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時候，一定」
絕對雙刃absolute duo 作者：柊★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最後……還有一件事。」
在高掛上弦月的夜空下，雅靜靜地開口。
將時間往回撥幾天。
距離宅邸那場戰鬥後過了兩天的今天，茱莉依然在住院，我陪在她身旁，有時說說話，有時看電視，日子在平穩中度過。
雖然還有「k」逃脫這個問題需要擔心，但這兩天風平浪靜，至少表麵上讓人覺得已經回到原本和平的日常生活。
可是，就算沒有那件事，原本的日常生活也還沒恢複。
因為我和雅，還沒有好好談談。
昨天和今天，雅都和橘一起來探望茱莉，但也不可能在這種狀況下提起可想而知會讓氣氛沉重的話題。
然而，一到傍晚——
（時間，就快到了……）
我坐立不安，甚至看了好幾次手表。
『晚上六點，能請你到校門口來嗎？』
白天來探病的雅，離開時對我留下這句話。
「……透流，你從剛才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有什麽事嗎？」
「咦？啊……我等一下要和雅碰麵。」
「這樣啊。那差不多該出發了吧？天色也快暗了，出門時要注意腳下喔。」
「喔、啊，我會的。」
五點四十分。現在到校門去還太早。
不過，與其在病房裏坐立不安地熬過這段時間，不如早點到約定會合的地點等雅來，可能還比較好。
「九重，你現在要去校門口嗎？」
走出醫療大樓，剛好和橘撞個正著。
她似乎知道我要和雅見麵的事，為了怕我忘記而過來提醒的。
「對啊，因為離約定時間還有點早，我想繞個路再過去應該差不多。」
「這你不用擔心，雅大概已經到了吧。」
「咦？這樣啊？那我就直接過去了。謝謝你來告訴我。」
「唔呣，路上小心。不要太晚回來了。」
橘目送我背影離開時說的話有些奇怪，但我仍在開始轉成深藍色的天空下跑了起來。
（說得也是啦，萬一談得太久，回來時路確實會有點看不清，比較危險。）
校地內雖然四處設置了路燈，但太陽下山後天色還是一樣很暗。
（談話啊……）
關於「裝鋼」的事，關於告白的事，還有關於今後的事，應該會談這些吧。
這麽說來，想早點結束談話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同時，談話內容一定會很沉重吧。
正因如此，一邊急著向前走，我一邊做好心理準備。
很快地，經過守衛室，穿過正門——
她就在那裏。
「晚、晚安，透流同學。你的傷還好嗎……？」
「喔，就像白天時說的，多少還有點痛而已啦——對了，雅，你怎麽這身打扮？」
話說到一半，我不由得看傻了眼。
這也不能怪我，因為雅穿著浴衣。
「喔，這、這個啊？呃——因為說想留下一些回憶，那個……白天，小巴和小桃就陪我去買了——是不是……不適合我啊？」
「沒、沒那回事。很適合你，很可愛。」
「可……？你、你不用講那種客套話啦……」
「——嗯？不、這不是客套話，我隻是把心裏想的講出來而已。」
「啊……這、這樣啊……呃、謝、謝謝你，透流同學……」
微微低著頭，雅向我道謝。
「不過，你為什麽要穿浴衣啊——不對、比起這件事……我們不是要談談嗎？」
「嗯、嗯……不過在談話之前，可以借我一點時間嗎？」
「咦？喔、嗯嗯，這是沒關係……不過，有什麽事嗎？」
「……其、其實今天，我想去附近舉辦的煙火大會。還有，如果透流同學樂意的話，可不可跟我一……一起去。那個，也就是說——」
「煙火大會……？」
對這突然冒出的字眼感到愕然，我不禁反問。
雅用力點頭。
「我、我想和透流同學約……約會。」
「咦？」
張口結舌，我做出傻愣愣的回應。
原本都做好氣氛會很沉重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竟然會說要和我約會——
我不嚇傻才奇怪呢。
「不行嗎？」
「——可、可以、可以！呃，ok！」
看到她困惑地垂著八字眉時，我趕緊點頭。
「啊哈，太好了。」
瞬間，雅綻放笑容。
「啊。可是我穿這樣，也沒帶錢包，還有，外出證明也沒申請……」
上半身穿著t恤，下半身是運動褲。打扮是還好，沒有外出證明，我們連車站剪票口都出不去。
「這、這樣啊，請等我一下……」
說著雅便丟下我，喀啦喀啦地踏著腳上的木屐，穿過正門跑到守衛室去了。和駐守的警備隊員不知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
「外出證明，開給我們了。」
一問之下，原來外出證明也可以在守衛室申請。
「我還以為隻能在事務處或跟舍監申請呢……」
「嘻嘻。學生手冊裏麵有寫啊，透流同學。」
……遺憾的是，我當然沒好好讀過學生手冊。
「那麽透流同學，我們……去、去約會吧。」
「呃、啊，好……對……」
再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字眼，我的思考才終於跟上眼前發生的事。
現在，我正要和對我有好感的女生，一起去看煙火大會。
約會。
這個字眼引起的驚愕和困惑，以及害臊，到現在還無法收斂——帶著一絲忐忑不安，我們朝車站走去。
（嗚哇，她的耳朵好紅……）
搭上單軌電車，處於和路燈不同的明亮電燈下，我才發現這個事實。
知道緊張的人不隻有我，讓我心情上輕鬆了點。
——話雖如此，也不知道這種場合該說什麽才好，結果相對兩無言。
這時間幾乎沒有學生外出，車內除了我們之外，隻有另外一組人。對方似乎也是要去約會，但是和我們不一樣，看得出他們正開心地聊著天。
總而言之，不能再繼續這無言狀態了，我試著拋出話題。
「就、就快發車了呢。」
「嗯、嗯，對啊.」
「「…………」」
對話結束。
（嗚啊，原本明明可以正常聊天的……）
可是，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以前到底都和雅聊些什麽。
正當我陷入苦惱時，這次輪到雅低著頭開始對我說話。
「我、我是第一次，那個……」
「咦！」
「這是我第一次、和、和男生約會……那個，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原、原來是這樣啊……）
鬆了一口氣……想太多了我。
不管怎麽說，她邊抬眼偷看我邊道歉的樣子，反而讓我覺得抱歉了起來。
「要這麽說的話，我也是第一次約會，超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所以，可能會讓你覺得是無聊的約會，對不起喔。」
「咦……？透流同學也是……第一次嗎？」
她露出意外的表情，反問了我這句話。
「可、可是，你不是和茱莉約會過很多次了嗎？莉莉絲也說她和透流同學約會過啊……」
