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藤愛麗絲是有害者,是人類第一例受到有害指定的危險人物。


    國會決議通過的《有害者特別處置措施法》中條文確定,她不享有基本人權,對引發的一切不幸不需負賠償責任,正是按照天災、事故的標準對待。


    同樣,這位不遇的少女的活動範圍限定在了國家規定區域,限製向鎮外移動。


    少女是公認的,向周圍散播不幸的存在,不問何者,牟然地為其帶來不幸。少女在這樣的認識下,度過了幼年時光。


    少女是個燙手的孩子,被情斷義絕的父母賣給了一個怪異的美國『研究所』。


    研究所表麵上冠冕堂皇地號稱是公立機關,實質上是個非法組織,也正是背地插手日本政府,建立令愛麗絲被世界孤立的《有害者特別處置措施法》的罪魁禍首。


    拜其所賜,愛麗絲在鎮民與國民好似看待瘟神的避忌與厭惡中長大成人。


    今天,愛麗絲依舊在明媚的陽光中撐著凱夫拉纖維的大傘,穿著拖拖踏踏的長靴,展露出唯有異樣方可形容的走路姿勢。


    然而她委屈的出身,卻被某位男高中生打破了。


    「今天的天氣也不錯呢」


    這個男人,就是山野上秀明。


    少年在通知有害者接近的愛麗絲警報拉響的清晨的商店街中等待著少女,高高的個子和瘦瘦的體型,一副書呆氣十足的樣子,擺弄著平光眼鏡。是一個否定超常現象與超能力,毫無成熟感卻又故作成熟的小鬼頭。


    秀明從五月上旬的高中入學之時起,抱著揭穿齊藤愛麗絲可疑的超能力者外皮的想法,對愛麗絲明裏暗裏形影相隨地觀察,然而觀察之中,卻得知了愛麗絲的悲慘境遇,將其化解,並成為了愛麗絲的朋友。


    「小秀,早、早傷嚎!」


    「別咬舌頭啊」


    秀明溫柔地一記手刀。


    手起刀落之際,愛麗絲「嗚呀」一聲大眼微瞑,看上去似乎挺開心。


    這也許是隻屬於他們的互動吧。


    兩人沒有合撐一把傘,也沒有牽起手,若即若離地並肩偕行。現在這幅情景,忠實地表現出兩人的距離感。


    「啊啦、這不是齊藤和山野上麽。辛苦了」


    此時,從車站的方向傳來聲音,是同班同學波多野彩夏來了。


    「才不該說『辛苦了』吧。健全的高中生接下來還要上學哦?」


    「吵死了啊。我可是睡了整個通宵,說句辛苦怎麽不行啊」


    如果有《當代女高中生圖鑒》的話,波多野顯然可以刊載在首頁。這位波多野,在小學時代是曾和愛麗絲做過朋友。


    然而,在周圍的偏見與恐懼的作用下,她也加入了疏遠愛麗絲的行列。


    這樣的波多野和愛麗絲在成為高中生之後,在波多野養的小貓牽線搭橋之下,成功重歸於好。


    同時,她也是讓觀察者的秀明與觀察對象的愛麗絲,兩人關係急速接近的大功臣。


    「彩夏,你要是曠課留級的話,我會寂寞的」


    「真笨啊。出席天數我還是有好好計算的,多餘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


    秀明目送著波多野向驚慌失措的愛麗絲「拜~?」地揮揮手回家走去,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山野上,早呀」


    不僅同班,還是秀明為數不多的朋友,森元武流登場。


    「齊藤也早呀」


    「早、早呀」


    愛麗絲難為情地模仿森元,而與率真的愛麗絲不同,秀明則隻冷淡地回了去「早上好」。


    「搞什麽啊,山野上,你還是老樣子情緒低迷啊」


    「但願你說話有點常識」


    雖然森元平時看似吊兒郎當,骨子裏也很吊兒郎當,但是個將促成愛麗絲與波多野和好的『鋼筋事件』的罪一把扛下的好男兒。


    他當時隻手鋼管傍身,擺平了準備勒索愛麗絲的不良高中三人組,中途還破壞了工地現場的鋼筋導致鋼筋墜落,由此在附近的高中裏得到了『狂犬武流』的綽號,其實也是個苦命的一般學生。


