道犯人是誰了。那就是我的母親──普莉姆太後。那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王座而犯下的惡行…追溯王室的曆史,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考慮到這一點的話,亞爾卡托爾母親的判斷實在是非常的明智。不過對於他身居政治要職這一點,我的母親一定覺得不太愉快的吧。搞不好也可能因為母親的一念之差而像其他的兄弟一樣無辜喪命。


    為什麽他要特意涉足政治呢?我曾經這麽問過亞爾卡托爾。結果他回答我說"這是屬下自己的戰鬥"。雖然他很感激自己的母親讓他脫離了繼承者鬥爭這件事,但同時也有點恨她。


    “我不願意一輩子都幹著耕耘種菜的東座,就算要麵臨破滅的危險,我也希望盡可能往上爬”──他斬釘截鐵地這麽說道。


    幸運的是,太後也在某種程度上看中了他的優秀才能,所以他至今都沒有被殺,一直在城裏工作至今。


    "在我離開的期間,你好像做的很不錯啊。謝謝你,亞爾卡托爾。"


    聽了我的道謝,亞爾卡托爾就有點害羞似的摸著後腦杓說道:


    "不,我也沒幹什麽..畢竟還有太後在呢。"


    "那麽,我那位母親現在到哪裏去了?"


    我一回到城裏就馬上去找母親,但是找遍了各個地方都見不到她的蹤影。


    "這、這個.."


    亞爾卡托爾的身體頓時緊張得僵直了起來。


    "怎麽了?"


    "太後現在並不在瑪隆城裏,她身體不適,目前正在別墅療養中。"


    "別墅?"


    所謂的別墅,就是指位於瑪隆國北部的一座"刺蝟城"的古城。瑪隆王室的人偶爾會把那裏作為修養地來使用。


    "因為連日以來的繁忙公務,她好像有點累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就在剛接到王即將歸來的報告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一時高興,所以身體的疲倦感一下子擁上來了吧。"


    (知道我將要回來,就突然跑到刺蝟城去了…?)


    哈克海的海盜,還有大章魚..那些東西恐怕都是衝著我來的。


    我產生了不洋的預感。


    我向亞爾卡托爾詢問一下現在瑪隆本國還剩下多少的兵力,他回答說:


    "海軍大約有五萬,陸軍的話還有兩萬。"


    "現在馬上能召集到瑪隆城的有多少?"


    "即使把本來在這裏待機的士兵也算上,也隻有5千左右。"


    "好,那麽你就幫我把那些士兵集中起來吧。"


    亞爾卡托爾驚訝地注視著我問道:


    "你打算做什麽呢?"


    "不做什麽,隻是為了慎重起見而已。"


    但願我隻是在杞人憂天吧。


    我想我也差不多該下塔了,就轉身朝著樓梯走去。


    "話說回來──"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疑問,於是就向亞爾卡托爾問道:


    "阿比斯.i.r怎麽樣了?她是跟母親一


    起到別墅去了吧?"


    "您是說阿比斯嗎?"


    亞爾卡托爾發出了出乎意料的變調聲音。


    "怎麽了?有什麽奇怪的嘛?"


    我應該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不,因為王對那位魔導師表示關注的情況實在很少見。"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啊,我總算理解了。平時我都一直下意識地避免提起那位詭辯的魔導師。


    但是亞爾卡托爾的回答反應過來讓我大吃一驚。


    "她前不久剛過世了。"


    "你說什麽!?"


    "因為她的年紀已經很老了,她先是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在城裏,然後太後就親自說出了她的死訊。據說葬禮已經經由關係親密的人私下舉行了。"


    阿比斯...竟然死了!?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不過我真是鬆了一口氣。看到那樣的人在城裏轉來轉去,真有一種詭異莫名的感覺。雖然在太後麵前我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我一時間難以相信,這是多麽平淡的結局啊。


    大概隱約猜透了我的心思吧,亞爾卡托爾繼續說道:


    "而且還做了個墓呢,要不您也去看看?"