「和茱莉隻是一起外出，彼此都沒多想什麽。
莉莉絲那次，根本就是她不由分說帶我出去的，總覺得和約會又不大一樣。」
「這、這樣啊……可、可是，在進昊陵之前呢？」
「完全沒有過。以前我總是和兒時玩伴——喔，是個男的，和那家夥還有我妹妹三個人玩在一起。所以，今天應該算是我第一次約會。」
「我是透流同學的第一次……」
仿佛細細體會著什麽似地如此低語後，雅開心地笑了。
「嘻嘻，總覺得好高興喔。我是透流同學的第一次，透流同學也是我的第一次——彼此都是初次體驗呢。」
看到她的笑容，我緊繃的肩膀似乎都放鬆了些。
「對耶。所以，就算有點失敗也不要緊吧？……是說，如果你能原諒我的失敗，我會很高興的。」
最後那句話，是一邊苦笑，一邊自然脫口而出的。
剛才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煩惱，簡直不像真的。
「嗯，如果我失敗，你也不要跟我計較喔。」
「哈哈，那當然。」
之後，很快地便抵達車站。
電車一停，我就站起來——對雅伸出手。
「啊……謝謝，透流同學。」
小心翼翼地拉著我的手，雅也站了起來。
不過，事情可不是到此為止。
「……那、那個，透流同學。可以保持、這樣嗎？」
「保持這樣？」
「手，可以繼續牽著你嗎……」
「咦？啊……喔，可以啊。畢竟……是約會嘛。」
「嗯！」
臉上漾著羞赧微笑，握著我的手卻更緊了。
這令我非常害羞，小鹿亂撞之中，也有一絲罪惡感。
轉乘另一班電車，愈是接近目的地那一站，車上就有愈多一樣要去看煙火大會的人。不久抵達車站後，走到外麵一看，到處都有協助遊客前往會場的引導員，我們開始跟著周遭也要去會場的人，一起緩緩走向目的地。
「路邊攤還滿多的呢。」
「要不要先買什麽吃？」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抵達會場之後，或許沒有時間再找攤販買東西了。」
另一方麵，因為現在也快到我們平時吃晚餐的時間，在先吃東西這方麵我們立刻達成共識。
在這裏放開手，我買了熱狗和烤玉米，雅則買鮪魚沙拉可麗餅。另外我們還各買了一個大車輪餅，一邊朝會場走去，一邊吃了起來。
對了，因為我沒帶錢包，這些東西都先請雅出錢。因為是臨時的約會所以也沒辦法，但我心一裏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用……
「啊，透流同學。」
「嗯？」
「呃……」
看著我的臉，雅一臉欲言又止。
「玉米，沾在臉上了。」
說著，她伸手幫我取下臉頰上的玉米粒。
——而且，還直接一口吃掉。
「啊……」
「咦、呃……好、好害羞喔，這麽做……」
「對、對啊……」
彼此都想著一樣的事，低著頭不敢看對方。
就在此時——
砰！隨著一聲巨響，連空氣都為之振動，夜空中綻放了一大朵煙花。
「哇，好美……而且好大喔……」
發射地點好像就在附近，所以視覺上特別震撼，雅和我都看得出神了。
「真的好大呢。我是第一次在這麽近的地方看煙火。」
「嗬嗬，我也是喔。真的好有震撼力。」
「對啊，不過，看著天空走路有點危險，我們先忍耐一下，抵達會場再慢慢欣賞吧。」
「嗯，說得也是。」
把垃圾丟在路旁設置的垃圾桶後，我們再次朝會場前進——
雅悄悄地，同時也有點遲疑地，把手放在我手上。
「人、人這麽多，這樣才不會分散。」
這麽說著掩飾我的害羞，握住雅的手——
「嗯，謝謝你，透流同學。」
雅笑了，回握住我的手。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我們終於抵達當作煙火大會會場使用的河堤——
等著我們的，是非常嚴重的事態。
找到能站著看煙火的落腳處，並停下來觀看煙火。到此為止都還好。
然而，漸漸地會場愈來愈擁擠，因為人實在太多，空間自然變得狹窄，我和雅的距離也愈來愈靠近。到這裏為止也還沒事。
之後——雅那份量十足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臂。事態就從這時開始朝奇怪的方向發展。雖然想換個地方站，但川流不息的人潮不斷湧上，根本連移動都無法移動。雅的胸部逐漸壓上我的手臂，連形狀都變了——為了解決而勉強移動身體的結果，隻是加深事態的嚴重性。
不，應該說加深我手臂陷入胸部的嚴重性。
（喔喔喔由我的肱橈肌、橈側屈腕肌、伸指總肌和其他種種肌肉組合而成的上臂深深陷入哈密瓜（※這是譬喻）之中了啦。）
整條手臂三百六十度完全被棉花糖的柔軟包裹，我的腦袋也一團混亂了。
至今，雖然好幾次和茱莉躺在一起睡覺時，曾碰到她那小巧的胸部。
和莉莉絲手挽著手時，手肘也曾撞到她柔軟彈性的胸部，引起搖晃。
和橘練習地板動作時，臉被壓在她軟綿綿的胸口過。
也曾因一場意外，雙手不小心抓到伊萬裏形狀美好的胸部。
然而，此時麵對這壓倒性的戰力，前麵所有的印象都從記憶中消失了（※暫時性的）。
當然，雅自己也充分理解目前的狀況。
除了害羞，炎熱的天氣造成呼吸困難、臉頰通紅的她抬起頭看我。
「嗯、呼……啊、啊、抱、抱歉，透流同學。我……嗯唔、唔唔！」
「不不不不不，不需要道歉啊。該說這是意外嗎？還是該說無奈的狀況呢？老實說我現在就像在天堂，又像在地獄……」
（呃，我到底在說什麽啊啊啊啊啊……！）
在大朵煙花綻放的繽紛夜空下，我內心嘶吼。
——對了，現在說好像有點晚，不過那些肌肉名稱的知識都是從龍那裏學來的。
結果，直到煙火大會結束，我內心的天堂地獄小劇場都一直持續上映。
接近尾聲時，周遭的人開始動起來，準備踏上歸程，拜此之賜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分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跟著人群移動。
直到走下堤防，踏上通往市區的道路時，才終於喘了一口氣。
「「…………」」
「呃……我們，回去吧。」
「嗯、嗯，也對……」
也沒心情去逛夜市路邊攤了，我們決定就此打道回府。
回程的電車上，因為煙火大會中發生的事太尷尬，我們幾乎沒有交談。
很快地就要改搭返回昊陵學園的單軌電車了。此時雙方都察覺到約會就要結束，氣氛也變得有些沉重。
就連單軌電車抵達學園門口時，也僅交換了「到了耶」「下車吧」的對話。
穿過路燈照亮的大門，無言走回宿舍途中——
「噯，透流同學……可不可以，繞點遠路……？」
在該分手的岔路前，雅突然這麽說。
察覺她的意思，我便提議走向這時間幾乎不會有人經過，得穿過庭園的那條路。
她不反對，於是我們走上另一條不是通往宿舍的路。
過了一會兒，快要進入庭園時，雅終於開口。
「煙火，好美喔。整個天空都是
……中途雖然變得有點尷尬，但今天真的很開心呢。」
「我也很開心。能在那麽近的地方看煙火，我超興奮的。」
「嗬嗬，對啊。砰、砰！每一次發射時好像連身體都跟著振動了呢。」
