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習慣的床鋪,加上不習慣的枕頭。


    而且還發生過那種事。連幾乎走到哪裏睡到哪裏的西也,也隻能勉強打盹三個小時左右。


    早餐也叫客房服務解決。


    五十鈴彷佛若無其事地啃著吐司,還享受了吃早餐之際事先放好水的按摩浴缸,打扮得整整齊齊。


    「準備好了。」


    「嗯。」


    「我們走吧。」


    「……嗯。」


    以自動付款機付清住宿費後,兩人離開賓館。


    外頭是晴天。朝陽十分炫目。


    不過在西也眼中,太陽看起來十分黯淡。在依然強烈的九月陽光下,見到走向附近公車站牌的五十鈴背影。


    西也由於睡眠不足,腦袋還一片迷茫。感覺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該不會真的是一場夢吧。


    說不定今後再也不會提及昨晚的事——有這種感覺,西也有幾分不滿。


    隨後公車抵達。兩人默默乘車。車內隻有四、五名乘客。


    西也一坐在後方座位,五十鈴跟著坐在前方。態度十分冷淡。不,看起來也有幾分寂寞。真相則不明。


    車內空空蕩蕩。


    可是現在,如果繼續分開座位的話,總覺得不太好。甚至有種今後就會這麽持續下去般,一股難以名狀的預感。


    這裏不應該逃避吧?


    好歹該勇往直前才對吧?如果不至少前進一點點,總有一天會失去全部。


    隨後西也起身,坐在五十鈴身旁。


    「過去一點。」


    刻意有些粗魯地推她的肩膀。雖然感到驚訝,但她依然乖乖擠向靠窗座位。


    「好擠。」


    「這點程度有什麽關係。」


    西也依然別過臉去,冷淡地表示。


    「……怪人。」


    「哼。」


    每次公車一晃,手臂就互相碰觸。觸感十分舒適。


    坐到佐波湖站才短短十分鍾左右。時間還是上午十點左右。隻要坐上下一班電車,應該來得及參加上午的會議。


    公車一駛進站前圓環,加賀穀房地產的半田女士便打電話來。


    針對昨天的麻煩向對方道歉後,半田女士也表示歉意。這也難怪。畢竟這等於將顧客丟在深山中,隻有自己先跑回來。


    『真的很不好意思!請問有順利回來嗎!?』


    「嗯,這個……勉強趕上了末班車。」


    走下公車,一邊調低手機的音量,同時西也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因為那種地方啊!?如果突然要過夜的話,隻找得到賓館喔!啊哈哈!』


    「是、是嗎……」


    她實在……很累人。不,其實她並不是壞人。


    『所以說,那項物件您意下如何!?是否有機會呢』


    「這個……需要等帶回敝公司後,再一次詳細查證各種條件。還得與地方政府交涉。不過……我個人認為,沒有比那片土地更好的物件了。」


    聽到這句話,五十鈴睜大了眼晴。


    『那真是太好了!啊哈哈!』


    「不過……好像有人非法居住在該處。希望貴公司能加以處理。」


    『非法居住?那裏?』


    半田女士感到不可思議地重複。


    「嗯。有個老人利用廢墟,甚至還栽培農作物。似乎已經居住了好幾年。」


    『不……這種事情實在不可能喔?管理公司會定期巡邏,如果有這種人的話,應該馬上就會發現才對!』


    「呃,可是我的確看見了。」


    『沒有啦!絕對沒有!啊哈哈!』


    半田女士斬釘截鐵地斷定。


    「唔……」


    『一定是您太累了啦!啊哈哈!多吃一點蔬菜吧!蔬菜!有益健康喔!蔬菜!』


    「喔……」


    『那就再連絡啦!啊哈哈!先這樣囉!』


    掛斷電話後,一旁的五十鈴立刻詢問。


    「決定要那裏了嗎?」


    「應該,吧……雖然也有其他業者的提議……但似乎都是那片土地的條件最好。」


    「是嗎……」


    「有意見?」


    「不。你說的沒錯。三百萬入場人次實在不可能。唯一的活路隻剩下遷移了……」


    「就是這樣。」


    「不過好不甘心。簡直就像逃避。」


    「有什麽辦法。」


    「嗯。」


    簡直就像逃避,好不甘心。


    她這番話在西也耳中縈繞。


    但是,這實在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遊樂圔已經非常努力了。今年入場人數已經超越前一年。從外界看來,簡直是奇跡般的勝仗。


    問題是都這麽拚了,依然不夠。


    不論怎麽掙紮,到明年三月為止,都會停在兩百五十萬人。就連兩百五十萬人都是相當難以達標的數字。統計資料已經清楚顯示了這一點。問題不在人氣,而是現實就是無法容納更多來賓。


