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
──假日的商店街為何如此人山人海?
七罪思考著這種事,忐忑不安地四處張望。
她是一名把亂翹的頭發綁成兩束的嬌小少女。歪斜的雙眼表現出不安,臉龐白皙,削瘦的肩膀不住地顫抖。
不過,這些形容詞還是經過了極力的修飾。七罪頭發亂翹的情形並非像法國娃娃那樣柔軟蓬鬆,而是如果洗完澡忘記吹乾頭發就會梳也梳不開,硬邦邦又蓬亂如麻的發質。說是嬌小削瘦,也不是像字麵上解讀的那樣可愛,真要說的話,比較接近營養不良的小孩模樣。雙眼的形狀看似感到不安且不悅是事實,但她眼睛本來就長成這樣,用「歪斜」來形容不知道恰不恰當。
──自我評價是如此的七罪會對別人的視線感到不自在,可說是必然的事情。
「……唔、唔。」
她的腦海裏充滿了走在周圍的民眾看見自己後發出嘻嘻嗤笑的妄想。她的心情就像是明明沒有出現仙女卻來到舞會的仙度瑞拉,有種上流階級的名流人士看見其貌不揚的灰姑娘,掩嘴嘲笑的錯覺。
不過,七罪不像仙度瑞拉那樣天生麗質。順帶一提,她的心地也並不善良。所以,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仙女才沒有出現在她麵前吧。
──啊,可是她為什麽要到這種地方來呢?感覺不知從何處傳來「嘻嘻、嘻嘻」這樣嘲笑七罪的聲音。思考混亂、視野扭曲,已經分不清什麽是什麽了。
然而──
「……七罪?」
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同時有人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了現實。
「啊──」
往聲音來源望去,發現眼前佇立著一名少女。
這名少女身材嬌小,一頭亂翹的發絲是她的特色。要是這麽形容,會給人她的外表就如同七罪一樣的感覺,但這不得不說是條列式寫作構造的缺點。
雖然一頭亂發,卻與七罪那宛如地板刷刷毛的發質不同,是柔軟蓬鬆的發質;雖然個子嬌小,卻與七罪那宛如枯木的身形不同,而是充滿了像小動物般的可愛感覺。
沒錯。彷佛將這個世界上所有閃耀燦爛的東西聚集成人形般的神聖姿態。她就是我們的女神,啊啊!四糸乃大人。
「你沒事……吧?」
「啊哈哈,你好慌亂喔,七罪。」
四糸乃與戴在她左手上的兔子手偶「四糸奈」如此說道,就如同王子和仙女一起出現在站在絕望深淵的仙度瑞拉麵前一樣。七罪感覺到自己因緊張而僵硬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下來。
「抱……抱歉……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七罪尷尬地說了。四糸乃沒有取笑她,真摯地回答:
「不會,我也……不喜歡。不過,今天沒關係。因為有四糸奈和……七罪陪我。」
「四糸乃……」
聽見四糸乃充滿慈愛的話語,七罪不由得差點感動啜泣、五體投地。
不過,她緊急踩了剎車。因為這裏是商店街的正中央,而她現在正與四糸乃相親相愛地買東西。要是七罪突然趴在地上,四糸乃肯定會驚慌失措吧。
七罪好不容易壓抑住內心滿溢的深厚情感與感謝之意,僅僅點了點頭。
「那麽……我們去逛下一間店吧。你要看帽子吧?」
「對。啊,不過……」
七罪說完後,四糸乃便仰望附近的時鍾,回答:
「快要中午了,要不要先吃飯?」
「啊,已經快要中午了啊……」
聽四糸乃這麽一說,肚子也剛好餓了。不愧是四糸乃,思慮真周到。體貼人心的天才;一定會是個好老婆;好想跟她結婚。
「也好……吃完午餐再逛吧。」
「好,就這麽辦。」
「啊,不過我們隻有兩人和一隻,餐廳可能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
說完,七罪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其實,七罪以前和四糸乃&「四糸奈」出門的時候,曾經為了吃午餐而鼓起勇氣走進了一家裝潢時尚的餐廳,但是當時店員一直不停地問她們:「隻有你們兩人嗎?」「監護人沒有一起來嗎?」
當然並非所有的店家都會這麽問,而那家店也不是拒絕服務,但七罪本來就已經夠害怕跟人說話了,就連點餐也要費盡一番心力。雖然沒有留下陰影,但無法否定那個經驗對她造成了心理障礙。
四糸乃大概也記得那件事吧。隻見她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啊哈哈」地苦笑。
「的確有可能呢……」
「欸欸,那這麽做如何?」
於是,「四糸奈」像是想到什麽好主意似的輕輕點頭後,舉起手指向沿路排列的店家。
「這裏也有賣許多像是章魚燒、紅豆餅、鯛魚燒之類可以現買現吃的東西,我們去買那些看起來很美味的食物,在公園的長凳上坐著吃,也別有一番風味吧?」
「原來如此……這個主意很不錯呢。」
的確,如果這麽做,即使七罪和四糸乃以及「四糸奈」兩人一隻去買東西吃,也不會讓人感到不自然吧。
「那麽,就這麽辦吧。」
「好的。」
四糸乃點了點頭。七罪也點頭回應後,便和四糸乃並肩走在商店街的路上。
雖然不是第一次走在這條街上,但仔細觀察後,發現意外地有許多能外帶的餐飲店。七罪輕聲發出驚歎。
「哦……像這樣仔細一看,還滿多小店的呢。飯團、鬆餅……啊,也有煎小籠包。」
「嗬嗬……!」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七罪身邊的四糸乃發出這樣的笑聲。
「!咦!怎麽了?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是不是最好去死一死?」
「不,不是這樣的……!」
七罪說完後,四糸乃便連忙搖頭。
「隻是覺得,這樣子真不錯呢……」
「咦?」
「跟朋友出門,用零用錢買食物,然後一起到公園吃……我想對大家來說這一定沒什麽,但我卻覺得……非常開心。」
四糸乃一臉害羞,臉頰微微泛紅地說道。
「四糸乃……」
七罪也跟著羞紅了臉。
「也……也對……我們是朋……朋朋……朋友嘛……」
雖然結結巴巴,七罪還是好不容易說出「朋友」這個還未習慣、令人害羞的詞匯。於是,四糸乃麵帶微笑回應七罪。未免太可愛了一點吧,跟她結婚好了。
就在七罪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四糸乃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似的瞪大雙眼,停下腳步。
「啊──」
「?四糸乃,你怎麽了?」
「沒有,在那裏的人是……」
四糸乃一邊說一邊指向前方。
七罪循著四糸乃的指尖移動視線後,發出「啊」的一聲。因為四糸乃所指的地方站著一名眼熟的人物。
那是一名身穿暗色服裝、五官亮麗的少女。一頭宛如夜色的長發正和風兒嬉戲,一雙水晶眼瞳凜然地凝視前方。不會錯,她正是和七罪以及四糸乃住在同一棟公寓的精靈,夜刀神十香。
十香現在正站在章魚燒小店前,有些疑惑地盯著手上的章魚燒包裝。
「那是十香……對吧?」
四糸乃有些沒自信地如此說道。
不過,七罪大概知道四糸乃為何會在語尾加上問號。
站在那裏的,無庸置疑是十香沒錯。不太可能七罪和四糸乃兩人一起認錯人,更重要的是,不可能還有好幾個像她如此美麗的少女。
不過,她的樣子有些奇怪。若是問七罪
和四糸乃兩人到底哪裏奇怪,她們也說不上來,總之……十香散發出來的氣息感覺就是和七罪她們所認識的她不同。
如果把平常的十香比喻為家犬,那麽現在的十香可說就像是一隻野生的孤狼吧。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總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發生什麽事了呢?是章魚燒加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看起來好像不是那樣呢……」
正當七罪和四糸乃感到納悶的時候,十香表情凶惡地抓起一顆章魚燒,嗅了嗅味道後,扔進嘴裏。
咀嚼了數秒後,一口咽下。
「……唔。」
然後,她抽動了一下眉尾,接著麵無表情地「抓起、扔進、抓起、扔進」,有節奏地吃起剩下的章魚燒。
「唔……果然還是平常的十香……?」
「可是,如果是平常的十香,感覺會吃得更津津有味。」
「就是說呀~~」
四糸乃和「四糸奈」回答七罪。從十香吃章魚燒的節奏來判斷,她似乎並不討厭章魚燒(看她吃的速度反而可說是非常愛吃章魚燒),但她的表情實在很難說是會讓製作料理的人感到開心,完全不像平常反應誇張的十香。
就在這個時候,十香似乎吃完了章魚燒。隻見她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醬汁,邁步離開現場。於是,賣章魚燒的老板急急忙忙叫住十香。
「這位客人,不好意思,你還沒有付錢……」
「……?」
十香微微皺起眉頭停下腳步,瞥了一眼老板的臉後,再次邁開步伐。
「喂,等一下、等一下!你這樣我很為難耶!」
老板走到店外,追著十香,搭上她的肩膀。
瞬間──
「你做什麽,混帳!」
十香冷冷地如此說完,老板的身體彷佛被一雙隱形的手推開一樣突然被震飛,重重地撞擊到地麵。
「唔呀!」
「哼!」
老板發出短促的哀號聲後,十香從鼻間輕輕哼了一聲,迅速離去。
七罪和四糸乃與走在路上的行人們一樣,怔怔地凝視著這個情景一會兒後,立刻抖了一下肩膀,衝到老板的身邊。
「你……你沒事……吧?」
「痛痛痛……啊啊,謝謝你啊,小姐。」
四糸乃一臉擔憂地出聲關心老板,老板便搓揉著撞擊到地麵的背站起身。順帶一提,原本七罪也打算說句什麽機靈的話,但她心想難得老板得到聖少女四糸乃的金言安慰,要是自己開口說話,可能會毀掉一切,於是選擇保持沉默。絕對不是在最後關頭說不出話。絕對不是。
「剛才是怎麽回事啊……總之,她吃了霸王餐,我得打電話報警才行……」
「……!那……那個……!」
四糸乃露出「要是叫警察來就糟了」的表情說著,從錢包裏拿出五百圓硬幣。
「不好意思,我來付錢,請你不要報警……」
「咦?為什麽小姐你要幫她付錢?」
「呢,那個……不……不好意思……!」
四糸乃深深低頭道歉後,便直接朝十香離去的方向跑走。
「啊,四……四糸乃!」
七罪也急急忙忙追在四糸乃的後頭,奔馳在商店街。
十香明明吃了霸王餐還出手傷人,卻不怎麽焦急的樣子,踏著緩慢的步調在路上前進。雖然踏出的腳步不如十香大,但七罪和四糸乃不久後還是追上了她。
「十……十香……!」
四糸乃大聲呼喚十香的名字。
然而,十香沒有停下腳步。與其說她故意不理會四糸乃的呼喚,倒不如說她似乎不覺得那是在叫她。
「……?」
七罪和四糸乃對看後,再次邁步奔跑,繞到十香的麵前阻擋她的去路。
就在這個時候,十香才終於發現了兩人一隻的存在,停下了腳步。
「十香,你到底怎麽了呢……」
「就是說呀~~買東西就要付錢啊~~」
「……對……對啊。」
「…………」
四糸乃、「四糸奈」和七罪對十香提出建言後,十香便一臉疑惑地皺起眉頭。
然後──
「──你們是誰?」
十香以不像她平常會有的冷淡語氣如此說道。
「咦……?」
「你……你在說什麽啊……?」
麵對十香出乎意料的反應,四糸乃和七罪的表情染上困惑之色。
看見十香表現出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態度,兩人的腦海裏一瞬間掠過「果然是長得很像的其他人吧」這種想法。
不過,眼前這名少女的容貌分明就是十香。如果十香有一個和她失散的雙胞胎姊妹,那倒另當別論,可是……目前除了八舞姊妹以外,還不確定其他精靈是否有雙胞胎姊妹。
話雖如此,應該也不可能因為被責備吃霸王餐就突然假裝成別人吧……照理說,十香一旦發現自己做錯事,應該會立刻認錯道歉才對。
就在兩人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十香像是察覺到什麽事情似的抽動了一下眉尾,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四糸乃的臉。
「……你……你好像似曾相識吶。你擋住我的去路,究竟有何意圖?」
「十……十香……?」
「給我讓開,不然就休怪我無情。」
十香露出銳利的視線狠狠瞪著四糸乃和七罪。兩人被十香的魄力所震懾,發出「噫!」的一聲,瞬間僵在原地。
「……唔?」
不過就在這時,十香像是對兩人失去興趣般移開視線後,邁開步伐朝別的方向快步離去。
可以看見她的前方有一間店家,販賣看起來很好吃的肉卷飯團。看來,她似乎是被肉卷飯團散發出的香氣給吸引了。
「呼……呼……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她竟然會嚇唬我們……」
「可是,我放心不下她……」
七罪歎了一口氣後,四糸乃便擔憂地說了。
從這種小事也能看出隻擁有不及常人的體貼的七罪和天神四糸乃的差別。七罪懷抱著自我警惕與羨慕的心情點點頭後,便和四糸乃一起跟在十香身後。
◇
「喝啊!」