    ◆凱依魯 ~瑪隆國"瑪隆城.左教堂"


    在"左教堂"有一座安葬著曆代瑪隆王遺骸的禮拜堂。我的父親也長眠在這裏,將來裝著我的屍骸的石棺也應該會被安葬在這個地方吧。


    位於禮拜堂旁邊的牧場,豎立著無數曾經為王族效忠的忠臣們的墳墓。在其中最新的一座黑色墓碑上,寫著"阿比斯.i.r"長眠於此"這幾個白色的文字。


    根據亞爾卡托爾的說明,這是根據太後的命令建造的墳墓。


    (果然..要不是親眼看見的話,還是不能相信。)


    我下定決心,向亞爾卡托爾命令道:


    "…給我挖出來。"


    "咦!?"


    "我要確定棺材裏的屍骸,究竟是不是真的阿比斯.i.r本人。"


    亞爾卡托爾盡管露出相當猶豫的神色,但是在我的強硬地催促下,他最終無奈地把衛兵叫來幫忙挖墓。


    過了一會兒,埋在泥土中的石棺露出來了。


    "把蓋子打開吧。"


    工兵戰戰兢兢地把石棺的蓋子抬了起來。


    大概是死去之後還沒過多久吧,遺體的腐化似乎並不是很嚴重。所以毫無疑問,這老太婆的屍骸的確是屬於魔導師阿比斯.i.r本人的。


    一樣安祥閉著眼睛的老魔導師。


    附有惡魔的鏡子,邪惡的陰謀。她本來是掌握著所有問題關鍵的人物,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但是我現在已經無法向她問話了。


    如果向好的方麵想的話,以後說不定就不會在發生不好的事了。我心想也懷著這樣的期望。沒有了魔術作為後盾的母親,也許就能從此擺脫黑暗的束縛。


    (…這隻是一個渺茫的期待。)


    被大章魚襲擊是昨天發生的事。既然阿比斯是在那之前就死了,也就是說還有其他擁有更強大力量的魔導師在。


    根據穀米莉亞所說,能讓大章魚覺醒並加以操控的人,世界上隻有一個。


    那就是把魔術的存在告訴母親的、前路西菲尼亞的三英雄之一。


    (艾爾琉卡…難道她就在瑪隆嗎?)


    魔導師與森林


    ◆尤希娜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飯廳"


    瑪隆的紅茶果然是珍品。雖然在旅途中我嚐遍了各地的地方美食,不過唯獨是紅茶沒有什麽能讓我感到滿意。


    傭人把紅茶和茶具盛在盤子上送到了我的麵前。但是他並沒有馬上就把紅茶注入茶杯裏麵,他很明白必須保留充分的勳蒸時間才能更好地烘托出高質茶汁的風味。


    把深度洽到好度的紅茶注入茶杯,再放進足量的牛奶加以攪拌。隻要把這樣的紅茶輕輕含在嘴裏,早晨的倦怠感就會頓時消失無蹤了。好,今天也必須繼續你立!


    今天的早餐是考的清脆香甜的土司,熱辣滾燙的炒滑蛋,鹹味適中的火腿,還有就是香菇了。因為穀米莉亞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所以我們現在是六個人圍著餐桌吃早餐。如果吃得太急就會顯得不太文雅,而在這優雅享受美食的時間,向眼前的傑爾梅諾那樣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絕對是一種不合禮儀的行為。


    看到傑爾梅諾以前傾的姿勢把臉湊進餐具的進食姿態,母親也不禁稍微皺起了眉,但父親完全沒有表露出絲毫介意的神色。他本來就是一個對別人禮儀做法不加過問的人。在做生意的時候,有時也不的不跟一些地位低賤的人種打交道。而在那個時候,就算對方是乞丐或者混混,你也絕對不能用鄙視的眼神去看待對方。如果不注意持續向對方表現出不對等的態度,就會招來對方的警惕──我記得父親以前曾經這麽說過。


    父親是一個溫柔的人,但是他無常的愛就隻會傾注在我和其他家人的身上,對此以外的他人則常常懷著冷酷的利益得失計算的心態,同時還會以微笑的麵具來把自己的內心掩藏起來。這個認識在經過這次旅行之後──由於認識了各種各樣的人──在我心中就變得更加明顯了。