「對啊，那真的很厲害。能感覺到體內的芯都跟著顫抖振動，真是難得的體驗，今晚的事，我看暫時很難忘記了。」
「嗯……啊……不過中途發生的事，你要趕緊忘記喔？」
「當、當然……」
雖是這麽回答，但要人快點忘記才是強人所難吧。
因為想起那件事，莫名的又尷尬起來，我們再次陷入沉默，默默前進。身旁的庭園裏，四季綻放的薔薇在路燈下浮現。或許是因為晚上視線不好，總覺得和平常經過時比起來香味更濃烈。
不久，雅在被燈光照亮的噴水池附近停下腳步，走在她前麵幾步的我也停下來回頭。
「稍微、在這裏……談談好嗎……？」
「……好啊。」
我一這麽回答，雅便無言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始靜靜地說起來。
「今天……不，應該說從入學那天起到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透流同學總是在危急的時候前來救我，這讓我非常高興……也非常抱歉……」
燈光不隻照亮噴起的水柱，也照亮雅沉重的表情。
「不管是『生存競爭』那時，還是濱海課程那時，隻要出任何一點差錯，連透流同學都可能喪命……上次的事更是因為我的愚蠢，差一點親手把透流同學……」
「……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平安無事地活著，這樣就夠了。」
「…………」
她沒有回答，我將一直擔心的事問出口。
「雅……你打算退學嗎？」
正如剛才所說，我對「裝鋼」那件事一點也不在意。
可是，周遭的人不同。
就算不知道詳情，但雅穿上「裝鋼」那件事在校內已經傳開了，她一定也經常被投以異樣的眼光吧。
事實上，那些眼光加諸在雅身上的，想必更為沉重。「裝鋼」的「力量」傷了好幾名學生，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也有像橘那樣骨折程度的傷勢。
盡管那是被「裝鋼技師」操縱的結果，但事實就是事實。
如果雅判斷自己再也承受不了罪惡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還有一件事，也是讓我擔心雅想退學的理由——
那就是，她開口邀我去約會前說的話。
雅說，要製造回憶。
一去思考這句話代表的意思，我隻能得到一個結論。
所以我才會這樣問她，一方麵也是為了確認。
在一段仿佛永恒般的沉默之後——
雅斷斷續續地開口說了。
「那天……我穿上『裝鋼』傷害大家那天……醒過來時，小巴陪在我身邊。小巴她……向我道歉。明明該道歉的人是我……」
或許是回憶起痛苦的記憶，使她的表情看起來好難受，明明是我先提起的，卻覺得好心痛。
「小巴一邊道歉，一邊把心裏的話全部跟我說了……最後，她說，我們一起變強吧……」
「……那麽，你有答案嗎？」
麵對我的提問，雅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退學。」
聲音雖小，卻很有力。雅說出了答案。
「這次的事給透流同學、小巴還有很多人都添了麻煩，我知道留下來很厚臉皮……」
「才、才不會……別說自己厚臉皮——不，或許真的會有人這麽想，可是……至少你留下來，我很高興喔。」
「啊……嗬嗬，能聽到你這麽說我也很高興。」
「我上次也說過吧。雅不在會很寂寞的。所以，你說要留下來，我當然很高興啊。」
嗯，謝謝——雅淺淺微笑，繼續說下去。
「這次的事，讓我深刻了解自己在想什麽，變得相當自我厭惡……就像，我不是一直說要透流同學看我變得有多強嗎？」
「嗯，你有說。」
一邊點頭，我才發現被操縱時的記憶，還是留在雅的記憶中了。
「可是，那確實就是我的心願。想要變強，想讓透流同學看到自己變強的樣子……這個想法，甚至到現在也依然不變地在我心中。所以——」
真摯的眼光望著我，雅將自己的願望說出口。
「我，想要變強。真正意義上的堅強……！不隻是力量，也要獲得不受虛假迷惑的堅強內心……！然後，總有一天，希望透流同學可以看到真正變強的我……證明沒有才能也可以改變的我——」
肯定自我內心的欲望，進而堅定目標的堅強意誌。
從雅的眼神和語氣中，都透露出如此真切的心念。
「要是現在逃離了，絕對無法實現那些——所以，我絕對不會從昊陵學園退學，我決定要留在這裏好好努力！」
一口氣說完，雅的臉上再次浮現笑容。
和過去的雅不同，那是帶有堅強意誌的笑。
看到她這樣的笑容，我不由得跟著笑了。
「我知道了，也很期待。希望早日看到雅變強的那天趕快到來。」
「嗯、嗯！」
「還有，既然要努力，就讓我也一起努力，在背後推你一把吧。」
「咦……？透流同學也一起……？」
對意外而睜大眼睛的雅點點頭，我繼續說。
「對啊，當然。橘不是說要一起變強嗎？既然如此，我想加入你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我和雅的目標可是關係密切，怎麽能不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你呢？」
「咦……責、責任……？」
「對啊？有那麽驚訝嗎？」
「唔、不是、呃、那、那個……我是很高興，啊哈哈……」
看到雅不知為何一臉困惑，使我內心詫異。
雅深呼吸了好幾次，順了氣之後——
她抬起頭，氣氛為之一變。
臉上的笑容已消失，取而代之的認真望著我的眼神。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說。」
在夜空中的上弦月下，雅靜靜說了起來。
「之前也說過一樣的事，不過我想再問透流同學一次。關於那件事，希望透流同學能給我答案……這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我知道了。」
理解到她想說的話，我點點頭。
那天，在閃耀金黃光芒的海洋前中斷的話，現在要再次重提。
「我，喜歡透流同學。」
雅訴說著對我的心意。
「當透流同學對我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會寂寞時，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喜歡你。最喜歡你。所以，如果透流同學願意——請你跟我交往。」
隻停頓了一下，雅對我做出告白。
麵對這位將真誠的心意與願望說出口的少女，我的罪惡感再度湧現。
前往煙火大會路上，兩人牽手時使我焦慮不安的那份罪惡感。
可是，即使如此，還是要傳達我的心情。
她已經說了不會逃避，我該做的就是好好做出答覆。
「謝謝你，雅。你說你喜歡我……這讓我，很高興。」
那天在海邊，我猶豫了。
無法舍棄關於複仇的扭曲心態，這樣的我，有辦法回應雅真誠直率的心意嗎？
「可是……」