    「你們是那個吧。雖然準備在愛麗絲警報亂響的時候大搖大擺的去上學,其實很不妙吧?會遲到的吧?這一周在風紀強化月期間,所以門限可是很嚴的哦?」


    這可是個新情報。秀明當即拿出手機確認時刻,而後哼了一聲


    「真是失策!我豈能遲到!」


    「哇、哇哇,小秀等等我!森元君也別丟下我啊!」


    薄情的男生們留下少女,颯爽飛奔。然而,一個人影意圖追上他們。


    「你們這樣也算是高中生麽?無論速度,抑或人生,還能活得更猛烈些吧!」


    唱著帥氣的台詞追趕上來的,是位美國國籍,擁有魔鬼身材的女性。亞曆克斯·拉布,身披白衣,豐滿的胸部波濤起伏,稟賦凜然之美的二十出頭。


    「拉布老師。為什麽一大早就有股酒臭」


    「叫我小愛!接風酒來醉兩宿,魂淡?」


    「……話說,拉布老師鐵定要遲到的吧?」


    「職工會議我棄了。不過!隻要不暴露就妥妥的!」


    這樣的女人竟然是秀明他們的副班主任,還是聽力老師兼保健老師,這個世界也算是完蛋了。


    「小愛神速!可惡,追不上……可惜了千載難逢的黃金視角!」


    拉布拋下發自心底感到懊悔的森元,展現出即便每日不乏肌肉鍛煉的秀明都難以抗衡的腳力,並非退役軍人這類等閑之輩。


    她受雇於研究所擔當愛麗絲護衛一職,假扮老師,被派遣到丸山町,但真實身份其實是fbi聯邦調查局潛入研究所的搜查官,是個雙料間諜。


    為搗毀覬覦愛麗絲的特異體質並將其作為兵器用於軍事的研究所提供過幫助,是秀明他們的同伴……大概吧。


    「森元,雖然不甘心,但那人的腳程快到愚蠢的程度,實際上也很蠢。常人是不可能追的上的。剩下的就交給長穀川同學吧」


    秀明向等待在校門口的,擔任風紀委員代理的女生長穀川清深送了個「關上校門」的信號。


    如此做後,想必是明察秋毫的少女立刻領會了意圖,準備挺身阻攔以滑壘的要領上前撞線的老師——


    「隻要是違紀行為,哪怕老師我也不會放過!」


    「太嫩了小丫頭,你就安穩的睡吧!」


    「誒?等、等等——呀!?」


    但是長穀川被老師豪邁的一擊掄臂鎖喉ok掉,讓拉布衝向了保健室。


    「長、長穀川同學。你沒事……是不可能的吧」


    氣喘籲籲到達校門的秀明,守望著華麗地擺成大字的長穀川,在胸前劃著十字。


    身為秀明他們班班長的長穀川,被同班同學們安著一個鐵女之鋼鐵長穀的不雅外號。


    長穀川在當今時代依然恪守校規,穿過膝的裙子,削齊留海並配發箍。雖然演繹著與那銳利的眼鏡同樣一板一眼的耿直角色,然而這個性格來代打風紀委員,著實是災難性的搭調。


    「長穀川同學,你就安穩的睡吧」


    「說真的,長穀明明能把身體弄得那麽性感,就是性格那個了點呢」


    森元還不知道。長穀川有著利用女人的武器來脅迫秀明的過去。


    「小秀,森元君,不叫長穀川同學起來麽!?」


    三人陸續穿過校門。下一刻,傳來了預備鈴的旋律。可憐的長穀川,遲到已然命中注定。


    另一邊,在平安穿過校門的秀明等人麵前,學校的院地內並沒有校舍。


    究其原因,因為研究所作出判斷,認為對愛麗絲的特異體質完全沒有掌控的方法


    ,疏通美國海軍第七艦隊使用巡航導彈意圖將她抹殺,於是便將學生們的校舍燒得片瓦無存。現在隻有操場麵積的活動板房作為臨時校舍列成一排。


    在新校舍落成之前,隻能忍一時之不便了。


    話雖如此,但由於在校生自魔王假日(alice holiday)以來數量銳減,學生總數也減少到先前的三分之一。其中,與愛麗絲同學年的學生們紛紛搬出小鎮,之前有6個班的一年級現在隻剩下了2個班。


    「給我趕上點名啊!」


    秀明等人一邊祈禱一邊衝刺進入臨時校舍之時,恰巧與早一步結束掉早會的班主任老師木堂純擦身而過。


    「哦哦。三位來學校了啊~」


    眾人眼裏看著木堂當場拿出點名簿在上麵打上勾,心裏嘀咕著這位廢柴教師也是在風紀強化月間做出貢獻的一份子。


    三名遲到者鬆了口氣。這就是傳說中的勉勉強強安全上壘(?)吧。


    木堂的幹勁缺缺,少根弦的感覺,象征著他的馬虎。


    但實不相瞞,他的性質也和拉布一樣,是日本政府暗中派來的專職人員。


    職務名曰有害者監察官。就像對犯下罪狀之人的改過自新程度作出分辨的保護觀察官一樣,主要負責監督有害者是否真的有害的職務。


    依據國會決議的《有害者特別處置措施法》,愛麗絲是否能免除『有害者』,就是依從他的指示。


    話雖如此,愛麗絲目前依舊是有害者。


    一時間在研究所奸計的驅使下,世人差點下達了『齊藤愛麗絲對世界是個威脅』的判斷。然而千鈞一發之際,秀明解開了愛麗絲特異體質的規律性,藉此,木堂也承認了秀明在身邊時愛麗絲的不幸會得到控製這件事,為秀明與愛麗絲向政府提交了題為『山野上秀明對有害者齊藤愛麗絲能起到抑製作用』的報告書。