    沒有任何人會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人的麵前,任何人的心中都隱藏著自己的想法,懷抱著自己的秘密──在這一年半的旅程中,我深刻認知到了這一點。連身為女兒的我也不知道父親的另一麵,恐怕也是存在的吧。同樣的,母親也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一麵。


    那放在雜物防裏的蔥──到頭來我還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第二天我去看的時候,蔥已經不在那裏了。恐怕是母親察覺到自己忘記帶走,所以後來就拿回去了吧。


    母親說不定隱瞞著什麽事情,不過我並沒有去詢問母親。如果有必要的話,母親一定會跟我說吧。我可不想被她認為我是一個什麽都不管就知道追問到底的不懂事的女兒。


    ──就是是為什麽呢?有著無比強烈的求知欲望的我,在對象一旦涉及到家人的時候,就會突然變得膽小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


    在大家都基本吃完早餐的時候,父親開口說道:


    "凱依魯他到現在都還沒來啊。"


    自從我們回到瑪龍國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可是凱依魯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來弗利吉斯家。


    "難道是打算無視我的邀請函嘛?這個家夥。"


    父親雖然麵露微笑,但是太陽穴上已經顯現出了青筋。


    "你呀…我看還是自己主動到城裏去找他比較好吧?"


    母親以沉穩的聲音向父親建議道。


    "對方畢竟是國王,由我們把他叫過來這件事本身就很無禮了。"


    "可是,事到如今才對那家夥禮貌也有點…"


    "就算你們互相之間都這麽認識,周圍的人也不會那樣看待的呀。現在跟年輕時後已經不同了,大家都各有各的立場,這個還是要有點自覺才行吧。"


    父親閉上眼睛抱起了雙臂。在深呼吸了兩三次之後,他就猛地睜開眼睛說道:


    "把葛爾泰給我叫來。"


    過了一會兒,本來正在廚房裏收拾餐具的女仆長就到了飯廳。


    "請問有什麽吩咐嘛?"


    葛爾泰是弗利吉斯家裏最老資格的傭人,在全家人當中也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同時恐怕還


    擁有最高的身高和最重的體重,而且胸部和屁股也很大。細長的眼睛加上不斷化妝的容貌,使他發出怒吼聲的時候有如厲鬼般可怕,讓新來的傭人們嚇得渾身發抖。不過皮膚卻光滑得跟年齡不太相符,隻要好好打扮一下應該馬上就會變成一個超級美女吧──我是這麽認為的。


    "我打算三天之後在瑪龍城跟凱依魯見麵,你幫我安排連絡一下。"


    聽了父親的命令,葛爾泰似乎有點不滿,反映出內心不高興的皺紋開始浮現在她的眉心。


    "..這個當然是可以的,不過就算不叫我來,隻要派出正式的使者的話.."


    "由你來應該會更快捷吧?隻要通過你的‘戀人’去瓣的話…"


    葛爾泰一聽頓時變得臉紅耳赤,丟下一句"真是的,這主人還真會使喚人嘛!"就退了出去。


    "葛爾泰有戀人嘛?"


    聽我這麽一問,父親就微笑著說道:


    "總之是發生了很多事啦,在尤希娜你出去旅行的期間裏。"


    說完,他就離開了餐桌。


    ◆尤希娜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尤希娜的房間"


    三天之後,父親就帶著約翰一起前往瑪隆城了。


    約翰之所以跟他一起去,據說是因為他還沒有去過瑪隆城這個極其單純的理由。就向把他派到路西菲尼亞迎接我的時候一樣,這應該都是為了增長他這個後繼者的見識吧。


    我並沒有成為商人的打算,而且父親也很尊重我的意向,所以我在某種程度上活得相當自由自在。對於從小開始就被各種事務纏身的約翰,我不今覺得他有點可憐。不過畢竟約翰本人似乎在這種境遇中找到了樂趣,而且不惜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我的這種同情說不定是多於的吧。


    雖然我也求過父親把我也帶到瑪隆城去,但是他卻以"尤希娜,還是拜托你在家好好招待客人吧"為理由拒絕了。傑爾梅諾和穀米莉亞並沒有離開瑪隆,現在仍然住在我家裏。因為父親說"難得有機會,就在這裏好好玩一段時間吧"讓他們留下來,而她們也答應了。