可是，早在最初，我就已做出答案。
「我有非去完成不可的事。就算拋棄一切，也絕對要完成。」
總有一天，等我完成複仇之後，「複仇者」的道路也將終結。
可是，在那天來臨前，一直在黑暗中前進，拳頭沾滿鮮血的我，真的能回到光明的正途嗎？這樣的家夥，沒有資格站在光明之中接受少女的心意。
就算接受了，等在未來的，也隻有讓少女傷心的結果。
「所以——抱歉。我沒有辦法和雅交往。」
胸口隱隱作痛。
因為我傷害了對自己抱持好感的少女——
可是，心痛的人不隻是我。
「可以問，是什麽事嗎……？」
「……抱歉，我不能說。」
麵對真心誠意的雅，我卻做出不誠實的回答。
可是，縱使不誠實，我也隻能說到這裏。
「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這個，所以有所猶豫……」
因此產生誤解，傷害了她。
「原來是、這樣啊……那，不是因為我的心情讓你覺得很困擾嗎？」
「對啊，不是的。剛才也說了……我真的，很高興。」
「這樣啊……」
彼此的話，都到此打住。
耳邊隻有噴水池發出的聲音。
仿佛時間暫停般的一段沉默——過了一會兒，雅抬起頭。
那一瞬間，令我驚訝。
因為她雖然還是垂著八字眉，嘴角卻漾著一抹微笑。
「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
「咦……？」
「對透流同學而言，那件事比什麽都重要對吧？既然如此，就沒辦法了……還有，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嗎？」
「你想問什麽？」
雅思索了一下，然後開口。
「剛、剛才，你說對我的心意感到高興吧？我可以認為，這表示你有一點喜歡我嗎？可以吧？」
麵對這個問題，我將自從雅對我告白以來，內心一直思考的對雅的心情，老實地說出口。
「我……把雅當作異性對待，也有一點喜歡你。可是，比起這種情感，身為朋友的喜歡更強烈。應該是這樣吧。」
「身為朋友的喜歡啊……」
「……抱歉。」
現在的我，隻能道歉。
可是，雅急忙搖頭。
「啊，不用道歉。雖然覺得很可惜，可是也有點安心喔——」
「安心？」
「嗯。因為你說，既把我當作異性，又有點喜歡我啊……這就表示……」
雅微微低下頭，卻抬眼看我。
因為經常低著頭，對雅來說擺出這種姿勢很自然——
但老實說，這種由下往上的眼光實在可愛得犯規。
「隻、隻要不放棄，往後還是有可能吧？」
再加上這個問題，更使我難以招架。
「可、可能性……？」
「在透流同學心中的我，除了朋友之外，也能被當作女生並且非常喜歡的可能性。」
「咦、啊、呃……也、也可以這麽說吧？」
「啊……耶嘿嘿，太好了……?這樣我就能努力了。不隻變得更強，為了讓你看到我變成一個更有魅力的女生，我也會努力的，透流同學。」
「這、這樣啊……」
她臉上掛著充滿魅力的笑容說著，不知為何懾服在那笑容的我隻能狂點頭。
「呃，總覺得雅真的是十分的樂觀向前呢……」
「我、我很挫折的。可是隻是這樣挫折下去就跟之前一樣了……我已經決定讓心靈變得堅強了，所以至少要努力變得樂觀向前點。」
「原、原來如此。」
「噯、透流同學。我會好好努力，非常非常努力。不管是訓練還是讀書，或是成為具有魅力的女生，我都會努力。所以——」
在羞澀的笑容下，雅發出宣言。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透流同學。」
星空下，包圍在噴水池旁光芒裏的笑容，非常具有魅力。
◇
「……你不用再來了。」
「咦……可、可是……」
因為自己而受傷的二年級男生說出的話，讓雅不知所措。
「真正壞的又不是你，這點事我還明白。所以，你不用再來道歉了。」
「是、是……謝謝你願意原諒我，學長。」
低下頭，雅從男生身旁離開。
透流和巴、茱莉及莉莉絲、莎拉、小虎和龍等人魚貫跟在她身後。
「這麽一來就獲得所有人的原諒了呢。」
「嗯……明明是我自己做錯的事，卻讓大家陪我。謝謝你們。」
「哼。真的是呢。為什麽我不是當事人還要跟著低頭啊……」
「哎呀，我可沒有低頭喔。」
「那你這家夥來幹嘛啊！」
「好啦你冷靜點，小虎。對我們來說，大家能跟著一起來就很感謝了。」
「嗯……謝謝，小虎同學，還有莉莉絲同學。」
金黃少女對小虎齜牙咧嘴，擺出「你看吧」的表情，把小虎恨得牙癢癢的。
看到這情景，透流覺得日常生活終於回來了。
當然，還有一些學生對雅不能諒解。
可是這些，靠雅今後的行動一定能夠圓滿解決。
煙火大會那夜過後，雅的生活中出現兩樣變化。
其一，是重新開始早晚的跑步訓練。
另一樣變化，也和跑步訓練有關——
「早安，雅。」
「早、早安，透流同學。」
在雅的希望下，透流答應每周一天不去和巴晨練，而是來陪雅跑步。
「雅，這個。趁記得時先給你。」
「這、這是……」
開始跑步前，透流交給雅的，是一顆雪白的心型石。
在訴說對透流的戀慕之後，掉在沙灘上的那顆石頭——
現在，再次回到雅手中。
「我一直想著得交還給你，可是旁邊有人的話又不好拿出來……」
看到少年羞赧的樣子，少女吃吃笑了起來。
「我……被誤會也沒關係喔。」
「雅、你……」
「嘻嘻，開玩笑的啦。那今天也加油吧，透流同學。」
「嗯，對耶。」
看到比以前開朗的雅，透流不禁苦笑點頭，和她並肩往前跑。
途中——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看煙火那天，你說要製造回憶，那是什麽意思啊？我還以為你要從昊陵退學，才會那麽說呢。仔細想想，你又沒有那個意思……」
「啊……那、那是……」
雅一邊跑步，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透流的疑問。
「為了、讓自己、今後可以、更有活力、更努力……如果有、美好的回憶、再怎麽辛苦也能加油……」
「這樣啊。能製造開心的回憶，成為讓你努力的動力，我也很高興。」
「嗯、嗯。可是，全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羞恥就是了……」
「……雅，你又提這件事，那我就會永遠忘不掉啦！」
「——唔！透、透流同學大色狼！不可以想起來啦！，」
「是我的錯嗎？」
一邊吵吵鬧鬧，我們一邊以常人無法做到的速度奔馳。
「好，最後一圈！加油喔，雅。」
「嗯、嗯！我會……努力，可是、透流同學，你先跑，沒關係……」
「喔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跑過去囉。」
聽了雅的話，透流提高了速度，讓人難以置信
這是最後一圈。
看著透流的背影迅速變小。
（好快啊，透流同學……而且，好遠。不過，我總有一天會追上你的！）
為了不讓心儀的少年從視野中消失，雅也稍微提升了速度。
今天比昨天快一點，明天比今天快一點。慢慢來。
