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不是喜歡他呢」
絕對雙刃absolute duo 作者：柊★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哥哥?」
喀嚓——
回過頭時，音羽正用手中的平板電腦拍下我的照片。
（她真的很喜歡那個啊……）
聽說平板電腦是莉莉絲幫她準備來上課用的。
對於已經習慣在紙上抄筆記的我而言有點難以想像，但音羽說，隻要習慣就不會覺得突兀。
可以聽音樂，可以拍照或錄影——但不具上網機能——平板電腦已經成為音羽最喜歡的東西了。
「路上小心，哥哥。再見，大家?」
「嗯，晚點見囉。」「好的——我出發了。」「莎拉，不要對她太嚴格喔。」
在音羽和莎拉的目送下，我們出發前往校舍。
這是音羽寄居昊陵學園後的第二個周末。
已逐漸成為日常的這幅早晨光景，令我感到非常幸福。
路上小心，晚點見——
曾以為再也無法交換這樣的對話，現在的我真的很幸福。
到學校不久後，就是早上的班會時間。月見正在說明今後的行事曆。
「所以就是這樣囉，拜某人之賜，破壞了原本在一年級時就該體驗的『咬龍戰』，即將在一個月後重新舉行。別忘了喔?」
「……可以不要看著我說這種話嗎？」
「不過！『位階4』以上的人會破壞力量之間的平衡，所以不需要上場，麻煩囉☆」
我出神地想著自己的事，照常處於情緒高昂白兔模式中的月見說什麽，完全沒聽進腦袋。
腦中想的不是「咬龍戰」的事，更不是接下來要上的課。
而是今天放學後和晚上的事。
原本星期六下午的慣例是和茱莉對戰，然而狀況從上周開始有了些改變。
『你該多留一點時間陪伴音羽才對。』
在茱莉如此強烈要求下，暫時取消了周末對戰。
隻要一輸給她，我幾乎得昏迷一整天，和音羽相處的時間自然大減。
因為茱莉說，隻要一想到這個就無法認真揮劍，我也隻好答應。
同時，一到周末，茱莉就會去莉莉絲房間過夜。
音羽則和她交換，來我們的房間過夜。
雖然不能改變室友，就像之前茱莉有時會去莉莉絲或雅她們房間過夜一樣，這樣的交換不會造成問題。
隻是，我的心情有點複雜。
能增加和音羽相處的時間固然開心，卻也因此失去和茱莉相處的時間了。
雖說，隻要有人陪在茱莉身邊，她就不會感到那麽寂寞——
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有了改變，還是讓我心情很複雜。
我再次體認，和茱莉共度的時光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正因如此，心情更是五味雜陳。
「在說明『咬龍戰』的特別加分之前……『焰牙』！」
「透流！」
「——唔？」
銀發少女的呼喊，使我猛地回神。
「蛇腹劍」的劍尖已進逼眼前，我立刻向後仰，以空手奪白刃的招式製止了她。
「嘖……！」
突襲我的兔耳級任嘖了一聲。
「嘖什麽嘖啊！突然殺過來是想幹嘛！」
「咦，是九重同學你先不聽老師說話的吧？我隻是朝你丟一根粉筆而已☆」
「你那是哪一國的粉筆啊！」
「好囉好囉，該來說明特別加分的事了?」
把我的吐槽當作耳邊風，月見消去「蛇腹劍」，重新回到「咬龍戰」的話題。
我可不想再被美其名為粉筆的白刃突襲，接下來隻好認真聽她說明注意事項，平安度過了班會時間。
獲得「升華之儀」的權利——
這就是早上班會時月見說的特別加分。除了不能參加「咬龍戰」的我、茱莉、莉莉絲和小虎四人之外，班上同學全都熱血沸騰了。
從班上舉行的選拔戰中選出八個同學，組隊與新入學的一年級生一起參加模擬戰。除了團隊必須獲勝之外，個人也不能在戰鬥中倒下，才有資格獲得特別加分，條件可說相當嚴苛。
話雖如此，光是能獲選進入選拔隊，就可獲得獎金，因此，大家狂熱地投入訓練之中。
從這個星期最後一堂課上舉行的「焰牙」使用訓練，就能明顯看出大家有多投入。
「我要上了喔，透流同學……！喝啊啊啊啊啊啊！」
用力朝地麵一蹬，雅舉著「騎兵槍」向我突擊，相對地，我則使用「楯」正麵迎擊。
鏗！在強烈的衝擊力道下，我被往後推了一小步。
（不愧是騎兵槍，力道真夠重……！）
雖說雅隻有「位階2」，持超重量武器施展的一擊，幾乎可與「位階3」匹敵——不過，也僅止如此。
我稍微改變「楯」的角度，往斜上方撥開她的突擊，回避了兩者之間的僵持角力。
雅原本一定以為接下來會僵持不下吧。
失去平衡的她往前方傾倒，隻要朝她肩膀輕輕一推，她就倒在地上了——本該如此才對。
「還、沒、呢……！」
她張開雙腿用力站穩馬步，保持這姿勢舉起「騎兵槍」，水平橫掃了一圈。
「嗚喔……！」
我垂直向上跳，避開雅的攻擊。
這個瞬間，一直在旁伺機而動的某個人采取行動了。
「你太不小心了，九重！」
這凜然的聲音響起時，「鐵鎖鏈」也正朝我襲來。
「鐵鎖鏈」的行家——橘的目標不是打倒我，而是把我捆起來。
瞬間，鎖鏈準確無誤地纏繞我的腳，在我落地之前，橘用力拉動鎖鏈。
盡管有「位階」之差，身體還在半空中的我無法站穩使力。
（咕嗚，要是有茱莉的「天翔颯」，說不定還有辦法……）
問題是，茱莉現在也正與別的同學打得如火如茶。
我、茱莉、莉莉絲和小虎四人，被月見指派為其他同學的練習對手，按照規定不能主動攻擊，隻能在防禦狀態下戰鬥。
我的對手是雅和橘，以及——
「我贏定了，九重！」「九重—————！」
從左右兩側飛來的是泉與城上。
雖然被「鎖鏈」拉扯著身體，我還是重新穩住平衡，勉強著地。就在這一刹那，「斧」的沉重砍擊與「廣刃劍」的犀利斬擊同時攻了上來。
鏗鏘！碰！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與一記悶響同時發生。
以「楯」回應城上的斬擊，拳頭則打向泉的「斧」，改變攻擊軌道。
「可惡！九重！」
「嗚哇，等一下啊，城上！」
城上的劍刃被我的「楯」格開，腳步踉蹌不定。即使如此，他仍立刻重新展開攻擊。我趕緊喊停。
然而，他根本聽不進我的聲音，手中劍刃未停，直朝我突刺而來。
「就說等一下了……！」
劍尖掠過製服那一瞬之後，我抓住他握劍突刺的手，朝下盤一掃，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不過，算準城上摔到地麵的瞬間，再次拉住他的衣服，讓他免於受傷。
「城上，剛才是我輸了，你先等一下。」
「你說什麽……？」
我指著腳下要他自己看。
地上畫著一個限製我行動範圍的圓圈。
而我的腳稍微超出了圈外一點。
被橘拉出圈外時，我就已經算輸了，激動的城上卻沒發現。
「嘖……還以為可以親手斬了你……！」
重重喘著氣，城上背轉過
身離開。
——不過，他偷偷握拳做了個勝利姿勢，這我可沒看漏。
這時，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哈哈，嘴上那麽說，其實他心裏高興得很，城上那家夥真是……對了，你覺得那家夥進步得如何？」
