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威爾特海姆城地下一層的停車場裏停著格裏克斯的斯崔克裝甲車。雖然謙吾等人住在客房裏,但大迫和其他後援人員則為了預防緊急事態,就選擇直接在停車場待命。


    謙吾將涼羽的護衛交給了彩離,隻身一人來到地下。他打算再好好檢查一下自己的genez。現在停在這裏的斯崔克裝甲車是特製的,裏頭搭載了兩具genez。


    裝備genez需要花不少時間,跟棒球捕手把防具穿上花的功夫差不多。斯崔克裝甲車裏除了戰鬥服以外,還搭載了許多在裝備了戰鬥服後使用的重型武器。


    無論是戰鬥服還是重型武器都已經由後援人員整備妥當。雖然明白這點,但就跟成戰鬥機是一個道理,最終的檢查必須由操縱者本人親自進行。戰鬥服的dna電腦、人工肌肉的操縱係統、專用武器的整備、彈藥質量都必須一一確認。


    就在這時,謙吾的手機響了起來。


    “喲,謙吾。”


    電話另一頭的人是海神學園電腦部的庫巴。雖然是從日本打來的電話,但謙吾的手機也配有衛星通信的機能。


    “我調查過了,關於威爾特海姆的齒輪。”


    “說來聽聽。”


    “是關於公國首相雷恩哈魯特·奧特的情報。”


    “那家夥我已經見過了。是個可疑的混蛋,看一眼就知道是個滿口謊話的狗娘養的東西。”


    “那家夥已經瞞著公王搜了好幾次威爾特海姆城了,大概是為了找到齒輪吧。為了尋找暗房,他甚至還動用了地下雷達,似乎還進行了紅外線勘測。不過,結果卻……”


    “什麽也沒找到,於是就瞄上了涼羽她們。”


    “就是這麽回事。所以謙吾你們和巴比倫·梅德森的那群家夥也沒有留在那裏的必要啦。”


    “這樣大動幹戈都沒有找到嗎……說不定,‘齒輪’並不在這座城裏。”


    “但是,那個首相可不是隻搜了威爾特海姆城,這個國家裏所有可疑的地方他都調查過了。搞不好,‘威爾特海姆的齒輪’這種玩意根本就不存在吧?”


    “不,那倒不至於。”謙吾馬上答道。“據從涼羽所說,公女她自己也沒有否認齒輪的存在。”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這我也想知道呢。”


    ——盡是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見謙吾掛了手機,大迫便向他搭話。


    “跟誰講電話呢?”


    “就算我不回答……我的電話也一直在情報部的竊聽之下,請去問他們吧。”


    “還是一如既往地露骨啊,謙吾。”


    “那麽,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


    “我也想早點動手,不過,畢竟這個國家可算是‘敵人的領地’,隨便出手可是會自掘墳墓的。對方一定會有所行動,露出馬腳。在那之前我們絕對不能急躁。”


    “就算你跟我說別急躁……”


    謙吾皺起了眉頭。雪菜到底遭受了怎樣的虐待呢——就算是不死之身,對方為了問出情報肯定會對她進行拷問。光是想象那光景,謙吾就忍不住想要衝出去與那群可疑的家夥決一死戰。謙吾曾經立下過守護雪菜的誓言。並不是因為她是南丁格爾,也不是遵循艾娜的命令,而是謙吾本人絕不希望失去雪菜。


    “多少,我還是玩了點小花招的。”大迫輕輕地拍了怕謙吾的肩膀。“……不過情況還是跟走鋼絲似的,要是我們當中有誰衝昏了頭,到時候能贏的仗也贏不了了。而且,我看現在最昏頭的人就是你了。”


    “沒問題……我雖然還年輕但不是新兵。焦躁是一回事,付諸行動是另一回事,我是不會混淆的。”


    謙吾的話並非謊言。雖然他很焦躁,但並不意味著思考能力也跟著報銷了。他很清楚采取怎樣的行動才是明智的選擇。


    “話說回來……”大迫改變了話題。看到謙吾冷靜的樣子,他多少安心了些。“果然,歐洲國家和日本大相徑庭啊。這座城裏到處都留著二戰時使用過的武器,無論哪件都保養得很好,都是那個時代的風氣至今依存的證據啊。”


    “日本的戰史博物館實在是太少了。就算在義務教育的課程裏,也沒有對日本發動的戰爭多做解釋,簡直就像是在遮掩自己的傷口一樣,感覺真惡心。”謙吾不愉快地說道。大迫和謙吾因為任務頻繁地在海外活動,兩人說起話來都不把自己當日本人。