（到那時候，一定要他回頭看我……！）
少女開始轉變。
一步一步，朝自己的理想邁進。
在高掛上弦月的夜空下，雅靜靜地開口。
將時間往回撥幾天。
距離宅邸那場戰鬥後過了兩天的今天，茱莉依然在住院，我陪在她身旁，有時說說話，有時看電視，日子在平穩中度過。
雖然還有「k」逃脫這個問題需要擔心，但這兩天風平浪靜，至少表麵上讓人覺得已經回到原本和平的日常生活。
可是，就算沒有那件事，原本的日常生活也還沒恢複。
因為我和雅，還沒有好好談談。
昨天和今天，雅都和橘一起來探望茱莉，但也不可能在這種狀況下提起可想而知會讓氣氛沉重的話題。
然而，一到傍晚——
（時間，就快到了……）
我坐立不安，甚至看了好幾次手表。
『晚上六點，能請你到校門口來嗎？』
白天來探病的雅，離開時對我留下這句話。
「……透流，你從剛才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有什麽事嗎？」
「咦？啊……我等一下要和雅碰麵。」
「這樣啊。那差不多該出發了吧？天色也快暗了，出門時要注意腳下喔。」
「喔、啊，我會的。」
五點四十分。現在到校門去還太早。
不過，與其在病房裏坐立不安地熬過這段時間，不如早點到約定會合的地點等雅來，可能還比較好。
「九重，你現在要去校門口嗎？」
走出醫療大樓，剛好和橘撞個正著。
她似乎知道我要和雅見麵的事，為了怕我忘記而過來提醒的。
「對啊，因為離約定時間還有點早，我想繞個路再過去應該差不多。」
「這你不用擔心，雅大概已經到了吧。」
「咦？這樣啊？那我就直接過去了。謝謝你來告訴我。」
「唔呣，路上小心。不要太晚回來了。」
橘目送我背影離開時說的話有些奇怪，但我仍在開始轉成深藍色的天空下跑了起來。
（說得也是啦，萬一談得太久，回來時路確實會有點看不清，比較危險。）
校地內雖然四處設置了路燈，但太陽下山後天色還是一樣很暗。
（談話啊……）
關於「裝鋼」的事，關於告白的事，還有關於今後的事，應該會談這些吧。
這麽說來，想早點結束談話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同時，談話內容一定會很沉重吧。
正因如此，一邊急著向前走，我一邊做好心理準備。
很快地，經過守衛室，穿過正門——
她就在那裏。
「晚、晚安，透流同學。你的傷還好嗎……？」
「喔，就像白天時說的，多少還有點痛而已啦——對了，雅，你怎麽這身打扮？」
話說到一半，我不由得看傻了眼。
這也不能怪我，因為雅穿著浴衣。
「喔，這、這個啊？呃——因為說想留下一些回憶，那個……白天，小巴和小桃就陪我去買了——是不是……不適合我啊？」
「沒、沒那回事。很適合你，很可愛。」
「可……？你、你不用講那種客套話啦……」
「——嗯？不、這不是客套話，我隻是把心裏想的講出來而已。」
「啊……這、這樣啊……呃、謝、謝謝你，透流同學……」
微微低著頭，雅向我道謝。
「不過，你為什麽要穿浴衣啊——不對、比起這件事……我們不是要談談嗎？」
「嗯、嗯……不過在談話之前，可以借我一點時間嗎？」
「咦？喔、嗯嗯，這是沒關係……不過，有什麽事嗎？」
「……其、其實今天，我想去附近舉辦的煙火大會。還有，如果透流同學樂意的話，可不可跟我一……一起去。那個，也就是說——」
「煙火大會……？」
對這突然冒出的字眼感到愕然，我不禁反問。
雅用力點頭。
「我、我想和透流同學約……約會。」
「咦？」
張口結舌，我做出傻愣愣的回應。
原本都做好氣氛會很沉重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竟然會說要和我約會——
我不嚇傻才奇怪呢。
「不行嗎？」
「——可、可以、可以！呃，ok！」
看到她困惑地垂著八字眉時，我趕緊點頭。
「啊哈，太好了。」
瞬間，雅綻放笑容。
「啊。可是我穿這樣，也沒帶錢包，還有，外出證明也沒申請……」
上半身穿著t恤，下半身是運動褲。打扮是還好，沒有外出證明，我們連車站剪票口都出不去。
「這、這樣啊，請等我一下……」
說著雅便丟下我，喀啦喀啦地踏著腳上的木屐，穿過正門跑到守衛室去了。和駐守的警備隊員不知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
「外出證明，開給我們了。」
一問之下，原來外出證明也可以在守衛室申請。
「我還以為隻能在事務處或跟舍監申請呢……」
「嘻嘻。學生手冊裏麵有寫啊，透流同學。」
……遺憾的是，我當然沒好好讀過學生手冊。
「那麽透流同學，我們……去、去約會吧。」
「呃、啊，好……對……」
再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字眼，我的思考才終於跟上眼前發生的事。
現在，我正要和對我有好感的女生，一起去看煙火大會。
約會。
這個字眼引起的驚愕和困惑，以及害臊，到現在還無法收斂——帶著一絲忐忑不安，我們朝車站走去。
（嗚哇，她的耳朵好紅……）
搭上單軌電車，處於和路燈不同的明亮電燈下，我才發現這個事實。
知道緊張的人不隻有我，讓我心情上輕鬆了點。
——話雖如此，也不知道這種場合該說什麽才好，結果相對兩無言。
這時間幾乎沒有學生外出，車內除了我們之外，隻有另外一組人。對方似乎也是要去約會，但是和我們不一樣，看得出他們正開心地聊著天。
總而言之，不能再繼續這無言狀態了，我試著拋出話題。
「就、就快發車了呢。」
「嗯、嗯，對啊.」
「「…………」」
對話結束。
（嗚啊，原本明明可以正常聊天的……）
可是，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以前到底都和雅聊些什麽。
正當我陷入苦惱時，這次輪到雅低著頭開始對我說話。
「我、我是第一次，那個……」
「咦！」
「這是我第一次、和、和男生約會……那個，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原、原來是這樣啊……）
鬆了一口氣……想太多了我。
不管怎麽說，她邊抬眼偷看我邊道歉的樣子，反而讓我覺得抱歉了起來。
「要這麽說的話，我也是第一次約會，超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所以，可能會讓你覺得是無聊的約會，對不起喔。」
「咦……？透流同學也是……第一次嗎？」
她露出意外的表情，反問了我這句話。
「可、可是，你不是和茱莉約會過很多次了嗎？莉莉絲也說她和透流同學約會過啊……」
「和茱莉隻是一起外出，彼此都沒多想什麽。
莉莉絲那次，根本就是她不由分說帶我出去的，總覺得和約會又不大一樣。」
「這、這樣啊……可、可是，在進昊陵之前呢？」