    絕對不可能。


    所以,結論已經顯而易見。


    eodus。


    隻能遷移。隻能逃避。遠離甘城市。


    「一開始會很辛苦吧。不過,總有一天可能會心想『還好當初有遷移』。」


    「嗯……」


    「大家肯定也能諒解。要說逃避,這兩個字太難聽了。不過……」


    「……緊急避難?」


    「差不多。沒必要打贏不了的仗。更何況……」


    西也頓了半晌。


    「打仗?太蠢了。累死人了。我已經厭煩透了。」


    「……」


    「輕鬆一點。隨便一點。為了取悅他人搞得這麽痛苦,本身就是錯的。」


    「或許……是這樣沒錯。」


    「不想再這麽擠命了。」


    走進冷清的車站,看了看時刻表。下一班電車看來再五分鍾就會抵達。兩人走進閘門口,來到月台。


    趕快回去吧。總覺得實在累得要死。


    昨晚差點與她翻雲覆雨,感覺就像遙遠往昔的夢境。為什麽會演變成那樣呢。


    追根究柢,在廢墟發生的事情才是開端。追逐貘,遇見老人。不知為何過了好久,結果太陽西沉,還迷了路,最後被迫在賓館過夜。


    那老頭。


    果然,不論怎麽想都很奇怪。


    半田女士說的沒錯。管理公司的職員大約每個月會來巡邏一次,這件事昨天也說明過。這麽一來,實在無法想像一個流浪漢會定居在該處,甚至種起田來。


    況且前天事先調查過廢墟迷的網站,卻完全沒有關於那老頭的記載。


    月台播放廣播。開往東京的列車駛入。


    心情依舊煩悶的西也,坐上電車。


    就這樣回去真的好嗎?


    那當然。趕快回去吧。


    不對,有點不對勁


    就這樣回去,在會議上向大家宣布遷移,開始事前準備,推動計畫。


    這樣真的好嗎?


    廢話。結論已經出來了。


    這樣真的就是結論嗎?


    雖然還有一些掛念,但實在不想再這麽累了。應該回去。今後老子我可要悠哉一點。麻煩事已經太多了。


    真的嗎?


    沒錯。我已經對自己思考、做出決定感到疲勞了。差不多想畫上句點。


    打包票?不後悔?


    (…………)


    回過神來發現,西也已經從電車內跳下月台。


    「西也……!?」


    被留在電車內的五十鈴


    ,驚訝地緊貼車門。


    「五十鈴!你先回去!」


    「咦……!?」


    「我再去那邊看一看!」


    隨後電車開動。五十鈴愈來愈遠。原以為她會對自己突如其來的行動生氣,但看起來似乎又不是。不知為何臉頰泛紅。


    「她是怎麽回事啊……?」


    眼看電車遠去,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爬上階梯正準備走回閘門口時,手機響起。是五十鈴打來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


    「就是剛才說的。我突然想再看一次那片廢墟。」


    『那我也要去。我現在就掉頭,你在車站等我。』


    「不,你先回去。企劃會議就拜托你了。」


    『可是——』


    「別擔心。這次我保證中午左右回去。」


    『……我知道了。但是別闖進危險的地方。還有……在有訊號的地方聯絡我。即使簡訊傳一句話也好。』


    「嗯。那我掛電話了。」


    那地方肯定有些什麽。必須去調查一下。


    沒錯。展開行動吧。


    掛掉電話後,西也準備大跨步衝出閘門口。結果「叮咚」一聲,驗票機的閘門啪噠一聲關閉,當場讓西也摔了個狗吃屎。


    走下在站前招呼的計程車。


    通往舊·佐波遊樂園的柵欄開著。


    這也是當然的。自從昨晚西也與五十鈴離開後,就一直開著沒關。原本應該聯絡半田女士告知「現在要進入」,但嫌麻煩而作罷。畢竟她那種類型的人,肯定不會讓自己有機會從容散步。


    計程車駕駛表示「要在這裏等嗎?」,不過西也讓計程車回去。阮囊逐漸羞澀是原因,而且有必要的話,隻要在出入口附近聯絡計程車公司即可。


    這次總該不會再發生沒電的窘境了。畢竟已經在站前的便利商店買了備用電池。


    而且還買兩組!


    老子我可兒江西也可是十分謹慎的。


    話雖如此,還是至少該事先聯絡。透過簡訊告訴五十鈴「目前在正門。準備進入」之後,西也便走了進去。


    一如昨天費了好大的勁,這一區信號很弱。等待回信也實在很蠢,因此西也快步進入廢墟。


    該處是一片與昨天並無二致的景色。


    西也前往昨天與五十鈴走散的魔鏡屋一帶。雖然記憶有些可疑,不過魔鏡屋本身倒是存在。


    目前沒有戴安全帽。由於沒必要冒著危險特地進入,西也繞到後方一瞧。


    結果什麽也沒有。


    與記憶不一樣。若是昨天的話,繼續往前走會見到那片老人的農田。可是該處的景色隻是一片廢墟。


    什麽也沒有。


    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也沒有漂浮小蟲的儲水桶。堆滿舊書的房間。以及裝著倉鼠的籠子。


    甚至連那老頭表演過微妙節目,破破爛爛的舞台都不複存在。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昨天見到的景色果然是黃粱一夢?