    “征兵製國家的國民會更認真地考慮這方麵的問題吧……不過現實卻是,對裝備了最先進武器的發達國家軍隊而言,征兵製毫無效率可言。這也是尷尬的地方啊。”


    “偶爾跟普通的高中生聊天,會發現在這方麵的認識簡直就是天差地別。”謙吾說道。“雖然他們都知道‘戰爭是不對的’,但問及理由的時候就什麽也答不上來了,說白了就是人雲亦雲。對廉價日本戰爭電影所帶來的印象全盤皆收,隻不過是一種思考停滯罷了。‘為什麽不對?’、‘為什麽在戰爭中死去是一件悲哀的事?’——我認為,必須教育出更多能夠自己找出答案的人來。”


    “明明還是學生就不要擺出一副教育者的模樣啦,而且還是在老師的麵前……”


    大迫不禁苦笑。


    閑聊一陣之後,大迫留下一句“那麽,我先去跟威爾特海姆軍隊的有關人士打個照麵”,便離開了地下一層的停車場。


    在檢查了一遍裝備之後,謙吾從裝甲車上下來,順著地下一層停車場的樓梯向一樓走去。


    因為從公女那裏得到了在王城領地內自由行動的許可,謙吾便在內庭裏轉了一圈。說不定會碰上在城內進行大規模交戰的情況。為了以防萬一,先要熟悉周圍的地形。當然,謙吾在來到威爾特海姆之前就已經借由衛星照片之類的資料預習了王城的構造,但與親眼所見依然有所出入。


    現在公女的護衛是賽魯玖,涼羽的護衛則是彩離。


    如果用genez與敵方交戰的話,地點八成會是屋頂或者庭院。強化外骨骼之間的戰鬥實在太過激烈,屋內空間就顯得過於狹窄了。等會兒再看看王城的屋頂吧——謙吾一邊思考一邊踱著步子,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玫瑰園前麵。據涼羽所說,這是栽培了三百種以上的玫瑰,擁有數百年曆史的玫瑰園。


    在裝飾玫瑰用的拱門附近擺放著供人休息用的長椅,謙吾在長椅的右端坐下。他打算稍停片刻,把周圍建築物的形狀和位置印到腦海裏去。


    “……”


    謙吾剛一坐下,就有一個披著風帽的大塊頭男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看樣子是打理玫瑰園的園丁。雖說是身邊,但這個男人坐在長椅的左端,與謙吾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涼羽曾經說過,這些打扮得像是中世紀修道士的人隻負責打理玫瑰園,並住在玫瑰園的小塔裏,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座城——


    “來觀光嗎……?”


    身高近兩米的男人如此搭話道。


    果然還是看不到他的相貌。雖然他的英文很流利,但卻帶有明顯的阿拉伯腔。體格很結實,聲音有點蒼老,大概已經年過五十了吧。


    “不……是‘工作’。”


    謙吾用英語回答道。


    “是中國人嗎?還是日本人?”


    男人繼續問道。


    “是日本人。”


    “怪不得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身上有種令人懷念的感覺。我曾經在巴勒斯坦碰到過一些勇敢的日本人,每個人都是血氣方剛,很靠得住啊……話說回來,日本人看起來都比較年輕,你幾歲了?”


    “十七歲。”


    “真的很年輕啊……真是意想不到。你身上的那種氣息,似乎是不得不在修羅場裏打拚才磨練出來的吧


    。你那種眼神,是隻有無數次殺人而又無數次險些被殺的人才會擁有的眼神。”


    對方是同行嗎——?謙吾立刻提起了警戒心,微微抬高了腰部。


    “不用這麽緊張……如你所見,我隻是一介玫瑰園的園丁……”男人這麽說著,像是疲倦了似的歎了口氣。“看到你,不知怎麽就會想到過去的事情啊……”


    “過去嗎……”


    “我過去的委身之地可不是這美麗的玫瑰園,而是戰場啊。”男人繼續說道。“我年輕的時候確實是為正義而戰的,這點我到現在也不曾懷疑過。但是,隨著年紀慢慢變大,事情也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戰爭和權利變得錯綜複雜,就算身為組織的領導人也沒辦法把握所有的情況……”


    “在現代的戰爭當中,複雜化和多樣化是不可避免的。”


    “是啊,就是這個。複雜化和多樣化。而且那並沒有將世界推向更積極的方向,倒不如說,從中衍生出了更多的衝突。現在可真是個悲哀的時代啊!你曾經為自己出生在一個會用客機去撞大樓的時代而感到悲哀嗎?”