    本來穀米莉亞就一直在追鍾著奈伊所持的"空琪塔的酒杯",既然奈伊身在瑪隆,她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了。她之所以時不時外出探訪,說不定也是在尋找奈伊的蹤影。而傑爾梅諾畢竟是受穀米莉亞雇用的保鑣,既然穀米莉亞不回去,那她也隻能陪著留下來了。當然,對節爾餒諾來說也可能隻是盡量拖延下次做船的時間而已啦。


    然而,這兩人現在都不在家裏。雖然不是一起而是分頭行動的,總之她們都外出到什麽地方去了。所以就算父親吩咐我招呼客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既然有時間,幹脆就陪艾爾玩一下吧。)


    就在我懷著這個想法走出房間,正準備下樓的時候──


    ◆尤希娜 ~瑪隆國"弗利吉斯府邸.玄關"


    少年傭人在玄關那裏跟什麽人爭執了起來。


    "我都說過了,我是不能讓沒有預約的人隨便進來的!"


    外麵傳來了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


    "真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我都說了我認識你家主人呀.."


    "今天吉爾先生不在家,而且也沒有說過會有客人來訪。"


    "嗯,那樣的話..你就把穀米莉亞叫來吧,現在那孩子就住在這裏對不對?"


    "穀米莉亞小姐已經外出了,而且我也不可能把客人帶來見一個不明身分的來訪者。"


    大概是懷著要憑自己保護好這個家的信念吧,少年傭人說話得語氣顯得比平常更加強而有力。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來客其實是身分極高的人,傭人到頭來要被主人狠狠訓斥一頓──這在小說裏麵可說是最常見的情節了。


    為了不發生這樣的情況,我親眼去看對方是誰比較好吧。所以我就走進玄關,向少年傭人問道:


    "怎麽了嘛?"


    大概是以為幫手來了吧,他馬上滔滔不絕地說明了起來:


    "沒有,事情是這樣的,剛才這位女性突然跑來這裏,不管我怎摩說她也堅持要見吉爾先生。但是在主人不在的時候,我畢竟肩附著必須保衛這個家的使命,當然不能隨便讓她進來了。我明明說了好幾遍,她卻老是不肯聽。當然,她的確是個很美麗的人,老實說剛見到她的時候我的心也有點碰碰跳。盡管如此,規矩就是規矩。而且爺爺以前早就多番叮囑過我必須小心女人的色誘,所以我是絕對不會中計的!"


    我隨便敷衍著少年傭人,同時確認了一下來客的樣子。


    就在那一瞬間,我全身一下子僵住不動了。


    (啊啊,怎麽會這樣。)


    她對我來說是旅途中的一個遺憾。幾乎找遍了整個艾爾菲柯特地區,


    我都沒能找到她的行蹤。萬萬沒想到,她現在竟然會主動找上門來!


    跟五年前毫無變化的外表。


    站在家門前的,是一位有著桃色長發的妖驗女性──


    魔導師──艾爾琉卡.庫洛克瓦加!!


    "哎呀,你是..吉爾的女兒吧。你好呀。"


    艾爾琉卡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仔細一看,她的右肩上還做著一隻貓。那是一隻毛色有如燃燒火焰般的紅毛貓。


    (真少見呢,長著紅色毛皮的貓。)


    魔導師配上貓──雖然這是一種非常吻合的搭配,但是以前的她是沒有養貓的。


    "好久不見了,艾爾琉卡小姐。"


    聽了我的問候,對方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道:


    "也對..呢。好久不見,你還好吧?"


    這句話應該是我向她才對吧。她本來在三年前就被阿比斯.i.r抓住,然後還失蹤了。在那段期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又為什麽如此突然地出現在我麵前呢?