    就在西也懷疑自己是否清醒時,見到了那隻貘。


    在滿是裂痕的混凝土地麵。


    通道的正中央,有一隻貘。貘以四隻腳站立,歪起脖子,筆直望向西也。


    「你來了貘。」


    貘開口說。


    「什麽……?」


    「原本也想過你不會在意昨天那些,就這樣回去。結果並非如此貘。真出乎意料貘。」


    「你說……什麽?」


    貘開口說話這件事很怪異,西也卻並未產生反感。畢竟西也總是與這一類家夥打交道。


    然後貘站了起來。以兩隻腳。


    西也同樣不太驚訝。畢竟西也總是與這一類家夥廝混。


    貘還戴著一支手表。是勞力士。


    這倒讓西也驚訝。為何是勞力士?咦,一支不是要一百多萬?


    「我是時間妖精貘克羅斯。」


    名叫貘克羅斯的妖精,禮貌地一敬禮。


    「我出身魔法國度波利提亞。必殺技是貘克羅斯加農炮。超高功率的光束炮,會貫穿貘克羅的天空喔?」


    「什麽意思啊。」


    「開玩笑的貘。我不會發射光束炮啦貘。」


    難道魔法國度隻有這種家夥嗎?


    心中浮現每次的感想後,名叫貘克羅斯的貘接近西也。然後毫不顧忌地以鼻子哼了哼,在西也身邊嗅來嗅去。


    「喂。」


    「姆?果然沒錯。你身上帶有很驚人的魔力呢貘。」


    「看得出來嗎?」


    「多多少少。」


    西也曾經由紅楓王國的公主?拉媞琺授予「王統魔法」。雖然自己不是很清楚,但體內似乎具備相當強大的魔力。更何況「魔力」這個詞的意思本來就曖昧不明,但以遊戲比喻的話就類似mp吧,西也這麽解釋。


    「不論任何人來到這間遊樂圔,我都會讓他們做簡單的夢並就此結束貘。可是因為你具備驚人的魔力,所以我產生了興趣貘。」


    「做夢?你說做夢?」


    「因為我是貘啊。」


    「呃,貘不是以夢為食嗎?惡夢之類的。雖然終究隻是傳說而已。」


    「也是有這種貘啦貘。雖然需要甲級夢境處理執照。而我有處理特殊大型夢境的執照貘。」


    「搞不懂差別在哪。」


    「隻要專家知道差別就好。反正你不需要這些執照貘。」


    「是喔。」


    魔法國度的奇怪習慣與製度根本無法一 一吐槽。在這半年內,西也確實學到了這一點。


    「我是時間妖精。曾在這座『佐波遊樂園』經營一個小小的占卜攤貘。『貘克羅斯超時空占卜小屋』。以前滿受歡迎的,你沒聽過嗎貘?」


    「不好意思,沒聽過。」


    「是嗎……」


    貘克羅斯垂頭喪氣。


    「讓顧客夢見未來,就是我的工作貘。一丁點的未來。而且隻讓顧客做好夢喔貘。」


    「姆。」


    「比方說在學校考試得高分,與喜歡的女孩約會,有人買想要的遊戲送給自己之類,差不多像這樣貘。讓顧客心情舒暢,而我們也能藉此獲得魂之力,是雙贏關係貘。」


    「原來如此。原理我明白了。」


    「姆?接受得還真快呢貘?真不愧是甘輝的經理貘。」


    西也皺起眉頭。


    「你早就認識我了嗎?」


    「這很難說明貘。既可以說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也可以說接下來才要認識你。說不定就這樣不認識你也說不定。」


    「?」


    「我是時間妖精。能同等認知未來與過去貘。所以在時間軸上,還沒聽說你的身分就是『甘輝經理』,但是將來就會聽到,所以等於已經認識了貘。」


    「姆……」


    「果然無法理解吧?」


    「不,大致上理解了。」


    此話不假。西也大致上理解了這隻貘克羅斯的說明。


    關於「預感」或「預知夢」的神秘現象,西也從以前就曾經感受過。


    大約在十歲左右。住在熊本的爺爺由於急病過世。就在前一天,爺爺出現在西也的夢境中。 即使已經好幾年沒見麵,甚至都很少想起爺爺了。爺爺隻說了幾句「還好嗎」、「爺爺有看電視喔」、「別太勉強自己喔」之類隨即離去。隔天就接到爺爺的訃聞。


    經常聽到這種故事。


    而且也發生在自己身上。


    之前一直以為即使童心未泯也會「有那裏誤會或是存心騙人吧」,後來卻改變了想法。但當


    然不會知道這種不可思議的答案就是了。


    過了幾年,再長大一點,在圖書館看愛因斯坦的啟蒙期刊時,西也忽然想起當年祖父的夢。如果時間不斷往前進的現象隻是人類自己的誤解,未來與過去其實同時存在的話……自己在近未來的意識,向短短幾小時的過去帶來某些資訊(而且是格外重要又強烈的資訊)的話,其實也不足為奇吧?