    “就算客機沒有撞到大樓上去……”


    謙吾答道。


    “日本曾經偷襲過珍珠港、蒙古帝國也曾跨海入侵過日本。其實無論生在哪個時代都一樣喲。不過,從不知恐怖為何物這點看來,不如近代以來,國家所擁有的‘和平的壽命’變得更短了也說不定。”


    “‘和平的壽命’啊……你雖然年紀輕輕,說的話卻很有意思呢。”


    “……我差不多該走了。”


    謙吾站起身來。雖然與男人之間的對話也頗有趣味,但現在不是悠然閑聊的時候。這時,男人向他伸出了手。


    “這本來被是禁止的……但看到你身上那股令人懷念的戰士氣息,我還是忍不住來搭話了。那麽,願真主保佑你。”


    “謝謝,主是偉大的。”


    謙吾握住了男人伸出來的手。那手掌大得像棒球手套,格外厚實。


    威爾特海姆城公王館的二樓,格裏克斯的一行人就住在那裏的客房裏。謙吾回到了客房,發現涼羽和彩離已經等在那裏了。


    “為什麽涼羽和彩離會在這裏啊?”


    “我們打算商量一下夜裏的安排。”彩離回答道。


    “夜裏的安排……?”


    謙吾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隨意堆在客廳裏的行李旁邊。他脫去上衣,隻見襯衫上用皮帶綁著槍套,槍套裏塞的是iiia裝備fn5.7手槍。


    “好像是要舉行慶祝公女大人歸國的舞會。”涼羽說道。“雖然公女大人不喜歡出席舞會,但既是議員又是貴族的那群人實在是太羅嗦了拒絕不了。”


    “‘既是議員又是貴族’啊……”謙吾苦笑道。這可是在日本聞所未聞的事情。“簡直就像是《星球大戰》的世界啊。”


    “那可是‘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銀河’發生的故事啊!”


    身為sf愛好者的彩離馬上有了反應。彩離最珍貴的寶貝就是有電影演員簽名的光劍複製品。


    “算了,既然要去,我們這邊也隻能陪著了。”


    謙吾拿起從日本帶來的刺有海神學園校徽的運動背包,從裏麵取出了p90輕機槍。


    p90和fn5.7手槍是同一公司的產品,口徑相同所以彈藥也是互通的。獨特的槍身一眼看上去不像是武器,並不顯眼,很適合護衛任務中使用。


    謙吾從p90裏拔出了透明的彈匣,開始對槍械進行檢查。fn5.7裝彈量有20發,p90則有50發,火力充足。在確認已經裝滿實彈之後,謙吾將彈匣塞回了原處。接著又檢查了安全裝置是否有上鎖。槍膛裏還沒有上彈。


    “涼羽也要去出席舞會嗎。”


    “嗯……還在考慮中。並不是太想去……”


    “是嗎……無論去還是不去,彩離都不要離開涼羽哦。”


    “那當然。”


    謙吾將p90塞回了包裏。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從運動背包邊上掉了下來,滾到到了腳邊。涼羽把那東西撿起來一看,那是一台老舊的遊戲機,是第一代gb機。


    “哥哥……到這裏也帶著遊戲機啊?”


    涼羽有些吃驚的問道。


    “那個不僅僅是遊戲機喲。”


    不知為何,謙吾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仔細看來這個gb機的表麵有好些地方被烤焦了,還有像是子彈擦過留下的痕跡。


    “明明已經破破爛爛了,這家夥還跑得動呢。”


    謙吾說著打開了電源,借著屏幕上黑白的畫麵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


    看到哥哥盯著遊戲畫麵時的表情是如此的寂寞,涼羽如骨鯁在喉,放不下心來。


    2


    ——夜裏。


    為了慶祝弗蘭西斯卡公女的歸國,王城內舉辦了一場小小的舞會。舉辦舞會的地點是足足有一個體育館大小的公王館舞廳。舉行舞會的另一個原因是,一直臥病在床的老公王今天難得狀態比較良好。


    這是個能夠用來舉辦國際級舞會的豪華舞廳。天花板上閃閃發光的枝形吊燈宛如綻開的鮮花般燦爛奪目。男人們都穿著無尾晚禮服,女人們則穿著晚禮服。伴隨著小約翰·斯特勞斯的《皇帝圓舞曲》,所有人都興致勃勃地跳著優雅的維也納華爾茲。休息席的桌子上毫不吝惜地堆滿了陳年美酒。


    弗蘭西斯卡雖然說“現在不是該做這種事的時候”,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參加了。為了保護雇主,格裏克斯的人——謙吾和賽魯玖——也穿上正裝參加了派對。雖然大迫也跟來了,但他隻是在一個勁地狂喝高價酒,不能算進護衛的範疇。


    “這可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呐!”


    “煩~死了我才不想被泥人這麽說~呢!”


    “別把我和那些破爛魔像相提並論呐!”


