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守在妻子白笑嫣的床邊。


    白笑嫣終於從昏睡中醒來。馮保趕緊端上銀耳蓮子粥:“嫂子,這是王妃親自熬製的銀耳蓮子粥,補血氣的呢。放了冰糖,甜得很。你快喝吧。”


    白笑嫣喝了幾口粥,問賀六:“你怎麽來了?這時辰你不是該在北鎮撫司當差麽?”


    賀六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妻子:“你都這個樣子了,我能不來麽?”


    這時,李妃走進了房間,道:“賀六,笑嫣懷了三個月的身孕。正好,我肚子裏的皇孫也八個月了。就讓笑嫣住進王府,跟我一起養胎吧。太醫院專號喜脈的林醫正已經住進了府裏。萬一有個氣血盈虧的,他可以就手開藥調養。”


    賀六心中愕然:女兒香香住進了裕王府,這還不算。這下老婆、肚裏的孩子都要留在裕王府做人質了。看來裕王還是對我不放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敢貿然捧我做錦衣衛指揮使的。


    心中雖一萬個不樂意,賀六嘴上卻還是說:“臣謝王爺、王妃恩典。”


    李妃道:“什麽恩典不恩典的。你現在是王爺的人。照顧臣下的家眷,一向是王爺的聖德。”


    李妃又道:“你先出來,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對你說。”


    賀六隨著李妃來到屋外。


    李妃道:“據說皇上下旨,命嚴世藩的義弟劉大暫代指揮使職責?你可要小心了,這劉大與嚴家父子是一黨。他暫管錦衣衛,指不定給你什麽小鞋穿呢。”


    嚴嵩府邸。


    嚴世藩正與劉大、鄢懋卿、羅龍文等一眾嚴黨幹將喝酒。


    羅龍文道:“徐階指使吳時來、董傳策、張鍾他們參劾閣老,結果這三人反而被我們的人參進了大牢!嗬,可喜可賀啊。徐階那些人又怎麽是閣老、小閣老的對手?”


    鄢懋卿對嚴世藩說:“小閣老。他們給了咱們綿軟無力的一拳,被咱們見招拆了招。下麵,咱們是不是該還他們一記重拳?”


    嚴世藩道:“這是自然!來而不往非禮也嘛。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初是誰先挑頭祭拜楊煉?”


    劉大趕忙說:“是賀六和胡三挑頭設的靈堂。”


    羅龍文勸嚴世蕃:“小閣老。你要想動這兩個人?這恐怕不妥吧。這二人不同於尋常官員,是錦衣衛的太保。賀六深得皇上信任,手裏有皇上欽賜的平安符。胡三就更不用說了,是皇上派到錦衣衛裏的‘影子指揮使’。。。。”


    嚴世藩擺擺手:“這兩個人,我暫時還不打算動。他倆是給楊煉設靈堂的人。我問的是,是誰第一個去祭拜楊煉的。”


    羅龍文道:“山東青州兵備道王世貞!嚴閣老的意思是,拿王世貞下手?這恐怕有些難。山東是裕王的地盤,鐵板一塊。上到巡撫、下到府縣幾乎全是裕王的人。想要拿住王世貞的把柄太不容易了。”


    嚴世藩大笑:“自古就是父子同體。拿不住兒子的把柄,那咱們就拿老子開刀!王世貞他爹王忬,幾年前從右副都禦史任上調任兵部右侍郎。這廝也算是個鐵杆的裕王黨。咱們就先辦了王忬!”


    嚴世藩說完,看了看劉大。


    劉大從懷中掏出一張供狀:“諸位,王忬做右副都禦史時,曾審理了一件貪賄案。案犯是他的學生,在定刑時,王忬徇私枉法,輕判了那案犯。現有案犯的供狀在此,他親口承認,自己定刑前曾與王忬私通書信。人證物證俱在,隻需找人上折子把這件事捅到皇上那兒,王忬必死無疑!”


    羅龍文道:“妙!劉大人不愧是錦衣衛十三太保之首!竟輕易就拿住了王忬的短處。皇上剛剛下旨讓您暫管錦衣衛。我看,等陸炳死後,這新任指揮使鐵定是您的!”


    劉大臉上笑開了花。他現在明裏有嚴黨的支持,暗中有閹黨的襄助。對於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他是誌在必得。


    嚴世藩道:“我都想好了,把參劾的折子和證據遞上去,皇上勢必要將王忬下獄、抄家!義弟,抄家的事,就讓賀六去辦!讓裕王黨抄裕王黨的家!我倒要看看裕王的臉往哪兒擱!”


    一日之後,嚴黨官員參劾王忬徇私枉法,且呈上了證據。嘉靖帝無奈,隻得下令將王忬打入死囚牢,家產抄沒充公。


    抄家的差事,劉大交給了賀六和老胡。


    賀六和老胡來到王忬的府邸。


    老胡對賀六說:“讓裕王黨抄裕王黨的家。虧劉大想的出來!劉大這是誠心要給裕王爺難看。唉,人要是想作死,你攔都攔不住。劉大也不想想,裕王爺是什麽身份?儲君!等王爺繼了位,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賀六搖頭:“沒那麽簡單。都說裕王是皇上唯一的兒子,鐵定能繼位。可老胡你別忘了,咱們大明非皇子繼位的例子多了去了。”


    老胡聞之色變:“你是說,嚴黨、劉大他們敢在裕王繼位的事情上使絆子?他們得有多大的膽子。。。”


    賀六道:“老胡,曆朝曆代這種事兒多了去了。他們有什麽不敢的?什麽叫鋌而走險?他們也不傻,知道裕王繼了位,他們都得死。怕就怕他們玩什麽魚死網破。得了,取壁上虎、地聽,咱們快幹活吧。”


    王世貞的父親王忬不是什麽大貪官,但也清不到哪裏去。


    一番查檢,在王忬的宅子裏共抄得現銀九千兩,黃金一千兩,另有古玩字畫一大宗,加起來差不多值三萬多兩銀子。


    賀六抄完了王忬的府邸,正要跟老胡回北鎮撫司複命。一個人騎著快馬到了府門前。那人正是王忬之子,楊煉的好友,山東青州兵備道王世貞。


    王世貞一聽說父親被抓,便從青州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


    王世貞下馬便跪倒在了賀六和老胡麵前:“三爺、六爺,我父親是被冤枉的。請你們一定要救他的命啊!”


    賀六連忙扶起王世貞:“王大人快快請起。令尊的案子不是我們辦的。我們隻管抄家。想救他的命,你求我們沒用。你還是去求徐閣老、高部堂、張部堂,讓他們在皇上麵前多多美言。”


    老胡指了指身後滿滿一大車的財物,道:“王大人,令尊為官也太不檢點了。他每年的俸祿銀子才多少?竟然攢了三萬多銀子的家當。”


    王世貞苦笑一聲:“二位大人。我爹雖不如楊煉公那樣清廉如洗,卻也不是什麽貪官。他為官近三十年,曆任巡按、監察禦史、僉都禦史、巡撫、副都禦史、兵部右侍郎。每年下麵的人送的冰炭銀、節敬、壽敬、儀敬不是小數目。這些進項雖都是官場的陋規,卻也不算有罪!一年攢下一千兩,三十年也總能攢下三萬兩了。”


    王世貞說的是實話。大明開國定官俸時,洪武爺給官員們定的俸祿低的嚇人。尋常的官員,都不指著俸祿養家糊口。官場的陋規銀子,也是曆代皇帝所默許的。


    賀六歎了口氣:“唉,王大人。對於令尊的案子,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我看,你還是去求能救令尊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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