八舞耶俱矢發出吆喝聲,同時揮出戴著手套的右手痛毆拳擊機。畫著標靶的小型沙袋倒向後方,顯示在液晶螢幕上的理成龐克頭、穿著墊肩的彪形大漢噴出鼻血被揍飛。
之後響起「鏗鏗鏗!」的輕快聲響,畫麵顯示出「299p!」的文字。
「唔,差一分……?這個囂張的臭機器,竟然敢跟本宮作對!」
耶俱矢板起一張臉,苦惱地發出呻吟。於是,背後傳來嘻嘻笑聲。
「讚賞。夕弦就先稱讚耶俱矢的成績隻差目標一分吧。不過,很可惜。在夕弦百分之百正確的一擊麵前,些微的誤差會造成致命的傷害。」
從鼻間發出哼哼兩聲如此說道的是耶俱矢的雙胞胎姊妹,八舞夕弦。她和耶俱矢十分相像的臉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挺起和耶俱矢不太相像的胸膛。耶俱矢皺起眉頭,發出「唔」的一聲,裏頭包含了各種情緒。
插圖013
「勝負還未揭曉!好了,接下來換夕弦汝了!」
耶俱矢拿下戴在右手的手套,遞給夕弦。夕弦自信滿滿地將手套戴上左手,站到拳擊機前。
耶俱矢和夕弦正位於天宮市內的遊樂場一角。由於今天是假日,兩人一起來遊樂場玩……但是熱愛競爭的八舞姊妹來到遊樂場這種娛樂之地,怎麽可能不比劃比劃。
兩人現階段比過格鬥、賽車、音樂,以及桌上曲棍球遊戲,兩勝兩敗戰成平手,打算以這個拳擊機來一決高下。
不過,隻是單純比力氣沒什麽看頭。於是,兩人事先設定目標分數,看誰擊出較接近目標的分數,誰就勝利。
「微笑。嗬嗬,夕弦就讓耶俱矢見識見識夕弦拳頭的精準度。」
夕弦露出狂妄的笑容,將一百圓硬幣投進機台。然後,一邊觀看液晶螢幕顯示出的精彩畫麵一邊「砰!砰!」地輕輕捶打右手掌,確定手套的觸感。
『──呀哈!』
長相凶惡的人物發出怪聲出現在畫麵,畫麵中央寫著「揍我啊!」的文字同時發出亮光。
「毆打。喝啊。」
夕弦發出不知到底是有幹勁還是沒幹勁的吆喝聲,用力毆打沙包。被紅色合成皮包裹住的圓柱發出響亮的聲音,倒向後方。
畫麵中的人物同時被擊飛,顯示出分數。
──和耶俱矢一樣,是「299p!」。
「很好!同分!」
耶俱矢一看見分數就握拳做出勝利手勢。
……因為同分,所以並沒有獲勝。但夕弦原本自信滿滿的態度顯露出些許不安。
「失算。是太小力了嗎?明明揍下去的手感滿不錯的……」
夕弦一臉懊悔地低聲呻吟,接著拿下手套,左手一握一放,重覆了幾次這個動作。
「嘿嘿,總之再比一次吧!手套拿來!這次本宮一定會擊出準確的分數!」
耶俱矢伸出手後,夕弦便遞出手套──維持這個姿勢,瞬間停下動作。
「嗯?怎麽了?」
「注視。耶俱矢,你看那個。」
「什麽東西?」
耶俱矢感到疑惑,朝夕弦凝視的方向望去,便看見一張熟悉的麵孔。
「那不是十香嗎?竟然一個人來遊樂場,真稀奇。」
耶俱矢挑起眉毛。沒錯。位於視線前方的,正是和耶俱矢兩人就讀同一所學校的精靈十香。
「疑惑。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有點奇怪。」
夕弦一臉納悶地歪了頭。
的確,似乎有點能理解夕弦想表達的感覺。雖然難以形容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但總覺得現在的十香散發出來的氣息跟耶俱矢兩人所認識的十香有些不同。
「嗯……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啊?喂~~十香!」
耶俱矢扯開嗓門,發出不亞於響徹整間遊樂場的遊戲聲的聲音呼喚十香。
然而,十香沒有發現。耶俱矢吸了一口氣後,加上肢體動作,發出更宏亮的聲音。
「喂──!十香──!」
「……?」
此時,十香終於望向耶俱矢。
不過,她的表情不太對勁。與其說那是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所做出的反應,倒不如說是發現發出怪聲的可疑人物。
十香踏著悠然的腳步走向耶俱矢和夕弦,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態度盤起胳膊。
「你們也似曾相識呢。你們方才是在呼喚我嗎?跟剛才那兩個小不點稱呼我的名字一樣。」
「啥……?」
聽見十香說的話,耶俱矢目瞪口呆。夕弦也同樣露出困惑的表情。
「疑惑。十香,你怎麽了?說話方式跟耶俱矢裝腔作勢的時候差不多。」
「誰裝腔作勢啦!」
耶俱矢忍不住大叫出聲。不過……夕弦說的也不無道理。十香這名少女說話原本就帶點古代的感覺,今天口氣又特別明顯,很有特色。
十香興致缺缺地望著耶俱矢和夕弦鬥嘴──臉突然抽搐了一下。
「那是何物?」
十香如此說完,指向夕弦手上的手套。聽見這個問題,耶俱矢再次歪了頭感到疑惑。
「那是……拳擊機的手套啊。汝不是也有玩過嗎?」
「我沒有印象。」
「…………」
聽見十香超然的用字遣詞,耶俱矢頓了幾秒之後──
「啊……」
臉頰流下汗水。
她似乎明白十香的意圖,知道她在做什麽了。
沒錯。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隻是猜測……但應該是故意在塑造一個新的性格。耶俱矢也有這方麵的經驗,所以大概能理解。
十香肯定也是到了那種時期。從她說話的方式看來,這個新的性格應該是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又不知世事的公主類型吧。就像是看見電視會說出「這……這個箱子是什麽!裏麵有人!」的那種感覺。耶俱矢記得自己在確定現在的個性之前,也曾經摸索過這種屬性。
不過,實際上十香剛現界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需要特意扮演什麽角色就是這種狀態了,所以對她來說可能比較得心應手吧。
耶俱矢搔了搔臉頰。雖然有許多話想說,但身為人生的前輩,這時應該溫柔地守護她吧。
「啊……總之,十香汝要不要也玩玩看?」
「…………」
十香露出納悶的表情,接過手套。
◇
「──哼哼哼哼嗯哼哼,哼嗯哼哼哼?」
誘宵美九心情愉悅地哼著歌,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在街上。
今天她難得休假,出門逛街,享受購物的樂趣。由於偶然發現香氣芬芳的身體乳液和浴鹽,從剛才起她的情緒就十分高漲。
不對,正確來說,還有另一個原因。美九現在前往的地方也大大影響她的心情。美九現在正走在通往東天宮住宅區的路上。
沒錯,有著美九心愛的達令──甜心天使們所居住的房子和公寓的地方。難得今天所有人都有空,所以全都受邀到五河家吃晚餐。
當然,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就算現在到場,料理也還沒有做好吧。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因為從後麵看著士道穿圍裙做菜也是晚餐聚會的醍醐味。
「哼哼哼……啊!」
途中剛好經過百貨公司的櫥窗。美九扠起腰,擺出姿勢。
一名有著迷人比例的少女映在擦拭乾淨的玻璃上。雖然她遮住頭的報童帽和大墨鏡很礙眼,但這也無可奈何。要是身為偶像明星的美九在這種地方露出真麵目,可能會被路人發現。
不過正確來說,她並不在乎被人認出來,隻是想避免因為路人索求簽名和握手而耽誤了前往五河家的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
「哎呀?」
踩著跟鞋走在路上的美九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她看見前方那名少女的背影很眼熟。
一頭如夜色的美麗黑發沐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是美九可愛的甜心天使,十香。
竟然能在前往士道家的途中和十香會合,真是太幸運了。美九平日的一舉一動,老天爺肯定都有看在眼裏。美九在心中述說著對上天的感謝,大大地揮了揮手。
「十──」
不過,美九在此時止住話語,接著掩住嘴巴暗自竊笑。
看見十香毫無防備的背影,她想起了一個好主意。
「嗬嗬嗬嗬嗬……」
美九靜靜地微笑,躡手躡腳地前進,來到十香身邊。
然後熱情地張開雙手,從背後一把緊抱住十香。
「十香,抓到你了!」
然而──
「哇!」
下一瞬間,她的雙手卻撲了個空。美九因為衝上前的餘勁而多走了好幾步。
「奇……奇怪?」
美九墨鏡底下的眼睛瞪得老大,東張西望地環顧四周。因為前一秒還站在那裏的十香不見了蹤影。
就在這個時候,美九在距離她
數步之遙的地方發現了十香的身影。美九雖然歪著頭對剛才不可思議的現象感到疑惑,但她再次朝十香的背猛撲過去。
「喝啊!這次人家一定要抓到你……」
不過,結果還是跟剛才一樣。美九撲上去的瞬間,十香便「咻!」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哎呀……又消失了~~」
「──你有何企圖?」
後方傳來這樣的聲音。美九大吃一驚,屏住呼吸回過頭,發現十香散發出一股威嚴的氣息站在那裏。
「咦?十香……?」
看見十香的表情,美九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因為眼前的十香看起來和美九所認識的十香有些不同。
不過對美九來說,那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雖然十香的態度的確比平常冷漠了一點,但這樣也無所謂。美九性感地扭動著身體,發出甜美的聲音:
「討厭啦,十香,你發現啦?那你直接跟人家說不就好了嘛──那人家重新再來一次。」
美九將手張得像虎頭海雕的翅膀那麽大,這次從正麵擁抱十香。
不過,十香此時猛力將右手推向前方,按住美九的臉。於是怪鳥美九原地拍打著她的翅膀。
「唔!」
「你的目的是什麽?」
十香露出銳利的眼神,用力擠壓美九的臉頰。美九噘著嘴皺起臉,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倫……倫家哪有啥麽目的……倫家隻素想和十香來割熱情的擁抱……」
美九口齒不清地說完便放下張開的雙手,用指尖撫摸十香抓住自己臉頰的手。
「……!」
或許是美九的行動太出乎意料了,隻見十香的表情染上戰栗之色,同時放鬆了手的力氣。
「有機可乘!」
美九就這麽滑過十香的手,擒抱住她的身體。
但美九並不打算推倒十香。她緊緊摟住十香的身體,將臉埋進十香柔軟的胸口,深深呼吸了口氣。
「咳、咳……好……好香的味道啊……!」
「你這個家夥。」
正當美九露出陶醉的表情歌頌這個世界的春天時,頭上傳來怒氣衝衝的聲音。
下一瞬間,美九感受到頸子被抓起的觸感。
◇
「──啊,有了、有了,洋蔥醬。」
五河琴裏正在超市與陳列架大眼瞪小眼。她找到要買的東西之後,輕聲說道。
她是一名用白色緞帶將頭發綁成雙馬尾的少女。現在她左手提著購物籃,右手則是拿著購物清單。
「我看看,這是最後一樣了吧。」
琴裏一邊說一邊逐一檢查購物籃裏麵的東西與手上的購單清單是否相符。起司粉、鮪魚罐頭、剛才找到的洋蔥醬,以及預定拿來當作明天早餐的竹莢魚──和琴裏最愛的加倍佳棒棒糖。
正確來說,加倍佳棒棒糖並不在購物清單中就是了。這算是幫忙跑腿的人擁有的權利吧。
沒錯。今天的晚餐,精靈們難得齊聚一堂,卻少了幾樣食材,所以琴裏就被派來買東西了。
「好!全買齊了!」
琴裏緊緊握拳,將購物清單收進口袋,走向收銀台。
然後一邊牢記著不能忘記拿出士道交給她的集點卡一邊結帳,將購買的東西一個一個塞進環保袋。
順帶一提,來到超市時,這個環保袋裏原本裝滿了清洗過後拆開的牛奶紙盒和用來裝食物的免洗托盤。由於超市外麵有回收箱,士道沒有將那些東西扔進垃圾筒,而是洗乾淨後晾乾……士道在琴裏出門的時候,將裝有這些回收品的環保袋交給她。琴裏再次深深感受到士道當家庭主夫的能力。
「嘿咻!」
琴裏將裝滿東西的環保袋背在肩上後,穿過自動門走出商店。
「嗯,呼呼呼!」
然後發出分不清是哼歌還是笑聲的聲音,摸索環保袋,拿出剛才買的加倍佳棒棒糖,熟練地拆開包裝,扔進嘴裏。
口中充滿了新鮮水果的香氣和風味。琴裏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踩著輕快的步伐踏上歸途。
不知走了多久,琴裏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那名少女有著一頭及肩的發絲和纖細的輪廓。手上和琴裏一樣,提著購物袋。
「折紙!」
琴裏揮著手呼喚少女的名字後,少女便轉過頭來,以有如洋娃娃般麵無表情的臉孔望向琴裏。她是鳶一折紙,今天預計在五河家聚會的其中一名精靈。
「琴裏。」
「真是巧耶!你該不會正要來我家吧?」
「對。」
折紙依然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琴裏下意識地探頭看她手上提著的購物袋。
「啊,你買了什麽啊?難不成是伴手禮?」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琴裏露出疑惑的表情。因為袋子裏裝著的好像是一些可疑的飲品和藥丸之類的東西。