    謙吾和賽魯玖的體格都很勻稱。不但身材修長,肩幅也很寬,弗蘭西斯卡特意準備的名牌禮服在他們身上顯得非常搭調。他們的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高中生。


    兩人一邊打著家常便飯的口水仗,一邊巡視著會場。


    “涼羽和彩離留在房間裏麽。”


    “並不是非出席不可的派對嘛。”


    “彩離真可憐呐。”


    “嗯?為什麽是彩離啊?”


    “那個家夥可是很想參加舞會,把自己穿著禮服的樣子秀給某人看呐。”


    “某人到底是誰啊?賽魯玖的話有時候真讓人無法理解。”


    “你還真遲鈍呐,彩離她大概是喜歡你的啦!”


    “我?你傻啦?”謙吾並不打算應和賽魯玖的胡言亂語。“我們隻是作為優秀的傭兵相互尊敬著對方,既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也是摯友。不要對這種關係作下流的臆測。”


    “說什麽呐,你才是傻子咧!”賽魯玖稍稍動了怒氣。雖然爭論進入了白熱化,但兩人卻沒有眼神相交。他們的視線始終在場內遊走,保持著警戒。“彩離和你,在我被格裏克斯撿來之前就已經認識了吧?我聽說你們兩個曾經不止一次地在修羅場裏打轉呐。還有,那個……在格裏克斯實戰部隊裏廣為流傳的那次任務……”


    “是那個吧?在莫斯科的暗殺。”


    “不是不是,是別的咧!”


    “在剛果布吉馬伊的那次突襲作戰嗎?”


    “對,就是那個呐!好像相當的危險呐,你為了救彩離,結果被武裝組織俘虜了還被拷問了是吧?”


    “別說啦,我不想想起那些事。在那裏我的七顆牙齒被打得永久變形,手指也被切了四根,要是救援和接合手術趕不上了的話事情可就大條了。”


    謙吾這麽說著揮了揮自己的右手。除了拇指,其他指頭的根部都有被鋼絲鋸切斷後留下的傷痕,慘不忍睹。


    “為自己做到這份上的男人,多上也會有些心動吧?”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就算彩離是個體育係的笨蛋,單純到了極點的女人,也不會傻到看上我這樣的人啦!”


    賽魯玖所說的話,謙吾完全不能理解。彩離是靠得住的同伴。在謙吾麵前,她從來沒有露出過像是在賣弄風情的態度。也正因為如此,兩人才能保持良好的關係,順利地完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


    “你也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呐。”


    “總之,這無聊的話題就到此為止。我們都不知道雪菜現在遭到了怎樣的對待。”


    “所以我才說呐,雪菜也好彩離也好,她們可都是很拚命地——”


    雖然爭論還沒有結束,但會場裏有了動靜。


    弗蘭西斯卡悄悄地離開了會場,去了可以看到中庭的陽台。


    “不好意思這話題得先擱一擱了,賽魯玖,會場裏就拜托你了。”


    謙吾說罷便跟了上去。正好,他這麽想。謙吾之所以把會場交給賽魯玖,是因為他有些話想要跟弗蘭西斯卡說。


    謙吾追著公女來到了陽台上。陽台上擺著白色的桌椅。弗蘭西斯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下巴。在夜風的吹拂之下,她悄悄地歎著氣。威爾特海姆城上方盤旋著的無人偵察機,這裏依舊屬於被監視的範圍,所以不用擔心被人狙擊。


    “累了嗎?”


    對著那樣的弗蘭西斯卡,謙吾搭話道。


    “我的護衛不是賽魯玖先生嗎?”


    “他現在正看著會場。順帶一提,跟著涼羽的是彩離。”


    “是嗎……真抱歉,你們的工作本來就已經很麻煩了,還要陪著我參加這種舞會……”


    弗朗西斯卡漸漸低下了頭,她的歉意是發自內心的。


    “表麵上看來‘什麽都沒發生’,這樣就行了。”


    “你,真的和涼羽很像啊。”


    “……”


    弗蘭西斯卡的話令謙吾臉色一變。但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謙吾立刻擺回了平常那張毫無破綻可言的傭兵臉。


    “……很像嗎,我和我妹妹……”


    “在講究邏輯、聰明睿智這點上兄妹倆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覺得我妹妹比我聰明多了……總之,謝謝您的稱讚。”


    “我聽說你們是一對感情極好的兄妹……”


    一陣陣夜風拂過陽台,弗蘭西斯卡的晚禮服和長發隨之飄然起舞。


    “妹妹隻身遠赴他鄉任職,覺得掛心嗎?”