    當然。這本啟蒙期刊並沒有寫這種超自然理論。是見到期刊以簡明易懂的彩色插圖,將過去、現在與未來畫成帶狀,才會突然冒出這種空想。


    正因為有這些經曆,西也才能毫不費力接受這隻貘克羅斯說的話。


    「果然接受得很快貘。」


    「哼。別小看了我的頭腦。」


    以指尖輕輕一撩瀏海,西也露出無畏的笑容。


    「那事情就好辦了貘。趕快想辦法處理未來吧貘。」


    「咦?」


    「你不是辦得到嗎?真是厲害貘。」


    「這、這個……我沒有理解到這種程度……」


    「所以你不知道貘?」


    「不知道。」


    「什麽嘛。根本沒什麽了不起貘。」


    「……」


    拚命忍住心中的不爽後,西也以強作平穩的聲音,向貘妖精如此表示。


    「我的確能稍微使用類似魔法的能力,也比隨便哪個廢物更有理解力。可是基本上,我是普通的地上人。換句話說,你沒依照順序說明給我聽,就無法繼續談下去。」


    「噢,是喔。」


    貘克羅斯拍了一下手(前腳)。


    「姆?你哪裏不明白貘?」


    「你剛才說,想辦法處理未來?這是什麽意思?」


    「嗯。也就是說……受到你的魔力影響,我看透了遙遠的未來貘。」


    「?」


    「一般人的遙遠未來根本無法預測貘。會受到周圍影響,自己的一時興起,以及其他諸多因素而不斷變動。所以我雖然經營占卜小屋,卻隻能讓顧客見到稍微不久後的未來貘。」


    「嗯。可以理解。」


    「接受得真快呢貘……不過,你的意誌十分強烈,而且還具備強大的魔力。這種人的未來會朝宿命論發展貘。」


    「哦?」


    聽到了有趣的事。意思是像老子我這種光輝燦爛人物的未來,等於是命中注定嗎。


    「這樣不是很好嗎。有什麽問題?」


    「昨天由於你的出現,導致我能看見原本看不見的遙遠未來。這是異常事態貘。」


    「呃,所以就說,這樣有什麽問題?」


    遙遠的將來,我命中注定會成功。


    哪裏不好?沒有問題吧。


    貘克羅斯歎了一口氣。


    「總覺得對話牛頭不對馬嘴呢……」


    「是嗎?」


    「說不定,你真的是笨蛋貘。」


    「夠了喔。」


    時間妖精貘克羅斯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支懷表。


    「你轉轉這支表的指針。」


    「?」


    「這樣就能見到與我看見的相同未來貘。一點一點轉,一開始要謹慎轉動喔?」


    「姆……」


    原以為是某種陷阱,但從貘克羅斯的態度看來,似乎沒有加害的意圖。西也接過懷表,試著旋轉頂端突出的菱形零件。


    懷表的指針轉動。


    總之先依照他的話,一開始謹慎地轉。


    結果圍繞在兩人四周的淒慘廢墟——「舊佐波遊樂園」,頓時變成大放光明的主題樂園。


    在四月的陽光中,響起發射的煙火聲。


    五顏六色的橫布條高掛在入境廣場上。上頭印著「歡迎蒞臨!佐波輝煌遊樂圜」等字樣。


    以上午十點的鈴聲為信號,眾多——非常眾多的來賓們,魚貫走過閃閃發亮的大門。


    人群爭先恐後。電視台前來采訪。演員們露出與甘城市時代不變的笑容,迎接蒞臨的來賓們。


    有鬆鬆餅。


    還有馬卡龍,以及堤拉米。


    連元素館都敞開雙手,歡迎來賓的蒞臨。


    他們的全新遊樂設施,在來賓之間也大受歡迎。優秀的設施絲毫不比甘城市時代遜色。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期間內,準備這麽棒的遊樂園——拜托,新生「甘輝」也太了不起啦!


    許許多多的笑容。許許多多的魂之力。


    演員都十分開心。


    代經理——西也的決定並沒有錯。早從一開始就該這麽做了。一開始還擔心搬離甘城市會有 什麽問題。不過事到如今,可以斷定自己是正確的!


    在莫古托組盡心盡力下,新蓋好的紅楓城——更加洋溢著童話風格,而且美麗,內部也十分舒適,完全電氣化,還十分環保,拉媞琺可以舒適地居住在這裏。


    藉由首日的來賓入場人數,她也顯得更有精神。不過說到哪裏美中不足,頂多就是無法再用瓦斯爐製作可樂餅了吧。爐子是電磁爐。


    之後的兩星期,「佐波輝煌遊樂園」創下破紀錄的入場人數。


    十分順利!


    大家都很開心。完全成功。


    可惜的是,直到最後都反對這次遷移的源十郎與珂玻莉不在。


    海豚源十郎的角色由鯊魚喬代替加以解決。珂玻莉的角色則由新聘的新人舞者擔任。是與珂玻莉容貌相似的黒長直少女。舞步也跳得比珂玻莉好很多。


    很快就是黃金周了。就照這樣加油吧!


    暑假的入場人數也十分亮眼!