    其結果,秀明得到了日本唯一的特殊危險物應對者的執照,負責管理以後愛麗絲引發不幸所造成的危機。


    「似乎勉強趕上了呢」


    「大、大家太快了啊……」


    在免於遲早而滿心歡喜的秀明和長籲短歎的愛麗絲身邊,森元的眼睛光輝四溢地盯著秀明胸前的口袋。


    「不過啊,這個徽章好帥啊」


    「你也真是每天都看不膩呢。這種東西,無非是正好塞住口袋破洞的補丁」


    貼在秀明胸前口袋的是特殊危險物應對者的徽章,其意義在於許可佩戴者對有害者進行照顧,可謂是防止愛麗絲的不幸擴大而拚搏的專屬負責人。


    隻要有了這位掌舵人,有害者也不至於被世人認作『世界公敵』了吧。


    「因為,無論有沒有這種定西,我這輩子都是愛麗絲負責人」


    「啊嗚!?」


    突然飛出的大膽發言,令愛麗絲發出怪聲。


    雖然在秀明看來,愛麗絲負責人一詞由來於班級內值日製度,所指『以周為單位以討厭鬼齊藤愛麗絲為對象不得不進行的負責製度的落實人』,但隻要有細微偏差就會聽成是如假包換的求婚台詞。


    能夠傻到說出這樣的大膽發言,不愧是名曰山野上秀明的木頭人。


    「好了好了。多謝款待,祝您幸福」


    即便森元膩厭之氣畢露,精疲力竭的雙掌合十,秀明依舊不得要領。


    在不諳戀愛妙處的秀明覺得,森元的反應根本驢唇不對馬嘴吧。


    「……齊藤,後麵的路似乎還很長,你加油吧」


    收下森元亂七八糟的聲援後,愛麗絲無奈地搖搖頭,然而秀明果然猶未領會這份意圖。


    第四節課結束後的午休。


    在原丸山町車站更名的齊藤町車站的長椅上,秀明獨自喝著下午茶。


    時間是下午一時許。下班高峰時段疾馳而過,午餐時間迎來結束,出入車站的人潮也稀稀疏疏。


    叮叮咚咚,好似打擊樂器的工地喧囂聲反襯出周遭的寧靜,又啜一口變溫的下午茶。


    從長椅上四下環顧,映入眼簾的景色約合四成被藍色彩鋼板圍成的安全屏障所占據,倘若隻抱著閑適的觀景心態,感覺恍若鄉下小鎮也被都市化的浪潮所席卷。


    三個月之前發生的魔王假日事件完全消除了舊丸山町的界限,而且還與美利堅合眾國首都華盛頓特區攜手結成姐妹城市,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談及此地來年還會在國土地理院發行的全國地圖上更名為齊藤町,不由忍俊不禁。


    「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鬧得這麽誇張啊……」


    完全以旁觀者的角度回眸往昔的,正是那次事件的當事人之一。


    畢竟,礙於那次事件的影響,舊丸山町的居民半數撤出了鎮外。之後還發生過地域性的經濟衝擊,新湧入的人群也順利增加,加上美國安置的領事館起到了相輔相成的效果,鎮內的人口也逐漸恢複。


    這是個好兆頭。


    來到鎮上,來到學校,留在齊藤町的居民稱他們為『做好覺悟的人們』。


    他們認為,與以前視若弑親仇人或是天災疫病被避忌厭惡的愛麗絲一同生活也不成問題。而這樣的人依舊紛至遝來。


    最近,對愛麗絲的奇怪誤解也解開了,商店街的各位也會在愛麗絲警報聲中開店,還會平易近人地找她搭話,可謂有了卓越的進步。


    由於繼續保持這個勢頭,鎮內的人口不用多久就會變成過密狀態,甚至聽到了與鄰鎮合並的風聲。


    其浪潮之迅猛,令人不禁苦笑。在精神衛生方麵也偏向了責任轉嫁。


    「想要詠唱中原中也的詩歌的感情,油然而生啊……」


    所謂『弄髒了的悲傷~』時常念到呢。


    換做平時,現在應該在舊校舍和愛麗絲他們圍坐在一起共進午餐吧,像這樣溜出學校在車站等待黃昏到來,簡直是不良學生的行為。


    「自打和那家夥扯上關係,感覺變得越來越不健全了呢」


    仰望炫目的陽光,推了推平光眼鏡。


    秀明所說的那家夥,自然是齊藤愛麗絲。


    自走的災難,不幸的化身,隻要存在於此便會向周圍拋灑不幸的存在。自從和這樣的少女扯上關係,優等生的秀明連全勤獎都遽然消弭。無端缺席加之約兩周的病假,甚至演變成自發早退的行為,換做當時,連想都不敢去想。