「變得很強了喔。升上『位階3』之後，動作也變得更漂亮了。」
「這種話由『位階5』的你說來，有點像是諷刺喔，九重。」
「啊、抱歉……」
我一道歉，泉又拍拍我的背笑了。
「哈哈哈！別在意，純粹是嫉妒你罷了！」
「咦，我還以為你隻是開玩笑的！」
「老實說，一半一半啦。不過，要是城上聽到你剛才那句話一定會很開心。那家夥總說，總有一天要打倒你。」
盡管大家都是一心想變強，同學之中難免會有合不來的人。
對我來說，那就是城上。
他似乎對我受到特別待遇的事心生不滿。
「——我不會要求他一定要和我做好朋友，隻希望至少相處起來可以再放輕鬆一點啊……」
「哎呀，其實他沒嘴上說的那麽討厭你喔。城上那家夥曾說，要是你真的是個超討人厭的家夥就好了。」
泉嘻嘻一笑，走遠的城上正不悅地叫他快點跟上。
「是是是，這就來了……總之，雖然是個麻煩家夥，請不要把他想得太壞。」
留下這句話，泉也小跑步離開了。
（真沒想到啊……）
平常隻感受得到他對我的敵意，沒想到城上對我還有那樣的評語。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的事，這麽想著回頭一看——
雅正舉著騎兵槍試著小動作突擊了幾次，橘則在一旁跟她討論。
「我是想像這樣增加招式……」
「嗯，我認為這樣不錯。『騎兵槍』重量夠重，即使招式增加，攻擊力道也不會減輕，先以連續攻擊讓對方喘不過氣——」
「再用突擊來破壞對方的防守，對吧。」
雅用力往前踏一步，手中的「騎兵槍」向前突刺。
「哇，休息時間還這麽熱切討論喔？」
「嗬嗬，時間用來休息太浪費了。」
我走向她們搭訕，雅給了我一個幹勁十足的笑容。
參加選拔戰的同學們，輪流以我和茱莉他們為對手，進行模擬戰。
現在是在下一場模擬戰開始前的短暫休息時間。
「啊！透流同學，可以拜托你一件有點麻煩的事嗎？」
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想練習用橘剛才建議的方式進攻。
「雖然也可以之後再練習，可是練習用的長槍用起來不一樣……」
訓練室裏經常備有練習用的武器，可是都是木製品。
其中有部分武器灌入了鉛液，隻要重量和真正的武器相差不多，用來練習倒也綽綽有餘。
問題是，不管練習用的武器有沒有灌鉛，重量都和雅的「騎兵槍」差太多了。
「抱、抱歉，雖然有點危險，我想透流同學應該願意接受吧……」
「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吧。再說，隻要沒有『那個』就不會造成危害啦。」
隻有在使用「焰牙」的人懷有加害之意或敵意、殺意等負麵情感時，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不過，雅當然不可能對我懷有那種情感，所以我笑著答應了。
「沒問題的，我對透流同學懷有的，隻會是喜歡的情感嘛?」
「……小雅，抱歉讓我插個嘴，你這樣說其實也有點可怕……」
「我也這麽覺得，感覺有點病態……」
「咦咦咦？」
看到雅慌張失措的樣子，我和橘都笑了，休息了一會兒之後，開始利用所剩不多的休息時間做攻擊練習。
「我要上囉！」
雅的槍頭對我施展連綿不斷的攻擊，我有時防禦，有時格開。
和突擊不同，這種攻擊的目的不是一擊打倒對手，雅的上半身不會向前傾，也就不會失去平衡。
（表現得很不錯。不過，更優秀的是——）
她眼神中的光芒。
雅對我展現出認真的眼神與拚勁，明確傳遞了她想變強的心意。
經曆了與畢翠克絲手下那群「獸」的戰鬥，甚至曾徘徊於死亡邊緣，但是，她那天下定的決心依然沒有絲毫動搖。
（這樣下去，下次一定能順利完成「位階升華」的，雅。）
這麽想著，我故意讓「楯」彈開，露出一點破綻。
如果不這麽做，就無法讓雅練習在對手防守失誤時施展的絕技了。
「——唔！就趁現在……！」
刹那，雅的身形微微下沉，擺出突擊前的上身前傾姿勢——朝地麵一蹬。
「喝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股沉重的壓力，釋放犀利而快速的一擊。
不用妄想正麵接下這一擊，我認真發動「楯」，承受了雅的攻擊。
（很不錯的一擊！如果是這樣的話——）
不過，我的思考在中途強製性地中斷了。
視野忽然一片模糊，無法聚焦。
「——唔！」
膝蓋發軟，沒能擋住「騎兵槍」的突擊，我就這樣飛了出去。
「透流同學，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九重？」
兩人慌張地——也難怪她們會緊張——朝我飛奔過來。
「我沒事，應該沒有受傷。」
撐起上半身，一屁股跌坐在地的我抬頭對她們苦笑。
「大概是肚子餓的關係吧，有點使不上力……」
「這樣啊，該說幸好嗎……？呼，真是嚇死我了……」
「嗬嗬， 『巴豆妖』引起的一場虛驚。」（注：「巴豆妖」為閩南語，意思是肚子餓。）
雅鬆了一口氣，橘和我一樣露出苦笑。
「總之先別管我了，剛才的攻擊很不錯喔，也確實掌握了我的破綻。」
「嗬嗬，謝謝。」
雅一臉開心地對我伸出手。
我抓住她的手站起來，可是——
（嗯……？）
不經意地感覺到一股視線，轉頭望去，莉莉絲正用擔憂的表情看著我。
我輕輕招手，表示沒有受傷，休息時間正好結束。
訓練完畢，自由的時刻來臨，可以好好放輕鬆了。
「哥哥，你回來啦。」
空著肚子回到宿舍的我們，一看到等在門口的音羽臉上的笑容，疲勞也丟到九霄雲外。
「我回來了，音羽。今天課上得順利嗎？」
「嗯！」
從那開朗的回應，感覺得出她真的樂在其中——
「莎拉姊的教法簡單易懂，上起課來真的很開心。」
（很、開心……？）
從妹妹口中聽見我無法理解的日語。
「哥哥下次也一起給莎拉姊教教看？」
我立刻搖頭，否決了這個全世界最可怕的提案。
站著說話是不會飽的，我們決定先朝學校餐廳走去。
一起吃午餐的都是老麵孔，有我、茱莉、音羽、莉莉絲、雅、橘、小虎和龍。
到了餐廳，今天吃的是自助餐，大家拿了盤子各自裝著自己喜歡的菜肴，回到餐桌邊。
「我之前就想問了——哥哥是不是很怕莎拉姊啊？」
吃到一半，音羽問了我這個問題——為了顧慮莉莉絲的心情，還特地壓低聲音。
「……有一點啦。」
雖然覺得她對莉
莉絲的忠心很了不起，明白是因為這樣而對我特別嚴厲，但也不能怪我這麽想。
順帶一提，為了方便莉莉絲隨時可以找到她，莎拉站在不遠處的牆邊待命。
「上次哥哥說她很恐怖，可是我不覺得啊。嚴肅的一麵也可以解釋成認真吧，我就覺得她很溫柔……啊，不過我上課打嗬欠的時候，她倒是真的很可怕。」
畢竟莎拉整個白天都在為音羽上課，她們相處的時間很長。
正因如此，音羽認識的莎拉，才會有我沒看過的一麵吧。可是，用溫柔這個詞匯來形容，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也讚成音羽說的喔，莎拉不但泡奶茶好喝，做出的甜點也無可挑剔。」