    即使沒有以前的遊泳池設備,各遊樂設施依然大排長龍。


    不過,通往遊樂園的塞車問題有必要重新規劃。由於道路狹窄,交通方式不便,停車場空間陷入慢性不足。至於道路拓寬工程,之前就一直與地方政府交涉,但自從市長換人後就隨之擱淺。


    不過,塞車問題到了九月應該也會舒緩。


    吉祥物們的人氣依然持續上升。讓不情不願的鬆鬆餅創立推特帳號,結果意外地受歡迎。剛剛好的毒舌語氣反而吸引人們的注意。


    但是,很可惜莎羅曼辭職了。她似乎與新的珂玻莉角色不對盤。很快就找到了代演角色。沒有問題。


    冬季入場人數減少,這也無可奈何。畢竟距離都心很遠,平時無法輕鬆前來。當然,聖誕節旺季舉辦了大型活動,因此達成的入場人數還不差。勉強維持黑字。


    況且這座新遊樂園並沒有不合理的入場人數目標。維持適中的人氣就夠了。


    從一月開始預訂增加休圜日。平日的二、三、四休息。這樣可以節約預算。


    拉媞琺的身體有變壞的跡象,讓人有些在意。不過春假一到,來賓又會再度回籠。絲毫不需要擔心。


    鱷尼p預定做滿十二月就離職,不過應該沒有影響吧。原因則不明。


    新遊樂園開幕一周年!


