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一醒來,莉昂就睡在我旁邊。


    「……咦?」


    我不由得發出奇怪的聲音。


    早上,嗯,現在是早上。這裏是我和真白住的雛森莊,位在二樓右側邊間的20l號房。然後我正躺在被窩裏麵。我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真白會自己另外鋪床。


    那,為什麽莉昂小姐會睡在我旁邊?


    莉昂的房間是隔壁的202號房,而且還是十分奢侈的單人房。一起搬來的玲樹和祭子兩個人則使用左側邊間的203號房,所以莉昂會出現在這裏是件很奇怪的事。


    不過,她的睡臉很可愛。


    總是高高吊起的眼睛現在優雅地閉著,小巧的嘴唇中傳出熟睡的呼吸聲。她穿著尺寸偏大的粉紅色睡衣,和學校製服一樣,袖子比較長。還有股甜甜的氣味——不知為何,從她的肌膚傳來一種甜甜的香氣!


    「嗯……」


    看到她忸忸怩怩的翻身模樣,一瞬間挑起了我惡作劇的心。


    我維持躺著的姿勢,用手指戳了一下莉昂軟軟的臉頰。


    「呼喵。」


    她發出陶醉似的聲音。


    ……就算再維持這個狀態一會兒,我也——


    「啊,哥哥早安。」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來是真白發覺我起床了,從廚房走來向我問早啊!?


    「你、你嚇了我一跳,哥哥。我現在正在做早餐,你快點換衣服喔。」


    「喔、好……」


    從被窩跳起來的我含糊地回答。


    真自已經換上製服,圍著上麵有白貓圖案的圍裙。她今天也戴著我小時候送給她的綠色蝴蝶結。啊啊,我的妹妹在早上也依然是天使啊。


    先不管那個,問題是莉昂。


    我再度產生疑問,這家夥為什麽會睡在我的被窩裏……?


    「啊,莉昂小姐是大約三十分鍾之前到我們家來的。」


    可能是察覺到哥哥的疑惑,妹妹開始說明。


    「她說想睡回籠覺,希望能借用哥哥的棉被,所以我就——」


    【插圖】


    「讓她進來我的房間嗎?」


    「嗯!」


    聽到她充滿朝氣的應答聲,我沒有想罵人的意思,反而想摸摸她的頭。


    雖然知道了事情經過,不過話說回來,莉昂為什麽想睡我的棉被啊?


    這得直接問她本人才知道了。


    「嗯唔……早安,君色。」


    一會兒後,莉昂醒了。


    她拘謹地坐在棉被上,用剛起床特有的迷糊笑臉「呼啊~」打了一個哈欠……唔,真卑鄙。我明明想嚴厲地詢問她,氣勢卻一下子就被削弱了。


    「莉昂,你為什麽睡在我的被窩裏?」


    「因為我想睡在君色的被窩裏。」


    「答案太簡略了,說得詳細一點。」


    「因為我喜歡君色,因為被窩裏有君色的味道,拉近和君色之間的距離會讓我有幸福的感覺,還有就是因為君色的睡臉很可愛。不過我夢裏的君色很帥氣。」


    太難為情了,我用雙手捂住臉。


    「你啊,真是,該怎麽說……你說話真的很直接耶!」


    「因為君色說過,坦率一點比較可愛。」


    「我說過。我是說過。可是啊——」


    「君色、君色。」


    「嗯?」


    「我喜歡你。我重新說一次,早安。」


    她很有禮貌地鞠躬問早。


    我不禁也鞠躬回答「早安」。


    ——那頭讓人聯想起日本娃娃烏黑亮麗的長發,還有無論在展開攻擊或是帶著睡意時,都微微上揚的眼尾,以及和年齡不相稱的嬌小身材——她的每個地方,看在我眼裏都顯得可愛。這就是鍵宮莉昂。


    一個月前經由同居生活,變成魔術節約夥伴之後,我們就一直維持著這樣的關係。對於莉昂「喜歡我」的心情,我到現在都還沒能回複她。


    「嗯……就是這樣,我要換衣服了。」


    「嗚哇!?」


    不知莉昂是否睡迷糊了,她開始在我麵前解開睡衣的扣子。我趕緊退避到外麵去。啊啊真是的,總覺得好像瞄到她黑色的內衣了!要再多珍惜自己一點啊!