「……那是什麽?」
「放心吧,我隻會用在士道身上。」
「我希望你也不要用在哥哥身上啦!」
琴裏忍不住大叫出聲,然後打算將購物袋從折紙的手中搶過來。不過,就在琴裏的手即將碰到購物袋的前一刻,折紙一個轉身避開了琴裏的手。兩人像是跳著滑稽的舞般,玩了一會兒你追我跑的遊戲。
「真是的!你不要對哥哥做奇怪的事啦……奇怪?」
就在這個時候,琴裏突然停下腳步。因為商店街的方向似乎聚集了許多人。
琴裏一瞬間還以為是什麽街頭藝人在表演,或是正在拍攝什麽節目,然而……並非如此。待在那裏的並不是街頭藝人,也不是電視的攝影團隊,而是琴裏熟識的兩名少女。
一名是左手上戴著兔子手偶的少女,而另一名則是表情看起來好像別人欠了她幾百萬的駝背少女。
──沒錯,她們正是兩人一起出去買東西的四糸乃和七罪。
不知為何,她們被數名大人包圍,一臉為難地縮起肩膀。而且那些大人不是穿著餐飲店的製服就是圍著繡有店名的圍裙,看來似乎是附近店家的服務人員。
「……那兩個人在幹什麽啊?」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情況不妙。」
就在琴裏和折紙觀察她們的情況時,七罪東張西望地窺視四周,趁那些大人不注意的時候,衝出包圍逃了出來。
「啊,喂!」
其中一名員工發現了便高聲吶喊,但為時已晚。七罪已經混入人群,逃離了現場。被留在原地的四糸乃驚訝地瞪大雙眼。
「……七罪逃跑了!」
「明智的判斷。」
「呃,或許是這樣沒錯啦……但是,她拋下四糸乃,一個人逃走了耶。」
七罪和四糸乃就像是一對姊妹淘。七罪應該不可能拋下四糸乃逃跑才對……
就在琴裏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來,麻煩讓我過一下好嗎?」
人群中傳出這樣的聲音後,出現了一名女性的身影。
那是一名穿著深藍色製服,身材姣好的女警。似乎是聽見了騷動而前來查看情況。
不過,看見這名女警的姿態,琴裏和折紙互相看了看對方。
這也難怪。因為那名警官的長相──正是利用變身能力變身成大人的七罪。
「好了、好了,這孩子就交給我,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
說完,七罪將手搭在四糸乃的肩上,望向聚集在周圍的員工們。看來七罪並不是逃跑,而是打算變身成警官幫助四糸乃。
不過,員工們卻對突然現身的女警投以懷疑的視線。哎……這也無可厚非吧。因
為七罪的姿態雖然是女警,但裙子卻異常地短,還大膽地敞開前襟……簡單來說,怎麽看都隻像是某種店裏角色扮演的女公關。
插圖014
「那個……你是警察……嗎?」
「是啊。看了還不知道嗎?」
「……呃,保險起見,可以請你把警察手冊秀給我們看嗎?」
「咦?」
可能沒料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吧,七罪麵帶微笑僵住身體,臉頰流下汗水。看見她的反應,那群員工露出更加懷疑的眼神。
「真是的……」
琴裏輕聲歎了一口氣,從口袋拿出黑色緞帶,解開頭上的白色緞帶,迅速地重新綁起頭發。這個舉動是琴裏獨特的思維模式。藉由更換成黑色緞帶,琴裏便會從一名精神百倍、天真無邪的女孩子轉變成嚴厲強勢的司令官。
「受不了,真拿她們沒辦法。」
琴裏無奈地呢喃後,望向站在身邊的折紙。
「你展現出來的雙重人格態度,還是一樣完美呢。」
「你才沒資格說我咧!」
琴裏不由自主地大喊……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琴裏穿過人群,毫不猶豫地走到兩人身邊。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七罪、四糸乃,還有四糸奈?」
「啊──」
「琴……琴裏……!」
「喔!天助我也!」
琴裏呼喚她們的名字後,兩人便訝異地瞪大雙眼,一隻則是不停地揮動著雙手。或許是從她們的對話察覺出琴裏認識七罪她們吧,包圍住兩人的員工們便望向琴裏。
「你是這孩子的朋友嗎?」
「是啊。」
琴裏如此回答後,疑似麵包店店員的男子便一臉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那麽,你知不知道這孩子父母的聯絡方式?我從剛才就一直問她,但她不肯回答。」
「…………」
琴裏搔了搔臉頰。四糸乃和七罪是精靈,就算問她們有關父母的事情,她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吧。
不過,問題不在這裏。重點在於,這兩個人似乎做出了需要聯絡監護人的事情。
「這孩子到底幹了什麽?」
琴裏詢問後,男人便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吃東西不付錢,就是吃霸王餐啦。明明吃了店裏的東西,卻說沒有帶錢。」
「吃霸王餐?」
聽見意想不到的話語,琴裏不由得瞪大雙眼。
因為她不認為四糸乃和七罪會做出這種事,而且零用錢應該也給得很足夠才對。這句話令人難以置信。
話雖如此,也無法斷定是店員在說謊,畢竟有這麽多人受害。琴裏點點頭回答「我知道了」,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錢包。
「多少錢?我替她付。」
「你嗎?」
琴裏說完後,男人一臉感到十分意外地瞪大了雙眼。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吧。因為琴裏、四糸乃和逃跑前的七罪年齡都差不多,就算說是她們兩人的監護人,對方也不可能會相信吧。
「呃,可是啊……」
「沒關係的。我會狠狠罵她們一頓,叫她們下次不準再做出這種事。」
「唔……」
男人思考了幾秒後,可能是不想牽扯上什麽麻煩事,雖然心中尚有疑慮,還是點頭同意了。
「……反正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要好好付錢,我就不再追究了。」
「謝謝你。」
琴裏低下頭道謝後,便詢問在場所有員工商品的價錢,依序把錢付清。
數分鍾後,琴裏把所有的錢付完,再次麵對四糸乃和七罪。七罪先到沒有人的地方,變回原來的姿態。
「──所以,你們會好好解釋給我聽吧。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們兩人都剛好弄丟了錢包嗎?還是亂花錢,把錢花光了?」
琴裏無奈地聳肩,四糸乃和七罪便同時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其實是……」
四糸乃將眉毛皺成八字形,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琴裏聽完,不禁露出納悶的表情。
「十香嗎?」
「對……十香一個接一個地到處品嚐各種店家的食物……」
「……一開始我們還幫她付錢,但之後零用錢都付完了……」
「哎呀,還好有琴裏在,幫了我們大忙啊。再那樣下去,四糸乃和七罪恐怕就要被賣到可怕的大叔那裏抵債了呢~~」
「四糸奈」打趣似的說道。隻不過是沒付餐飲費,怎麽可能陷入那樣的事態……不過,四糸乃和七罪都是內向怕生的精靈,有一群大人逼近她們,她們一定感到很害怕吧。
不過,現在琴裏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不用說,就是十香。
「十香吃霸王餐……這的確是比四糸乃和七罪吃霸王餐還來得有真實性多了……但還是不太自然呢。」
琴裏露出苦思的神情,將手抵在下巴。
十香的確是精靈當中出類拔萃的大胃王。不過,士道封印十香的靈力已經過了半年以上。雖然一開始還欠缺社會常識,但她的適應力很強,很快就融入了社會,最近並沒有引起什麽問題。更別說是買東西不付錢這種事態,根本不可能發生在現在的十香身上。
雖然不清楚詳細情形,但是輕易就能想像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不祥的事態。琴裏豎起含在嘴裏的加倍佳糖果棒,再次望向四糸乃和七罪。
「總之,不能放著處於那種狀態的十香不管。你們知道她往哪裏去了嗎?」
琴裏詢問後,四糸乃、七罪和「四糸奈」同時點了點頭,筆直地指向商店街的道路。
「那邊啊……希望她還沒走得太遠。」
琴裏輕聲歎息,便帶著四糸乃、七罪以及在後方等待的折紙,追在十香後頭。
琴裏等四人和一隻走在街上大約五分鍾後。
「那是……」
琴裏發現前方聚集了比剛才更多的人群,露出嚴肅的表情。
若是在還沒聽到四糸乃她們解釋之前,琴裏應該會和剛才一樣,認為大概是在辦什麽活動吧。不過──現在的琴裏大致猜得出是什麽人物造成這種局麵。
「該不會是十香吧……?」
「可能是喔。」
折紙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回答。琴裏和三個人一起撥開人潮前進。
於是發現人群的中心站著兩名少女。是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姊妹,八舞耶俱矢和八舞夕弦。不知為何,兩人肩並肩站在遊樂場前,被一名疑似店員的男子責罵。
「奇怪?不是十香,而是耶俱矢和夕弦……?」
琴裏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可是就算不是十香,這種情形也不能忽視不管。琴裏毫不猶豫地走到兩人身邊。
「耶俱矢、夕弦。」
「……!啊,琴裏!」
「驚愕。四糸乃、七罪,還有折紙大師。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耶俱矢和夕弦大吃一驚地抬起頭。琴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都聚集了那麽多人,當然會來看看怎麽回事啊。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不,並不是吾等做了什麽……」
「首肯。我們是無辜的。」
琴裏說完,兩人便不知所措地回答。
站在兩人麵前的遊樂場店員怒氣衝衝地盤起胳膊。
「我們也不想懷疑客人啦。可是,拳擊機怎麽可能自己壞成那樣啊。」
說完,店員指向遊樂場的方向。
「嗚哇……」
琴裏望過去後,瞪大了雙眼。
剛才在人群中看不見,但是擺放在入口附近的拳擊機機台被破壞得慘不忍睹,微微冒著煙。的確,如果不是用非常強大的力量破壞,不可能毀壞成這副德性吧。
「耶俱矢、夕弦,你們……」
「就……就說不是吾等了……」
「解釋。這是有原因的。」
琴裏眯起眼睛,耶俱矢和夕弦便連忙搖頭。
聽見她們這麽說的店員露出不信任的神情,眉心刻劃出皺紋。
「所以,我就是在問你們是什麽原因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把機台搞成這樣?」
「那是因為……」
「小聲。琴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嗯?怎樣啦?」
夕弦拉起琴裏的手,將臉湊近她的耳邊。看來似乎是不想讓店員聽到。
「揭露。其實……凶手是十香。」
「咦?」
聽見夕弦說的話,琴裏不禁皺起眉頭。於是,耶俱矢也壓低聲音緊接著說:
「吾等在玩拳擊機,結果十香突然出現。她好像對拳擊機很有興趣,吾等就讓她玩玩看……結果……」
「衝擊。可能是沒調節好力道吧,沙包部分整個被打飛。」
「沒錯、沒錯。然後,她就露出一副『哼,真是無趣』的表情,一溜煙地不知道跑到哪裏去。就算是塑造個性,也做得太過火了吧?」
「首肯。結果店員就衝出來,懷疑是站在機器前麵的夕弦兩人破壞的。不過,也不能拱出十香,鬧上警察局。」
「……原來如此啊。」
聽了兩人說的話,琴裏將手抵在下巴低聲呻吟。
這話聽來有些蹊蹺。十香以前也曾在遊樂場毀壞過拳擊機。不過,那是在封印靈力後不久的事,而且是〈拉塔托斯克〉為了發泄她的壓力,故意讓她這麽做,全程也都在〈拉塔托斯克〉的監視之中。實在很難想像已經學習過社會常識的十香會做出那種事情。
不過,十香異常的舉動又符合剛才四糸乃和七罪說的情形。
「十香到底是怎麽了啊……」
就在琴裏百思不得其解,發出低聲沉吟的時候,被忽視的店員不耐煩地用腳「咚咚」地踢著地麵。
「你們說完了沒?」
「啊啊,不好意思。」
琴裏回頭望向後方如此回答後,便從口袋拿出手機,開啟〈拉塔托斯克〉的回路。她壓低聲音,請求派遣特務人員。
「……對,麻煩到我所在的地方。盡量快一點。」
於是,在琴裏掛斷電話數分鍾後,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撥開人群,現身在店員麵前。
「你們……有……有什麽事嗎?」
「這次真的非常對不起,我們會賠償機器的費用。細節部分請聯絡這裏……」
「咦?喔……這樣啊……」
店員雖然擺出一副尚有疑慮的表情,但或許是被黑衣男子的氣勢所震懾,便回到了店裏。