    “一直都很掛心。”


    “……對我作何感想?”像是在刺探著什麽似的,弗蘭西斯卡如此問道。


    “此話怎講?”


    “做我這種人的家庭教師,無論如何都會被卷入各種麻煩裏去。說實話,這次也給她添了大麻煩……”


    “原來如此,是這個意思嗎……我倒覺得這不算什麽。”


    “啊啦……意想不到的回答啊。”


    “當然,擔心是很擔心啦。身為世界級vip的家庭教師,風險和壓力肯定也會接踵而至。但是,我妹妹似乎是心甘情願地接受著一切的,她對家庭教師這份工作充滿了自豪感。再說,涼羽並不隻是把公女大人當作單純的雇主來看待。涼羽看著公女大人的眼神,是麵對摯友的眼神。”


    “涼羽……”


    聽了謙吾的話,弗蘭西斯卡的雙眸微微濕潤了。


    “……雖然一直想著要去保護妹妹,但對家人的工作指指點點實在是有點不成體統。”


    “你是在真正意義上信賴著自己的妹妹呢。”


    “……因為是相依為命的兄妹啊。”


    “出任外務大臣的父親呢?”


    謙吾的表情再一次凝固了。


    “那個人……不配被叫做父親。”


    “看來你們吃了不少苦啊……”


    “跟公女大人比起來差遠了。”


    “……你的同伴被擄走的事情,我覺得很抱歉。”


    “岩清水雪菜……她也是格裏克斯的一員……”謙吾咬著牙擠出話來。“就算冒著被拷問或者戰死的風險,也必須要在‘戰場’上存活下來,我們就是這樣的人種。


    “……”


    沉默持續一會兒。謙吾稍微回想起了自己剛剛當上傭兵時的事情。與妹妹分別,無家可歸,想要活下去就隻能選擇變強。成為獨當一麵的少年兵之後,終於獲得了在格裏克斯生存下去的權利。


    “……話說回來,有件事情我很在意。”謙吾改變了話題,向弗蘭西斯卡問道。“……在日本的高速公路上發生戰鬥的時候,我們的箱車在公女大人眼前爆炸了。是在那之後的事情。”


    “啊……”


    弗蘭西卡想起了那時候的事情,不禁皺起了眉頭。


    “為什麽那個時候公女大人會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呢?”


    格裏克斯的箱車熊熊地燃燒著。被切成兩半的豪華轎車——大聲呼喊著的米利安。明明已經是在生死一線的關頭,弗蘭西斯卡卻隻是盯著火焰,像個人偶一般紋絲不動。


    “看到那大火……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母親的死。”


    弗蘭西斯卡低聲私語般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謙吾忍不住“啊”地叫了出來。太糊塗了。


    這麽一說才想起來,事前度過的資料上去是這麽寫著。


    弗蘭西斯卡的母親死在恐怖分子的炸彈之下。似乎也是在上車的時候爆炸的,和大牙兄妹的母親死時的狀況很相似。


    “……我想我明白涼羽會對公女大人如此親近的理由了。”謙吾垂下了眼簾,說道。“我們兄妹也在恐怖襲擊中失去了母親,也是炸彈。在那之後,父親就變得乖僻起來,家庭也落到了支離破碎的境地。從那天起,我和涼羽在父親眼裏就成了複仇用的道具。”


    “謙吾先生……”


    “雖然可能隻是我多管閑事,但能聽聽我的建議嗎?”


    “……是。”


    “在希臘有這麽一句格言。‘怕火的話,就跳進火坑裏去’——”


    “怕火就跳火坑?”


    “這是克服恐怖的捷徑之一。正視恐怖,與它戰鬥,隻要贏過它就自然能夠從中解放出來了……”這麽說著,謙吾輕輕地低下了頭。“在雇主麵前談了太多的私事。實在抱歉。”


    “不……請不必在意,我也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不知可否應允。”


    “什麽事?”


    “為了以防不時之需,請把這座城裏的‘古董’都調整到可以使用的狀態……”


    3


    相對於格裏克斯的一行人所著的客房,涼羽被分配到的是其它的房間。準確地說並不是‘被分配’,涼羽本來就住在這座城裏,她隻是回到自己已經住慣了的房間罷了。


    房間裏的客廳和臥室是分開的。為了保護涼羽,格裏克斯的彩離一直守在客廳裏。


    當然,涼羽也收到了舞會的邀請,但最後還是沒去。涼羽對跳舞這件事很不在行。身為公女的家庭教師,還得給威爾特海姆的政府高官們賠笑,這種事情實在是習慣不了。而且,涼羽依舊在為雪菜被擄走的事情感到內疚。


    (……都是我的錯,雪菜姐是代替我被抓走的。)


    涼羽躺在臥室的床上,品味著短期旅行後回家的感覺。現在回想起起來,在日本發生的那些事情簡直就像是場噩夢。然而,有人想要綁架涼羽也好,雪菜被人擄走也罷,都是不折不


    扣的事實。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呢?涼羽除了相信公女和哥哥以外別無他法。雖然涼羽很聰明,但終究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


    就算躺著也淨是在想些不好的事,涼羽便站起身來向桌邊走去。看到桌子上放著台式電腦,涼羽才想到電子郵件可能積壓了不少,便打開了電腦。點開信箱,裏麵已經堆滿了學會相關人士發來的信件。


    “嗯……?”