    我家是公寓的其中一間,要守住隱私隻能走到玄關外麵去。


    「嗨!節約戰士!」


    就在我關上了門的時候——


    左側突然有一股殺氣傳了過來——在我轉頭的同時,一個上段踢迎麵而來,我往右側身避開,在雛森莊二樓的鐵製外廊上後退三步拉開距離。


    「呼,你還是老樣子,動作不賴嘛。」


    ——使出上段踢的人映入我的眼簾中,她綁著一條長長的金發馬尾。


    盡管在冬天,她也隻穿著一件t恤和運動褲。包覆在那超級邁遢穿著下的身材,露出了隻能以很長來形容的腿。雖然這位女性的身材堪稱可比模特兒,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她的頸部以上是一張太妹臉。


    「你出現了呢,金發馬尾……!」


    「我不是每次都說,要叫我房東小姐或是姐姐嗎?」


    嚴格說來,我覺得她像太妹並不是因為她的長相,她的語氣以及長到膝蓋附近的金發馬尾才是主要原因。那條馬尾非常長,已經長到洗頭時感覺會很麻煩的程度。


    「你家還是一樣熱鬧耶。不過現在是一大早,會吵到鄰居喔。」


    「感謝房東刻意來勸告,辛苦你了,不過也別突然踢人吧?」


    「別放在心上,那是房東和房客的肢體互動。」


    「這是什麽充滿殺機的出租公寓啊!」


    雛森莊的房東(我叫她金發馬尾)使出拳打腳踢連續攻擊。


    我熟練地擋開她的拳腳,自己也陸續展開攻擊,當作小小的晨問運動。


    進行了約莫一分鍾的激烈打鬥之後,我們隔著樓梯扶手並肩呼出一口氣。


    「挺不錯的嘛。我還以為你交了一個可愛的女朋友後就欠缺危機意識了。」


    「不是女朋友啦!而且,我因為一些原因,最近又開始鍛煉了。」


    「喔?該不會是那個鐵橋下的師父回來了吧?」


    「不是,我是自己主動鍛煉的。那個人從那之後就音訊全無了。」


    我國中時代的師父——一個住在郊外鐵橋下,用時薪一千圓雇用弟子的怪人,以打工的名義教了我和表妹兼兒時玩伴的堉棗鍛煉身體的方法。


    但是,在我國中畢業的時候,師父說了類似『修行第一階段到此為止。當你迎接第二次成長期時,為師再找時間回來指導你』的話,就離開了鎮上。


    如果真能實現,我還想再當麵請他教我啊。


    「我記得你師父好像常常和人搶奪獵物,大打出手的樣子?」


    「與其說是搶奪獵物,其實是數量有限的特價商品。」


    「那家夥會用些奇怪的招數。大概是氣功之類的東西吧?我想肯定就是那樣。」


    「嗯,就是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人就被打飛了的招數嘛。我也想要他教我那招啊。」


    雖然真白好像不知道,不過師父在附近的部分地區是名人,和我旁邊這家夥好像也是常常一起吃飯的朋友。


    「哎,熱鬧是好事。畢竟這裏之前隻有我和你們兄妹倆而已。」


    金發馬尾住在一樓的房間。雛森莊的一樓和二樓各有三間房間,總共六間,不過在莉昂她們搬來之前,房客隻有我和真白而已。


    「所以呢,這個給你。」


    金發馬尾突兀地轉變話題,把放在腳邊的塑料袋拿給我。


    我


    接過來後看了看裏麵的東西……什麽,居然是兩個看起來新鮮水嫩的高麗菜!?