    「真是的,好想給三個月前的自己上一課」


    牢騷的表情軟化。


    現在的他,和愛麗絲扯上關係以前的,麵部僵硬的他,天差地別。


    「這是成長,還是倒退,很難判斷呢」


    不知不覺間,自言自語也開始變多,於是滋嚕嚕嚕地啜了口下午茶。


    鳴音的響起,罐子的剩餘量,都能成為秀明在長椅上度過漫長時間的證明。


    「約定時間遲到三十分鍾,好氣魄啊」


    沒錯,秀明正在等人,而且是被放鴿子的節奏。


    這自然不是等待與女孩子約會,能夠像那樣春意盎然的情況。


    非也,某種意義上這的確出自某春色滿載之人的要求,然而等待本身卻黯淡無光。然而秀明沒有拒絕等待。不過,秀明自身倒是很想拒絕。


    「拉布老師,你怎麽不快點滾回老家啊」


    恨意驅使著言語。秀明班上的副班主任亞曆克斯·拉布,身為退役軍人也是愛麗絲的原護衛。接受這個有著合眾國聯邦搜查官這種莫名其妙經曆的她的請求,秀明下午的課程即將遲到。


    「照這個架勢,說不定連第六節課都會趕不上呢」


    徐徐的,煩躁向平靜地混亂轉變。


    事情發生在兩天前。


    日期更迭的午夜零時,伏案


    預習翌日課程的秀明,收到了來自愛麗絲府的來電。


    基本上以愛麗絲的性格,不可能在這麽不合常識的事件打來電話來,察覺到是不是發生什麽緊急事態的秀明,在按下通話鍵之際,卻從受話器傳來惱人的一聲「啊吭?」的嬌聲。


    當然,秀明將聲音的主人……應該說,惡作劇的主人一擊鎖定,果斷掛斷了電話。然而之後,抵擋不住對方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打過來,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接了電話。


    『好秀啊,小過分。難得人家想讓為獨守空夜的小秀心情好一點,裝成愛麗絲讓你各種腦補一下下來的……痛、好痛!?喂、別錘我啊!別撓我啊!』【注:秀明的『秀』與口語化的『過分』同音】


    從受話器的另一頭感受到了正在發生糾紛的氣息。深夜零時,她們還真精神啊。


    「請問,有什麽事麽,拉布老師」


    『叫我小愛』


    約定俗成的抱怨脫口而出之後,副班主任持續了一段奇妙的停頓。


    『其實小秀……我現在,隻穿著統一的白色蕾絲的決勝內衣!』


    「晚安」


    『等一下!下麵要說正經事了,愛麗絲現在正穿著剛出浴的睡衣哦?』


    這是哪門子的正經話?


    「雖然無法理解你是何用意,不過我已經看過愛麗絲穿睡衣的樣子了」


    聽聞秀明淡然的回答,拉布『有沒有搞錯!?』地仰天高喊。而且,還聽到了某人發出莫大的倒地聲。


    『竟、竟然進展到了這個地步,完全超乎為師的預想……但是,你還是太天真了。現在的愛麗絲雖然穿著睡衣,卻隻穿了上衣,是名副其實的真空狀態!』


    「有沒有搞錯!?」


    糟了。著了對方的道。


    不由麵紅耳赤的秀明,正當「又要被你笑話了吧」地自嘲,應聲顰蹙起臉時,什麽瓷器碎掉的尖銳聲音拍擊鼓膜。


    隻聞對麵豪邁的噪音,秀明還是擔心起來。


    「那、那個……拉布老師?」


    即便垂問仍無回音。數秒的沉默過後,受話器傳來愛麗絲的聲音。嘶哈嘶哈大口喘著粗氣的愛麗絲,猶如惡鬼邪神


    『小秀……』


    「我、我在……」


    『我有穿』


    「哈?」


    『我有好好穿著內褲的!睡衣的下麵也好好穿著的!!』


    「這、這樣啊,注意不要涼著肚子哦」


    『晚、晚安!』


    對麵如痛毆般摑下受話器。強而有力吥鏗一聲,令秀明將被掛斷的受話器拉離耳際,陷入一時的沉思。


    姑且把拉布老師的戲言擱在一邊,愛麗絲的辯解令睡衣搭配內褲的身姿得到補強,令糟糕的浮想連綿不絕。


    「剛出浴麽……」


    隻因碰巧在解數學題,就連未知數的與y經過大腦處理都變成了孟德爾遺傳法則的那個。


    「唉,六根清淨六根清淨!」


    邪念啊,退散吧。跳不出健全高中生這一範疇的秀明吟唱著。


    總之,像是在深夜零時故意讓人慪氣的台風剛剛一過,拉布便悄悄發來簡訊。


    內容是,希望特殊危險物應對者的秀明去迎接兩天後將要造訪齊藤町的要員。文章言簡意賅,估計是愛麗絲的一擊給拉布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秀明為求詳情回過簡訊之後,卻隻得到了『這個是美國政府直接指名的,我也不清楚具體內容。剩下的到時候當場確認吧』這樣一則應付式的回信。