    最新郵件裏頭有一封信上附了超大的視頻文件。發信人是——“betelgeuse”。怎麽會?涼羽這麽想著打開了郵件,但是郵件裏並沒有文字。無奈之下她隻好點開了視頻文件。


    “——!”


    嗚!涼羽忍不住低吟道。這個視頻是在某個昏暗的地下室裏拍攝的。畫麵中央是隻穿著內衣的雪菜,那副樣子看著就讓人心痛。雪菜被人用皮帶綁在了一張看起來很沉重的鋼椅上。


    在動彈不得的雪菜麵前出現了兩個蒙麵男人。一個人抓住了雪菜的右手掰開了指頭,另一個人則掏出了嚇人的戰術匕首。在涼羽產生不想預感的下一個瞬間,雪菜的小拇指被切了下來。


    “!”


    那聲音就好像是用剪刀剪開螃蟹的甲殼一樣。而且,還不止如此。男人按著無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的順序,把右手上的指頭全部切了下來。雪菜拚命地咬緊牙關,忍耐著撕心裂肺的劇痛。


    “好過分……!”


    突然,畫麵消失了,卻而代之的是流動的文字。


    “看準護衛交替的空隙,在明天早上之前從房間裏出來。”


    竟然還很謹慎地使用了日文。


    “在西側的炮庭裏等著。不要跟任何人聯係。不好好配合的話,等到明天,人質就要變成四分五裂的屍塊出現在中庭裏了。”


    在涼羽房間的客廳裏,彩離正一個人打發著時間。謙吾和賽魯玖這會兒正在豪華舞會的現場負責警備呢。涼羽沒有出席舞會,理所當然,彩離也留了下來。


    姑且,弗蘭西斯卡也為彩離準備了晚禮服。那是一件以細膩的天鵝絨為底料製成的黑色晚禮服,散發著成熟的感覺,在下擺上還能隱隱約約看到纖細的網狀蕾絲。


    “真棒啊……這晚禮服……”


    彩離平時基本上都穿著海神學園的製服或著執行任務時的軍服。一直專注於戰鬥,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連像樣的約會都沒有經曆過。理所當然,穿晚禮服的經驗完全是零。


    在客廳的角落裏擺著穿衣鏡,彩離站在鏡子前把晚禮服舉到胸前比劃著。


    “果然不適合我啊……”


    彩離歎了聲氣。她徹底明白了,想要穿好晚禮服,才能和常年累月的鍛煉是不可或缺的。普通人想要變得足以參加實戰要花多少時間呢?雖然因人而異,但至少需要每天六小時,持續兩個月的訓練。想要在舞會上光彩奪目,想必要花上更大的功夫吧。


    彩離把晚禮服收拾起來之後,把手伸進了夾克下麵從掛肩式槍套裏取出了愛槍——斯太爾m9手槍。


    “跟我合得來的……也隻有這個了。”


    彩離按下了斯太爾m9的彈匣卡筍,彈匣便立刻從槍身裏滑了出來。彩離拿起彈匣看了看裏頭的東西。十四發armor-pierg——穿甲彈穩穩地躺在彈匣裏。


    “別再想什麽晚禮服了,不集中精神做好涼羽的護衛可不行……”


    4


    深夜二時——


    按照敵人的指示,涼羽趁著彩離和謙吾交班的時候從自己的房間裏溜了出來。雖然好幾次想把這件事告訴謙吾,但還是沒能說出口。雪菜被切掉指頭的景象一直在涼羽的眼皮底下打轉,始終揮之不去,她的思考早就已經停滯了。


    手指被切光的右手所帶來的衝擊實在是太過強烈,涼羽的思考能力、判斷力全都因為那駭人的景象而變得無比遲鈍。


    在公王館的西側,有一片以古舊炮台場為中心的開闊場地,那裏就是西側的炮庭。炮台場的一半已經崩塌了,腐朽的卡魯巴林炮(culverin)整齊地排列著。雖然炮庭的周邊地帶平時都是開放給觀光客遊覽的,但在深夜裏自然是不見人影。