「完全沒有過。以前我總是和兒時玩伴——喔，是個男的，和那家夥還有我妹妹三個人玩在一起。所以，今天應該算是我第一次約會。」
「我是透流同學的第一次……」
仿佛細細體會著什麽似地如此低語後，雅開心地笑了。
「嘻嘻，總覺得好高興喔。我是透流同學的第一次，透流同學也是我的第一次——彼此都是初次體驗呢。」
看到她的笑容，我緊繃的肩膀似乎都放鬆了些。
「對耶。所以，就算有點失敗也不要緊吧？……是說，如果你能原諒我的失敗，我會很高興的。」
最後那句話，是一邊苦笑，一邊自然脫口而出的。
剛才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煩惱，簡直不像真的。
「嗯，如果我失敗，你也不要跟我計較喔。」
「哈哈，那當然。」
之後，很快地便抵達車站。
電車一停，我就站起來——對雅伸出手。
「啊……謝謝，透流同學。」
小心翼翼地拉著我的手，雅也站了起來。
不過，事情可不是到此為止。
「……那、那個，透流同學。可以保持、這樣嗎？」
「保持這樣？」
「手，可以繼續牽著你嗎……」
「咦？啊……喔，可以啊。畢竟……是約會嘛。」
「嗯！」
臉上漾著羞赧微笑，握著我的手卻更緊了。
這令我非常害羞，小鹿亂撞之中，也有一絲罪惡感。
轉乘另一班電車，愈是接近目的地那一站，車上就有愈多一樣要去看煙火大會的人。不久抵達車站後，走到外麵一看，到處都有協助遊客前往會場的引導員，我們開始跟著周遭也要去會場的人，一起緩緩走向目的地。
「路邊攤還滿多的呢。」
「要不要先買什麽吃？」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抵達會場之後，或許沒有時間再找攤販買東西了。」
另一方麵，因為現在也快到我們平時吃晚餐的時間，在先吃東西這方麵我們立刻達成共識。
在這裏放開手，我買了熱狗和烤玉米，雅則買鮪魚沙拉可麗餅。另外我們還各買了一個大車輪餅，一邊朝會場走去，一邊吃了起來。
對了，因為我沒帶錢包，這些東西都先請雅出錢。因為是臨時的約會所以也沒辦法，但我心一裏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用……
「啊，透流同學。」
「嗯？」
「呃……」
看著我的臉，雅一臉欲言又止。
「玉米，沾在臉上了。」
說著，她伸手幫我取下臉頰上的玉米粒。
——而且，還直接一口吃掉。
「啊……」
「咦、呃……好、好害羞喔，這麽做……」
「對、對啊……」
彼此都想著一樣的事，低著頭不敢看對方。
就在此時——
砰！隨著一聲巨響，連空氣都為之振動，夜空中綻放了一大朵煙花。
「哇，好美……而且好大喔……」
發射地點好像就在附近，所以視覺上特別震撼，雅和我都看得出神了。
「真的好大呢。我是第一次在這麽近的地方看煙火。」
「嗬嗬，我也是喔。真的好有震撼力。」
「對啊，不過，看著天空走路有點危險，我們先忍耐一下，抵達會場再慢慢欣賞吧。」
「嗯，說得也是。」
把垃圾丟在路旁設置的垃圾桶後，我們再次朝會場前進——
雅悄悄地，同時也有點遲疑地，把手放在我手上。
「人、人這麽多，這樣才不會分散。」
這麽說著掩飾我的害羞，握住雅的手——
「嗯，謝謝你，透流同學。」
雅笑了，回握住我的手。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我們終於抵達當作煙火大會會場使用的河堤——
等著我們的，是非常嚴重的事態。
找到能站著看煙火的落腳處，並停下來觀看煙火。到此為止都還好。
然而，漸漸地會場愈來愈擁擠，因為人實在太多，空間自然變得狹窄，我和雅的距離也愈來愈靠近。到這裏為止也還沒事。
之後——雅那份量十足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臂。事態就從這時開始朝奇怪的方向發展。雖然想換個地方站，但川流不息的人潮不斷湧上，根本連移動都無法移動。雅的胸部逐漸壓上我的手臂，連形狀都變了——為了解決而勉強移動身體的結果，隻是加深事態的嚴重性。
不，應該說加深我手臂陷入胸部的嚴重性。
（喔喔喔由我的肱橈肌、橈側屈腕肌、伸指總肌和其他種種肌肉組合而成的上臂深深陷入哈密瓜（※這是譬喻）之中了啦。）
整條手臂三百六十度完全被棉花糖的柔軟包裹，我的腦袋也一團混亂了。
至今，雖然好幾次和茱莉躺在一起睡覺時，曾碰到她那小巧的胸部。
和莉莉絲手挽著手時，手肘也曾撞到她柔軟彈性的胸部，引起搖晃。
和橘練習地板動作時，臉被壓在她軟綿綿的胸口過。
也曾因一場意外，雙手不小心抓到伊萬裏形狀美好的胸部。
然而，此時麵對這壓倒性的戰力，前麵所有的印象都從記憶中消失了（※暫時性的）。
當然，雅自己也充分理解目前的狀況。
除了害羞，炎熱的天氣造成呼吸困難、臉頰通紅的她抬起頭看我。
「嗯、呼……啊、啊、抱、抱歉，透流同學。我……嗯唔、唔唔！」
「不不不不不，不需要道歉啊。該說這是意外嗎？還是該說無奈的狀況呢？老實說我現在就像在天堂，又像在地獄……」
（呃，我到底在說什麽啊啊啊啊啊……！）
在大朵煙花綻放的繽紛夜空下，我內心嘶吼。
——對了，現在說好像有點晚，不過那些肌肉名稱的知識都是從龍那裏學來的。
結果，直到煙火大會結束，我內心的天堂地獄小劇場都一直持續上映。
接近尾聲時，周遭的人開始動起來，準備踏上歸程，拜此之賜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分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跟著人群移動。
直到走下堤防，踏上通往市區的道路時，才終於喘了一口氣。
「「…………」」
「呃……我們，回去吧。」
「嗯、嗯，也對……」
也沒心情去逛夜市路邊攤了，我們決定就此打道回府。
回程的電車上，因為煙火大會中發生的事太尷尬，我們幾乎沒有交談。
很快地就要改搭返回昊陵學園的單軌電車了。此時雙方都察覺到約會就要結束，氣氛也變得有些沉重。
就連單軌電車抵達學園門口時，也僅交換了「到了耶」「下車吧」的對話。
穿過路燈照亮的大門，無言走回宿舍途中——
「噯，透流同學……可不可以，繞點遠路……？」
在該分手的岔路前，雅突然這麽說。
察覺她的意思，我便提議走向這時間幾乎不會有人經過，得穿過庭園的那條路。
她不反對，於是我們走上另一條不是通往宿舍的路。
過了一會兒，快要進入庭園時，雅終於開口。
「煙火，好美喔。整個天空都是
……中途雖然變得有點尷尬，但今天真的很開心呢。」
「我也很開心。能在那麽近的地方看煙火，我超興奮的。」
「嗬嗬，對啊。砰、砰！每一次發射時好像連身體都跟著振動了呢。」
「對啊，那真的很厲害。能感覺到體內的芯都跟著顫抖振動，真是難得的體驗，今晚的事，我看暫時很難忘記了。」
「嗯……啊……不過中途發生的事，你要趕緊忘記喔？」
「當、當然……」