    我想問的事情當然是堆積如山了。我馬上思考著應該從哪裏開始問起才好,但是每逢這樣的時候思維就會變得很亂,結果我能做到的就隻有符合常態的對應而已。不管怎麽說,讓客人一直呆在玄關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吧。


    "雖然父親和穀米莉亞小姐都不在,不過還是先請你進來吧,我馬上領你道客房去。"


    少年傭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在我告訴他這是認識的人之後,他就老實地退下了。


    "我馬上去準備飲料,紅茶可以嘛?"


    他邊說邊打算轉身走向廚房,但是艾爾琉卡叫住了他。


    "我受不了紅茶。"


    艾爾琉卡摸著肩膀上紅毛貓的腦袋說道:


    "請讓這孩子喝點牛奶吧。"


    明白了──少年傭人回答後就消失到裏麵去了。


    "你開始養貓了呢。"


    "嗯,很可愛吧?"


    老實說,我並不是太喜歡貓。因為小時候我曾經因為逗弄野貓而被抓傷了右臉,還大哭了一場。


    "啊,嗯。"


    所以我隻是暖昧地回了一句。


    "那麽,請過來這邊──"


    "等等!"


    大聲喊住我的人並不是艾爾琉卡。在她的背後,一位女性正喘著粗氣扶著門邊。


    "終於見到了。"


    平時總是毫無表情的那位女性──穀米莉亞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感情的色彩。看起來像是高興,又像是在發怒,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是師徒兩人久別重逢。對穀米莉亞來說這也一定是非常突然的事情。自從在貝爾澤尼亞跟她見麵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怎麽說過艾爾琉卡的事情。不過那隻是因為穀米莉亞是一個很少表露感情的人,實際上應該一直都很擔心,現在說不定也很想抱住近在眼前的師父大聲哭出來吧。


    在這種戲劇性的狀況下,我正考慮著自己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好,可是穀米莉亞卻保持著不可思意的表情開口說道:


    "尤希娜。"


    "是的。"


    "我想,跟艾爾琉卡兩人,單獨談一下。"


    "是嘛?那麽就請兩位到客廳去吧。我暫時迴避一下──"


    "不,最好不是在這裏。我想在外麵──在森林那裏談一談。"


    穀米莉亞轉身麵對著艾爾琉卡,默默注視著她的眼睛,似乎在無言地催促著對方。艾爾琉卡閉上的眼睛,她的臉上並沒有笑意。過了一會兒,她靜靜地睜開眼睛,低聲說了一句"嗯,那也好吧。"


    "好呀,那麽我們走吧,小穀米莉亞。"


    一聽到她的回答,穀米莉亞就朝外麵邁出了腳步。艾爾琉卡剛打算跟著她走出去,但是中途卻回過頭來:


    "你替我跟那孩子說,牛奶就等回來之後再喝好了。就這樣。"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我的視野。


    大概他們還有許多話要說,所以希望到一個不會被任何人妨礙的地方好好談一下吧。她們倆人之間畢竟有著我不知道的羈絆,那絕對會是一個充滿戲劇性的故事…


    即使是自己和她人都承認有著跟蹤狂傾向的我,也不至於不識時務到理解不了她們這種想法的地步。悄悄在後麵跟蹤她們什麽的,我完全沒有想過。嗯,是真的啦。


    她們所說的森林應該就是指卡拉姆森林吧。那裏既沒有千年樹之森那麽寬闊,也沒有長著什麽構造複雜的樹木。而且我自己作為本地人對那座森林比較熟悉,要跟在她們後麵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吧。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做的啦,沒有沒有,我說真的。


    那麽,我也該回到家裏麵去了吧。就按照當初的想法,去陪艾爾玩一玩好了。


    我絕對不是打算回去自己房間做出門的準備。


    沒有沒有。 我是說真的啦。


    (結果還是去了…w)


    ◆尤希娜 ~瑪隆國"卡拉姆森林"


    卡拉姆森林從規模上來說連千年樹之森的三分之一也不到,是一座很小的森林。因為離王都巴裏迪最近的自然區域,所以王室和貴族們也常常把這裏用作狩獵場地,同時由於這也是從北方地區前往巴裏迪的最短捷徑,因此也是行商者的常用通道。


    為了能讓馬匹順利通過,林道經過了相當程度的整備。所以白天是肯定不會迷路的。隻要艾爾琉卡和穀米莉亞並不是走偏路進入樹木茂密的地方,要追蹤她們的足跡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情。我本來是這麽認為的…


    (嗚~究竟到哪裏去了呢?)