「好了,去追十香吧。你們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嗎?」
琴裏看著店員走進店裏後,對大家如此說道。
──下一堆人群不到三分鍾就又再次出現。
琴裏一行人朝八舞姊妹指示的方向跑去,便在路的正中央看見一群看熱鬧的人潮。
「嗚哇,又來了。」
「這次會是十香嗎……」
「希望是……」
琴裏和剛才一樣一邊撥開人牆前進一邊回答四糸乃。
接著看見民眾視線的前方站著一名少女。
不過,那一樣不是她們要找的十香,而是一名戴著報童帽和墨鏡遮住臉龐的高挑少女。
「那是……美九?」
琴裏輕聲呼喚少女的名字。由於她遮掩住麵容,琴裏一時之間沒認出來,不過那無庸置疑是身為偶像的精靈,誘宵美九。
然而,在發現少女真正身分的同時,琴裏的頭腦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因為美九不知為何被一名女警(不是七罪變身的那種假女警,而是真正的女警)從後方架住雙臂,不停揮動著手腳掙紮。
「不是的,警察小姐!你誤會了!人家不是那種人!」
「好了,不要亂動!」
「呀!」
美九像是被以現行犯逮捕的犯人一樣不停抵抗。琴裏一臉不知所以然的表情,走向美九。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啊!琴……琴裏!還有大家!」
看見琴裏的瞬間,美九的表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怎麽回事啊?難不成你口袋裏的白粉被發現了嗎?」
「什麽!」
聽見琴裏開玩笑說出的話,女警做出反應。美九猛力搖了搖頭。
「不是啦!請不要在這種狀況下說出那種罪加一等的言論啦!」
「抱歉、抱歉……話說,你說誤會,是指什麽事?該不會……跟十香有關吧?」
琴裏露出銳利的視線詢問後,美九便一臉驚訝地將眼睛睜得圓滾滾的。
「咦!你怎麽會知道。啊……該不會喜歡的人在想什麽,你全部都一清二楚?」
「大家,我們快走吧。」
「啊!對不起,人家開玩笑的!不要拋下人家!」
美九露出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大喊。於是,琴裏唉聲歎了口氣後轉身麵向她。
「所以,十香做了什麽?竟然驚擾警察出動,應該不是件小事吧。」
「啊,對,那個啊……這件事有非常複雜的理由……」
美九難以啟齒般含糊其辭。琴裏皺起眉頭,望向架住美九的女警。
「請問,這個人做了什麽?」
「她違反了社會安全罰則。」
女警語帶歎息地回答。聽見這句話,琴裏臉頰流下了汗水。
「……那是指?」
「這個嘛,說得簡單一點……就是性騷擾。她撲向走在路上的女性,觸碰她的胸部,結果被那名女性製服了。」
琴裏聽了,臉頰微微抽動。
然後麵向後方,出聲對四糸乃等人說道:
「大家,我們走吧。我們什麽也沒看見。」
「琴……琴裏──!不是啦──!就算是我,也不會對陌生人做出那種事情──!人是因為看見十香,想要嚇她一跳而已──!」
「就說不要亂動了!那個人說她根本不認識你!」
「人家說的都是真的,警察小姐!人家跟十香感情很好,經常抱來抱去!」
美九發出哀號,揮舞著手腳亂鬧。
看來十香的態度和平常不一樣,這一點和剛才四人一隻說的話相同。
雖然覺得美九的情形跟其他人有些不同,但還是必須避免她因為遭到逮捕而造成精神狀態不穩定。琴裏再次歎了一大口氣後,拿起手機,拜托〈拉塔托斯克〉背地裏幫忙。
◇
在太陽西斜時分,士道在五河家的廚房發出「咚咚」有節奏的聲音,切著砧板上的蔬菜。
「……好了,沙拉做成這樣就行了吧。」
士道如此說道,並且簡單地洗了手,繼續做下一道菜。
由於所有人都出門了,現在隻有士道一人在家。安靜的廚房裏,偶爾會響起砧板的切菜聲或是油炸食物的聲音。
隨著住在隔壁公寓的精靈增加,準備大量飯菜的頻率也跟著變多,但士道並不覺得辛苦。父母本來就經常不在家,所以五河家負責做菜的一直都是士道,況且自己大顯身手所做出的豐盛菜肴能讓大家綻放笑靨,反而能感受到某種價值和成就感。
「……嗯?」
就在這個時候,士道突然望向後方。因為他感覺有什麽聲音從家裏的某處傳出。
「是琴裏嗎……?」
士道一邊說一邊關起爐火,走向走廊。
由於義大利麵不可或缺的起司粉和沙拉的醬汁用完了,士道托琴裏去跑腿買東西。說到這裏,琴裏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不過,即使打開門環顧整個走廊,依舊不見琴裏的身影。
反倒是看見──
「這是……」
士道看向腳下,皺起了眉頭。
因為竟然有剛才沒有的黑色腳印從玄關一路延伸到他的腳下。
能想到的情況,就是有人穿著鞋子直接進來家裏。但是……士道想不到有什麽熟人會做出這種事。
「…………」
他半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
這種時間應該不會有小偷上門吧……但事態明顯不正常。士道緊張得臉部僵硬,躡手躡腳地追蹤腳印──結果來到了浴室前麵。
然後,發現浴室裏傳出了聲音。
很顯然的──有人在。士道再次濕潤喉嚨,下定決心後推開了浴室的門。
「是……是誰!」
然後扯開喉嚨大喊,威嚇神秘的入侵者。
然而──下一瞬間,士道啞然失聲,佇立在原地。
因為待在浴室的並非士道所想像的闖空門或強盜──而是一絲不掛的美麗少女。
「十……十香!」
士道不禁大叫出聲。
沒錯。待在浴室裏的,正是住在五河家隔壁公寓的精靈十香。
她似乎正在洗澡,而且不是用蓮蓬頭,而是舀起浴缸裏洗過的水淋在頭上。
濕漉漉的漆黑長發緊貼在受上天眷顧、如天使般的胴體,散發出無比妖豔的魅力。士道再次咽了一口口水,但心境上和剛才截然不同。
「啊……!」
就在這個時候,士道猛然抖了一下肩膀。事發突然,士道嚇得目瞪口呆,就這麽凝視著十香的裸體。而他終於察覺到自己的這個舉動。
「抱……抱歉!我沒想到是你!」
士道羞紅了臉頰,移開視線。
然而,十香不僅沒有尖叫,也沒朝士道扔桶子,隻是靜靜地用危險的視線狠狠瞪著他。
插圖015
「……」
被喚作十香的少女露出銳利的視線環顧出現在眼前的少年。
她一回過神來就站在陌生的地方,然後參考走在周圍的路人換上一身衣服,四處亂晃,觀察周邊的環境……但不知為何,腳步自然而然就走向了這個家。
然後,她發現了有水的地方,便趁機分解衣物,開始衝澡。由於剛才被一個身分不明的女生糾纏,她想要洗去身上的汙穢。
不過在她衝澡的時候,門卻被人一把打開,隨後出現了這名少年。
「……你這家夥是……」
少女抽動了一下眉毛。
從剛才開始,少女就感覺自己曾在哪裏見過這名少年……終於,和她腦海裏的記憶連上線。
沒錯。這名少年正是她以前在高聳入天的建造物上見過的人類,不知為何揮舞著天使〈鏖殺公〉──和少女接吻的男人。
「…………」
在這段記憶蘇醒的同時,少女嚴肅的表情更增添了警戒的色彩。
雖然她不太清楚為什麽自己會身在這種地方,但她依稀記得自己以前之所以會失去意識,全是因為被這名少年親吻的關係。
如此一來,這次發生的現象可能也跟這名少年有關。少女如此思考,向前踏出一步。
「──你……」
「抱……抱歉,十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在少女發出聲音的瞬間,少年一臉抱歉地如此說道。
少女之所以會現界在這個世界,果然原因就出在這名少年身上嗎?可是從剛才開始,少年就避免和少女眼神交會。
「總……總之!我先回去廚房了!等你洗好後,我再跟你道一次歉!」
少年突然大喊,像是在摸索什麽似的揮動著手。
「……!」
──他是打算對我不利嗎?少女微微壓低重心,準備應付對方的行動。
然而,少年沒有朝她衝過來。他摸索到門把後,關上門扉,隔開兩人。
「別想逃!」
雖然不清楚少年打算做些什麽,但少女絕對不會讓他得逞。她立刻一把抓住門,阻礙少年的行動。
「你打算做什麽!」
「打……打算做什麽……我隻是想要關門……」
「怎麽能如你的意。你好好給我解釋這個狀況。你呼喚我出來,究竟有何目的?」
「呼……呼喚……?那……那當然是為了大家一起吃晚餐啊……」
「…………」
少女不明白少年所言何意,眉心刻劃出皺紋。
「少扯開話題。看著我。」
「不……不是,這就有點……」
「住口。」
少女一臉不悅地說完便用力抓住少年的臉,硬是將他轉向自己。
「……嗚哇!」
少年的臉蛋更加通紅了。然後他將身體往後拉,像是要逃跑一樣。
「你給我站住。」
少女發出冷淡的聲音說完,朝少年踏出腳步。
然而──那一瞬間,少女滑了一跤,身體失去了平衡。
「唔……!」
由於事發突然,少女無法保持姿勢,就這麽把少年也一起拖下水,當場跌倒在地。
「……!」
「……!」
少女和少年驚愕得屏住呼吸的氣息交疊在一起。
不過──雙方都沒有發出聲音。
理由很單純。因為少女跌倒的時候,嘴唇偶然堵住了少年的唇瓣。
「────」
瞬間,少女感受到一股腦海裏濺出火花的感覺。
◇
「──呼!呼──」
琴裏一行人氣喘籲籲地奔馳在天宮市的住宅區。
目的地是五河家──琴裏的哥哥士道正在準備大家晚餐的那個家。
「你說的是真的吧,美九!十香朝我家的方向去了!」
「對!沒錯!因為人家原本也打算前往那個方向!」
美九用左手按住帽子奔跑,從後方回答琴裏。
由於警察內部也有〈拉塔托斯克〉的協助者,所以總算透過私底下的關係順利解決美九的事情,但多少花了一點時間。琴裏緊咬牙根,在腳部施加更大的力量。
十香拜訪士道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實際上,十香幾乎每天都來五河家玩。
不過,從大家說的話聽來,今天十香的狀態似乎非比尋常。希望隻是十香一時情緒善變或是大家誤會了就好,但最壞的情況,有可能是靈力方麵出了問題。既然如此,就無法樂觀看待。恬靜的住宅區街道上響起躂躂的腳步聲。
──不久,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
乍看之下,房子並無異常。至少玄關似乎沒有像遊樂場的拳擊機一般遭到破壞。
不過,還不能放心。琴裏反射性地打開玄關的門後,啪躂啪躂地奔跑在走廊上,然後打開客廳的門。
「士道!你沒事吧!」
一行人湧入客廳後便立刻大喊。
然而──
「──喔喔,你回來啦,琴裏……怎麽,大家都在一塊啊?」
琴裏一行人滿身大汗,迎接她們的則是若無其事回應她們的士道的聲
音。
不對──不僅如此。
「喔喔,大家都來了啊!我等你們好久了吶!」
「十香……?」
聽見緊接著在客廳沙發上傳來的聲音,琴裏露出困惑的表情。
正如琴裏所料,十香就待在五河家,但是……她並不如四糸乃等人所說的那樣,說話語氣和平常一樣開朗,並且朝她們揮手。
「……這是怎麽回事?」
琴裏皺起眉頭望向一起跑過來的其他人,其他人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大了雙眼。
「十……十香……?」
「……搞什麽啊,跟剛才的態度差很多耶。」
「唔?」
四糸乃和七罪這麽說了,十香便一臉疑惑地歪了歪頭。
「剛才……?你們在說什麽啊?」
「咦……?怎麽,汝不記得了嗎?」
「困惑。十香也忘記自己把拳擊機打得稀巴爛的事情嗎?」
「你害人家差點留下前科耶!」
「……呃,那是你自作自受。」
即使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十香仍然露出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皺起眉頭。
「唔……?你們在說誰啊?我沒有做出那種事情喔。」
「這究竟是……」
琴裏將手抵在嘴巴。十香的表情看來不像是在說謊,但四糸乃等人也不太可能事先商量好,打算陷害十香吧。
「……士道,我問你,十香來這裏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異狀?」
「異狀?不,沒什麽特別……」
士道話才說到一半,不知為何一臉害羞地挪開視線,臉頰微微泛紅。察覺到這件事的十香也露出類似的表情。
「……你們兩個人是怎樣,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沒有,沒什麽。對吧,十香。」
「嗯……對啊!什麽事都沒發生!」
「…………」
琴裏目不轉睛地盯著明顯很慌張的兩人。於是,士道像是要蒙混過去般大喊:
「別管這個了!今天的菜很豐盛喔!大家快去洗手吃飯了!」
說完,士道拍了拍手催促大家。
所有人雖然還對十香之前的態度抱有疑問,但聞到從廚房裏飄散出來的難以言喻的香味後都露出微笑,聽從士道的話走向盥洗室。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琴裏直到最後仍然皺著眉頭,但因為一路跑到這裏,已經饑腸轆轆,肚子正巧挑在這個時候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唔……」
琴裏決定等吃完飯再追究這件事,接著也跟隨其他人的腳步走向盥洗室。
──假日的商店街為何如此人山人海?