    投資巨額舉辦周年慶活動。由於到了春季,來賓也蜂擁而至。雖然人數不如去年,不過就是這樣吧。


    問題更大的是魯布魯姆。那隻紅龍的餐費可不能小覷。偏偏魯布魯姆的遊樂設施一直苦於人氣不足的問題。如果成績再繼續萎靡不振,可能有必要請他回魔法國度。


    席爾菲被挖角也很傷。並非以舞者,而是以歌手的身分遠渡美國。雖然不認為她的歌唱能力有那種程度。不過加油吧。


    第二年暑假。入場人數不如預期。大塞車的批評人盡皆知可能也有影響。


    與地方政府的關係也搞不好。來自在地居民的抱怨也是家常便飯。負責應對申訴的人員做沒多久,馬上就辭職不幹。


    堤拉米希望翻


    修遊樂設施,不過否決。開幕還不到一年半,現在哪有這種預算。


    第二年冬季。


    聖誕節已經十分努力,入場人數卻隻有前一年度的八〇%。


    冬季休園導致薪水減少的演員們發出抗議。馬卡龍甚至表示:「我們可不是季節性勞工龍!」


    問題是不能開放沒來賓光顧的遊樂園,隨意浪費人事費用。根本沒有這種預算。以前甘城時代的收益,在遷移到這裏時早就花光了。連借款都還沒還完。


    能省則省。目前要繼續撐住。因為根據計算,隻要入場人數達到五十萬就能勉強維持。


    第三年。


    沒有舉辦兩周年慶。因為根據試算,有普通客流量就足夠。


    第二年度的入場人數為四十八萬人。連五十萬人都不到。即使勉強黑字,但是得想辦法提升今後的成績。


    入不敷出的魯布魯姆早就辭退了他。


    繆絲也做滿這年度後離職了。其實私底下早就聽從父母的建議相親過的樣子。由於婚事已經決定,聽說要回老家學當新娘。


    第四年。


    某一天,鬆鬆餅突然因病倒下。原因在於試圖振興遊樂園,班表太緊湊,導致過勞。不知道何時才能回歸。隻能讓穿布偶裝的替角繼續代演,但可能再也無法維持之前的人氣。


    第三年的入場人數為四十五萬人。今年如果不努力一點,就會由盈轉虧。


    紅楓王國母國傳來命令,叫五十鈴回去。她拒絕接受,決心留在地上。自從與五十鈴正式交往,已經過了三年以上。她的支持是些許寬慰。


    拉媞琺的情況比之前更加惡化。十分擔心。


    第五年。


    入場人數停滯在四十五萬。持續削減經費應對。演員人數也大幅縮減。


    鬆鬆餅並沒有回歸。似乎在紅楓樂園的醫院消滅了。大家都大受打擊。這件噩耗並未告知拉媞琺,謊稱他正在療養。


    拉媞琺的身體進一步惡化。連站起來的精神都沒有。由於已經無法製作可樂餅,隻得委托之前的「可樂餅西鄉亭」進貨。幸好店長十分幫忙。


    馬卡龍離職了。原因是以目前的薪水,無法支付女兒就讀大學的學費。


    第十年。


    在每況愈下的慘淡中迎接十周年。卯足了勁的十周年活動也告吹。


    這五年內,堤拉米、三角仔,以及其他主要成員們已經全部離職。


    五十鈴到現在依然不離不棄,自己卻忍不住對她發火。


    拉媞琺一直臥病不起。每天都意識不清。好難受。


    今年入場人數為十二萬人。已經連維持企業體製都有問題。


    第十四年。


    向法院申請破產。「佐波輝煌遊樂園」正式關閉,土地幾乎都賣了。


    多虧五十鈴的努力,成功保住極少一部分土地與建築物(過去的音樂劇場),讓拉媞琺在該處療養。


    過著以酒澆愁的日子。做什麽都沒勁。喝了酒,在拉媞琺麵前表演節目。她沒有反應。再喝一杯酒,表演節目。


    五十鈴出外工作。她不願意說從事什麽工作。已經好幾年連接吻都沒有。


    第二十年。


    過去的演員們偶爾會前來探視。感謝他們帶來的禮物。


    某天晚上,五十鈴病倒了。要辦理住院,卻沒有錢。想申請最低生活保障,卻因為持有這片土地而無法申請。


    第二十五年。


    反覆進出醫院的五十鈴終於病逝。連興建墳墓的錢都沒有,隻好在音樂劇場一旁堆座墳墓。雖然可能違法,但管不了那麽多了。


    沉浸在失意的穀底之際,拉媞琺的身影消失無蹤。破破爛爛的床上出現一隻眼睛看不見的倉鼠。


    這可能就是拉媞琺最後的悲慘結局吧。


    第三十年。


    持續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在倉鼠麵前表演節目。開墾農田種植作物。


    可能是聽到傳聞,有時候會出現抱持興趣的年輕人與廢墟迷。對他們表演節目。雖然也曾經遭受毆打,但是無所謂。因為需要魂之力。需要魂之力……


    思考逐漸朦朧。已經想不起自己是誰。自己的容貌浮現在小蟲屍體漂浮的水麵。髒兮兮,蓬頭垢麵。幾乎就像個老人。


    貘克羅斯懷表顯示的光景到此為止。


    「……」


    西也當場跌坐在地上。


    好想吐。


    乾嘔了幾次,咽下口水。


    「很受衝擊吧貘?老實說,連我也覺得好難受貘。」


    「那就是……我?」


    「會變成那樣貘。而且幾乎是確定的貘。」


    「開什麽玩笑!怎麽……怎麽會這麽束手無策。我才沒有這麽無能!別讓我亂看這些有的沒的!」


    西也大聲怒吼,貘克羅斯聽了聳聳肩。


    「這樣罵我也很無奈啊貘。更何況這是屬於你的未來貘。是你自己選擇,演變成這種結果的喔。」


    「不可能。如果新遊樂圜的業績惡化,會更早就撤退。」


    「即使你現在這麽想……可是過了好幾年,屆時會怎麽想就不得而知了貘。可能發生了某些單以目前見到的景色,無法分辨的嚴重事態吧。」


    「若是錢的問題,那根本算不了什麽!隻要以我的魔法拿出真本事,甚至有可能顛覆日本經濟耶!?」


    理論上這並非虛張聲勢,而是事實。西也很了解自己的能力。能引出心聲的魔法。而且還具備強製力,可以使用許多次。


    隻要順利的話,甚至能揪出財務大臣與日銀總裁的心底話。即使不找層級這麽高的對象,在股市大賺一筆都有可能。一旦遊樂園的財政開始出現危機,西也甚至真的打算執行。


    不過現階段,西也並未以魔法賺錢。終究是良心與自尊的問題。不,還有一項原因——


    「你的魔法究竟是什麽,我並不清楚貘。可是這項魔法能夠永遠使用下去嗎?」


    「這……」


    西也頓時答不上來。


    這就是原因。畢竟沒有任何保證,這種魔法力量能永遠存續。


    維持一輩子?還是明天就會消失?


    完全無法判斷。


    西也曾經詢問五十鈴這方麵的問題。可是過去的例子五花八門,根本無從辨別。有人短短幾星期就失去魔法,也有人足足持續了十年以上。


    可是,聽說幾乎沒有能使用一輩子的案例。


    說不定,魔法有使用次數限製——


    之所以產生這種疑問,是最近的事。自從知道這項強大魔法可以強行索取答案後,就開始懷疑「該不會有其他的代價吧」?


    因此西也使用魔法比以前更謹慎。這就是西也不以難得的魔法賺錢的另一項原因。


    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還是會選擇使用。


    「的確,我不知道……能使用到何時。」


    「那麽,未來的你有可能無法依靠這項魔法也說不定貘。」


    「即便如此,我也沒有無能到這種地步!即使經營不善,也會更加妥善的處理!既不可能讓鬆鬆餅過勞死,隻要我去工作,至少還能確實養活拉媞琺與五十鈴兩人!怎麽可能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一拖再拖。搬到都心不就行了嗎。簡直莫名其妙!」


    在都心租間店麵,開設展演空間之類即可。人潮會聚集。大家都會開心。肯定也能收集到魂之力。雖然隻有幾名工作人員,但是每天舉辦快樂的現場表演。如此一來,理論上至少能維持拉媞琺的健康。


    而西也同樣認為,最終的手段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結果貘克羅斯露出寂靜的眼神,向西也表示。