    由於有過這樣一段交際,秀明遵從副班主任的指示,從午休時間一直在齊藤町車站苦等到現在,忍耐力也基本瀕臨極限。


    「行程發生狀況的話也好歹告訴我一下啊……本來就派了個不靠譜的家夥來拜托我,現在回去第五節課也已經遲到了啊」


    正當秀明準備起身之時,視線突然被擋住。一雙小手從身後環了上來,遮住了秀明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可疑人士」


    「wow!好一個犀利的回答」


    某人從身後汪汪叫喚。沒有什麽比通過骨頭傳導的尖銳聲音更吵人的了。


    「鬧夠了的話就鬆手吧。我認識的人中沒有你這樣的,而且在車站做這種事很難為情」


    秀明的意見遭到謎之人物駁回。「嘻、嘻、嘻?」


    「我們的確不算互相認識,但你知道我哦」


    原來如此。看來等到她心滿意足位置,這個羞恥y還要繼續的樣子。


    秀明無奈地歎了口氣之後,道出應該能讓謎之人物心服口服的特征描述。


    「性別女,身高150公分左右,年輕的外國人」


    「為啥了解到這種程度!?」


    「光憑聲音就能判斷是女性,身高從背後環上的手的位置以及大小基本可以推測得到。年輕是憑借語氣與態度進行想象。雖然日語講的十分流暢讓我最初有些懷疑,但既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用消除法之後就能知道,你果然就是我在等的人,所以是外國國籍」


    對秀明淡然答出的台詞,每一頓都做出「噢噢!」「唔哇!」的誇張反應。何其的大驚小怪。


    「於是,後麵才是正題。從拉布老師發來的簡訊中附加的詳細情報判斷,你名叫桃樂絲,美國國籍——」


    一度的停頓之後,秀明終於道出核心


    「通過證人保護機構送到齊藤町來的有害候補生」


    「it"s grattion~~~~~啪嘰啪嘰啪嘰」


    終因她的拍手,秀明的雙目才獲得解放。


    「隻要你高興就好,不過……」


    此時,秀明停了下來。在看到自己身後的少女,發束開心地搖曳之後,不會愣住的人方在少數吧。


    雖然看上去隻有初中生年紀,卻穿著和秀明同一所學校,丸山高中的製服。


    也許是製服的尺寸偏大,從袖子裏隻隱約露出指尖。在這暑氣未散的九月天裏,脖子還上圍著圍巾。


    然而,這並非了不起的問題。問題在於內麵。


    秀明對男女間的微妙感覺一竅不通。在第一次見到學校裏評價為可愛的愛麗絲時也僅僅隻有「五官端正」的感想,總之就是缺乏感性的木頭人。


    然而這樣的秀明依然具備常人的審美觀,會對米開朗琪羅的教會畫作感到讚歎,對維米爾的繪畫技巧感到驚歎,也擁有對薩爾瓦多·達利的幽默撲哧一笑的感性。


    換而言之,名叫桃樂絲的這位少女,擁有著就連麵對以88高射炮自誇的拉布那傲人雙峰的誘惑也無法觸動男性興奮點的秀明都不由愣住的,出類拔萃的造型。


    以前秀明曾形容過麵無表情的愛麗絲是「凝結超然之美的蠟人像」,那麽桃樂絲正是西洋人偶。


    北歐風格的色素偏薄的肌膚與恍若融入陽光之中的金色頭發,反差以血色嬌好的嘴唇,繪製出一副擁有相當含量的構圖。在頗有淵源的古董店的櫥窗中擺上這樣一個西洋人偶,一定會增值不少。


    「嗯?怎麽了?」


    「不、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好漂亮」


    能夠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大膽發言,正是秀明的以下省略。


    「呀☆ 太誇獎我了啦。真是的真是的?」


    少女害羞地用手肘戳著自己的樣子,將西洋人偶的映像毀得支離破碎。


    這個鬧騰好動的樣子,就像小動物,這不正像在新雪之上打滾的小狗麽。與其說漂亮,不如用幼小而惹人憐愛來形容更為貼切,激發人的保護欲。


    秀明想起本家妹妹們養的幾隻迷你臘腸犬。


    「呼」


    秀明自顧自的認同,撫摸著桃樂絲的腦袋。


    「嗯?嗯嗯?」


    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少女沒有抵抗。她舒服地閉著眼睛,任由秀明擺弄。


    在秀明想來,越來越覺得納悶。


    因為聽拉布說,委托的是一名『要員』,需要身為特殊危險物應對者的秀明對該人物是否歸類為有害者進行細查,所以就連對方可能是相當危險的人物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