七罪思考著這種事,忐忑不安地四處張望。
她是一名把亂翹的頭發綁成兩束的嬌小少女。歪斜的雙眼表現出不安,臉龐白皙,削瘦的肩膀不住地顫抖。
不過,這些形容詞還是經過了極力的修飾。七罪頭發亂翹的情形並非像法國娃娃那樣柔軟蓬鬆,而是如果洗完澡忘記吹乾頭發就會梳也梳不開,硬邦邦又蓬亂如麻的發質。說是嬌小削瘦,也不是像字麵上解讀的那樣可愛,真要說的話,比較接近營養不良的小孩模樣。雙眼的形狀看似感到不安且不悅是事實,但她眼睛本來就長成這樣,用「歪斜」來形容不知道恰不恰當。
──自我評價是如此的七罪會對別人的視線感到不自在,可說是必然的事情。
「……唔、唔。」
她的腦海裏充滿了走在周圍的民眾看見自己後發出嘻嘻嗤笑的妄想。她的心情就像是明明沒有出現仙女卻來到舞會的仙度瑞拉,有種上流階級的名流人士看見其貌不揚的灰姑娘,掩嘴嘲笑的錯覺。
不過,七罪不像仙度瑞拉那樣天生麗質。順帶一提,她的心地也並不善良。所以,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仙女才沒有出現在她麵前吧。
──啊,可是她為什麽要到這種地方來呢?感覺不知從何處傳來「嘻嘻、嘻嘻」這樣嘲笑七罪的聲音。思考混亂、視野扭曲,已經分不清什麽是什麽了。
然而──
「……七罪?」
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同時有人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了現實。
「啊──」
往聲音來源望去,發現眼前佇立著一名少女。
這名少女身材嬌小,一頭亂翹的發絲是她的特色。要是這麽形容,會給人她的外表就如同七罪一樣的感覺,但這不得不說是條列式寫作構造的缺點。
雖然一頭亂發,卻與七罪那宛如地板刷刷毛的發質不同,是柔軟蓬鬆的發質;雖然個子嬌小,卻與七罪那宛如枯木的身形不同,而是充滿了像小動物般的可愛感覺。
沒錯。彷佛將這個世界上所有閃耀燦爛的東西聚集成人形般的神聖姿態。她就是我們的女神,啊啊!四糸乃大人。
「你沒事……吧?」
「啊哈哈,你好慌亂喔,七罪。」
四糸乃與戴在她左手上的兔子手偶「四糸奈」如此說道,就如同王子和仙女一起出現在站在絕望深淵的仙度瑞拉麵前一樣。七罪感覺到自己因緊張而僵硬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下來。
「抱……抱歉……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七罪尷尬地說了。四糸乃沒有取笑她,真摯地回答:
「不會,我也……不喜歡。不過,今天沒關係。因為有四糸奈和……七罪陪我。」
「四糸乃……」
聽見四糸乃充滿慈愛的話語,七罪不由得差點感動啜泣、五體投地。
不過,她緊急踩了剎車。因為這裏是商店街的正中央,而她現在正與四糸乃相親相愛地買東西。要是七罪突然趴在地上,四糸乃肯定會驚慌失措吧。
七罪好不容易壓抑住內心滿溢的深厚情感與感謝之意,僅僅點了點頭。
「那麽……我們去逛下一間店吧。你要看帽子吧?」
「對。啊,不過……」
七罪說完後,四糸乃便仰望附近的時鍾,回答:
「快要中午了,要不要先吃飯?」
「啊,已經快要中午了啊……」
聽四糸乃這麽一說,肚子也剛好餓了。不愧是四糸乃,思慮真周到。體貼人心的天才;一定會是個好老婆;好想跟她結婚。
「也好……吃完午餐再逛吧。」
「好,就這麽辦。」
「啊,不過我們隻有兩人和一隻,餐廳可能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
說完,七罪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其實,七罪以前和四糸乃&「四糸奈」出門的時候,曾經為了吃午餐而鼓起勇氣走進了一家裝潢時尚的餐廳,但是當時店員一直不停地問她們:「隻有你們兩人嗎?」「監護人沒有一起來嗎?」
當然並非所有的店家都會這麽問,而那家店也不是拒絕服務,但七罪本來就已經夠害怕跟人說話了,就連點餐也要費盡一番心力。雖然沒有留下陰影,但無法否定那個經驗對她造成了心理障礙。
四糸乃大概也記得那件事吧。隻見她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啊哈哈」地苦笑。
「的確有可能呢……」
「欸欸,那這麽做如何?」
於是,「四糸奈」像是想到什麽好主意似的輕輕點頭後,舉起手指向沿路排列的店家。
「這裏也有賣許多像是章魚燒、紅豆餅、鯛魚燒之類可以現買現吃的東西,我們去買那些看起來很美味的食物,在公園的長凳上坐著吃,也別有一番風味吧?」
「原來如此……這個主意很不錯呢。」
的確,如果這麽做,即使七罪和四糸乃以及「四糸奈」兩人一隻去買東西吃,也不會讓人感到不自然吧。
「那麽,就這麽辦吧。」
「好的。」
四糸乃點了點頭。七罪也點頭回應後,便和四糸乃並肩走在商店街的路上。
雖然不是第一次走在這條街上,但仔細觀察後,發現意外地有許多能外帶的餐飲店。七罪輕聲發出驚歎。
「哦……像這樣仔細一看,還滿多小店的呢。飯團、鬆餅……啊,也有煎小籠包。」
「嗬嗬……!」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七罪身邊的四糸乃發出這樣的笑聲。
「!咦!怎麽了?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是不是最好去死一死?」
「不,不是這樣的……!」
七罪說完後,四糸乃便連忙搖頭。
「隻是覺得,這樣子真不錯呢……」
「咦?」
「跟朋友出門,用零用錢買食物,然後一起到公園吃……我想對大家來說這一定沒什麽,但我卻覺得……非常開心。」
四糸乃一臉害羞,臉頰微微泛紅地說道。
「四糸乃……」
七罪也跟著羞紅了臉。
「也……也對……我們是朋……朋朋……朋友嘛……」
雖然結結巴巴,七罪還是好不容易說出「朋友」這個還未習慣、令人害羞的詞匯。於是,四糸乃麵帶微笑回應七罪。未免太可愛了一點吧,跟她結婚好了。
就在七罪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四糸乃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似的瞪大雙眼,停下腳步。
「啊──」
「?四糸乃,你怎麽了?」
「沒有,在那裏的人是……」
四糸乃一邊說一邊指向前方。
七罪循著四糸乃的指尖移動視線後,發出「啊」的一聲。因為四糸乃所指的地方站著一名眼熟的人物。
那是一名身穿暗色服裝、五官亮麗的少女。一頭宛如夜色的長發正和風兒嬉戲,一雙水晶眼瞳凜然地凝視前方。不會錯,她正是和七罪以及四糸乃住在同一棟公寓的精靈,夜刀神十香。
十香現在正站在章魚燒小店前,有些疑惑地盯著手上的章魚燒包裝。
「那是十香……對吧?」
四糸乃有些沒自信地如此說道。
不過,七罪大概知道四糸乃為何會在語尾加上問號。
站在那裏的,無庸置疑是十香沒錯。不太可能七罪和四糸乃兩人一起認錯人,更重要的是,不可能還有好幾個像她如此美麗的少女。
不過,她的樣子有些奇怪。若是問七罪
和四糸乃兩人到底哪裏奇怪,她們也說不上來,總之……十香散發出來的氣息感覺就是和七罪她們所認識的她不同。
如果把平常的十香比喻為家犬,那麽現在的十香可說就像是一隻野生的孤狼吧。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總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發生什麽事了呢?是章魚燒加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看起來好像不是那樣呢……」
正當七罪和四糸乃感到納悶的時候,十香表情凶惡地抓起一顆章魚燒,嗅了嗅味道後,扔進嘴裏。
咀嚼了數秒後,一口咽下。
「……唔。」
然後,她抽動了一下眉尾,接著麵無表情地「抓起、扔進、抓起、扔進」,有節奏地吃起剩下的章魚燒。
「唔……果然還是平常的十香……?」
「可是,如果是平常的十香,感覺會吃得更津津有味。」
「就是說呀~~」
四糸乃和「四糸奈」回答七罪。從十香吃章魚燒的節奏來判斷,她似乎並不討厭章魚燒(看她吃的速度反而可說是非常愛吃章魚燒),但她的表情實在很難說是會讓製作料理的人感到開心,完全不像平常反應誇張的十香。
就在這個時候,十香似乎吃完了章魚燒。隻見她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醬汁,邁步離開現場。於是,賣章魚燒的老板急急忙忙叫住十香。
「這位客人,不好意思,你還沒有付錢……」
「……?」
十香微微皺起眉頭停下腳步,瞥了一眼老板的臉後,再次邁開步伐。
「喂,等一下、等一下!你這樣我很為難耶!」
老板走到店外,追著十香,搭上她的肩膀。
瞬間──
「你做什麽,混帳!」
十香冷冷地如此說完,老板的身體彷佛被一雙隱形的手推開一樣突然被震飛,重重地撞擊到地麵。
「唔呀!」
「哼!」
老板發出短促的哀號聲後,十香從鼻間輕輕哼了一聲,迅速離去。
七罪和四糸乃與走在路上的行人們一樣,怔怔地凝視著這個情景一會兒後,立刻抖了一下肩膀,衝到老板的身邊。
「你……你沒事……吧?」
「痛痛痛……啊啊,謝謝你啊,小姐。」
四糸乃一臉擔憂地出聲關心老板,老板便搓揉著撞擊到地麵的背站起身。順帶一提,原本七罪也打算說句什麽機靈的話,但她心想難得老板得到聖少女四糸乃的金言安慰,要是自己開口說話,可能會毀掉一切,於是選擇保持沉默。絕對不是在最後關頭說不出話。絕對不是。
「剛才是怎麽回事啊……總之,她吃了霸王餐,我得打電話報警才行……」
「……!那……那個……!」
四糸乃露出「要是叫警察來就糟了」的表情說著,從錢包裏拿出五百圓硬幣。
「不好意思,我來付錢,請你不要報警……」
「咦?為什麽小姐你要幫她付錢?」
「呢,那個……不……不好意思……!」
四糸乃深深低頭道歉後,便直接朝十香離去的方向跑走。
「啊,四……四糸乃!」
七罪也急急忙忙追在四糸乃的後頭,奔馳在商店街。
十香明明吃了霸王餐還出手傷人,卻不怎麽焦急的樣子,踏著緩慢的步調在路上前進。雖然踏出的腳步不如十香大,但七罪和四糸乃不久後還是追上了她。
「十……十香……!」
四糸乃大聲呼喚十香的名字。
然而,十香沒有停下腳步。與其說她故意不理會四糸乃的呼喚,倒不如說她似乎不覺得那是在叫她。
「……?」
七罪和四糸乃對看後,再次邁步奔跑,繞到十香的麵前阻擋她的去路。
就在這個時候,十香才終於發現了兩人一隻的存在,停下了腳步。
「十香,你到底怎麽了呢……」
「就是說呀~~買東西就要付錢啊~~」
「……對……對啊。」
「…………」
四糸乃、「四糸奈」和七罪對十香提出建言後,十香便一臉疑惑地皺起眉頭。
然後──
「──你們是誰?」
十香以不像她平常會有的冷淡語氣如此說道。
「咦……?」
「你……你在說什麽啊……?」
麵對十香出乎意料的反應,四糸乃和七罪的表情染上困惑之色。
看見十香表現出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態度,兩人的腦海裏一瞬間掠過「果然是長得很像的其他人吧」這種想法。
不過,眼前這名少女的容貌分明就是十香。如果十香有一個和她失散的雙胞胎姊妹,那倒另當別論,可是……目前除了八舞姊妹以外,還不確定其他精靈是否有雙胞胎姊妹。
話雖如此,應該也不可能因為被責備吃霸王餐就突然假裝成別人吧……照理說,十香一旦發現自己做錯事,應該會立刻認錯道歉才對。
就在兩人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十香像是察覺到什麽事情似的抽動了一下眉尾,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四糸乃的臉。
「……你……你好像似曾相識吶。你擋住我的去路,究竟有何意圖?」
「十……十香……?」
「給我讓開,不然就休怪我無情。」
十香露出銳利的視線狠狠瞪著四糸乃和七罪。兩人被十香的魄力所震懾,發出「噫!」的一聲,瞬間僵在原地。
「……唔?」
不過就在這時,十香像是對兩人失去興趣般移開視線後,邁開步伐朝別的方向快步離去。
可以看見她的前方有一間店家,販賣看起來很好吃的肉卷飯團。看來,她似乎是被肉卷飯團散發出的香氣給吸引了。
「呼……呼……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她竟然會嚇唬我們……」
「可是,我放心不下她……」
七罪歎了一口氣後,四糸乃便擔憂地說了。
從這種小事也能看出隻擁有不及常人的體貼的七罪和天神四糸乃的差別。七罪懷抱著自我警惕與羨慕的心情點點頭後,便和四糸乃一起跟在十香身後。
◇
「喝啊!」
八舞耶俱矢發出吆喝聲,同時揮出戴著手套的右手痛毆拳擊機。畫著標靶的小型沙袋倒向後方,顯示在液晶螢幕上的理成龐克頭、穿著墊肩的彪形大漢噴出鼻血被揍飛。