    「你啊,果然是地上人呢貘。」


    「什麽?」


    「你知道魂之力究竟是什麽嗎貘?」


    「算是吧。不就是人類快樂的心情嗎?以此為糧食,你們這些可疑的妖精才能維持存在。」


    「嗯。不過,事情沒有這麽單純喔貘。說是『魂之力』,也有各式各樣的魂之力。明白嗎?」


    「這個,略知一二……」


    簡單來說,即使是「快樂的心情」,也有各種形式吧。看愛情電影感到「快樂」的心情,與看恐怖電影感到「快樂」的心情,兩者相似卻又不同。


    「魂之力分為許多種類貘。就像有蛋白質、碳水化合物、脂肪、礦物質、維生素、鐵、鹽一樣……有許多種類貘。」


    「嗯,這倒是可以想像。」


    「所以說……你提供給公主所必須的魂之力——也就是『營養』,也有一定的法則。能提供這些營養的,就是你辛苦經營的『農田』(頌葛尼)吧?這麽一來——」


    「……」


    都說得這麽白了,西也這才終於察覺。頓時打個冷顫。


    恐怕,靠展演空間是不行的。


    一定得靠遊樂圔。


    必須——得是穿過大門進入的來賓,踏入非日常的領域,睜大眼睛,發出感歎之聲的那種喜悅才行。


    必須是連自認看透世間,冷眼旁觀的男人——沒錯,就像西也這種年輕人——踏入遊樂園一步的時刻,都會產生「哦?」的想法,那種心情才行。


    這才是必要的。


    不知道這種魂之力叫什麽名字。蛋白質嗎?碳水化合物嗎?無妨,叫什麽都可以。


    展演空間、遊樂中心、電影院,或是棒球打擊場——這些都很開心。


    問題是,就是不一樣。


    要拯救拉媞聯的魂之力,一定得靠遊樂園才行。


    難道正因如此,那個老頭才寸步難行嗎?什麽也辦不到,拖拖拉拉,最後陷入那種絕境?


    「不對。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幾十年束手無策地虛度吧!」


    西也拚命反駁。


    「再怎麽樣還是有方法的!遊樂園?我到哪裏都能弄出一座來!連錢也可以想辦法解決!憑我能言善道,劍及履及,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是現在的你啊,貘。」


    貘克羅斯突然以蒼老的聲音表示。


    「是十七歲的你。是即使一天隻睡四小時,都生龍活虎的你。是連新的app使用方法,都能迅速融會貫通的你。是即使天天吃超商便當,身體都不會搞壞的你。」


    「……」


    「是不論發生什麽事,都相信明天會比今天更好的你。是以強健的身體,認為全世界都會挺自己,如此正直的自己,肯定不會生病也不會受傷……的你啊。」


    貘克羅斯的聲音並未帶有嘲笑之意。隻是平淡地,說出這番話。


    「即使你具備如此力量,也總有一天會衰退貘。更不知道魔法能使用到何時。即使是可靠的夥伴,都總有一天會離去貘。」


    西也想起鬆鬆餅他們充滿大叔味的牢騷。


    睡了一晚依然無法消除疲勞。劇本台詞老是記不住。也不像以前那麽能吃油膩的肋骨肉……諸如此類。


    原以為這些牢騷與自己無緣。甚至輕視過他們,嘲笑他們沒用。


    可是,有誰敢保證自己將來不會變成那樣?


    「這……」


    感覺好難受。頭暈眼花。


    深呼吸。


    不過心情沒有那麽簡單冷靜下來。呼吸素亂。


    等一下等一下。這個叫貘克羅斯的妖精,該不會是那個栗棲——魔法師伊迪納的手下吧? 西也對貘克羅斯使用魔法。


    「你……究竟有什麽企圖?」


    「什麽企圖……真沒禮貌貘。」


    同時,貘克羅斯的心聲如此表示。


    (我什麽企圖也沒有貘。隻是不希望我留下來的這座遊樂園,再度上演相同悲劇而已貘。)


    由於還是第一次的魔法,並未發生缺失貘克羅斯相關記憶的現象。


    「……好,我知道了。」


    再一次,深呼吸。略為冷靜了一點。


    「假設……假設好了。那就是我的未來。難道無法避免那種悲慘的結局嗎?」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傷腦筋啊貘。」


    「我已經知道了未來。那麽,這項資訊本身難道無法改變未來嗎?」


    「一般而言是這樣。所以我隻能讓人夢見近未來的事情貘。可是你卻不一樣。細節或許會有許多地方改變,可是,幾乎都會走向相同的結局貘。」


    「如果我不遷移到這座廢墟呢?如此一來,那種未來不就不會發生了嗎。」


    貘克羅斯落寞地搖了搖頭。


    「即使是這樣,依然會麵臨類似的結果貘。你的遊樂圜就算不搬遷,也終究會倒閉。縱使發現其他的土地搬過去,還是逃不過倒閉的結局。」


    西也想起昨晚其他不動產業者寄來的郵件。根本找不到條件良好的土地。反而這座佐波湖是條件最好的。在其他候選土地,肯定會有更悲慘的命運等待自己。


    「那麽,到底要我怎麽做啊?」


    「就?說?啦?我也不知道啊貘。」


    「那為何要讓我看見這些?」


    「發現不知道自己病灶在哪裏的人,會告訴對方吧貘。我想,你的魔力與我的能力產生共鳴,才會顯現平常看不見的遙遠未來貘。」


    「是確定的嗎?」


    「既然已經看見,幾乎是確定了貘。」


    「『幾乎』?」


    「嗯。『幾乎』。」


    「是指……『細節有差異』這個意思的『幾乎』嗎?」


    「不是的貘。意思是還留有可能性,會演變成完全相異的結果貘。」


    「可是究竟該怎麽辦——」


    「要我說幾次,我不知道啦貘!你果然腦袋不好吧!?」


    已經連生氣的餘力都沒有了。


    西也扠起手,腦袋擠命運轉。


    並沒有證據證明那個未來是真的。栗棲——伊迪納如果連自己的記憶都能操縱,不就有可能將虛假記憶植入貘克羅斯的腦中,讓我見到虛假的未來?