雖是這麽回答，但要人快點忘記才是強人所難吧。
因為想起那件事，莫名的又尷尬起來，我們再次陷入沉默，默默前進。身旁的庭園裏，四季綻放的薔薇在路燈下浮現。或許是因為晚上視線不好，總覺得和平常經過時比起來香味更濃烈。
不久，雅在被燈光照亮的噴水池附近停下腳步，走在她前麵幾步的我也停下來回頭。
「稍微、在這裏……談談好嗎……？」
「……好啊。」
我一這麽回答，雅便無言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始靜靜地說起來。
「今天……不，應該說從入學那天起到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透流同學總是在危急的時候前來救我，這讓我非常高興……也非常抱歉……」
燈光不隻照亮噴起的水柱，也照亮雅沉重的表情。
「不管是『生存競爭』那時，還是濱海課程那時，隻要出任何一點差錯，連透流同學都可能喪命……上次的事更是因為我的愚蠢，差一點親手把透流同學……」
「……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平安無事地活著，這樣就夠了。」
「…………」
她沒有回答，我將一直擔心的事問出口。
「雅……你打算退學嗎？」
正如剛才所說，我對「裝鋼」那件事一點也不在意。
可是，周遭的人不同。
就算不知道詳情，但雅穿上「裝鋼」那件事在校內已經傳開了，她一定也經常被投以異樣的眼光吧。
事實上，那些眼光加諸在雅身上的，想必更為沉重。「裝鋼」的「力量」傷了好幾名學生，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也有像橘那樣骨折程度的傷勢。
盡管那是被「裝鋼技師」操縱的結果，但事實就是事實。
如果雅判斷自己再也承受不了罪惡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還有一件事，也是讓我擔心雅想退學的理由——
那就是，她開口邀我去約會前說的話。
雅說，要製造回憶。
一去思考這句話代表的意思，我隻能得到一個結論。
所以我才會這樣問她，一方麵也是為了確認。
在一段仿佛永恒般的沉默之後——
雅斷斷續續地開口說了。
「那天……我穿上『裝鋼』傷害大家那天……醒過來時，小巴陪在我身邊。小巴她……向我道歉。明明該道歉的人是我……」
或許是回憶起痛苦的記憶，使她的表情看起來好難受，明明是我先提起的，卻覺得好心痛。
「小巴一邊道歉，一邊把心裏的話全部跟我說了……最後，她說，我們一起變強吧……」
「……那麽，你有答案嗎？」
麵對我的提問，雅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退學。」
聲音雖小，卻很有力。雅說出了答案。
「這次的事給透流同學、小巴還有很多人都添了麻煩，我知道留下來很厚臉皮……」
「才、才不會……別說自己厚臉皮——不，或許真的會有人這麽想，可是……至少你留下來，我很高興喔。」
「啊……嗬嗬，能聽到你這麽說我也很高興。」
「我上次也說過吧。雅不在會很寂寞的。所以，你說要留下來，我當然很高興啊。」
嗯，謝謝——雅淺淺微笑，繼續說下去。
「這次的事，讓我深刻了解自己在想什麽，變得相當自我厭惡……就像，我不是一直說要透流同學看我變得有多強嗎？」
「嗯，你有說。」
一邊點頭，我才發現被操縱時的記憶，還是留在雅的記憶中了。
「可是，那確實就是我的心願。想要變強，想讓透流同學看到自己變強的樣子……這個想法，甚至到現在也依然不變地在我心中。所以——」
真摯的眼光望著我，雅將自己的願望說出口。
「我，想要變強。真正意義上的堅強……！不隻是力量，也要獲得不受虛假迷惑的堅強內心……！然後，總有一天，希望透流同學可以看到真正變強的我……證明沒有才能也可以改變的我——」
肯定自我內心的欲望，進而堅定目標的堅強意誌。
從雅的眼神和語氣中，都透露出如此真切的心念。
「要是現在逃離了，絕對無法實現那些——所以，我絕對不會從昊陵學園退學，我決定要留在這裏好好努力！」
一口氣說完，雅的臉上再次浮現笑容。
和過去的雅不同，那是帶有堅強意誌的笑。
看到她這樣的笑容，我不由得跟著笑了。
「我知道了，也很期待。希望早日看到雅變強的那天趕快到來。」
「嗯、嗯！」
「還有，既然要努力，就讓我也一起努力，在背後推你一把吧。」
「咦……？透流同學也一起……？」
對意外而睜大眼睛的雅點點頭，我繼續說。
「對啊，當然。橘不是說要一起變強嗎？既然如此，我想加入你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我和雅的目標可是關係密切，怎麽能不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你呢？」
「咦……責、責任……？」
「對啊？有那麽驚訝嗎？」
「唔、不是、呃、那、那個……我是很高興，啊哈哈……」
看到雅不知為何一臉困惑，使我內心詫異。
雅深呼吸了好幾次，順了氣之後——
她抬起頭，氣氛為之一變。
臉上的笑容已消失，取而代之的認真望著我的眼神。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說。」
在夜空中的上弦月下，雅靜靜說了起來。
「之前也說過一樣的事，不過我想再問透流同學一次。關於那件事，希望透流同學能給我答案……這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我知道了。」
理解到她想說的話，我點點頭。
那天，在閃耀金黃光芒的海洋前中斷的話，現在要再次重提。
「我，喜歡透流同學。」
雅訴說著對我的心意。
「當透流同學對我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會寂寞時，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喜歡你。最喜歡你。所以，如果透流同學願意——請你跟我交往。」
隻停頓了一下，雅對我做出告白。
麵對這位將真誠的心意與願望說出口的少女，我的罪惡感再度湧現。
前往煙火大會路上，兩人牽手時使我焦慮不安的那份罪惡感。
可是，即使如此，還是要傳達我的心情。
她已經說了不會逃避，我該做的就是好好做出答覆。
「謝謝你，雅。你說你喜歡我……這讓我，很高興。」
那天在海邊，我猶豫了。
無法舍棄關於複仇的扭曲心態，這樣的我，有辦法回應雅真誠直率的心意嗎？
「可是……」
可是，早在最初，我就已做出答案。
「我有非去完成不可的事。就算拋棄一切，也絕對要完成。」
總有一天，等我完成複仇之後，「複仇者」的道路也將終結。