之後響起「鏗鏗鏗!」的輕快聲響,畫麵顯示出「299p!」的文字。
「唔,差一分……?這個囂張的臭機器,竟然敢跟本宮作對!」
耶俱矢板起一張臉,苦惱地發出呻吟。於是,背後傳來嘻嘻笑聲。
「讚賞。夕弦就先稱讚耶俱矢的成績隻差目標一分吧。不過,很可惜。在夕弦百分之百正確的一擊麵前,些微的誤差會造成致命的傷害。」
從鼻間發出哼哼兩聲如此說道的是耶俱矢的雙胞胎姊妹,八舞夕弦。她和耶俱矢十分相像的臉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挺起和耶俱矢不太相像的胸膛。耶俱矢皺起眉頭,發出「唔」的一聲,裏頭包含了各種情緒。
插圖013
「勝負還未揭曉!好了,接下來換夕弦汝了!」
耶俱矢拿下戴在右手的手套,遞給夕弦。夕弦自信滿滿地將手套戴上左手,站到拳擊機前。
耶俱矢和夕弦正位於天宮市內的遊樂場一角。由於今天是假日,兩人一起來遊樂場玩……但是熱愛競爭的八舞姊妹來到遊樂場這種娛樂之地,怎麽可能不比劃比劃。
兩人現階段比過格鬥、賽車、音樂,以及桌上曲棍球遊戲,兩勝兩敗戰成平手,打算以這個拳擊機來一決高下。
不過,隻是單純比力氣沒什麽看頭。於是,兩人事先設定目標分數,看誰擊出較接近目標的分數,誰就勝利。
「微笑。嗬嗬,夕弦就讓耶俱矢見識見識夕弦拳頭的精準度。」
夕弦露出狂妄的笑容,將一百圓硬幣投進機台。然後,一邊觀看液晶螢幕顯示出的精彩畫麵一邊「砰!砰!」地輕輕捶打右手掌,確定手套的觸感。
『──呀哈!』
長相凶惡的人物發出怪聲出現在畫麵,畫麵中央寫著「揍我啊!」的文字同時發出亮光。
「毆打。喝啊。」
夕弦發出不知到底是有幹勁還是沒幹勁的吆喝聲,用力毆打沙包。被紅色合成皮包裹住的圓柱發出響亮的聲音,倒向後方。
畫麵中的人物同時被擊飛,顯示出分數。
──和耶俱矢一樣,是「299p!」。
「很好!同分!」
耶俱矢一看見分數就握拳做出勝利手勢。
……因為同分,所以並沒有獲勝。但夕弦原本自信滿滿的態度顯露出些許不安。
「失算。是太小力了嗎?明明揍下去的手感滿不錯的……」
夕弦一臉懊悔地低聲呻吟,接著拿下手套,左手一握一放,重覆了幾次這個動作。
「嘿嘿,總之再比一次吧!手套拿來!這次本宮一定會擊出準確的分數!」
耶俱矢伸出手後,夕弦便遞出手套──維持這個姿勢,瞬間停下動作。
「嗯?怎麽了?」
「注視。耶俱矢,你看那個。」
「什麽東西?」
耶俱矢感到疑惑,朝夕弦凝視的方向望去,便看見一張熟悉的麵孔。
「那不是十香嗎?竟然一個人來遊樂場,真稀奇。」
耶俱矢挑起眉毛。沒錯。位於視線前方的,正是和耶俱矢兩人就讀同一所學校的精靈十香。
「疑惑。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有點奇怪。」
夕弦一臉納悶地歪了頭。
的確,似乎有點能理解夕弦想表達的感覺。雖然難以形容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但總覺得現在的十香散發出來的氣息跟耶俱矢兩人所認識的十香有些不同。
「嗯……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啊?喂~~十香!」
耶俱矢扯開嗓門,發出不亞於響徹整間遊樂場的遊戲聲的聲音呼喚十香。
然而,十香沒有發現。耶俱矢吸了一口氣後,加上肢體動作,發出更宏亮的聲音。
「喂──!十香──!」
「……?」
此時,十香終於望向耶俱矢。
不過,她的表情不太對勁。與其說那是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所做出的反應,倒不如說是發現發出怪聲的可疑人物。
十香踏著悠然的腳步走向耶俱矢和夕弦,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態度盤起胳膊。
「你們也似曾相識呢。你們方才是在呼喚我嗎?跟剛才那兩個小不點稱呼我的名字一樣。」
「啥……?」
聽見十香說的話,耶俱矢目瞪口呆。夕弦也同樣露出困惑的表情。
「疑惑。十香,你怎麽了?說話方式跟耶俱矢裝腔作勢的時候差不多。」
「誰裝腔作勢啦!」
耶俱矢忍不住大叫出聲。不過……夕弦說的也不無道理。十香這名少女說話原本就帶點古代的感覺,今天口氣又特別明顯,很有特色。
十香興致缺缺地望著耶俱矢和夕弦鬥嘴──臉突然抽搐了一下。
「那是何物?」
十香如此說完,指向夕弦手上的手套。聽見這個問題,耶俱矢再次歪了頭感到疑惑。
「那是……拳擊機的手套啊。汝不是也有玩過嗎?」
「我沒有印象。」
「…………」
聽見十香超然的用字遣詞,耶俱矢頓了幾秒之後──
「啊……」
臉頰流下汗水。
她似乎明白十香的意圖,知道她在做什麽了。
沒錯。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隻是猜測……但應該是故意在塑造一個新的性格。耶俱矢也有這方麵的經驗,所以大概能理解。
十香肯定也是到了那種時期。從她說話的方式看來,這個新的性格應該是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又不知世事的公主類型吧。就像是看見電視會說出「這……這個箱子是什麽!裏麵有人!」的那種感覺。耶俱矢記得自己在確定現在的個性之前,也曾經摸索過這種屬性。
不過,實際上十香剛現界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需要特意扮演什麽角色就是這種狀態了,所以對她來說可能比較得心應手吧。
耶俱矢搔了搔臉頰。雖然有許多話想說,但身為人生的前輩,這時應該溫柔地守護她吧。
「啊……總之,十香汝要不要也玩玩看?」
「…………」
十香露出納悶的表情,接過手套。
◇
「──哼哼哼哼嗯哼哼,哼嗯哼哼哼?」
誘宵美九心情愉悅地哼著歌,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在街上。
今天她難得休假,出門逛街,享受購物的樂趣。由於偶然發現香氣芬芳的身體乳液和浴鹽,從剛才起她的情緒就十分高漲。
不對,正確來說,還有另一個原因。美九現在前往的地方也大大影響她的心情。美九現在正走在通往東天宮住宅區的路上。
沒錯,有著美九心愛的達令──甜心天使們所居住的房子和公寓的地方。難得今天所有人都有空,所以全都受邀到五河家吃晚餐。
當然,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就算現在到場,料理也還沒有做好吧。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因為從後麵看著士道穿圍裙做菜也是晚餐聚會的醍醐味。
「哼哼哼……啊!」
途中剛好經過百貨公司的櫥窗。美九扠起腰,擺出姿勢。
一名有著迷人比例的少女映在擦拭乾淨的玻璃上。雖然她遮住頭的報童帽和大墨鏡很礙眼,但這也無可奈何。要是身為偶像明星的美九在這種地方露出真麵目,可能會被路人發現。
不過正確來說,她並不在乎被人認出來,隻是想避免因為路人索求簽名和握手而耽誤了前往五河家的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
「哎呀?」
踩著跟鞋走在路上的美九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她看見前方那名少女的背影很眼熟。
一頭如夜色的美麗黑發沐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是美九可愛的甜心天使,十香。
竟然能在前往士道家的途中和十香會合,真是太幸運了。美九平日的一舉一動,老天爺肯定都有看在眼裏。美九在心中述說著對上天的感謝,大大地揮了揮手。
「十──」
不過,美九在此時止住話語,接著掩住嘴巴暗自竊笑。
看見十香毫無防備的背影,她想起了一個好主意。
「嗬嗬嗬嗬嗬……」
美九靜靜地微笑,躡手躡腳地前進,來到十香身邊。
然後熱情地張開雙手,從背後一把緊抱住十香。
「十香,抓到你了!」
然而──
「哇!」
下一瞬間,她的雙手卻撲了個空。美九因為衝上前的餘勁而多走了好幾步。
「奇……奇怪?」
美九墨鏡底下的眼睛瞪得老大,東張西望地環顧四周。因為前一秒還站在那裏的十香不見了蹤影。
就在這個時候,美九在距離她
數步之遙的地方發現了十香的身影。美九雖然歪著頭對剛才不可思議的現象感到疑惑,但她再次朝十香的背猛撲過去。
「喝啊!這次人家一定要抓到你……」
不過,結果還是跟剛才一樣。美九撲上去的瞬間,十香便「咻!」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哎呀……又消失了~~」
「──你有何企圖?」
後方傳來這樣的聲音。美九大吃一驚,屏住呼吸回過頭,發現十香散發出一股威嚴的氣息站在那裏。
「咦?十香……?」
看見十香的表情,美九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因為眼前的十香看起來和美九所認識的十香有些不同。
不過對美九來說,那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雖然十香的態度的確比平常冷漠了一點,但這樣也無所謂。美九性感地扭動著身體,發出甜美的聲音:
「討厭啦,十香,你發現啦?那你直接跟人家說不就好了嘛──那人家重新再來一次。」
美九將手張得像虎頭海雕的翅膀那麽大,這次從正麵擁抱十香。
不過,十香此時猛力將右手推向前方,按住美九的臉。於是怪鳥美九原地拍打著她的翅膀。
「唔!」
「你的目的是什麽?」
十香露出銳利的眼神,用力擠壓美九的臉頰。美九噘著嘴皺起臉,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倫……倫家哪有啥麽目的……倫家隻素想和十香來割熱情的擁抱……」
美九口齒不清地說完便放下張開的雙手,用指尖撫摸十香抓住自己臉頰的手。
「……!」
或許是美九的行動太出乎意料了,隻見十香的表情染上戰栗之色,同時放鬆了手的力氣。
「有機可乘!」
美九就這麽滑過十香的手,擒抱住她的身體。
但美九並不打算推倒十香。她緊緊摟住十香的身體,將臉埋進十香柔軟的胸口,深深呼吸了口氣。
「咳、咳……好……好香的味道啊……!」
「你這個家夥。」
正當美九露出陶醉的表情歌頌這個世界的春天時,頭上傳來怒氣衝衝的聲音。
下一瞬間,美九感受到頸子被抓起的觸感。
◇
「──啊,有了、有了,洋蔥醬。」
五河琴裏正在超市與陳列架大眼瞪小眼。她找到要買的東西之後,輕聲說道。
她是一名用白色緞帶將頭發綁成雙馬尾的少女。現在她左手提著購物籃,右手則是拿著購物清單。
「我看看,這是最後一樣了吧。」
琴裏一邊說一邊逐一檢查購物籃裏麵的東西與手上的購單清單是否相符。起司粉、鮪魚罐頭、剛才找到的洋蔥醬,以及預定拿來當作明天早餐的竹莢魚──和琴裏最愛的加倍佳棒棒糖。
正確來說,加倍佳棒棒糖並不在購物清單中就是了。這算是幫忙跑腿的人擁有的權利吧。
沒錯。今天的晚餐,精靈們難得齊聚一堂,卻少了幾樣食材,所以琴裏就被派來買東西了。
「好!全買齊了!」
琴裏緊緊握拳,將購物清單收進口袋,走向收銀台。
然後一邊牢記著不能忘記拿出士道交給她的集點卡一邊結帳,將購買的東西一個一個塞進環保袋。
順帶一提,來到超市時,這個環保袋裏原本裝滿了清洗過後拆開的牛奶紙盒和用來裝食物的免洗托盤。由於超市外麵有回收箱,士道沒有將那些東西扔進垃圾筒,而是洗乾淨後晾乾……士道在琴裏出門的時候,將裝有這些回收品的環保袋交給她。琴裏再次深深感受到士道當家庭主夫的能力。
「嘿咻!」
琴裏將裝滿東西的環保袋背在肩上後,穿過自動門走出商店。
「嗯,呼呼呼!」
然後發出分不清是哼歌還是笑聲的聲音,摸索環保袋,拿出剛才買的加倍佳棒棒糖,熟練地拆開包裝,扔進嘴裏。
口中充滿了新鮮水果的香氣和風味。琴裏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踩著輕快的步伐踏上歸途。
不知走了多久,琴裏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那名少女有著一頭及肩的發絲和纖細的輪廓。手上和琴裏一樣,提著購物袋。
「折紙!」
琴裏揮著手呼喚少女的名字後,少女便轉過頭來,以有如洋娃娃般麵無表情的臉孔望向琴裏。她是鳶一折紙,今天預計在五河家聚會的其中一名精靈。
「琴裏。」
「真是巧耶!你該不會正要來我家吧?」
「對。」
折紙依然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琴裏下意識地探頭看她手上提著的購物袋。
「啊,你買了什麽啊?難不成是伴手禮?」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琴裏露出疑惑的表情。因為袋子裏裝著的好像是一些可疑的飲品和藥丸之類的東西。
「……那是什麽?」