    敵人應該不願意見到我們遷移至這座佐波湖。會加以妨礙也不足為奇。


    另一方麵,如果這並非伊迪那的陰謀呢?如此一來-那個未來的可信度就大幅提高。若是半年前還不知道甘輝的西也,可能會當成普通的幻影。問題是,現在卻不一樣。至於貘克羅斯的動機,剛剛才聽到他的心聲。他不可能為了讓自己做單純是亂七八糟的惡夢,而如此大費周章。換句話說,他的說明有一定的可信度。


    是謊言?還是事實?目前沒有方法能辨別。那麽,豈不是與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嗎。就算看見那種未來,也照樣無計可施。


    「你似乎在煩惱呢貘。」


    「……因為啊。昨晚發生了各種事情,本來就已經夠累了。」


    「該不會我多管閑事了貘?」


    「嗯。不,我也不清楚。」


    從某處傳來鈴響的聲音。可能是鬧鍾。


    「哎呀,時間差不多到了貘。」


    坐在廢墟長椅上的貘克羅斯站起身來。


    「時間?」


    「嗯。差不多到了消滅(物死)的時間貘。」


    西也大吃一驚。


    「你說什麽?」


    「我曾經是這座佐波遊樂園的演員貘。即使在遊樂圜倒閉後,依然留在這裏貘。讓偶爾跑來的廢墟迷,或是管理公司的人們作夢,勉強獲得魂之力,但已經接近


    極限了貘。」


    「這……難道不能想辦法嗎?來我的遊樂園吧。一個人我雇得起,這麽一來——」


    「謝謝你貘。問題是辦得到的話,我早就決定二度就職的單位了貘。因為我無法離開這片土地。」


    「為什麽?」


    「與來賓們的回憶太多了。一旦離開這裏,我還是會立刻消失貘。」


    「等等。我頭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待久了就會這樣的貘。可能就像盆栽吧。」


    「說這什麽風涼話……喂!」


    貘克羅斯的身影變得隱約透明。亮晶晶的光芒粒子從全身各處不斷掉落。


    「沒關係。反正有許多快樂的回憶。如果最後能幫得上忙,就很高興了貘。我很滿足了。」


    「哪有這樣。喂!振作一點——」


    「若是你的話,就能扭轉那種未來貘。不要逃跑,加油喔。」


    「喂——」


    「拜拜。」


    貘克羅斯的身影就此消失。一支勞力士手表咕咚一聲,掉落地麵。


    再也不見縱影。


    空無一人的遊樂園。隻有風呼嘯而過的廢墟中,西也獨自呆站在原處。


    五十鈴明明再三叮囑,西也卻超過半天沒有主動聯絡。


    當天日落時分,五十鈴終於放棄並向鬆鬆餅和盤托出,在遊樂園休園後請他開車。


    雖然是遊樂圔備用的輕自動車,但行駛一小時左右還是能抵達現場。


    奔馳在夜晚的中央高速公路上,鬆鬆餅開口。


    「要搬遷到……佐波湖呼姆?」


    「嗯。雖然你應該會反對。」


    「不。其實我認為……或許有機會呼姆。」


    這個答案讓五十鈴意外。


    「既然是他想出來的點子,我就照辦呼姆。因為啊,多半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吧?」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


    「比起這件事,現在更重要的是西也是否安全呼姆。還連絡不上他嗎?」


    「嗯。明明再三囑咐他務必小心。真擔心他……」


    當初果然應該立刻掉頭,跟他一起去才對。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昨晚發生的事情,五十鈴並未告訴鬆鬆餅。而是隨意更改時間軸,推說「昨晚搭了末班車回來,不過今天早上,西也又跑去佐波湖」。


    不過,鬆鬆餅是否會相信這種謊言呢。


    畢竟不小心告訴拉媞琺「在外過夜」。鬆鬆餅得知這件事隻是時間問題吧。太大意了。


    「姆呼。話說昨晚……」


    五十鈴嚇得肩膀一抖。


    「什、什麽?」


    「?怎麽了呼姆?」


    「沒什麽。昨晚怎樣?」


    「嗯。昨晚啊,與馬卡龍、堤拉米還有柯達因跑去麻將館呼姆。」


    「是、是嗎……」


    「柯達因他啊,已經不隻是強了……簡直是神秘等級啊。我們三家全輸他一家,輸到脫褲呼姆。」


    五十鈴完全無法想像,那個土偶外型的柯達因打麻將的模樣。


    「話說,鬆鬆餅卿也會打牌嗎?」


    「頂多愛好程度呼姆。馬卡龍則完全不行。牌技差還愛玩呼姆。堤拉米則是不斷踩地雷的類型。」


    「就算聽你這麽說,我也不太明白。」


    「下次要玩玩看嗎?我教你呼姆。」


    「不用了。」


    「就知道?」


    這時五十鈴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西也傳來的簡訊。


    《我在廢墟入口。抱歉讓你擔心了》


    回信十分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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