    「這種上好的東西,你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


    「早市啊。人家給我的啦,你也分給隔壁的吧。」


    「房、房東小姐……!」


    「態度變得真快,居然感激起我來了。別舍不得吃放到爛掉喔!」


    金發房東粗魯地說完之後便走下樓梯。


    房東也是和我有得拚的節約戰士,雖然我們常常在傍晚的限時特價等場合展開激烈的爭奪,不過她偶爾也會做出這種體貼的事情,所以我很敬佩她。我用敬禮的姿勢,目送房東離去的背影。


    「我要開動了。」


    我把睡衣換成製服後,迎來了早餐時間。


    在綾瀨家的餐桌上,我和妹妹真白,以及隔壁的鍵宮莉昂、再隔壁的鍵宮玲樹和劍祭子五人,一起融洽地吃飯。


    「真白煮的味噌湯真好喝~你將來可以當個很棒的新娘子喔。」


    「嘿嘿嘿,謝謝玲樹小姐。」


    「玲樹小姐,這盤炒青菜也很好吃喔。鹹度調得剛剛好。」


    「連、連祭子小姐也……嘿嘿嘿嘿嘿嘿。」


    我妹妹隻要被誇獎就會變得很開心,是個率直的女孩。


    真白今天也很可愛。那很好。那樣是很好沒錯啦。


    「……雖然我不知道講過幾次了,但是……」


    我放下筷子站起來說:


    「你們為什麽會在我家吃早餐啊!你們的房間在隔壁,回去那裏吃啦!」


    「哎呀,就是因為房間在隔壁,所以才要來這裏吃早餐啊。」


    「就是啊,和鄰居交流是很重要的喔,哥哥。」


    「這種對話也說過好幾次了吧?」


    玲樹和祭子都露出「真受不了你」的樣子,啜飲著味噌湯。


    這幾個家夥自從搬來雛森莊之後,幾乎每到用餐時間就會來到我家吃飯。附帶說一下,夥食費有確實平分。


    哎,一起吃飯確實也有一起吃飯的樂趣……可是啊……


    「我知道啦,君色同學,不能和真白兩人獨處,讓你很不滿吧?」


    居然說中了。


    「不行啦,哥哥,要是離不開妹妹的話,會被莉昂小姐討厭的!」


    「不要緊的,真白,因為我喜歡君色顧家這一點。」


    「她這麽說呢!太好了,真好呢,哥哥!」


    得到莉昂的許可,真白緊緊地抱住我。如果我是有戀妹情結而離不開妹妹的哥哥,真白就是有戀兄情結而離不開哥哥的妹妹。


    啊啊,多麽美好的家族之愛。


    就在莉昂說著「我也……」並靠過來的時候,玄關的門被粗暴地打開。


    「睡、睡過頭了啦——!」


    馬尾隨著喘息微微搖擺,我的表妹塙棗出現在眼前。


    「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為什麽莉昂你們會和君色一起吃早餐啊!」


    「這種展開也出現好幾次了。」


    負責添飯的正職女仆小姐——祭子一邊在空碗裏添飯一邊說。


    棗吵吵嚷嚷地走進房間來,在祭子放飯碗的位置坐下。


    「我說,莉昂!雖然現在說有點為時已晚,不過我覺得當鄰居也太有利了吧!」


    「早安,棗。棗你不是青梅竹馬嗎?是很強的角色呢。」


    「你、你那麽認為嗎?可是我總覺得沒辦法活用那個潛力……」


    「早安,棗。你的頭發翹起來了喔?」


    「咦?不會吧!?嗚哇哇、鏡子和洗臉台和水借我一下——!」


    「水龍頭要關緊喔。」


    ……這狀況是怎樣?


    我、真白、表妹棗,加上隔壁的玲樹、祭子、還有莉昂。


    原本三個人的綾瀨家早餐景色,變成鬧哄哄的六個人。


    在棗慌張地走掉的時候,玲樹靠過來悄悄耳語說:


    「你討厭熱鬧的早晨嗎?」


    「……沒有那回事。」


    「嗬嗬嗬,真老實。」


    這家夥還是老樣子,說出這種像是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話。


    哼,不過呢,唯獨今天,我可不單純是個受人欺侮的角色。


    我綾瀨君色握有反擊的秘密對策。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尤其是真白,我希望你仔細聽。」


    棗回到餐桌時,我放下筷子嚴肅地說。


    氣氛為之一變,大家的目光焦點徹底朝向我。


    通過第一階段了,接下來就緊接著進入正題吧。


    「其實……我和莉昂是情侶這件事,完全是假的!」


    為了在話裏加入氣勢,我還特地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


    真白誤以為我和莉昂是情侶。原因是在一個月前,玲樹為了玩弄我而向真白說謊開始。之後我連講出真相的機會都沒有,日子就這麽拖拖拉拉地過去了。


    但是,被誤會的生活就要在今天結束了。


    知道真相的真白露出驚訝的表情。


    「咦?我知道啊。」


    她用驚訝的語氣——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你、你知道嗎!?」


    「嗯,因為昨天玲樹小姐偷偷告訴過我了。」


    我瞄了瞄玲樹。這一名令人深感遺憾的女子,一臉得意地比著勝利手勢。


    怎麽會……那家夥居然把真相告訴真白!