    “虧你來了啊。”


    敵人的部隊早已等候在了這裏,藏身於炮台場或者瓦礫的陰影當中。


    被稱作betelgeuse的重裝甲士兵四人。裝備了夜視裝置和防彈背心,手持自動步槍的特殊部隊約兩個分隊二十人左右。


    (竟然有這麽多敵人潛進來了……)


    威爾特海姆城的警備十分森嚴,如果沒有人內通的話,是不可能放這麽多人進來的。這肯定是首相雷恩哈魯特幹的好事。


    敵人當中果然還是betelgeuse最為顯眼。他們身上穿著的倍足機甲能夠把人變成超越人類的“某種東西”。涼羽在海神學園看到過的半人馬也在裏頭。betelgeuse本來有五個人,但是被賽魯玖解決了一人,所以現在隻剩四人了。


    除了半人馬以外,還有兩架蜘蛛型,以及一架多頭多足的奇美拉型。簡直就像是好萊塢電影裏的cg角色一樣,涼羽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竟然是活生生的現實。


    蜘蛛型的倍足機甲簡直就像是小型戰車,四隻腳移動,四隻手拿著武器。在那四隻手裏麵,有兩隻是操縱者本人的手,另外兩隻則是由機械控製的自動手臂。


    奇美拉是在希臘神話中登場的奇獸。基本上是獅子的模樣,但也參雜著山羊和蛇的形象。那架倍足機甲靠四足行走,有兩個頭,甚至還有一條像活物般擺動著的長尾巴。


    奇美拉那條長長的粗尾巴上卷著一個人。


    身為人質的岩清水雪菜,已經完全昏過去了。


    涼羽看向雪菜的右手。看到完好無缺的手指,她震驚了。那個視頻大概是用某種特效做出來的吧。被騙了,涼羽咬緊了嘴唇。事到如今想逃也已經太晚了,想在敵人的槍口下逃走簡直難如登天。


    “我來了。”


    涼羽以尖銳的聲音答道。


    “似乎遵守了約定,沒跟任何人說過嘛。”


    穿著奇美拉型倍足機甲的男人開口了。那聲音,毫無疑問是屬於首相雷恩哈魯特的保鏢,艾迪·胡的。


    “你怎麽知道我沒跟別人說過?”


    涼羽質問道。對於竊聽,謙吾等人應該是足夠警惕了。


    “那點事情當然知道了。我們能夠入侵這座城的警備係統。雖然為了尊重個人隱私,警備係統無法看到屋裏的情況,但要是有什麽可疑的動靜我們肯定會察覺到的。”


    “這座城的警備係統……!”竟然還有這麽一手!涼羽愕然了。走廊上到處都安裝了保安用的攝像頭,使用電話和網絡的通信記錄也基本上都能在警備室查到。係統再先進,也依舊是由人類操作的。當人類變成敵人的時候,係統自然也會倒戈相向。沒想到首相的魔手竟然已經伸到這麽深的地方來了。


    “你是艾迪·胡吧,是被雷恩哈魯特用錢雇來的?”


    “巴比倫·梅德森是追求利益的團體,我們這些人都是商人。為了達成契約,我們會做一切道上人該做的事。”


    “想要從我這裏問出‘威爾特海姆的齒輪’的情報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來硬的也會讓你說出來的。”


    “沒用的,說到底我根本就不知道!”


    “就算是那樣,為了救你出來,弗蘭西斯卡·威爾特海姆也會把秘密說出來吧?”


    “……!”


    聽到公女的名字,涼羽怒上心頭,從懷裏拔出了格洛克手槍。


    按照大迫說的那樣拉動滑套,讓子彈上了膛。


    保持著隨時都能


    開槍的狀態,用兩手將手槍對準了前方。


    但是,看見涼羽掏出槍來,betelgeuse和巴比倫·梅德森的傭兵們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反正這小女孩也開不了槍,他們都這麽想。


    “菜鳥還是不要揮舞著這麽危險的東西比較好。”


    被艾迪這麽一說,涼羽反而狠下了心。


    涼羽對準了奇美拉型的頭部扣下了扳機。


    想象著槍聲和閃光,涼羽不禁閉起了眼睛。


    但是——


    “——咦!”


    子彈沒有射出去。


    (打不出去!?)