    我費了很大功夫也沒有追上她們。看來我以為"隻要循著她們的腳印走就沒問題"的想法太過天真了,實際上作起來的話,才意識到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就隻有獵人和名偵探。在這條陸上走過的並不是隻有他們倆人,除了其他路過的行人之外,浣熊和野豬走的恐怕也是這條路吧。要從這麽多屬不清的腳印中找出特定的兩名女性的足跡,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幹脆放棄回家算了吧──正當我準備知難而退的時候,從左前方的樹木深處隱約傳來了"呀啊啊!"威風凜凜的吆喝聲。


    聲音的主人既不是艾爾琉卡,也不是穀米莉亞,不過一定是我認識的人。我馬上朝著那邊跑了過去。在那裏,傑爾梅諾正在做著揮劍的練習。威武凜然的姿勢,還有脖子上滲出的汗水──平時雖然在各方麵都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人,但是看到這樣的情景,仍會給人一種"能幹的女人"的感覺。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於是停止了揮劍,把劍收回劍鞘裏。


    "你做什麽呀?跑來這種地方。"


    她似乎覺得有點吃驚。當我告訴她我來找人之後,又反過來詢問傑爾梅諾在這裏做什麽。


    "你看了也不知道嘛?是練劍啦,練劍!"


    傑爾梅諾以稍待自豪的神情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嘛。因為你不在家裏,我還以為你又到王都的酒吧裏喝酒去了呢。"


    "我說你啊…我基本上可視一個認真的人哦!?"


    "不過,練完劍之後你是打算去喝幾杯的吧?"


    "嗯…雖然的確是這樣。"


    果然沒錯。


    我向她詢問艾爾琉卡和穀米莉亞有沒有來說,她卻搖了搖頭說道:


    "不,我沒有見到啊。"


    在停頓了一瞬間後,她才恍然大悟似的發出"咦咦咦──!"的叫聲。


    "艾爾琉卡,她來了嘛!?不,她還活著嘛?!"


    "是的,我也吃了一驚。"


    我簡略地把當前的情況向她說明了一下。


    "原來如此,所以他們就來到森林…不過如果是那樣,由得她們單獨談一談比較好吧?"


    她看樣子似乎想教訓我應該學會察言觀色。


    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我其實開始也打算老實呆在家裏。不過我不是因為單純的好奇心才跟蹤兩人來到這裏的。


    "其實,我對一件事感到有點在意。"


    "感到在意?"


    麵對興致勃勃地看著我的傑爾梅諾,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是的。不知道為什麽,艾爾琉卡小姐好像有點奇怪。"


    "是嘛…具體來說呢?"


    "艾爾琉卡小姐,剛開始的時候把我稱呼為"吉爾的女兒"。以前她是從來不會這麽稱呼我的。"


    過去我向她打招呼得時候,他絕對會用"尤希娜"這個名字來叫我。但是剛才艾爾琉卡對我的態度,就好像麵對一個初次見麵的人似的。


    但是我這個主張卻沒有得到傑爾梅諾的認同。


    "大概是因為好久不見,所以一時間沒有任出你是尤希娜吧?"


    的確,在貝爾澤尼亞跟傑爾梅諾見麵的時候,她也沒有馬上察覺到我就是尤希娜。那也可以說是我這五年來的成長證明。但是事情並非如此,艾爾琉卡的身上有著那種情況截然不同的違和感。


    "說起稱呼還有一點,她還把個米莉亞小姐稱呼為"小穀米莉亞"呢!"


    艾爾琉卡原本應該對穀米莉亞直呼名字的啊。


    但是,這個理由對傑爾梅諾來說似乎還不夠充分。


    "她畢竟是一個很愛開玩笑的人啦..這樣的稱呼也不是太奇怪的事吧?"


    "還有就是…紅茶。對了,就是紅茶!在我的記憶中,艾爾琉卡小姐是非常喜歡紅茶的!可是現在她卻說什摩,我受不了紅茶…"


    "這個──"


    "!噓!安靜一點!!"