    她一定有陰謀,我都開始打寒顫了。


    「因為哥哥和莉昂小姐結婚了,所以不是情侶,是夫妻了嘛!」


    看吧我就說吧!


    「本來我想立刻恭喜你們的,可是玲樹小姐說『你等他們當事人自己報告』,所以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忍到現在喔?」


    「是、是喔,你還真懂事……不對,不是那樣的!」


    「等……等等等等一下莉昂跟君色!那是什麽怎麽回事啊咦——!?」


    「冷、冷靜一點,棗,這其中有很多錯綜複雜的事情。話說回來,莉昂,還有玲樹,你們快說明——」


    我朝莉昂送出求救的視線,隻見她紅著臉低下頭。


    她好像十分害羞,可是又好像開心似地低著頭。


    玲樹忍著笑,那模樣讓我覺得想狠狠揍她。


    「走、走投無路了……!」


    ——結果,我隻能做出曖昧的回應。


    就是對真白說:「可、可是不是現在馬上結婚啦!」,還有對棗說:「這、這其中有比魔術式更複雜的原因……唔!我的右眼突然隱隱作痛!給我冷靜下來……!」


    事後我才想到。


    這次又不是真白被當成人質得擔心她的貞操危機。


    那,為什麽我不更強烈地否定呢……?


    那一天,在學校的午休時間。


    「欸,君色,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不需要我了。」


    座位在我後方的友人——廣橋耕太用冷淡的眼神看著我。


    「什麽……喂,等一下啊,好友,你幹麽突然說這種話?」


    「我身為麵包店之友,每天都會帶吐司邊給你。」


    「才不是給我咧,是我用二十圓向你買的。」


    「那是因為君色你平時就常常要求『便宜、量多、美味』啊。」


    以蓬鬆亂發為注冊商標的耕太,看起來雖然吊兒郎當的,但他可是麵包店的兒子。


    我這個節約戰士,幾乎每天早上都從這家夥那裏買吐司邊。因為吐司邊量多又便宜。不過遺憾的是它並不是很好吃,畢竟是吐司邊嘛。


    話雖如此……


    「…


    …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耕太你帶來的吐司邊幫了我好幾次。尤其是我剛上高中的時候,為了湊齊教材所以將一天的午餐錢壓縮到三十圓的時期,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那個時候我真的認為就算要我用定價買你家的麵包也行喔。」


    「不過你最後還是沒買啊。」


    「我是不懂什麽天然酵母,但是你家的麵包很貴耶。」


    節約戰士常常會把*成本效益比放在心上。(譯注:也稱為cp值或性價比。)


    「總之,我帶來的吐司邊滿足了君色的饑餓感,在控製錢包的支出上也有很大的貢獻,這可說是公認的事實。可是,要是我必須盡這項任務的原因消失了呢——?」


    這給人離別預感的台詞,讓我的胸口無法控製地鼓噪起來。


    在露出如此不安表情的我麵前,耕太用手指指著桌上的一點。


    那裏放了一個便當盒。我的對麵,坐著便當盒的主人莉昂。


    「我問個問題吧,鍵宮,這是什麽?」


    「那是我親手為君色做的便當。」


    「果然……再會了,君色。」


    「再見了,好友。」


    「等一下別這樣啊好友喔喔喔喔!」


    我試著冷淡地回應之後,耕太就哭了。這家夥想怎麽樣啊?


    算了,先不管耕太,問題是我眼前的這個便當盒。


    到了午休時間,莉昂就來到我的座位,拿出她準備的便當盒。


    而且還補上一句「我試著為君色做了便當」。


    「說起來,莉昂,你會做菜嗎?」


    「不會。應該說是從沒試過。可是和君色生活的時候產生了興趣,大約一個星期前祭子就開始教我做菜了。」


    啊,是說我在同居生活時所做的豆芽菜料理嗎?