    她又扣了一次扳機,依舊沒有動靜。


    涼羽慌裏慌張地再一次拉了拉滑套。將第一發子彈卸掉之後,把第二發子彈送入了膛室。再一次扣住了扳機。都做到這份上了,手槍依舊沒有反應。第三次嚐試,第三次無果。看來是沒希望了。


    “怎麽整都打不出來嘛……格裏克斯用的彈藥還真夠廉價啊……”艾迪·胡有點驚訝地說道。“還是說,這槍本身就是個不良製品?不管怎樣,這也太不上道了。”


    “嗚……”


    被不甘的情緒驅使著,涼羽將手槍向著艾迪·胡扔了過去。手槍砸在了奇美拉型倍足機甲的正麵裝甲上,發出“哐”的鈍響。戰鬥服裏頭的艾迪自然是不痛不癢。


    說到底,在那種重裝甲麵前手槍就跟玩具一樣,任何掙紮從一開始就是徒勞的。就算子彈射出來了,結果也不會有所改變。這時,涼羽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判斷失誤。無論多麽擔心雪菜,也應該先和謙吾他們商量過才對——


    “接下來,你會被我們監禁起來……”艾迪·胡說道。“隻要老實等到所有事情都收拾好的時候就成了。”


    二十人的傭兵把涼羽死死地圍了起來。


    對自己草率的行動後悔不已,涼羽恨恨地咬住了嘴唇,


    就在這時。


    轟鳴響起,一道火線劃過昏暗的夜空。


    “——!”


    超高速飛行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奇美拉型倍足機甲的尾根。


    伴隨著四散的火花,鋼鐵的尾巴被炸得粉碎。


    原本被尾巴纏著的雪菜就這麽落到了地上。


    不知何時,格裏克斯的斯崔克裝甲車已經出現在了不遠的地方。


    在斯崔克裝甲車上麵,謙吾正端著大型狙擊槍保持著匍匐射擊的姿勢。謙吾已經穿上了genez,手裏拿的是楚維洛sr14.5毫米反器材狙擊步槍。


    把奇美拉的尾巴打碎的是,彈速超過音速的14.5毫米x114的大型穿甲彈。


    楚維洛sr14.5需要用手動槍機上膛,比較花時間。謙吾便放下了狙擊槍,架起了隨身攜帶的改良版勃朗寧m2重機槍。在他身邊,站著同樣穿著genez的彩離,她左右手各拿了一挺h&kg3自動步槍。


    “……為什麽?”


    涼羽確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敵方以雪菜為人質威脅自己的事。她也不記得自己曾經留下過像是提示或者暗號之類的東西。


    “不好意思啊,小涼羽,很可怕對吧?”


    斯崔克裝甲車的揚聲器裏傳來了大迫的聲音。


    “在飛機上不是給了你一把護身用的手槍嗎?那個啊,其實不是真的手槍啦。裏麵塞的是偽裝成手槍零件的發信器、攝像頭、錄音裝置。所以,子彈一發也打不出來是吧?你們到現在為止的談話都被記錄在裏麵了喲!”


    “什——!”


    聽了大迫的話,這次輪到betelgeuse大吃一驚了。


    “我說過吧,涼羽?大迫老師雖然看上去那樣但其實是個優秀的指揮官。”謙吾一邊用攜帶式勃朗寧m2重機槍瞄著敵人,一邊說道。“老師他一早就猜到對方會拿雪菜當人質,所以就反過來利用對方的行動了。”


    “‘看上去是那樣’這句是多餘的吧?”大迫不滿地說道。


    “開火!”


    巴比倫·梅德森的二十個傭兵同時開火了。這些傭兵全都裝備了無托式的fn f2000突擊步槍。但是僅憑f2000的5.56毫米彈是不可能傷到genez和裝甲車的。


    斯崔克裝甲車的主武裝——自動榴彈發射器傾瀉出了大量的催淚彈。對genez或者倍足機甲而言毫無意義的催淚瓦斯,對隻裝備了夜視裝置的普通士兵卻有著絕佳的效果。涼羽和雪菜也被卷進了催淚瓦斯,但從斯崔克裝甲車上跳下來的賽魯玖救了她們。他左右手分別夾著涼羽和雪菜,把兩人送進了裝甲車裏。賽魯玖就算不戴防毒麵具,也能在催淚瓦斯中隨意行動。


    “betelgeuse3、betelgeuse4!采取最後的手段!不用管這裏了趕快去把公女帶走!”


    betelgeuse1——穿著奇美拉型倍足機甲的艾迪·胡叫道。


    betelgeuse便立刻兵分兩路采取了行動。


    “anderson1保護好公女大人!”


    大迫馬上下達了指令。anderson1正是賽魯玖的代號。


    阿拉喀涅型和半人馬型的倍足機甲向公王館衝了過去。在意識到自己中了大迫的陷阱之後,敵人便改用了強攻法。賽魯玖馬上追著那兩架倍足機甲去了。


    betelgeuse剩下的兩架則與謙吾和彩離開始了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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