    我看到傑爾梅諾背後的樹叢略對了想個人影,於是慌忙蹲下身體,而傑爾梅諾也跟我一起蹲下來了。對方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似乎正在前往什麽地方。


    "是艾爾琉卡小姐和傑爾梅諾小姐呢。"


    "….你到底打算做什麽啊?"


    這種事自然是不用問的。我一邊小心壓低身子不讓對方看到,一邊在後麵跟蹤著兩


    人。


    "…看來就算我在怎麽勸你也不會聽的。沒辦法,我也去吧。畢竟我的工作是給穀米莉亞老師當護衛嘛。"


    傑爾梅諾也保持著下蹲的姿勢跟在我的身厚。


    "但是,如果判斷出艾爾琉卡沒有什麽可疑之處,就要馬上回去,知道沒有?"


    聽了這句話,我老實地點頭答應了。


    穀米莉亞走在前頭帶路,艾爾琉卡則跟在她的後麵。兩人之間並沒有對話,隻是默默地往前走著。


    艾爾琉卡的肩上依然坐著那隻紅毛貓,偶爾還張大嘴巴打起哈欠來。看來它並不打算用自己的腳來走路,還真是一隻懶洋洋的貓。


    在她們的後麵,我和傑爾梅諾正偷偷摸摸地展開跟蹤行動。


    沒過多久,穀米莉亞突然間停住了腳步。那裏跟其他地方相比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在這裏就可以了嘛?"


    艾爾琉卡向穀米莉亞微笑著問道。在她的笑容背後,完全無法讀懂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穀米莉亞無視了艾爾琉卡的提問,隻是以細小的聲音低估了起來。因為相隔太遠,我完全聽不到她究竟在說些什麽。


    "哎呀呀,你還真是心急呢..不過也好啦,這次可是我特意答應你的要求──"


    乘在艾爾琉卡肩上的貓輕輕地跳落到地麵,然後端正地坐在路邊。


    頭頂上,鳥兒們都同時扇起翅膀飛到了遠處。


    好冷。


    我的肌膚彷彿感覺到氣溫驟然下降了五度左右。那種感覺,就像周圍的空氣突然發生了替換一般突然。


    "已經時隔三年,就讓我好好玩個痛快吧。"


    嘎吱嘎吱…樹木發出了傾亂的聲音,簡直就像動物得叫聲一樣。


    然後,緊繃的空氣突然發生了破裂──


    無數的箭矢突然落向艾爾琉卡的身上。


    "嗚哇!"


    我忍不住發出了驚叫聲,幸好她們兩人都好像沒有察覺到。


    艾爾琉卡完全沒有離開原地,隻是朝著箭矢飛來的方向──也就是朝著上空舉起了手掌。明明如此,箭矢卻沒有一跟命中她的身體,全都直接刺進了地麵。


    本來以為是箭矢的那些東西──原來是一跟跟前端變成了尖銳形狀的樹枝。


    "還真是熱烈的歡迎呢。"


    艾爾琉卡的臉上連一滴汗也看不到。


    釋放出那些利箭的另一人──穀米莉亞,卻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一棵大樹上俯視著艾爾琉卡。


    穀米莉亞再次念詠了起來,恐怕應該是魔術的咒語之類的東西吧。這時候,纏在大樹上的藤蔓突然鬆拖了開來。


    不一會兒,無數藤蔓就像生物的觸手般紐來紐去,然後──同時向艾爾琉卡發起了襲擊。


    然而,艾爾琉卡卻輕而易舉地躲開了。不是躲到左側,也不是躲到右側,更不是躲到後方。


    是在上方。


    她的身體漂浮了起來。她並沒有像凱依魯王那樣長出翅膀,隻是默默地停留在空中,與其說是飛起來,倒不如說是站在空中更準確吧。


    我一時間驚訝了,隻能默默守望著她的身姿。同時我還聽到身旁的傑爾梅諾發出了"咕都"的倒吞口水的聲音。


    "這樣子看來,似乎也不像是師徒修行的久違氣氛呢。"


    大概是因為久經沙場的關係吧,傑爾梅諾看起來似乎比我要冷靜一點。


    "該、該怎說呢?"