可是，在那天來臨前，一直在黑暗中前進，拳頭沾滿鮮血的我，真的能回到光明的正途嗎？這樣的家夥，沒有資格站在光明之中接受少女的心意。
就算接受了，等在未來的，也隻有讓少女傷心的結果。
「所以——抱歉。我沒有辦法和雅交往。」
胸口隱隱作痛。
因為我傷害了對自己抱持好感的少女——
可是，心痛的人不隻是我。
「可以問，是什麽事嗎……？」
「……抱歉，我不能說。」
麵對真心誠意的雅，我卻做出不誠實的回答。
可是，縱使不誠實，我也隻能說到這裏。
「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這個，所以有所猶豫……」
因此產生誤解，傷害了她。
「原來是、這樣啊……那，不是因為我的心情讓你覺得很困擾嗎？」
「對啊，不是的。剛才也說了……我真的，很高興。」
「這樣啊……」
彼此的話，都到此打住。
耳邊隻有噴水池發出的聲音。
仿佛時間暫停般的一段沉默——過了一會兒，雅抬起頭。
那一瞬間，令我驚訝。
因為她雖然還是垂著八字眉，嘴角卻漾著一抹微笑。
「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
「咦……？」
「對透流同學而言，那件事比什麽都重要對吧？既然如此，就沒辦法了……還有，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嗎？」
「你想問什麽？」
雅思索了一下，然後開口。
「剛、剛才，你說對我的心意感到高興吧？我可以認為，這表示你有一點喜歡我嗎？可以吧？」
麵對這個問題，我將自從雅對我告白以來，內心一直思考的對雅的心情，老實地說出口。
「我……把雅當作異性對待，也有一點喜歡你。可是，比起這種情感，身為朋友的喜歡更強烈。應該是這樣吧。」
「身為朋友的喜歡啊……」
「……抱歉。」
現在的我，隻能道歉。
可是，雅急忙搖頭。
「啊，不用道歉。雖然覺得很可惜，可是也有點安心喔——」
「安心？」
「嗯。因為你說，既把我當作異性，又有點喜歡我啊……這就表示……」
雅微微低下頭，卻抬眼看我。
因為經常低著頭，對雅來說擺出這種姿勢很自然——
但老實說，這種由下往上的眼光實在可愛得犯規。
「隻、隻要不放棄，往後還是有可能吧？」
再加上這個問題，更使我難以招架。
「可、可能性……？」
「在透流同學心中的我，除了朋友之外，也能被當作女生並且非常喜歡的可能性。」
「咦、啊、呃……也、也可以這麽說吧？」
「啊……耶嘿嘿，太好了……?這樣我就能努力了。不隻變得更強，為了讓你看到我變成一個更有魅力的女生，我也會努力的，透流同學。」
「這、這樣啊……」
她臉上掛著充滿魅力的笑容說著，不知為何懾服在那笑容的我隻能狂點頭。
「呃，總覺得雅真的是十分的樂觀向前呢……」
「我、我很挫折的。可是隻是這樣挫折下去就跟之前一樣了……我已經決定讓心靈變得堅強了，所以至少要努力變得樂觀向前點。」
「原、原來如此。」
「噯、透流同學。我會好好努力，非常非常努力。不管是訓練還是讀書，或是成為具有魅力的女生，我都會努力。所以——」
在羞澀的笑容下，雅發出宣言。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透流同學。」
星空下，包圍在噴水池旁光芒裏的笑容，非常具有魅力。
◇
「……你不用再來了。」
「咦……可、可是……」
因為自己而受傷的二年級男生說出的話，讓雅不知所措。
「真正壞的又不是你，這點事我還明白。所以，你不用再來道歉了。」
「是、是……謝謝你願意原諒我，學長。」
低下頭，雅從男生身旁離開。
透流和巴、茱莉及莉莉絲、莎拉、小虎和龍等人魚貫跟在她身後。
「這麽一來就獲得所有人的原諒了呢。」
「嗯……明明是我自己做錯的事，卻讓大家陪我。謝謝你們。」
「哼。真的是呢。為什麽我不是當事人還要跟著低頭啊……」
「哎呀，我可沒有低頭喔。」
「那你這家夥來幹嘛啊！」
「好啦你冷靜點，小虎。對我們來說，大家能跟著一起來就很感謝了。」
「嗯……謝謝，小虎同學，還有莉莉絲同學。」
金黃少女對小虎齜牙咧嘴，擺出「你看吧」的表情，把小虎恨得牙癢癢的。
看到這情景，透流覺得日常生活終於回來了。
當然，還有一些學生對雅不能諒解。
可是這些，靠雅今後的行動一定能夠圓滿解決。
煙火大會那夜過後，雅的生活中出現兩樣變化。
其一，是重新開始早晚的跑步訓練。
另一樣變化，也和跑步訓練有關——
「早安，雅。」
「早、早安，透流同學。」
在雅的希望下，透流答應每周一天不去和巴晨練，而是來陪雅跑步。
「雅，這個。趁記得時先給你。」
「這、這是……」
開始跑步前，透流交給雅的，是一顆雪白的心型石。
在訴說對透流的戀慕之後，掉在沙灘上的那顆石頭——
現在，再次回到雅手中。
「我一直想著得交還給你，可是旁邊有人的話又不好拿出來……」
看到少年羞赧的樣子，少女吃吃笑了起來。
「我……被誤會也沒關係喔。」
「雅、你……」
「嘻嘻，開玩笑的啦。那今天也加油吧，透流同學。」
「嗯，對耶。」
看到比以前開朗的雅，透流不禁苦笑點頭，和她並肩往前跑。
途中——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看煙火那天，你說要製造回憶，那是什麽意思啊？我還以為你要從昊陵退學，才會那麽說呢。仔細想想，你又沒有那個意思……」
「啊……那、那是……」
雅一邊跑步，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透流的疑問。
「為了、讓自己、今後可以、更有活力、更努力……如果有、美好的回憶、再怎麽辛苦也能加油……」
「這樣啊。能製造開心的回憶，成為讓你努力的動力，我也很高興。」
「嗯、嗯。可是，全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羞恥就是了……」
「……雅，你又提這件事，那我就會永遠忘不掉啦！」
「——唔！透、透流同學大色狼！不可以想起來啦！，」
「是我的錯嗎？」
一邊吵吵鬧鬧，我們一邊以常人無法做到的速度奔馳。
「好，最後一圈！加油喔，雅。」
「嗯、嗯！我會……努力，可是、透流同學，你先跑，沒關係……」
「喔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跑過去囉。」
聽了雅的話，透流提高了速度，讓人難以置信
這是最後一圈。
看著透流的背影迅速變小。
（好快啊，透流同學……而且，好遠。不過，我總有一天會追上你的！）
為了不讓心儀的少年從視野中消失，雅也稍微提升了速度。
今天比昨天快一點，明天比今天快一點。慢慢來。
（到那時候，一定要他回頭看我……！）
少女開始轉變。
一步一步，朝自己的理想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