    除了自稱是前尼特族之外,莉昂身上至今連一點家庭氣息都看不出來。雖然我有點不安……但打開便當盒後,裏麵的菜色出乎意料地正經。


    飯是鋪滿蛋鬆和絞肉的雙色飯,配菜是蘆筍培根卷、照燒雞肉加上小蕃茄等等。然後不知是否為了吸引喜歡豆芽菜的我,裏麵也有炒豆芽菜。我聞了聞香味,應該是用醬油調味的。


    「……這個,我真的可以吃嗎?」


    「這是為了君色做的。不用付錢,隻要告訴我感想,我就很高興了。」


    「嗯,那、那……我開動了。」


    「請、請用。」


    不知為何我們兩個都很緊張,我在拘謹的氣氛中拿起筷子。


    我的第一個目標果然還是豆芽菜。用筷子夾起來的時候,柔軟度是及格的。


    我慢慢將豆芽菜送入口中——放在舌頭上時,迸發出美味。


    「好吃。」


    我不經意地脫口說出老實的感想。


    莉昂一下子綻開笑顏,看到她的笑容,我的臉也自然紅了。


    「那個幸福的空間是怎麽回事?」「我現在覺得好像要吐砂糖出來了。」「無盡砂糖火焰!」「不要含著方糖講話!」「感覺上好像已經是公認的一對了呢。」「可惡……」 「啊,是棗。你不加入他們嗎?」「錯、錯過機會了……」


    ……總覺得外人在議論紛紛,不過那些都變得無所謂了。


    因為,開心地笑著的莉昂太可愛了,我的視線離不開她。


    「君色、君色。」


    「嗯?什麽事,莉昂?」


    「我喜歡你。」


    ——就像這樣,不管是在家裏或在學校,莉昂一直都很直來直往,而且很積極地對我說出『喜歡』。


    聽著這番話的我……老實說,很高興。


    但是——


    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回應莉昂率直的好感。


    真白的事、魔術師的事。


    還有玲樹提出的課題,一直影響著我的心——


    「你,去跟我妹妹莉昂結婚。」


    ——事情回溯到昨天。


    在結束稱號魔術師認定考試的回程車上。


    為了提升我的『契節約』的力量,玲樹提出要我和莉昂結婚的策略。


    這提議實在是唐突到不行。


    她到底為什麽、怎麽會說出這種話?我傻眼得啞口無言。


    「你的沉默仿佛在表示『這個美少女到底在說什麽啊』。」


    「雖然你大致讀出我的想法,不過美少女三個字是多餘的。」


    「無妨,我就說明一下吧。」


    這個叫鍵宮玲樹的女人,特征就是不聽別人說話。


    「你的『契節約』會讓一名定下契約的魔術師在使用魔術時減少魔力消耗,並增加其他魔術師消耗的魔力。消耗魔力的增減量和效果範圍都不一樣,恐怕是視情況而定。還有它本身不需要消耗魔力,是經常發動的自動技能——因為是罕見的潛在魔術,所以你自己不可能控製。到這裏沒問題吧?」


    「當然。因為是我自己的能力,得先充分了解才行。」


    「重點是,這個魔術影響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被她這麽一說確是如此,我的『契節約』對我本身一點影響都沒有。


    受到影響的隻有契約者莉昂和周圍的魔術師。


    「我之前說過,魔力和精神力互通吧?幹涉他人的魔術——意即像你這種『幹涉他人魔力的魔術』,也可說是『幹涉他人精神的魔術』。這種魔術具有一種性質,就是會因雙方精神上的連係而受到強化或弱化。舉例來說,就像我和祭子。」


    玲樹和祭子一起將她們戴在中指上的戒指給我看。


    雖然和我與莉昂的戒指在設計上有些許不同,不過這個也是為了魔術契約所戴的魔術道具吧?