    潔爾餒諾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兩人身上移開。


    "再多觀察一會兒吧。現在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搞不清楚她們倆究竟是在戰鬥還是怎樣。"


    留在這裏的話,我們也很有可能會被捲入兩人的戰鬥中。但是,我同時覺得離開這裏反而會更加危險。


    眼前逐漸形成了一個跟我所認識的森林明顯不同的物質領域。不管是採取行動還是留在原地,也沒有任何性命的保障。既然如此,就幹脆觀望到最後一刻吧。


    戰鬥始終維持著穀米莉亞不斷發起進攻的狀態。森林中的所有樹枝都變成了箭矢,所有藤蔓都變成了鞭子,所有花瓣都變成了利刃。森林中的所有植物都變成了穀米莉亞的武器,向艾爾琉卡發起攻擊。


    但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沒有觸碰到艾爾琉卡的一跟豪毛。就好像在攻擊海市蜃樓的幻影一般,完全沒有任何實感。


    "看來你果然不愧是前.森林精靈呢。不過要使用這種強度的魔術,你應該做過不少的準備吧。"


    艾爾琉卡一臉嘲笑的表情。在她的臉上,我完全找不到自己所認識的她的麵影。那是一種充滿惡意的笑容。


    "我來這裏果然是對的。你這種運用"庫洛克瓦家之密術"擊退,大罪之惡魔的力量..早晚都會成為威嚇我的存在。"


    艾爾琉卡讓身體升到更高處,俯視著地麵上的穀米莉亞。


    "那麽,我也差不多應該發起反擊了。"


    保持著漂浮在空間的狀態,艾爾琉卡深深吸了一口氣。


    "能操縱森林的可不是你一個人啊,小ㄚ頭。"


    耳邊響起了一陣美妙的旋律。那是艾爾琉卡的口中傳出來的。


    她大大展開雙手,開始唱出彷彿能傳到天頂般的美妙聲音。


    (艾爾琉卡小姐…在唱歌。)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在唱歌。那是會令人自然而然陶醉其中的美妙聲音。


    但是,其中卻感覺不到像米迦埃拉的歌聲捺樣的溫暖感。反而應該說是一種企圖入侵內心絕不可觸碰部分的黑色歌聲。


    "──咒歌…!"


    在這麽低估了一句之後,穀米莉亞立刻閉上眼睛做出了祈禱的姿勢。於是,在她的頭頂上突然開出一朵白色的鮮花。那是從什麽都沒有的地方突然茂出來的東西。


    "列歐魯弗.雷薩爾!"


    從花朵的中心部份猛然射出了帶有熱量的光線,朝著艾爾琉卡的方向飛去。


    然而,那些光線都在艾爾琉卡麵前紛紛綻放,然後很快就消失無蹤了。


    "不行嘛…!"


    艾爾琉卡沒有停止歌唱。穀米莉亞的臉上開始出現了焦慮的表情。


    在樹林中遠望兩人戰鬥的我,突然發現有一團巨大黑色的物體正揚起塵煙的向穀米莉亞背後接近而來。


    (好快!)


    那團黑色物體轉眼間已經高高聳立在穀米莉亞的身後了。比穀米莉亞足足高大三倍多的那個物體,正朝著她揮出巨大的爪子。


    "老師,危險!!"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傑爾梅諾已經站起身子大聲叫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的聲音做出了反應,穀米莉亞反射性地屈下身子,巧妙地躲開了利爪的攻擊。


    不知什麽時候,艾爾琉卡已經停止了唱歌,轉而發出嗬嗬嗬嗬的笑聲。


    "現在,我就讓‘他們’來當你的對手好了。"


    新出現的敵人不隻一個。


    在樹林中又冒出了兩個巨大的黑色物體。


    "這三隻巨大的黑熊──每一隻都能隨我的意誌自由操縱的。我看即使是你也要吃點苦頭吧?"


    艾爾琉卡把視線轉向傑爾梅諾。


    "就算借住那位女劍士的力量…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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