「是啊?，我總覺得自己是為了下午的點心時間而認真上課的呢。」
（……這跟上鉤的魚有什麽兩樣……）
坐在我左右兩邊的茱莉和音羽說著這樣的感想時，隔著桌子坐在對麵的橘對我說：
「不好意思，大家聊莎拉的事聊得正開心卻被我打斷——我說一下就好，九重，雖然在音羽麵前盡量不想講這種話——你最近是不是又吃太多肉了啊？老是提醒你要多吃點蔬菜，你都忘了嗎？」
「唔……」
窮於回應的我，盤子上確實裝滿了煎餃和牛肉可樂餅之類的食物。
「啊，不用擔心喔。我已經把哥哥的煎餃換成蔬菜餃子，可樂餅也是豆腐做的喔。」
「什麽？」
大受衝擊的我，低頭檢查盤子上的料理。
「怎、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我夾的確實是豬肉煎餃和牛肉可樂餅啊……？」
「……對不起！趁透流不注意的時候，我把它們調包了。」
「茱莉？」
一旁的龍拍拍肚皮，表示他吃掉了我被調包的煎餃和可樂餅。
食量小的茱莉負責調包，大胃王龍則負責攝食，這隊形太完美了。
「感謝兩位的幫助，茱莉姊，龍哥。」
而，首謀者是我親愛的妹妹。
「幹得好，音羽。」
「耶嘿嘿?謝謝你，小虎兒。」
「幹得好才怪啦！」
「早點告訴我的話，我也可以貢獻一點主意喔。」
「呼呼，這麽說的話，我也得幫忙才行囉。」
「不準幫————！」
智囊型的兩人看著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的明天（的肉）到底會變成怎樣啊。
不過，一連串的打擊並非就此結束。
「啊，對了，昨天哥哥吃了很多的炸雞塊，其實也是豆腐做的喔?」
「什麽啊～～？」
龍再次拍拍肚皮，表示我的炸雞塊一樣祭了他的五髒廟。
我的內心湧現殺意。
「那種事，不是一嚐味道就該發現了嗎？透流……？」
「不，我隻覺得調味變得清爽多了……」
莉莉絲這麽問，我隻好說明，因為毫不懷疑那是肉，就算覺得有點怪，也沒想到竟然會是豆腐。
「嗚嗚，今後吃東西前得充分注意食安問題了……」
「……攝取營養均衡的食物，比你原本吃得更安全吧？哥哥。」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身為肉食男子就是想大口吃肉嘛……」
我握緊的雙拳顫抖，熱切訴說發自靈魂深處的願望。
隨後，莉莉絲開始說些「既然如此那就先吃我吧」之類的話。「人、人家也想被吃……」雖然愈說愈小聲，雅也不甘示弱地加入戰局。不料，最後兩人卻互相看著對方歎氣。
「這是哪門子的反應啊……」
「咕哈，對裝作放下煩惱實際上卻欲望無窮的和尚表達不滿吧？」
手肘放在我的肩膀上，月見那張兔嘴裏還是吐不出象牙。
「——是說，為什麽連你也在這？」
入夜之後，洗完澡回到房間時，房裏一個人也沒有。
我去洗澡前，茱莉和音羽明明還在聊天。
因為是周末，茱莉大概去莉莉絲房間過夜了吧，那麽音羽上哪去了呢？
（就快熄燈了呀……）
或許忘了拿什麽東西，所以和茱莉一起回房間去了吧。
盡管如此猜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便也走出房間。
（要是去接她的話，恐怕又要說我保護過頭了吧……）
一邊這麽想，一邊繼續往前走，就在快到交誼廳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喔？附近采得到這麽多藍莓啊？」
「是的，非常多。」
並肩坐在沙發上，茱莉和音羽不知正聊著什麽。
仔細一聽，原來是在聊茱莉的母親經常做的西格圖納家——應該說是吉姆列最常見的甜點。
「先在派皮上鋪麵糊，上麵再放剛采收的藍莓，做成水果塔，最後加入用優格、砂糖和蛋混合而成的餡料，放進烤箱烤——」
「就完成吉姆列風的藍莓派了嗎！」
「不過，在那邊是稱為姆司提卡匹拉卡。」
（姆司……什麽啊？）
這是哪個國家的皇室末裔發明的點心嗎？
「聽起來好好吃……」
「是啊，非常好吃，有機會的話音羽一定要吃吃看。」
「好的?」
看氣氛這麽融洽，我還是別打擾她們，在這裏等一下好了。
我希望音羽能不透過我，靠自己和周遭的大家打成一片。
所以，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
話雖如此，明知偷聽不好，還是忍不住站在這裏聽她們說話，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什麽樣的心情。
包括甜點的話題在內，音羽問了許多和吉姆列相關的問題，每次聽完茱莉的回答，都會做出各種不同的反應。
是說，她們聊了好多連我也不知道的事。
（無論如何，她們聊得似乎挺開心的呢。）
「對了——」
音羽的聲音壓得比剛才低了些。
由於已近熄燈時間，在聽得見兩人說話聲音的範圍內，其實沒有半個人了。
「茱莉姊，老實說，你對我哥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嗯？」
我差點驚呼失聲，幸好即時用手搗住嘴巴。
「真正的、想法？」
「呃……就是……是不是喜歡他呢……」
提起這話題的音羽本人還顯得更羞於啟齒。
眼看茱莉就要開口回答了。
可是——
「什麽嘛，想說怎麽這麽晚還不見人影，原來是跑到這裏來了——咦？茱莉也在這裏啊？」
心想那實在不是能再偷聽下去的話題，我趕緊裝成剛走過來的樣子這麽說。
「哇哇，喔喔！哥……！」
畢竟正在談論的是那樣的話題，音羽不免慌了手腳，也沒注意到我說話的語氣有點不自然。
音羽立刻換了一個表情問：「你該不會是來接我的吧？」
「真、真是的，就說哥哥你真的對我保護過頭了啦！」
我一點頭，她就說出料想中的那句話，聽起來感覺有點不真切，是因為剛才聽到她說了那些話嗎？
「別這麽說嘛。對了，那你們兩人在聊什麽？」
「咦。啊，嗯……隨便閑聊？」
「是喔，你在問茱莉有關吉姆列的事嗎？」
就算反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啊。不過現在還是順著她的話頭吧。
「嗯、嗯！對啊，是不是，茱莉姊？」
「對——」
幸好，丟了一個話題出去，總算不用擔心被懷疑偷聽了，沒想到——
「然後剛才，音羽在問我是不是喜歡透流。」
「「噗——！」」
沒想到茱莉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和音羽同時噗嗤出聲。
「茱、茱莉姊……？」
「音羽，剛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我是喜歡透流的喔。」
「「咦咦！」」
告自得太幹脆，我們兄妹倆不禁倒抽一口氣。
「呃、呃——你指的是家、家、家人的那種喜歡吧……？」
「對?」
「……哥哥，你別太難過了。」