    秀明盤算,萬一是有意加害愛麗絲的人物,就斷然不得令其與愛麗絲會麵,借助有害者監察官木堂之力鄭重地將其遣送回國。然而,這位少女的人畜無害指數,足與那隻山企鵝匹敵。


    會不會給顆糖就跟著怪蜀黍走掉呢。


    「這的確令人擔心呢」


    「是的。所以請保護我哦」


    神采奕奕地做出奇妙發言之後,桃樂絲拉起秀明的手。


    「因為作自我介紹需要花些時間,我們還是趕緊吧?」


    「哈?你、你突然說什麽——」


    多說無益。桃樂絲「唉嘿!」一喝,雙手應聲強行拉起秀明,開始快步移動。


    是有明確的目的地麽,少女的腳步沒有遲疑,被使勁牽引的秀明也因為帶著沉重的書包,每每向前失去重心。


    桃樂絲「這邊這邊」地催促著,脫離車站前的主幹道,在小路之間之字形穿梭。


    民宅林立的水泥圍牆的間隙,不知能否稱之為路的店後門,盡情踏破野貓可能光顧的險路。


    萬幸的是,由於『魔王假日事件』引起的居民遷移以及巡航道導攻擊造成的地產風波,鎮內建築的重建工作正在推進中,於是,小孩子最喜歡的探險路線被開拓出來,實際上桃樂絲也雀躍不已。


    說起女孩子,想必討厭弄髒衣服。然而桃樂絲卻不以為然,又是翻過鋼絲網,又是用小樹枝搗壞蜘蛛網,甚至以攔住去路的貓老大為敵都不會所動,發出威嚇,就是一個淘氣鬼。也許,桃樂絲比外表看上去要更年幼也說不定。


    如此這般,少女闖進一條奇怪的羊腸小道之後,在稍顯狹窄的地方停下來,小小的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又向另一條險路突進。


    這次來到了一幢要倒的廢棄建築。


    「話說,這個地方怎麽回事啊,真壯觀!難道還有地下迷宮和寶箱麽!?」


    橫穿過被倒下的電線杆砸成兩半的屋子,少女一路蹦蹦跳跳。


    「開心是好事,不過差不多該把理由告訴我了吧。我和你不一樣,手上還拿著重物,這樣鬧隻會增加我的疲勞」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好好地陪著我,你人真好」


    秀明在心中嘀咕著「受不了你」。


    秀明並不討厭活動身體。最近定期性的會找……應該說,會在強迫之下接受拉布麾下的某愛麗絲警衛隊的防身術講座。身為男生的秀明,手上的書包算是恰到好處的負重。


    倒是身為女生的桃樂絲竟有如此運動能力,令人欽佩。


    果然原因在於歐美人和亞洲人的骨骼肌肉差異麽。要換成愛麗絲,肯定會像企鵝一樣摔倒在地,把肚子當冰壺來用了。


    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臉上癢癢。


    「啊哈。這種時候竟然還笑,真是獨特的人呢」


    「顯露愉悅的神情,也能讓追兵麻痹大意吧?」


    由於對話太過自然,使得腦經慢了半拍。驚訝的桃樂絲在下一刻,奮力地叫喊出來


    「已經察覺到了麽!?」


    秀明急忙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


    「你是白癡啊!這時候發出怪異的聲音,會被對方察覺的啊」


    「姆咕咕咕……說別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我舔」


    「你你你、你搞什麽!?」


    堵住嘴的手冷不防地遭到舌舔攻擊,強如秀明也因此退縮。


    「淑女是不會舔男人手的!」


    「咕嘿嘿。多謝款待?」


    桃樂絲心醉神迷地擦掉口水。


    怎麽辦。有點怕她了。


    「好了好了,這樣就像小情侶在打情罵俏了,就算發出大聲音也不會引起別人防備了哦」


    雖然桃樂絲言之有理,但稀裏糊塗就被當成世間所謂的笨蛋情侶,對秀明而言煞是不忿。


    秀明用手帕擦幹被她口水弄得濕噠噠的手後,不知為何,少女正兩眼放光地看著自己。


    察覺到少女想說的話,秀明以若無其事地動作一邊邁開步子,一邊小聲解說


    「我之所以會發現追兵,是因為你的發言與行動。你是『要人』,自己也說過『請保護我』。而且,從一開始你就一直在相當棘手的路線上迂回。話雖如此,你卻偏離見光的方向,避開鬧市區與人多的地點」


    「嗯嗯」


    「這是為什麽。就是為了確認我們是否被人跟蹤吧」


    「噢噢!」


    「定期停下腳步,也是確認是否甩掉了追兵」


    「噢、閣下法眼!」


    為什麽呢。雖然得到她一句句的佩服也不枉這番解說,不過會不會有點太大驚小怪了呢。


    這份過分的期待弄得心裏超癢……應該說,超害羞!