    「我擅長的魔術是『神裝創造』——製造武器的魔術,這個在和『暗陶藝師』戰鬥時你就知道了。不過,就算做出武器,要是身體無法配合使用的話就沒有意義,所以必須要施以強化肉體的魔術,那就由祭子負責。」


    「我擅長的魔術『部裝強化』,是專門發展強化契約者玲樹小姐的身體這一項。我強化玲樹小姐,玲樹小姐做出武器並發揮武器的作用,這就是我們的戰鬥型態。」


    喔,原來如此。角色分配得很好。


    「嗯,可是,等一下。我記得你也有過獨自和『暗陶藝師』戰鬥的場麵吧?」


    「就是第一次和你見麵的時候,以及去搶回真白的時候嘛。那時我也確實接受了祭子的支持喔,因為『部裝強化』就算是在遠距離之下也能發揮效果。」


    「真厲害,是遠距離也能使用的魔術啊,好像挺好用的嘛。」


    「並非如此。因為契約者是玲樹小姐,才可以無視距離的概念。」


    祭子對感歎的我加入批注。


    「因為玲樹小姐和我在精神上的連係很強,光是那樣,就也能讓『部裝強化』這個幹涉他人的魔術的效果變強。」


    「那,你為玲樹施以『部裝強化』的時候,和為完全不認識的人施以『部裝強化』的時候,效果會天差地遠囉?」


    「沒錯。也就是說,彼此的感情愈好,支持係的魔術愈能得到強化,就是這樣的結構。君色同學的『契節約』也可說是如此。」


    「原來如此……所以才要結婚,是嗎?」


    「就是這樣。要是結婚的話,感情一定會變好吧?」


    「然後魔術的力量也會提升,是嗎?」


    「一石二鳥呢。」


    「喔喔!真是超棒的好主意啊——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語氣突然一變,對玲樹大吼著說:


    「我是明白


    了這到底是怎麽運作的,可是為什麽話題會扯到結婚啊!」


    「咦?這個發展不是很自然嗎?」


    「哪裏自然了!」


    「因為,你喜歡莉昂吧?」


    ——玲樹冷不防說出的一句話,讓我為之語塞。


    車內被沉默支配了幾秒。


    我用眼角瞄了莉昂一眼——她正以楚楚可憐的目光看著我。


    ……把時間倒回去吧。


    「你、你幹麽突然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啊?」


    「哎呀,你不否認嘛。」


    「我也沒有肯定啊。」


    「就我的記憶,莉昂應該已經向你告白才是。她說請你成為她的家人。」


    那件事……我還記得。


    一個月前,在魔力的節約生活中,我接受了莉昂愛的告白。


    我喜歡你。我喜歡上你了。請你成為我真正的家人——這樣。


    「你明明不可能忘記她那告白,卻始終不肯痛快地回答她,對吧。」


    「唔,那、那是因為……」


    「你如果覺得困擾的話,就會篤定地把話說出來。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可是我了解你就是那樣的人。可是你卻沒有回複,這表示你喜歡莉昂,隻是還沒有做出以男友身分交往的決心。對於你的想法,我是這麽認為的喔?」


    玲樹眯上眼睛盯著我看,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雖然我無法否認也無法承認,但仍想說些什麽,於是硬擠出話來。


    「戀、戀愛之類的……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吧?我有除去真白的『凶星』這個目標在。和莉昂搭擋,自始至終也都是為了那個……」


    ——真白身上有一個稱為『凶星』的潛在魔術。


    目前因為擁有『契節約』的我在身旁,那股在周圍散布不幸的力量得以勉強抑製住。將來我想以我和莉昂的力量將其徹底去除,給真白一副自由的身體。


    可是,雖然連我都覺得自己說的話很過分,但莉昂本人卻不知為何臉紅了。為什麽啊?她臉紅的原因和我自己也不小心紅了臉有關係嗎?


    玲樹用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受不了似地歎了口氣。


    「真白的『凶星』問題是長期抗戰,你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答應接下當莉昂的搭擋這份工作吧?」


    在我踏入魔術師的領域之際,我和玲樹交換了契約。


    因為從屬於由鍵宮家的傭人所組成的組織《鍵姬宮殿》,我每個月都會收到契約費用。也就是說,現在對我而言,魔術師既是使命也是生意。


    「工作,沒錯,是工作啊。如果是工作的話,就不能挾帶像戀愛那種私情吧?」


    「雖然這麽問很唐突,不過君色同學你將來有想從事的工作嗎?」


    「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如果沒有特別想做的工作,高中畢業之後,要不要試試看以真正的魔術師為業?」


    是說……以魔術師……當作將來的職業!?