為什麽我要難過啊——一方麵這麽想，一方麵卻覺得安心中有種失望的無力感，費了好大一番勁才能站穩身子。
「哈哈、哈……說得也是……」
「——嗯？」
茱莉不解地歪著頭，此時，宿舍裏響起廣播，呼叫的是橘的名字。
說是有從老家打來找她的電話。
一般來說，距離熄燈不到一小時的這個時段，就算家人打電話來也不會轉接給學生。
換句話說，這通電話帶來的，可能不是什麽好消息。
過了不久，我們看見橘朝一樓舍監室走去的身影——
很快地，講完電話的她又走回來。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霾。
「橘……雖然不知道該不該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橘的表情令我猶豫該不該跟她說話，結果還是選擇叫住她。
「啊，不好意思，並不是我家人出了什麽事啦——」
她一開口就否認了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是關於傳家寶的刀劍損壞的事。因為是代代相傳的寶物，姑且還是知會我一聲。」
神情依然落寞的橘，打起精神笑著告訴我們電話的內容。
「這樣啊，呃，這種時候應該說很遺憾嗎……？」
「別擔心，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這樣想就好了。」
話雖如此，橘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點不對勁，總覺得她隱瞞了什麽。
不過，既然她本人不想說，我們也不好硬是追問更多，隻能目送橘走回房間。
「雖然不敢說是絕對——」
一邊望著橘遠離的背影，茱莉一邊低喃：
「這好像是巴的家人第一次打電話來？」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是耶……」
就我記憶所及，確實沒聽過叫橘去接家人電話的宿舍廣播。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平日已經自己打回去過了。
隻不過，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又是橘家的繼承人，她的家人唯一打電話來的這次，為的竟然隻是傳家寶損壞的事——而且，在這種時候打來也令人覺得奇怪。
最令我擔心的是橘沉重的表情，始終在腦中縈繞不去。
◇
昊陵學園學生宿舍三樓——
九重音羽和莉莉絲·布裏斯托的房間裏，有一扇通往隔壁房間的門。
在這扇未經學園許可擅自鑿穿的門後方，其實是布裏斯托家的少女管家，莎拉·吉爾佛德的房間。
和足足有兩個房間大——同樣是未經學園許可擅自打通改建的——裝飾得富麗堂皇的主子房間不同，管家房間內的裝潢，和透流等其他學生的房間一樣。
音羽平常就在這個房間裏上莎拉的課。
「那這個答案呢？」
用觸控筆在平板電腦上寫下答案給莎拉看，等待她的回應。
「對，正確答案……好，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好喔?」
現在，房間裏充滿香甜的味道。
利用教學空檔稍作休息時，莎拉都會準備奶茶和點心。
一開始隻有音羽一人享用的下午茶，也在兩人逐漸熟悉後，開口邀請莎拉一起享用。現在，這段時間成了兩人聊天的時光。
「莎拉姊，教我功課會不會很麻煩你啊？」
「如果你的意思是增加了我的工作量，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嗚嗚……對不起……」
這是個難以啟齒，對方也難以回答的問題。音羽鼓起勇氣開口問了，沒想到得到毫不留情的回答。
「不過，如果問我覺不覺得麻煩的話，答案是否定的。」
「咦？」
音羽睜大眼睛，望向笑著回答的莎拉。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指導別人什麽。盡管有些壓力，但是很好玩。或許因為你是個勤奮的學生吧。」
莎拉打從心底這麽認為。
當然，並非一開始就這麽想。
雖說是莉莉絲的命令，得知要教透流的妹妹功課時，其實是心有不甘的。
然而，每天和個性開朗坦率的音羽相處下來，莎拉的心情也改變了。
不隻學業，莎拉還會教她餐桌禮儀等各種常識與禮節，不管內容是什麽，音羽都開開心心地學習。這樣的態度打動了莎拉，漸漸開始期待與音羽共度的時光。
「音羽小姐學習能力強，吸收得又快，就算遇到挫折，隻要找到原因，就能重新做出正確的答案，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學生。」
「哇哇，你這麽說我會有壓力的……」
「那麽，難道你希望別人對你不抱期待？」
「不是的，我會努力克服這樣的壓力！」
音羽舉起雙手，在胸前用力緊握。莎拉對她露出在透流麵前從不曾有過，今後也絕對不會有的溫柔微笑。
「嗬嗬，那等一下進行臨時抽考，用考試結果來證明你現在說的話吧。」
「——咦？我、我可沒聽說要抽考……！」
「事先告知還叫什麽抽考呢？」
「嗚嗚……拜托至少再讓我喝一杯奶茶……」
音羽趴在桌上哀求。
少女管家如她所願，端上第二杯奶茶。
「謝謝你！這麽一來我就有力氣克服了，我要加油，喔——?」
莎拉知道，眼前這表情七十二變的少女並非真正的人類。
明知如此，幾天相處下來，或是像這樣交談時，不管莎拉怎麽看，這個學生都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孩。
「趁你喝奶茶時，我先來準備考題吧。」
站起身來，莎拉正要把資訊傳送到音羽的平板電腦時——
匡啷……！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莎拉趕緊回頭。
「對、對不起……我馬上清理……」
定睛一看，音羽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破了。
看到她愁眉苦臉的表情，莎拉知道，音羽一定以為自己要被罵了。
「這種事常有，別擔心，我馬上來收拾，你不要碰，在那邊等我就好了。」
溫柔地安撫音羽，少女管家走向放在房間角落的掃除用具。
也因為如此，莎拉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這時音羽正用手壓住胸口。
拿起掃除用具回頭時，不想讓莎拉擔心的音羽已強裝平靜，這也是莎拉未曾察覺的另一個原因。
（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當莎拉正在清理茶杯碎片與被奶茶弄髒的地板時，音羽恍惚地思考。
剛才茶杯之所以掉落，是因為胸口突然竄過一陣劇痛。
可是現在疼痛已完全消失，心悸的感覺也不見了。