    「咳(清嗓子)……於、於是,這種麻煩的路線沒有被人繞前,也不知道即行目標的這個情況,也就代表不止是你,追兵也不並熟悉這個鎮的地形」


    「這就是說」


    「追兵和你一樣是外國人。恐怕還是罪犯」


    原本證人保護機構就是在證人準備告發罪犯時,防止證人遭到殺害,隱藏證人來曆的合眾國司法組織。


    綜上所述,也就表示,桃樂絲是為了躲避罪犯的報複才遠渡重洋出逃到齊藤町來的。


    說到把逃亡地點選在齊藤町,雖然將她的身份設定成有害候補生這一招有些損,然而將國外,乃至日本國內都公稱為危險的有害者所在的小鎮當做保護傘,或許沒有比這更高杆的了……不過話說回來,桃樂絲所受到的生命威脅是現在進行時。


    不讓愛麗絲卷進來,瞞著她接受這個委托,算是做對了。


    「話說,你到底幹了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桃樂絲小臉紅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道


    「那個……其、其實,我為了賺取旅行費,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大賺了一票,於是……」


    「口齒不清啊。你是出了老千才被賭場盯上的?」


    「不、不是的!隻有、一點點哦?真的隻有一點點,我在大賺一票後,把賭場上頭的麻藥企業和人販組織打垮之後……」


    「怎麽做到的!?」


    桃樂絲「誒嘿?」地吐出舌頭,露出惡作劇被發現的表情,然而這在秀明看來卻是生死攸關的問題。


    外國籍罪犯。而且危險度一躍飆升至販毒組織。


    對方是名為企業的組織。因為擁有大量成員,為了維持秩序,他們需要遵守規矩。當然,這個規矩的第一條就是『報仇』,一見麵當即暗殺也不在話下。


    「情況有變。要變更路線了!」


    秀明二話不說拉住桃樂絲的手,繞向右方。從廢棄大樓的後門繞到背麵,穿進建築物之間的縫隙。


    看來追兵也察覺到了這件事,之前不曾聽到的雜亂腳步聲正在逼近。


    「已經沒有閑工夫來悠哉地散步了」


    「要、要去哪兒!?為什麽這路這麽窄……嗚、嗚喵!好緊!」


    「吃太多了,減肥吧」


    「卡住的是其實是胸部哦!」


    秀明的體型本來就瘦,穿過去並不辛苦。


    說到另一邊的桃樂絲,則是在秀明的強拉之下,身體與牆麵互相摩擦,有種


    在砂紙上磨的感覺。


    經過短暫的無言(可是能夠聽到罵聲)的移動之後,秀明的視野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三麵被建築物所包圍的空曠空間。該說各開發商也不曾想過建造起來的建築夾縫之中會誕生這樣一個黑口袋,空地約有網球場大小。貫穿牆壁的排風扇在這個地方創造了風的對流。