「放心吧,我隻會用在士道身上。」
「我希望你也不要用在哥哥身上啦!」
琴裏忍不住大叫出聲,然後打算將購物袋從折紙的手中搶過來。不過,就在琴裏的手即將碰到購物袋的前一刻,折紙一個轉身避開了琴裏的手。兩人像是跳著滑稽的舞般,玩了一會兒你追我跑的遊戲。
「真是的!你不要對哥哥做奇怪的事啦……奇怪?」
就在這個時候,琴裏突然停下腳步。因為商店街的方向似乎聚集了許多人。
琴裏一瞬間還以為是什麽街頭藝人在表演,或是正在拍攝什麽節目,然而……並非如此。待在那裏的並不是街頭藝人,也不是電視的攝影團隊,而是琴裏熟識的兩名少女。
一名是左手上戴著兔子手偶的少女,而另一名則是表情看起來好像別人欠了她幾百萬的駝背少女。
──沒錯,她們正是兩人一起出去買東西的四糸乃和七罪。
不知為何,她們被數名大人包圍,一臉為難地縮起肩膀。而且那些大人不是穿著餐飲店的製服就是圍著繡有店名的圍裙,看來似乎是附近店家的服務人員。
「……那兩個人在幹什麽啊?」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情況不妙。」
就在琴裏和折紙觀察她們的情況時,七罪東張西望地窺視四周,趁那些大人不注意的時候,衝出包圍逃了出來。
「啊,喂!」
其中一名員工發現了便高聲吶喊,但為時已晚。七罪已經混入人群,逃離了現場。被留在原地的四糸乃驚訝地瞪大雙眼。
「……七罪逃跑了!」
「明智的判斷。」
「呃,或許是這樣沒錯啦……但是,她拋下四糸乃,一個人逃走了耶。」
七罪和四糸乃就像是一對姊妹淘。七罪應該不可能拋下四糸乃逃跑才對……
就在琴裏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來,麻煩讓我過一下好嗎?」
人群中傳出這樣的聲音後,出現了一名女性的身影。
那是一名穿著深藍色製服,身材姣好的女警。似乎是聽見了騷動而前來查看情況。
不過,看見這名女警的姿態,琴裏和折紙互相看了看對方。
這也難怪。因為那名警官的長相──正是利用變身能力變身成大人的七罪。
「好了、好了,這孩子就交給我,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
說完,七罪將手搭在四糸乃的肩上,望向聚集在周圍的員工們。看來七罪並不是逃跑,而是打算變身成警官幫助四糸乃。
不過,員工們卻對突然現身的女警投以懷疑的視線。哎……這也無可厚非吧。因
為七罪的姿態雖然是女警,但裙子卻異常地短,還大膽地敞開前襟……簡單來說,怎麽看都隻像是某種店裏角色扮演的女公關。
插圖014
「那個……你是警察……嗎?」
「是啊。看了還不知道嗎?」
「……呃,保險起見,可以請你把警察手冊秀給我們看嗎?」
「咦?」
可能沒料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吧,七罪麵帶微笑僵住身體,臉頰流下汗水。看見她的反應,那群員工露出更加懷疑的眼神。
「真是的……」
琴裏輕聲歎了一口氣,從口袋拿出黑色緞帶,解開頭上的白色緞帶,迅速地重新綁起頭發。這個舉動是琴裏獨特的思維模式。藉由更換成黑色緞帶,琴裏便會從一名精神百倍、天真無邪的女孩子轉變成嚴厲強勢的司令官。
「受不了,真拿她們沒辦法。」
琴裏無奈地呢喃後,望向站在身邊的折紙。
「你展現出來的雙重人格態度,還是一樣完美呢。」
「你才沒資格說我咧!」
琴裏不由自主地大喊……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琴裏穿過人群,毫不猶豫地走到兩人身邊。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七罪、四糸乃,還有四糸奈?」
「啊──」
「琴……琴裏……!」
「喔!天助我也!」
琴裏呼喚她們的名字後,兩人便訝異地瞪大雙眼,一隻則是不停地揮動著雙手。或許是從她們的對話察覺出琴裏認識七罪她們吧,包圍住兩人的員工們便望向琴裏。
「你是這孩子的朋友嗎?」
「是啊。」
琴裏如此回答後,疑似麵包店店員的男子便一臉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那麽,你知不知道這孩子父母的聯絡方式?我從剛才就一直問她,但她不肯回答。」
「…………」
琴裏搔了搔臉頰。四糸乃和七罪是精靈,就算問她們有關父母的事情,她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吧。
不過,問題不在這裏。重點在於,這兩個人似乎做出了需要聯絡監護人的事情。
「這孩子到底幹了什麽?」
琴裏詢問後,男人便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吃東西不付錢,就是吃霸王餐啦。明明吃了店裏的東西,卻說沒有帶錢。」
「吃霸王餐?」
聽見意想不到的話語,琴裏不由得瞪大雙眼。
因為她不認為四糸乃和七罪會做出這種事,而且零用錢應該也給得很足夠才對。這句話令人難以置信。
話雖如此,也無法斷定是店員在說謊,畢竟有這麽多人受害。琴裏點點頭回答「我知道了」,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錢包。
「多少錢?我替她付。」
「你嗎?」
琴裏說完後,男人一臉感到十分意外地瞪大了雙眼。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吧。因為琴裏、四糸乃和逃跑前的七罪年齡都差不多,就算說是她們兩人的監護人,對方也不可能會相信吧。
「呃,可是啊……」
「沒關係的。我會狠狠罵她們一頓,叫她們下次不準再做出這種事。」
「唔……」
男人思考了幾秒後,可能是不想牽扯上什麽麻煩事,雖然心中尚有疑慮,還是點頭同意了。
「……反正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要好好付錢,我就不再追究了。」
「謝謝你。」
琴裏低下頭道謝後,便詢問在場所有員工商品的價錢,依序把錢付清。
數分鍾後,琴裏把所有的錢付完,再次麵對四糸乃和七罪。七罪先到沒有人的地方,變回原來的姿態。
「──所以,你們會好好解釋給我聽吧。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們兩人都剛好弄丟了錢包嗎?還是亂花錢,把錢花光了?」
琴裏無奈地聳肩,四糸乃和七罪便同時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其實是……」
四糸乃將眉毛皺成八字形,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琴裏聽完,不禁露出納悶的表情。
「十香嗎?」
「對……十香一個接一個地到處品嚐各種店家的食物……」
「……一開始我們還幫她付錢,但之後零用錢都付完了……」
「哎呀,還好有琴裏在,幫了我們大忙啊。再那樣下去,四糸乃和七罪恐怕就要被賣到可怕的大叔那裏抵債了呢~~」
「四糸奈」打趣似的說道。隻不過是沒付餐飲費,怎麽可能陷入那樣的事態……不過,四糸乃和七罪都是內向怕生的精靈,有一群大人逼近她們,她們一定感到很害怕吧。
不過,現在琴裏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不用說,就是十香。
「十香吃霸王餐……這的確是比四糸乃和七罪吃霸王餐還來得有真實性多了……但還是不太自然呢。」
琴裏露出苦思的神情,將手抵在下巴。
十香的確是精靈當中出類拔萃的大胃王。不過,士道封印十香的靈力已經過了半年以上。雖然一開始還欠缺社會常識,但她的適應力很強,很快就融入了社會,最近並沒有引起什麽問題。更別說是買東西不付錢這種事態,根本不可能發生在現在的十香身上。
雖然不清楚詳細情形,但是輕易就能想像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不祥的事態。琴裏豎起含在嘴裏的加倍佳糖果棒,再次望向四糸乃和七罪。
「總之,不能放著處於那種狀態的十香不管。你們知道她往哪裏去了嗎?」
琴裏詢問後,四糸乃、七罪和「四糸奈」同時點了點頭,筆直地指向商店街的道路。
「那邊啊……希望她還沒走得太遠。」
琴裏輕聲歎息,便帶著四糸乃、七罪以及在後方等待的折紙,追在十香後頭。
琴裏等四人和一隻走在街上大約五分鍾後。
「那是……」
琴裏發現前方聚集了比剛才更多的人群,露出嚴肅的表情。
若是在還沒聽到四糸乃她們解釋之前,琴裏應該會和剛才一樣,認為大概是在辦什麽活動吧。不過──現在的琴裏大致猜得出是什麽人物造成這種局麵。
「該不會是十香吧……?」
「可能是喔。」
折紙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回答。琴裏和三個人一起撥開人潮前進。
於是發現人群的中心站著兩名少女。是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姊妹,八舞耶俱矢和八舞夕弦。不知為何,兩人肩並肩站在遊樂場前,被一名疑似店員的男子責罵。
「奇怪?不是十香,而是耶俱矢和夕弦……?」
琴裏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可是就算不是十香,這種情形也不能忽視不管。琴裏毫不猶豫地走到兩人身邊。
「耶俱矢、夕弦。」
「……!啊,琴裏!」
「驚愕。四糸乃、七罪,還有折紙大師。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耶俱矢和夕弦大吃一驚地抬起頭。琴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都聚集了那麽多人,當然會來看看怎麽回事啊。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不,並不是吾等做了什麽……」
「首肯。我們是無辜的。」
琴裏說完,兩人便不知所措地回答。
站在兩人麵前的遊樂場店員怒氣衝衝地盤起胳膊。
「我們也不想懷疑客人啦。可是,拳擊機怎麽可能自己壞成那樣啊。」
說完,店員指向遊樂場的方向。
「嗚哇……」
琴裏望過去後,瞪大了雙眼。
剛才在人群中看不見,但是擺放在入口附近的拳擊機機台被破壞得慘不忍睹,微微冒著煙。的確,如果不是用非常強大的力量破壞,不可能毀壞成這副德性吧。
「耶俱矢、夕弦,你們……」
「就……就說不是吾等了……」
「解釋。這是有原因的。」
琴裏眯起眼睛,耶俱矢和夕弦便連忙搖頭。
聽見她們這麽說的店員露出不信任的神情,眉心刻劃出皺紋。
「所以,我就是在問你們是什麽原因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把機台搞成這樣?」
「那是因為……」
「小聲。琴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嗯?怎樣啦?」
夕弦拉起琴裏的手,將臉湊近她的耳邊。看來似乎是不想讓店員聽到。
「揭露。其實……凶手是十香。」
「咦?」
聽見夕弦說的話,琴裏不禁皺起眉頭。於是,耶俱矢也壓低聲音緊接著說:
「吾等在玩拳擊機,結果十香突然出現。她好像對拳擊機很有興趣,吾等就讓她玩玩看……結果……」
「衝擊。可能是沒調節好力道吧,沙包部分整個被打飛。」
「沒錯、沒錯。然後,她就露出一副『哼,真是無趣』的表情,一溜煙地不知道跑到哪裏去。就算是塑造個性,也做得太過火了吧?」
「首肯。結果店員就衝出來,懷疑是站在機器前麵的夕弦兩人破壞的。不過,也不能拱出十香,鬧上警察局。」
「……原來如此啊。」
聽了兩人說的話,琴裏將手抵在下巴低聲呻吟。
這話聽來有些蹊蹺。十香以前也曾在遊樂場毀壞過拳擊機。不過,那是在封印靈力後不久的事,而且是〈拉塔托斯克〉為了發泄她的壓力,故意讓她這麽做,全程也都在〈拉塔托斯克〉的監視之中。實在很難想像已經學習過社會常識的十香會做出那種事情。
不過,十香異常的舉動又符合剛才四糸乃和七罪說的情形。
「十香到底是怎麽了啊……」
就在琴裏百思不得其解,發出低聲沉吟的時候,被忽視的店員不耐煩地用腳「咚咚」地踢著地麵。
「你們說完了沒?」
「啊啊,不好意思。」
琴裏回頭望向後方如此回答後,便從口袋拿出手機,開啟〈拉塔托斯克〉的回路。她壓低聲音,請求派遣特務人員。
「……對,麻煩到我所在的地方。盡量快一點。」
於是,在琴裏掛斷電話數分鍾後,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撥開人群,現身在店員麵前。
「你們……有……有什麽事嗎?」
「這次真的非常對不起,我們會賠償機器的費用。細節部分請聯絡這裏……」
「咦?喔……這樣啊……」
店員雖然擺出一副尚有疑慮的表情,但或許是被黑衣男子的氣勢所震懾,便回到了店裏。