於是，音羽並未擔心太久——
也正因為這樣，她終究沒能察覺自己身體開始產生的異狀。
喀嚓——
回過頭時，音羽正用手中的平板電腦拍下我的照片。
（她真的很喜歡那個啊……）
聽說平板電腦是莉莉絲幫她準備來上課用的。
對於已經習慣在紙上抄筆記的我而言有點難以想像，但音羽說，隻要習慣就不會覺得突兀。
可以聽音樂，可以拍照或錄影——但不具上網機能——平板電腦已經成為音羽最喜歡的東西了。
「路上小心，哥哥。再見，大家?」
「嗯，晚點見囉。」「好的——我出發了。」「莎拉，不要對她太嚴格喔。」
在音羽和莎拉的目送下，我們出發前往校舍。
這是音羽寄居昊陵學園後的第二個周末。
已逐漸成為日常的這幅早晨光景，令我感到非常幸福。
路上小心，晚點見——
曾以為再也無法交換這樣的對話，現在的我真的很幸福。
到學校不久後，就是早上的班會時間。月見正在說明今後的行事曆。
「所以就是這樣囉，拜某人之賜，破壞了原本在一年級時就該體驗的『咬龍戰』，即將在一個月後重新舉行。別忘了喔?」
「……可以不要看著我說這種話嗎？」
「不過！『位階4』以上的人會破壞力量之間的平衡，所以不需要上場，麻煩囉☆」
我出神地想著自己的事，照常處於情緒高昂白兔模式中的月見說什麽，完全沒聽進腦袋。
腦中想的不是「咬龍戰」的事，更不是接下來要上的課。
而是今天放學後和晚上的事。
原本星期六下午的慣例是和茱莉對戰，然而狀況從上周開始有了些改變。
『你該多留一點時間陪伴音羽才對。』
在茱莉如此強烈要求下，暫時取消了周末對戰。
隻要一輸給她，我幾乎得昏迷一整天，和音羽相處的時間自然大減。
因為茱莉說，隻要一想到這個就無法認真揮劍，我也隻好答應。
同時，一到周末，茱莉就會去莉莉絲房間過夜。
音羽則和她交換，來我們的房間過夜。
雖然不能改變室友，就像之前茱莉有時會去莉莉絲或雅她們房間過夜一樣，這樣的交換不會造成問題。
隻是，我的心情有點複雜。
能增加和音羽相處的時間固然開心，卻也因此失去和茱莉相處的時間了。
雖說，隻要有人陪在茱莉身邊，她就不會感到那麽寂寞——
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有了改變，還是讓我心情很複雜。
我再次體認，和茱莉共度的時光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正因如此，心情更是五味雜陳。
「在說明『咬龍戰』的特別加分之前……『焰牙』！」
「透流！」
「——唔？」
銀發少女的呼喊，使我猛地回神。
「蛇腹劍」的劍尖已進逼眼前，我立刻向後仰，以空手奪白刃的招式製止了她。
「嘖……！」
突襲我的兔耳級任嘖了一聲。
「嘖什麽嘖啊！突然殺過來是想幹嘛！」
「咦，是九重同學你先不聽老師說話的吧？我隻是朝你丟一根粉筆而已☆」
「你那是哪一國的粉筆啊！」
「好囉好囉，該來說明特別加分的事了?」
把我的吐槽當作耳邊風，月見消去「蛇腹劍」，重新回到「咬龍戰」的話題。
我可不想再被美其名為粉筆的白刃突襲，接下來隻好認真聽她說明注意事項，平安度過了班會時間。
獲得「升華之儀」的權利——
這就是早上班會時月見說的特別加分。除了不能參加「咬龍戰」的我、茱莉、莉莉絲和小虎四人之外，班上同學全都熱血沸騰了。
從班上舉行的選拔戰中選出八個同學，組隊與新入學的一年級生一起參加模擬戰。除了團隊必須獲勝之外，個人也不能在戰鬥中倒下，才有資格獲得特別加分，條件可說相當嚴苛。
話雖如此，光是能獲選進入選拔隊，就可獲得獎金，因此，大家狂熱地投入訓練之中。
從這個星期最後一堂課上舉行的「焰牙」使用訓練，就能明顯看出大家有多投入。
「我要上了喔，透流同學……！喝啊啊啊啊啊啊！」
用力朝地麵一蹬，雅舉著「騎兵槍」向我突擊，相對地，我則使用「楯」正麵迎擊。
鏗！在強烈的衝擊力道下，我被往後推了一小步。
（不愧是騎兵槍，力道真夠重……！）
雖說雅隻有「位階2」，持超重量武器施展的一擊，幾乎可與「位階3」匹敵——不過，也僅止如此。
我稍微改變「楯」的角度，往斜上方撥開她的突擊，回避了兩者之間的僵持角力。
雅原本一定以為接下來會僵持不下吧。
失去平衡的她往前方傾倒，隻要朝她肩膀輕輕一推，她就倒在地上了——本該如此才對。
「還、沒、呢……！」
她張開雙腿用力站穩馬步，保持這姿勢舉起「騎兵槍」，水平橫掃了一圈。
「嗚喔……！」
我垂直向上跳，避開雅的攻擊。
這個瞬間，一直在旁伺機而動的某個人采取行動了。
「你太不小心了，九重！」
這凜然的聲音響起時，「鐵鎖鏈」也正朝我襲來。
「鐵鎖鏈」的行家——橘的目標不是打倒我，而是把我捆起來。
瞬間，鎖鏈準確無誤地纏繞我的腳，在我落地之前，橘用力拉動鎖鏈。
盡管有「位階」之差，身體還在半空中的我無法站穩使力。
（咕嗚，要是有茱莉的「天翔颯」，說不定還有辦法……）
問題是，茱莉現在也正與別的同學打得如火如茶。
我、茱莉、莉莉絲和小虎四人，被月見指派為其他同學的練習對手，按照規定不能主動攻擊，隻能在防禦狀態下戰鬥。
我的對手是雅和橘，以及——
「我贏定了，九重！」「九重—————！」
從左右兩側飛來的是泉與城上。
雖然被「鎖鏈」拉扯著身體，我還是重新穩住平衡，勉強著地。就在這一刹那，「斧」的沉重砍擊與「廣刃劍」的犀利斬擊同時攻了上來。
鏗鏘！碰！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與一記悶響同時發生。
以「楯」回應城上的斬擊，拳頭則打向泉的「斧」，改變攻擊軌道。
「可惡！九重！」
「嗚哇，等一下啊，城上！」
城上的劍刃被我的「楯」格開，腳步踉蹌不定。即使如此，他仍立刻重新展開攻擊。我趕緊喊停。
然而，他根本聽不進我的聲音，手中劍刃未停，直朝我突刺而來。
「就說等一下了……！」
劍尖掠過製服那一瞬之後，我抓住他握劍突刺的手，朝下盤一掃，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不過，算準城上摔到地麵的瞬間，再次拉住他的衣服，讓他免於受傷。
「城上，剛才是我輸了，你先等一下。」
「你說什麽……？」
我指著腳下要他自己看。
地上畫著一個限製我行動範圍的圓圈。
而我的腳稍微超出了圈外一點。
被橘拉出圈外時，我就已經算輸了，激動的城上卻沒發現。
「嘖……還以為可以親手斬了你……！」
重重喘著氣，城上背轉過
身離開。
——不過，他偷偷握拳做了個勝利姿勢，這我可沒看漏。
這時，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哈哈，嘴上那麽說，其實他心裏高興得很，城上那家夥真是……對了，你覺得那家夥進步得如何？」
「變得很強了喔。升上『位階3』之後，動作也變得更漂亮了。」
「這種話由『位階5』的你說來，有點像是諷刺喔，九重。」
「啊、抱歉……」
我一道歉，泉又拍拍我的背笑了。