    「在《society》所屬的魔術師中,雖然也有兼職的人,不過幾乎都是專職的。《鍵姬宮殿》也是一樣。當魔術師是可以賺錢的。你的『契節約』以能力來看很罕見,用途也很多,就算真白的『凶星』消失了,莉昂的壞習慣被矯正了,我想你也不愁沒工作。」


    將來,我要怎麽養真白呢?對於從現在就開始思考這種事的我,這工作實在是求之不得。畢竟這是個就業困難的時代,而她正在介紹一個隻有我才能做得到,且令人向往的工作。


    「如果你今後也會一直當魔術師的話,你不覺得和魔術師結婚比較省事嗎?要是你和一般庶民結婚——『你做的是什麽工作啊?』『我是和惡勢力戰鬥的正義魔術師喔』你試試看跟對方這麽說,會當場離婚喔。」


    「話是沒錯。」


    「關於那一點,若是身為魔術師又已經是搭擋,而且確定互相愛慕的莉昂和君色同學的話,我認為就隻有結婚一途了。」


    「不,可是,我們還是高中生,而且結婚要花很多錢。」


    「當然結婚是將來的事,現在先訂婚也無妨。況且我想你搭了這部高級車應該就明白了,鍵宮家是很有錢的。莉昂不會要求你在金錢方麵要有出息,而且還有你入贅這個方法。」


    不知不覺間,玲樹逼近到快把我推倒的程度。


    臉、臉靠太近了。剛才她雖然說了多餘的話,不過這家夥光看容貌的話,是個無可挑剔的美少女啊。不知道她是否有點激動,她的呼吸很紊亂,而且嘴唇快要碰到了……!


    「姐姐臭鼻毛!」


    「啊嗚嗚嗚嗚嗚嗯!」


    莉昂突如其來的破口大罵,讓玲樹以彈跳的氣勢扭著身體!?


    是的,沒錯。這家夥就算外表是美少女,卻會因為妹妹的設罵而興奮,是個出乎意料的遺憾淑女。可是光罵鼻毛也可以讓她扭動著身體嗎……真厲害啊。


    「抱、抱歉。謝謝你幫忙,莉昂。」


    「哼。」


    我向她道了謝,莉昂卻故意哼一聲把臉轉開。


    ……那是怎樣?該不會是在吃醋吧?那個,莉昂小姐?


    「嗬嗬嗬。總之就是這樣,讓你們兩人在精神上接近彼此是當務之急。」


    玲樹約在車內的地上滾了十秒左右便恢複原狀。


    「為了以魔術師的身分成長,為了將來安定的職業,然後最重要的是為了把真自從不幸的命運中救出來,君色同學和莉昂加深感情,可說是最佳的快捷方式。」


    「就、就算是那樣!結婚這種事,果然還是——」


    「不然你現在就在這裏明確地對莉昂說沒辦法啊。」


    「不,那個。結婚這個話題從頭到尾都太突然……」


    「嘖,膽小鬼。」


    啊,這句話刺得我好痛。雖然我有自知之明,還是被刺傷了。


    我就那樣一直說不出話,最後玲樹妥協了。


    「我明白了。那一個星期之後,在聖誕夜之前你要做出結論。」


    她向我這麽提案。


    聖誕節……這樣說來,已經隻剩一個星期就要到聖誕節了啊。


    今年因為有魔術師的薪水,所以似乎能過個比平常豪華的聖誕節。買個禮物給真白吧?可是那家夥沒有什麽物欲耶,送什麽好呢——


    「聽好了?期限是聖誕夜喔,聖誕夜。不可以忘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啦,聖誕夜嘛。嗯。哈哈哈,要買什麽給真白好呢——」


    「他在逃避現實呢。」


    「我擔心起妹妹的未來了。」


    玲樹與祭子好像在說什麽,不過我聽不見耶。


    我隻讓思緒馳騁在要和最心愛的妹妹共度超棒的聖誕夜上麵。


    然而……


    「君色——」


    莉昂對我開口。


    「——我會等你。」


    看著那蘊含熱意的眼神——我果然還是……沒辦法答複。


    我隻想著——


    ……這一個星期,我得認真思考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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