「好了,去追十香吧。你們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嗎?」
琴裏看著店員走進店裏後,對大家如此說道。
──下一堆人群不到三分鍾就又再次出現。
琴裏一行人朝八舞姊妹指示的方向跑去,便在路的正中央看見一群看熱鬧的人潮。
「嗚哇,又來了。」
「這次會是十香嗎……」
「希望是……」
琴裏和剛才一樣一邊撥開人牆前進一邊回答四糸乃。
接著看見民眾視線的前方站著一名少女。
不過,那一樣不是她們要找的十香,而是一名戴著報童帽和墨鏡遮住臉龐的高挑少女。
「那是……美九?」
琴裏輕聲呼喚少女的名字。由於她遮掩住麵容,琴裏一時之間沒認出來,不過那無庸置疑是身為偶像的精靈,誘宵美九。
然而,在發現少女真正身分的同時,琴裏的頭腦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因為美九不知為何被一名女警(不是七罪變身的那種假女警,而是真正的女警)從後方架住雙臂,不停揮動著手腳掙紮。
「不是的,警察小姐!你誤會了!人家不是那種人!」
「好了,不要亂動!」
「呀!」
美九像是被以現行犯逮捕的犯人一樣不停抵抗。琴裏一臉不知所以然的表情,走向美九。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啊!琴……琴裏!還有大家!」
看見琴裏的瞬間,美九的表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怎麽回事啊?難不成你口袋裏的白粉被發現了嗎?」
「什麽!」
聽見琴裏開玩笑說出的話,女警做出反應。美九猛力搖了搖頭。
「不是啦!請不要在這種狀況下說出那種罪加一等的言論啦!」
「抱歉、抱歉……話說,你說誤會,是指什麽事?該不會……跟十香有關吧?」
琴裏露出銳利的視線詢問後,美九便一臉驚訝地將眼睛睜得圓滾滾的。
「咦!你怎麽會知道。啊……該不會喜歡的人在想什麽,你全部都一清二楚?」
「大家,我們快走吧。」
「啊!對不起,人家開玩笑的!不要拋下人家!」
美九露出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大喊。於是,琴裏唉聲歎了口氣後轉身麵向她。
「所以,十香做了什麽?竟然驚擾警察出動,應該不是件小事吧。」
「啊,對,那個啊……這件事有非常複雜的理由……」
美九難以啟齒般含糊其辭。琴裏皺起眉頭,望向架住美九的女警。
「請問,這個人做了什麽?」
「她違反了社會安全罰則。」
女警語帶歎息地回答。聽見這句話,琴裏臉頰流下了汗水。
「……那是指?」
「這個嘛,說得簡單一點……就是性騷擾。她撲向走在路上的女性,觸碰她的胸部,結果被那名女性製服了。」
琴裏聽了,臉頰微微抽動。
然後麵向後方,出聲對四糸乃等人說道:
「大家,我們走吧。我們什麽也沒看見。」
「琴……琴裏──!不是啦──!就算是我,也不會對陌生人做出那種事情──!人是因為看見十香,想要嚇她一跳而已──!」
「就說不要亂動了!那個人說她根本不認識你!」
「人家說的都是真的,警察小姐!人家跟十香感情很好,經常抱來抱去!」
美九發出哀號,揮舞著手腳亂鬧。
看來十香的態度和平常不一樣,這一點和剛才四人一隻說的話相同。
雖然覺得美九的情形跟其他人有些不同,但還是必須避免她因為遭到逮捕而造成精神狀態不穩定。琴裏再次歎了一大口氣後,拿起手機,拜托〈拉塔托斯克〉背地裏幫忙。
◇
在太陽西斜時分,士道在五河家的廚房發出「咚咚」有節奏的聲音,切著砧板上的蔬菜。
「……好了,沙拉做成這樣就行了吧。」
士道如此說道,並且簡單地洗了手,繼續做下一道菜。
由於所有人都出門了,現在隻有士道一人在家。安靜的廚房裏,偶爾會響起砧板的切菜聲或是油炸食物的聲音。
隨著住在隔壁公寓的精靈增加,準備大量飯菜的頻率也跟著變多,但士道並不覺得辛苦。父母本來就經常不在家,所以五河家負責做菜的一直都是士道,況且自己大顯身手所做出的豐盛菜肴能讓大家綻放笑靨,反而能感受到某種價值和成就感。
「……嗯?」
就在這個時候,士道突然望向後方。因為他感覺有什麽聲音從家裏的某處傳出。
「是琴裏嗎……?」
士道一邊說一邊關起爐火,走向走廊。
由於義大利麵不可或缺的起司粉和沙拉的醬汁用完了,士道托琴裏去跑腿買東西。說到這裏,琴裏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不過,即使打開門環顧整個走廊,依舊不見琴裏的身影。
反倒是看見──
「這是……」
士道看向腳下,皺起了眉頭。
因為竟然有剛才沒有的黑色腳印從玄關一路延伸到他的腳下。
能想到的情況,就是有人穿著鞋子直接進來家裏。但是……士道想不到有什麽熟人會做出這種事。
「…………」
他半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
這種時間應該不會有小偷上門吧……但事態明顯不正常。士道緊張得臉部僵硬,躡手躡腳地追蹤腳印──結果來到了浴室前麵。
然後,發現浴室裏傳出了聲音。
很顯然的──有人在。士道再次濕潤喉嚨,下定決心後推開了浴室的門。
「是……是誰!」
然後扯開喉嚨大喊,威嚇神秘的入侵者。
然而──下一瞬間,士道啞然失聲,佇立在原地。
因為待在浴室的並非士道所想像的闖空門或強盜──而是一絲不掛的美麗少女。
「十……十香!」
士道不禁大叫出聲。
沒錯。待在浴室裏的,正是住在五河家隔壁公寓的精靈十香。
她似乎正在洗澡,而且不是用蓮蓬頭,而是舀起浴缸裏洗過的水淋在頭上。
濕漉漉的漆黑長發緊貼在受上天眷顧、如天使般的胴體,散發出無比妖豔的魅力。士道再次咽了一口口水,但心境上和剛才截然不同。
「啊……!」
就在這個時候,士道猛然抖了一下肩膀。事發突然,士道嚇得目瞪口呆,就這麽凝視著十香的裸體。而他終於察覺到自己的這個舉動。
「抱……抱歉!我沒想到是你!」
士道羞紅了臉頰,移開視線。
然而,十香不僅沒有尖叫,也沒朝士道扔桶子,隻是靜靜地用危險的視線狠狠瞪著他。
插圖015
「……」
被喚作十香的少女露出銳利的視線環顧出現在眼前的少年。
她一回過神來就站在陌生的地方,然後參考走在周圍的路人換上一身衣服,四處亂晃,觀察周邊的環境……但不知為何,腳步自然而然就走向了這個家。
然後,她發現了有水的地方,便趁機分解衣物,開始衝澡。由於剛才被一個身分不明的女生糾纏,她想要洗去身上的汙穢。
不過在她衝澡的時候,門卻被人一把打開,隨後出現了這名少年。
「……你這家夥是……」
少女抽動了一下眉毛。
從剛才開始,少女就感覺自己曾在哪裏見過這名少年……終於,和她腦海裏的記憶連上線。
沒錯。這名少年正是她以前在高聳入天的建造物上見過的人類,不知為何揮舞著天使〈鏖殺公〉──和少女接吻的男人。
「…………」
在這段記憶蘇醒的同時,少女嚴肅的表情更增添了警戒的色彩。
雖然她不太清楚為什麽自己會身在這種地方,但她依稀記得自己以前之所以會失去意識,全是因為被這名少年親吻的關係。
如此一來,這次發生的現象可能也跟這名少年有關。少女如此思考,向前踏出一步。
「──你……」
「抱……抱歉,十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在少女發出聲音的瞬間,少年一臉抱歉地如此說道。
少女之所以會現界在這個世界,果然原因就出在這名少年身上嗎?可是從剛才開始,少年就避免和少女眼神交會。
「總……總之!我先回去廚房了!等你洗好後,我再跟你道一次歉!」
少年突然大喊,像是在摸索什麽似的揮動著手。
「……!」
──他是打算對我不利嗎?少女微微壓低重心,準備應付對方的行動。
然而,少年沒有朝她衝過來。他摸索到門把後,關上門扉,隔開兩人。
「別想逃!」
雖然不清楚少年打算做些什麽,但少女絕對不會讓他得逞。她立刻一把抓住門,阻礙少年的行動。
「你打算做什麽!」
「打……打算做什麽……我隻是想要關門……」
「怎麽能如你的意。你好好給我解釋這個狀況。你呼喚我出來,究竟有何目的?」
「呼……呼喚……?那……那當然是為了大家一起吃晚餐啊……」
「…………」
少女不明白少年所言何意,眉心刻劃出皺紋。
「少扯開話題。看著我。」
「不……不是,這就有點……」
「住口。」
少女一臉不悅地說完便用力抓住少年的臉,硬是將他轉向自己。
「……嗚哇!」
少年的臉蛋更加通紅了。然後他將身體往後拉,像是要逃跑一樣。
「你給我站住。」
少女發出冷淡的聲音說完,朝少年踏出腳步。
然而──那一瞬間,少女滑了一跤,身體失去了平衡。
「唔……!」
由於事發突然,少女無法保持姿勢,就這麽把少年也一起拖下水,當場跌倒在地。
「……!」
「……!」
少女和少年驚愕得屏住呼吸的氣息交疊在一起。
不過──雙方都沒有發出聲音。
理由很單純。因為少女跌倒的時候,嘴唇偶然堵住了少年的唇瓣。
「────」
瞬間,少女感受到一股腦海裏濺出火花的感覺。
◇
「──呼!呼──」
琴裏一行人氣喘籲籲地奔馳在天宮市的住宅區。
目的地是五河家──琴裏的哥哥士道正在準備大家晚餐的那個家。
「你說的是真的吧,美九!十香朝我家的方向去了!」
「對!沒錯!因為人家原本也打算前往那個方向!」
美九用左手按住帽子奔跑,從後方回答琴裏。
由於警察內部也有〈拉塔托斯克〉的協助者,所以總算透過私底下的關係順利解決美九的事情,但多少花了一點時間。琴裏緊咬牙根,在腳部施加更大的力量。
十香拜訪士道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實際上,十香幾乎每天都來五河家玩。
不過,從大家說的話聽來,今天十香的狀態似乎非比尋常。希望隻是十香一時情緒善變或是大家誤會了就好,但最壞的情況,有可能是靈力方麵出了問題。既然如此,就無法樂觀看待。恬靜的住宅區街道上響起躂躂的腳步聲。
──不久,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
乍看之下,房子並無異常。至少玄關似乎沒有像遊樂場的拳擊機一般遭到破壞。
不過,還不能放心。琴裏反射性地打開玄關的門後,啪躂啪躂地奔跑在走廊上,然後打開客廳的門。
「士道!你沒事吧!」
一行人湧入客廳後便立刻大喊。
然而──
「──喔喔,你回來啦,琴裏……怎麽,大家都在一塊啊?」
琴裏一行人滿身大汗,迎接她們的則是若無其事回應她們的士道的聲
音。
不對──不僅如此。
「喔喔,大家都來了啊!我等你們好久了吶!」
「十香……?」
聽見緊接著在客廳沙發上傳來的聲音,琴裏露出困惑的表情。
正如琴裏所料,十香就待在五河家,但是……她並不如四糸乃等人所說的那樣,說話語氣和平常一樣開朗,並且朝她們揮手。
「……這是怎麽回事?」
琴裏皺起眉頭望向一起跑過來的其他人,其他人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大了雙眼。
「十……十香……?」
「……搞什麽啊,跟剛才的態度差很多耶。」
「唔?」
四糸乃和七罪這麽說了,十香便一臉疑惑地歪了歪頭。
「剛才……?你們在說什麽啊?」
「咦……?怎麽,汝不記得了嗎?」
「困惑。十香也忘記自己把拳擊機打得稀巴爛的事情嗎?」
「你害人家差點留下前科耶!」
「……呃,那是你自作自受。」
即使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十香仍然露出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皺起眉頭。
「唔……?你們在說誰啊?我沒有做出那種事情喔。」
「這究竟是……」
琴裏將手抵在嘴巴。十香的表情看來不像是在說謊,但四糸乃等人也不太可能事先商量好,打算陷害十香吧。
「……士道,我問你,十香來這裏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異狀?」
「異狀?不,沒什麽特別……」
士道話才說到一半,不知為何一臉害羞地挪開視線,臉頰微微泛紅。察覺到這件事的十香也露出類似的表情。
「……你們兩個人是怎樣,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沒有,沒什麽。對吧,十香。」
「嗯……對啊!什麽事都沒發生!」
「…………」
琴裏目不轉睛地盯著明顯很慌張的兩人。於是,士道像是要蒙混過去般大喊:
「別管這個了!今天的菜很豐盛喔!大家快去洗手吃飯了!」
說完,士道拍了拍手催促大家。
所有人雖然還對十香之前的態度抱有疑問,但聞到從廚房裏飄散出來的難以言喻的香味後都露出微笑,聽從士道的話走向盥洗室。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琴裏直到最後仍然皺著眉頭,但因為一路跑到這裏,已經饑腸轆轆,肚子正巧挑在這個時候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唔……」
琴裏決定等吃完飯再追究這件事,接著也跟隨其他人的腳步走向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