「哈哈哈！別在意，純粹是嫉妒你罷了！」
「咦，我還以為你隻是開玩笑的！」
「老實說，一半一半啦。不過，要是城上聽到你剛才那句話一定會很開心。那家夥總說，總有一天要打倒你。」
盡管大家都是一心想變強，同學之中難免會有合不來的人。
對我來說，那就是城上。
他似乎對我受到特別待遇的事心生不滿。
「——我不會要求他一定要和我做好朋友，隻希望至少相處起來可以再放輕鬆一點啊……」
「哎呀，其實他沒嘴上說的那麽討厭你喔。城上那家夥曾說，要是你真的是個超討人厭的家夥就好了。」
泉嘻嘻一笑，走遠的城上正不悅地叫他快點跟上。
「是是是，這就來了……總之，雖然是個麻煩家夥，請不要把他想得太壞。」
留下這句話，泉也小跑步離開了。
（真沒想到啊……）
平常隻感受得到他對我的敵意，沒想到城上對我還有那樣的評語。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的事，這麽想著回頭一看——
雅正舉著騎兵槍試著小動作突擊了幾次，橘則在一旁跟她討論。
「我是想像這樣增加招式……」
「嗯，我認為這樣不錯。『騎兵槍』重量夠重，即使招式增加，攻擊力道也不會減輕，先以連續攻擊讓對方喘不過氣——」
「再用突擊來破壞對方的防守，對吧。」
雅用力往前踏一步，手中的「騎兵槍」向前突刺。
「哇，休息時間還這麽熱切討論喔？」
「嗬嗬，時間用來休息太浪費了。」
我走向她們搭訕，雅給了我一個幹勁十足的笑容。
參加選拔戰的同學們，輪流以我和茱莉他們為對手，進行模擬戰。
現在是在下一場模擬戰開始前的短暫休息時間。
「啊！透流同學，可以拜托你一件有點麻煩的事嗎？」
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想練習用橘剛才建議的方式進攻。
「雖然也可以之後再練習，可是練習用的長槍用起來不一樣……」
訓練室裏經常備有練習用的武器，可是都是木製品。
其中有部分武器灌入了鉛液，隻要重量和真正的武器相差不多，用來練習倒也綽綽有餘。
問題是，不管練習用的武器有沒有灌鉛，重量都和雅的「騎兵槍」差太多了。
「抱、抱歉，雖然有點危險，我想透流同學應該願意接受吧……」
「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吧。再說，隻要沒有『那個』就不會造成危害啦。」
隻有在使用「焰牙」的人懷有加害之意或敵意、殺意等負麵情感時，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不過，雅當然不可能對我懷有那種情感，所以我笑著答應了。
「沒問題的，我對透流同學懷有的，隻會是喜歡的情感嘛?」
「……小雅，抱歉讓我插個嘴，你這樣說其實也有點可怕……」
「我也這麽覺得，感覺有點病態……」
「咦咦咦？」
看到雅慌張失措的樣子，我和橘都笑了，休息了一會兒之後，開始利用所剩不多的休息時間做攻擊練習。
「我要上囉！」
雅的槍頭對我施展連綿不斷的攻擊，我有時防禦，有時格開。
和突擊不同，這種攻擊的目的不是一擊打倒對手，雅的上半身不會向前傾，也就不會失去平衡。
（表現得很不錯。不過，更優秀的是——）
她眼神中的光芒。
雅對我展現出認真的眼神與拚勁，明確傳遞了她想變強的心意。
經曆了與畢翠克絲手下那群「獸」的戰鬥，甚至曾徘徊於死亡邊緣，但是，她那天下定的決心依然沒有絲毫動搖。
（這樣下去，下次一定能順利完成「位階升華」的，雅。）
這麽想著，我故意讓「楯」彈開，露出一點破綻。
如果不這麽做，就無法讓雅練習在對手防守失誤時施展的絕技了。
「——唔！就趁現在……！」
刹那，雅的身形微微下沉，擺出突擊前的上身前傾姿勢——朝地麵一蹬。
「喝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股沉重的壓力，釋放犀利而快速的一擊。
不用妄想正麵接下這一擊，我認真發動「楯」，承受了雅的攻擊。
（很不錯的一擊！如果是這樣的話——）
不過，我的思考在中途強製性地中斷了。
視野忽然一片模糊，無法聚焦。
「——唔！」
膝蓋發軟，沒能擋住「騎兵槍」的突擊，我就這樣飛了出去。
「透流同學，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九重？」
兩人慌張地——也難怪她們會緊張——朝我飛奔過來。
「我沒事，應該沒有受傷。」
撐起上半身，一屁股跌坐在地的我抬頭對她們苦笑。
「大概是肚子餓的關係吧，有點使不上力……」
「這樣啊，該說幸好嗎……？呼，真是嚇死我了……」
「嗬嗬， 『巴豆妖』引起的一場虛驚。」（注：「巴豆妖」為閩南語，意思是肚子餓。）
雅鬆了一口氣，橘和我一樣露出苦笑。
「總之先別管我了，剛才的攻擊很不錯喔，也確實掌握了我的破綻。」
「嗬嗬，謝謝。」
雅一臉開心地對我伸出手。
我抓住她的手站起來，可是——
（嗯……？）
不經意地感覺到一股視線，轉頭望去，莉莉絲正用擔憂的表情看著我。
我輕輕招手，表示沒有受傷，休息時間正好結束。
訓練完畢，自由的時刻來臨，可以好好放輕鬆了。
「哥哥，你回來啦。」
空著肚子回到宿舍的我們，一看到等在門口的音羽臉上的笑容，疲勞也丟到九霄雲外。
「我回來了，音羽。今天課上得順利嗎？」
「嗯！」
從那開朗的回應，感覺得出她真的樂在其中——
「莎拉姊的教法簡單易懂，上起課來真的很開心。」
（很、開心……？）
從妹妹口中聽見我無法理解的日語。
「哥哥下次也一起給莎拉姊教教看？」
我立刻搖頭，否決了這個全世界最可怕的提案。
站著說話是不會飽的，我們決定先朝學校餐廳走去。
一起吃午餐的都是老麵孔，有我、茱莉、音羽、莉莉絲、雅、橘、小虎和龍。
到了餐廳，今天吃的是自助餐，大家拿了盤子各自裝著自己喜歡的菜肴，回到餐桌邊。
「我之前就想問了——哥哥是不是很怕莎拉姊啊？」
吃到一半，音羽問了我這個問題——為了顧慮莉莉絲的心情，還特地壓低聲音。
「……有一點啦。」
雖然覺得她對莉
莉絲的忠心很了不起，明白是因為這樣而對我特別嚴厲，但也不能怪我這麽想。
順帶一提，為了方便莉莉絲隨時可以找到她，莎拉站在不遠處的牆邊待命。
「上次哥哥說她很恐怖，可是我不覺得啊。嚴肅的一麵也可以解釋成認真吧，我就覺得她很溫柔……啊，不過我上課打嗬欠的時候，她倒是真的很可怕。」
畢竟莎拉整個白天都在為音羽上課，她們相處的時間很長。
正因如此，音羽認識的莎拉，才會有我沒看過的一麵吧。可是，用溫柔這個詞匯來形容，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也讚成音羽說的喔，莎拉不但泡奶茶好喝，做出的甜點也無可挑剔。」
「是啊?，我總覺得自己是為了下午的點心時間而認真上課的呢。」
（……這跟上鉤的魚有什麽兩樣……）
坐在我左右兩邊的茱莉和音羽說著這樣的感想時，隔著桌子坐在對麵的橘對我說：
