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巧舌如簧,很適合做媒人。


    張鯨外宅大廳。


    魏忠賢殷勤的給張鯨、張勳兩兄弟倒上了茶。


    張鯨道:“你剛才說有件大喜事兒。說吧,什麽喜事兒?”


    魏忠賢道:“張僉事不是在擇妻麽?奴婢給張僉事找到了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


    張勳大嚼著糕點,道:“誰啊?過十八的我可不要!”


    魏忠賢捂著嘴輕笑:“武清侯家的小姐,年方十五,窈窕多姿。正配得上咱們的張僉事。”


    張勳一聽到“十五”這兩個字,兩眼放光:“十五?跟我的年齡到倒是般配。好好。”


    張鯨卻有些擔心:“武清侯始終是皇親國戚。老國舅恐怕不會同意這樁親事。”


    張鯨這個蠢貨,做事總是抓不住重點。這件事的重點不是李高同不同意,而是萬曆帝同不同意。


    魏忠賢循循善誘:“張公公此言差矣。李太後自皇上親政起便不管事了。整日裏躲在慈寧宮中禮佛。老國舅的威風也抖不起來了。如今張公公權傾朝野。老國舅有心巴結,主動提出要與張公公家結親。”


    張勳糟蹋過不少十五歲的良家少女,卻沒睡過十五歲的金枝玉葉。他在一旁幫腔:“大哥,人家老國舅主動跟咱家結親,咱要是不賣他這個麵子,豈不是得罪了他。”


    魏忠賢道:“是啊。張公公,其實老國舅這麽做,也是為了李家的將來留一條後路。有了您這棵大樹做依靠,李家的富貴才能長保。奴婢以為,您老該賣他這個麵子。”


    張鯨眉開眼笑:“嗬,如今連皇親國戚都來巴結我了。我的權勢有那麽大麽?”


    魏忠賢忙不迭的給張鯨戴起了高帽:“試問今日之朝堂,是誰之天下?連賀六那樣的三朝老臣,不一樣要在張公公麵前低頭麽?我聽說,賀六現在正在德勝門,領著神機營的兵士,為了您的新外宅拆城磚呢!張公公的權勢之大,縱觀大明開國兩百年,無出其右者。”


    魏忠賢所言不虛。賀六為了麻痹張鯨,此刻正帶人在德勝門挖朱明王朝的牆角。


    張鯨被魏忠賢哄得飄飄然:“好吧。那我張家就跟武清侯府結下這門親。不過。。。”


    魏忠賢一聽“不過”二字,心中咯噔一下。他怕張鯨臨時變卦。


    張鯨道:“不過嘛,人家武清侯畢竟是皇親貴胄。咱們的定禮,要送的夠份量,才不辱沒了老國舅的女兒。我看,定禮就照著十萬兩銀子的數目置辦。忠賢,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魏忠賢心中暗笑:張鯨啊張鯨,你死定了。


    魏忠賢從張鯨那裏拿了十萬兩的銀票,大張旗鼓的在京城各家綢緞行、珠寶行購置定禮。一時間,張公公的弟弟迎娶老國舅女兒的事,在京城裏傳的沸沸揚揚。


    萬曆二十四年冬月三十。這個日子是京城“風水大師”楊小辮兒為張勳挑選的下定吉日。


    媒人魏忠賢領著張勳,帶著定禮來到了武清侯府。


    為了給自己未來的老丈人留個好印象,張勳特意換上了一身新的飛魚服。他見到李高倒頭便拜:“小婿見過老泰山!”


    李高臉上掛著微笑,和顏悅色的說道:“賢婿快快請起。”心裏卻暗罵:這樣一臉蠢相的草包,也配穿飛魚服麽?


    張勳雙手奉上一份禮單:“老泰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李高看了看禮單,笑道:“這麽重的定禮,我怎麽敢收?”


    魏忠賢在一旁道:“老國舅家的小姐,是李太後的外甥女,皇上的表妹。也隻有這樣的定禮,才配得上她的尊貴身份。”


    李高聞言,不再說話,收下了定禮,又交換了生辰八字。這門親,算是定下了。交換生辰八字的那一刻,注定了張鯨的覆滅。


    明史載,萬曆皇帝二十八年不上朝。創下了封建帝王不上朝的最長記錄。然而,不上朝不等於不理政。每月初一,他都會召集京城正三品以上官員,到永壽宮議事。


    萬曆二十四年,臘月初一。


    今日是萬曆帝今年最後一次召集群臣永壽宮議事。賀六身為戎政尚書,亦在議事之列。


    賀六起了個大早。寅時三刻,朱香捧著戎政尚書的緋袍走進了父親的臥房。


    賀六閉著眼睛,坐在茶桌邊。


    朱香道:“爹,該更衣了。”


    賀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朱香手中的緋袍,又閉上了眼睛:“你去把我三十五年前穿過的那件舊飛魚服找出來。哦,那件飛魚服收拾在你娘留下的黃樟木箱子裏。”


    朱香提醒賀六:“爹,您老現在不是錦衣衛的人了。穿飛魚服進宮不合規矩。”


    賀六睜開眼,眼中透出一絲堅毅的目光:“三十五年前,我曾穿著那身飛魚服在福建與戚繼光並肩作戰,誅殺倭奴,保家衛國。今天,我要穿著那身飛魚服去永壽宮,為國鋤奸,為你娘、你弟弟報仇!有那身飛魚服在身,武毅公戚繼光的在天之靈會庇佑我戰無不勝!”


    朱香聞言,默不作聲的轉身,去白笑嫣留下的黃樟木箱子裏,找出了那件舊飛魚服,給賀六換上。


    賀六換好飛魚服,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當年那個英武的漢子,已經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朽。或許,也隻有這身飛魚服,還記得幾十年來他為江山社稷、為天下蒼生立下的那些功勳。


    賀六走到臥室中擺著的刀架前,拿起了陪伴他五十六年的那柄繡春刀。他抽出刀身,寒光閃耀。


    寶刀雖老,尚能削金斷玉!


    賀六身著飛魚,腰佩繡春,大步走出臥房。


    國仇家恨,今日定要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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