「不好意思，大家聊莎拉的事聊得正開心卻被我打斷——我說一下就好，九重，雖然在音羽麵前盡量不想講這種話——你最近是不是又吃太多肉了啊？老是提醒你要多吃點蔬菜，你都忘了嗎？」
「唔……」
窮於回應的我，盤子上確實裝滿了煎餃和牛肉可樂餅之類的食物。
「啊，不用擔心喔。我已經把哥哥的煎餃換成蔬菜餃子，可樂餅也是豆腐做的喔。」
「什麽？」
大受衝擊的我，低頭檢查盤子上的料理。
「怎、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我夾的確實是豬肉煎餃和牛肉可樂餅啊……？」
「……對不起！趁透流不注意的時候，我把它們調包了。」
「茱莉？」
一旁的龍拍拍肚皮，表示他吃掉了我被調包的煎餃和可樂餅。
食量小的茱莉負責調包，大胃王龍則負責攝食，這隊形太完美了。
「感謝兩位的幫助，茱莉姊，龍哥。」
而，首謀者是我親愛的妹妹。
「幹得好，音羽。」
「耶嘿嘿?謝謝你，小虎兒。」
「幹得好才怪啦！」
「早點告訴我的話，我也可以貢獻一點主意喔。」
「呼呼，這麽說的話，我也得幫忙才行囉。」
「不準幫————！」
智囊型的兩人看著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的明天（的肉）到底會變成怎樣啊。
不過，一連串的打擊並非就此結束。
「啊，對了，昨天哥哥吃了很多的炸雞塊，其實也是豆腐做的喔?」
「什麽啊～～？」
龍再次拍拍肚皮，表示我的炸雞塊一樣祭了他的五髒廟。
我的內心湧現殺意。
「那種事，不是一嚐味道就該發現了嗎？透流……？」
「不，我隻覺得調味變得清爽多了……」
莉莉絲這麽問，我隻好說明，因為毫不懷疑那是肉，就算覺得有點怪，也沒想到竟然會是豆腐。
「嗚嗚，今後吃東西前得充分注意食安問題了……」
「……攝取營養均衡的食物，比你原本吃得更安全吧？哥哥。」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身為肉食男子就是想大口吃肉嘛……」
我握緊的雙拳顫抖，熱切訴說發自靈魂深處的願望。
隨後，莉莉絲開始說些「既然如此那就先吃我吧」之類的話。「人、人家也想被吃……」雖然愈說愈小聲，雅也不甘示弱地加入戰局。不料，最後兩人卻互相看著對方歎氣。
「這是哪門子的反應啊……」
「咕哈，對裝作放下煩惱實際上卻欲望無窮的和尚表達不滿吧？」
手肘放在我的肩膀上，月見那張兔嘴裏還是吐不出象牙。
「——是說，為什麽連你也在這？」
入夜之後，洗完澡回到房間時，房裏一個人也沒有。
我去洗澡前，茱莉和音羽明明還在聊天。
因為是周末，茱莉大概去莉莉絲房間過夜了吧，那麽音羽上哪去了呢？
（就快熄燈了呀……）
或許忘了拿什麽東西，所以和茱莉一起回房間去了吧。
盡管如此猜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便也走出房間。
（要是去接她的話，恐怕又要說我保護過頭了吧……）
一邊這麽想，一邊繼續往前走，就在快到交誼廳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喔？附近采得到這麽多藍莓啊？」
「是的，非常多。」
並肩坐在沙發上，茱莉和音羽不知正聊著什麽。
仔細一聽，原來是在聊茱莉的母親經常做的西格圖納家——應該說是吉姆列最常見的甜點。
「先在派皮上鋪麵糊，上麵再放剛采收的藍莓，做成水果塔，最後加入用優格、砂糖和蛋混合而成的餡料，放進烤箱烤——」
「就完成吉姆列風的藍莓派了嗎！」
「不過，在那邊是稱為姆司提卡匹拉卡。」
（姆司……什麽啊？）
這是哪個國家的皇室末裔發明的點心嗎？
「聽起來好好吃……」
「是啊，非常好吃，有機會的話音羽一定要吃吃看。」
「好的?」
看氣氛這麽融洽，我還是別打擾她們，在這裏等一下好了。
我希望音羽能不透過我，靠自己和周遭的大家打成一片。
所以，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
話雖如此，明知偷聽不好，還是忍不住站在這裏聽她們說話，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什麽樣的心情。
包括甜點的話題在內，音羽問了許多和吉姆列相關的問題，每次聽完茱莉的回答，都會做出各種不同的反應。
是說，她們聊了好多連我也不知道的事。
（無論如何，她們聊得似乎挺開心的呢。）
「對了——」
音羽的聲音壓得比剛才低了些。
由於已近熄燈時間，在聽得見兩人說話聲音的範圍內，其實沒有半個人了。
「茱莉姊，老實說，你對我哥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嗯？」
我差點驚呼失聲，幸好即時用手搗住嘴巴。
「真正的、想法？」
「呃……就是……是不是喜歡他呢……」
提起這話題的音羽本人還顯得更羞於啟齒。
眼看茱莉就要開口回答了。
可是——
「什麽嘛，想說怎麽這麽晚還不見人影，原來是跑到這裏來了——咦？茱莉也在這裏啊？」
心想那實在不是能再偷聽下去的話題，我趕緊裝成剛走過來的樣子這麽說。
「哇哇，喔喔！哥……！」
畢竟正在談論的是那樣的話題，音羽不免慌了手腳，也沒注意到我說話的語氣有點不自然。
音羽立刻換了一個表情問：「你該不會是來接我的吧？」
「真、真是的，就說哥哥你真的對我保護過頭了啦！」
我一點頭，她就說出料想中的那句話，聽起來感覺有點不真切，是因為剛才聽到她說了那些話嗎？
「別這麽說嘛。對了，那你們兩人在聊什麽？」
「咦。啊，嗯……隨便閑聊？」
「是喔，你在問茱莉有關吉姆列的事嗎？」
就算反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啊。不過現在還是順著她的話頭吧。
「嗯、嗯！對啊，是不是，茱莉姊？」
「對——」
幸好，丟了一個話題出去，總算不用擔心被懷疑偷聽了，沒想到——
「然後剛才，音羽在問我是不是喜歡透流。」
「「噗——！」」
沒想到茱莉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和音羽同時噗嗤出聲。
「茱、茱莉姊……？」
「音羽，剛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我是喜歡透流的喔。」
「「咦咦！」」
告自得太幹脆，我們兄妹倆不禁倒抽一口氣。
「呃、呃——你指的是家、家、家人的那種喜歡吧……？」
「對?」
「……哥哥，你別太難過了。」
為什麽我要難過啊——一方麵這麽想，一方麵卻覺得安心中有種失望的無力感，費了好大一番勁才能站穩身子。
「哈哈、哈……說得也是……」
「——嗯？」
茱莉不解地歪著頭，此時，宿舍裏響起廣播，呼叫的是橘的名字。
說是有從老家打來找她的電話。
一般來說，距離熄燈不到一小時的這個時段，就算家人打電話來也不會轉接給學生。
換句話說，這通電話帶來的，可能不是什麽好消息。
過了不久，我們看見橘朝一樓舍監室走去的身影——
很快地，講完電話的她又走回來。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霾。
「橘……雖然不知道該不該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橘的表情令我猶豫該不該跟她說話，結果還是選擇叫住她。
「啊，不好意思，並不是我家人出了什麽事啦——」
她一開口就否認了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是關於傳家寶的刀劍損壞的事。因為是代代相傳的寶物，姑且還是知會我一聲。」
神情依然落寞的橘，打起精神笑著告訴我們電話的內容。
「這樣啊，呃，這種時候應該說很遺憾嗎……？」
「別擔心，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這樣想就好了。」
話雖如此，橘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點不對勁，總覺得她隱瞞了什麽。
不過，既然她本人不想說，我們也不好硬是追問更多，隻能目送橘走回房間。
「雖然不敢說是絕對——」
一邊望著橘遠離的背影，茱莉一邊低喃：
「這好像是巴的家人第一次打電話來？」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是耶……」
就我記憶所及，確實沒聽過叫橘去接家人電話的宿舍廣播。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平日已經自己打回去過了。
隻不過，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又是橘家的繼承人，她的家人唯一打電話來的這次，為的竟然隻是傳家寶損壞的事——而且，在這種時候打來也令人覺得奇怪。
最令我擔心的是橘沉重的表情，始終在腦中縈繞不去。
◇
昊陵學園學生宿舍三樓——
九重音羽和莉莉絲·布裏斯托的房間裏，有一扇通往隔壁房間的門。
在這扇未經學園許可擅自鑿穿的門後方，其實是布裏斯托家的少女管家，莎拉·吉爾佛德的房間。
和足足有兩個房間大——同樣是未經學園許可擅自打通改建的——裝飾得富麗堂皇的主子房間不同，管家房間內的裝潢，和透流等其他學生的房間一樣。
音羽平常就在這個房間裏上莎拉的課。
「那這個答案呢？」
用觸控筆在平板電腦上寫下答案給莎拉看，等待她的回應。
「對，正確答案……好，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好喔?」
現在，房間裏充滿香甜的味道。
利用教學空檔稍作休息時，莎拉都會準備奶茶和點心。
一開始隻有音羽一人享用的下午茶，也在兩人逐漸熟悉後，開口邀請莎拉一起享用。現在，這段時間成了兩人聊天的時光。
「莎拉姊，教我功課會不會很麻煩你啊？」
「如果你的意思是增加了我的工作量，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嗚嗚……對不起……」
這是個難以啟齒，對方也難以回答的問題。音羽鼓起勇氣開口問了，沒想到得到毫不留情的回答。
「不過，如果問我覺不覺得麻煩的話，答案是否定的。」
「咦？」
音羽睜大眼睛，望向笑著回答的莎拉。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指導別人什麽。盡管有些壓力，但是很好玩。或許因為你是個勤奮的學生吧。」
莎拉打從心底這麽認為。
當然，並非一開始就這麽想。
雖說是莉莉絲的命令，得知要教透流的妹妹功課時，其實是心有不甘的。
然而，每天和個性開朗坦率的音羽相處下來，莎拉的心情也改變了。
不隻學業，莎拉還會教她餐桌禮儀等各種常識與禮節，不管內容是什麽，音羽都開開心心地學習。這樣的態度打動了莎拉，漸漸開始期待與音羽共度的時光。
「音羽小姐學習能力強，吸收得又快，就算遇到挫折，隻要找到原因，就能重新做出正確的答案，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學生。」
「哇哇，你這麽說我會有壓力的……」
「那麽，難道你希望別人對你不抱期待？」
「不是的，我會努力克服這樣的壓力！」
音羽舉起雙手，在胸前用力緊握。莎拉對她露出在透流麵前從不曾有過，今後也絕對不會有的溫柔微笑。
「嗬嗬，那等一下進行臨時抽考，用考試結果來證明你現在說的話吧。」
「——咦？我、我可沒聽說要抽考……！」
「事先告知還叫什麽抽考呢？」
「嗚嗚……拜托至少再讓我喝一杯奶茶……」
音羽趴在桌上哀求。
少女管家如她所願，端上第二杯奶茶。
「謝謝你！這麽一來我就有力氣克服了，我要加油，喔——?」
莎拉知道，眼前這表情七十二變的少女並非真正的人類。
明知如此，幾天相處下來，或是像這樣交談時，不管莎拉怎麽看，這個學生都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孩。
「趁你喝奶茶時，我先來準備考題吧。」
站起身來，莎拉正要把資訊傳送到音羽的平板電腦時——
匡啷……！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莎拉趕緊回頭。
「對、對不起……我馬上清理……」
定睛一看，音羽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破了。
看到她愁眉苦臉的表情，莎拉知道，音羽一定以為自己要被罵了。
「這種事常有，別擔心，我馬上來收拾，你不要碰，在那邊等我就好了。」
溫柔地安撫音羽，少女管家走向放在房間角落的掃除用具。
也因為如此，莎拉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這時音羽正用手壓住胸口。
拿起掃除用具回頭時，不想讓莎拉擔心的音羽已強裝平靜，這也是莎拉未曾察覺的另一個原因。
（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當莎拉正在清理茶杯碎片與被奶茶弄髒的地板時，音羽恍惚地思考。
剛才茶杯之所以掉落，是因為胸口突然竄過一陣劇痛。
可是現在疼痛已完全消失，心悸的感覺也不見了。
於是，音羽並未擔心太久——
也正因為這樣，她終究沒能察覺自己身體開始產生的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