    於此,已然窮途末路。桃樂絲在死胡同裏抱起腦袋。


    「已經走不了麽!?」


    轉過身去,隻聞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


    「怎怎怎怎怎怎麽辦啊!?將軍了哦,daedend了哦!?」


    「也不盡然」


    在擋住前方的建築物上,秀明的視線瞄準在稍高位置的一個小窗戶上。


    無視掉驚慌失措的桃樂絲,從書包裏取出引以為豪的鐵板裝訂漢和詞典,咣啷一聲砸碎玻璃,從破掉的地方伸進手,擰開把手打開窗戶。


    「雖然這話可能輪不到我說,但這太亂來……竟然指望一名弱女子鑽進這種地方」


    「既然是弱女子就應該夠苗條。過得去吧?」


    話說的雖然沒錯,但也深深刺傷了少女的心。


    「可是可是,就算我踮腳也夠不到啊,而且可能是因為昨天吃的瑞士卷,肚子鼓鼓的啊」


    「不用擔心。雖然沒有把你超標的卡路裏計算在內是我的過失,不過打破這扇小窗戶還另有目的」


    「語、語言的匕首刺得我好痛」


    「嘛、聽著。這樣製造風的出口之後,會產生氣流」


    「產、產生?」


    「能夠迎擊了」


    話說到一半,人影從後方數米的地方漸漸顯現出來。


    是個體格健壯,穿襯衫的外國人。手上架好了閃現黑亮光澤的槍械。


    「媽呀啊啊啊啊,追上來了!?」


    啪地一聲,幹燥的槍聲在某處牆麵炸開。


    從二話不說就開槍的情況看來,對方的火氣似乎相當大。


    「壓低身子,藏在我身後」


    秀明將手腳亂動的桃樂絲推到身後,從書包裏抽出一個噴霧罐準備扔出。


    此時,讓人聯想到美籍西班牙人的匪徒從封閉空間現身,手槍直指自己。秀明的拉環與匪徒的扳機同時扣動。


    秀明發出呻吟,然而嚎叫的是匪徒。


    「沒、沒事吧!?」


    秀明對發出哀鳴,從背後探出臉來的桃樂絲回了句「沒問題」,然而就算故作撲克臉,還是無法抑製指尖的顫抖。


    子彈沒有命中秀明。可是,這是對方射擊精度的問題,秀明的性命確實被概率所左右。


    令他的身體顫抖,是恐懼,而感觸更多的,是慚愧。


    「這種程度,明明就連危機的次數都充不上」


    就算在三個月前闖過修羅場,自己似乎仍遠遠沒有擺脫一般人的範疇。短促的呻吟,更為不堪增色。


    獨自開著反省會的秀明前方,是深紅煙霧的景色。徐徐的風吹散毒霧之後,隻見匪徒按著喉嚨倒在地上。


    「那個……難不成你扔的是毒氣彈」


    「別說那麽危險的話。那隻是單純的辣椒提取物,就是俗話說的『催淚噴霧』」


    不過軍用品的有效射程是8m,放射範圍也很廣,連野熊都能弄暈,用起來得心應手。


    「效果是對眼球鏈接的視神經造成刺激痛。對味覺,當然也對氣管支氣管也有相同作用」


    「所、所以才要破壞窗子呢……」


    這種東西在下風處使用等同自爆吧。


    流著淚抓撓喉嚨的匪徒短促地發出「jap」「fuck」的怒喝,但秀明不以為意,從匪徒手中踢飛手槍。


    「哼。雖然完全封殺了視覺,但仍有發出聲音的餘力麽」


    秀明的臉邪惡地扭曲著,小聲嘟嚷著「還不足以將他無力化啊」,將噴霧塞進匪徒的口中再放射!


    「~~~~~~!?」


    連言語都消弭殆盡了麽,匪徒像嗆蝦一樣痙攣著。


    「惡、惡魔」


    「別說得那麽難聽。我采取的可是人道手段」


    正當毫無罪惡感的秀明準備幹淨利索地拘束匪徒之時。


    啪啪、兩發槍聲。


    由於是從閉塞空間裏發射,射角狹窄的關係,子彈僅僅擦過秀明的側臉。


    大意了!秀明強烈地咂舌,當即退到桃樂絲身前。


    「不能斷定敵人隻有一個……這可是基礎中的基礎呢」


    後悔也太遲了。已經放任敵人接近了相當程度的距離。由於催淚噴霧用過一次,敵人已經知道了秀明的武裝。奇襲不管用了。


    辣椒提取物隻能在短時間塞住對方的眼和嘴,起不了多大作用。敵人能接近到現在的程度就是佐證。


    而且,緩緩接近的腳步聲有兩個。隻有一個人的話尚且有辦法應付,但是兩個人的話,在數量上就會被壓倒吧。


    匪徒的兩名同伴緩緩現出身形,他們從對麵左右分開,將槍口指向自己。


    可能是他們看到腳邊白眼大翻的同伴多少有所戒備,不想再嚐秀明狗急跳牆的催淚噴霧,所以並未沒頭沒腦的衝過來。


    匪徒的同伴「hey!」地一聲扭動下巴,指示秀明放開噴霧。


    不過,如果這時蠢到幹脆就範,放開噴霧的話,子彈就會二話不說地招呼過來。話雖如此,就算不乖乖遵從,吃子彈也隻是倒數計時的問題。走投無路了。


    『所以才說你小子總愛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我無話可說」


    苦笑的秀明回應拉布,透過隨身麥克風坦率地作出投降宣言。


    如此做後,兩名匪徒露出怪訝的神情,嘴裏漏出「what!?」,桃樂絲也「uma(非授權移動接入)麽!?」地叫出來。


    忽然,秀明胸口一陣忐忑,慎重地側目確認了一下桃樂絲的情況之後,從牆麵的小窗戶裏冒出了人的下半身。


    懸在空中的腳撲騰撲騰。


    「搞什麽啊!」


    全力吐槽之後,秀明就連唯一防衛手段的噴霧罐也下意識地丟開,雙手緊緊抓住卡在小窗裏的下半身將其強行拖出。


    咚、誒嘿嘿。


    這位屁股著地,害羞地傻笑起來的,正是齊藤愛麗絲本人。下一瞬間,秀明迅猛的怒濤震得愛麗絲肩膀直抖。


    「你在想什麽!?我怕把你卷進來,好不容易才秘密行動的!」


    「可可可可是,我也擔心小秀啊!?」


    「怎麽回事啊,拉布老師!不是事先交代過,這件事對這家夥絕口不提的麽!」


    『抱歉小秀。你瞧,你之前不是也被綁架過了麽。所以不把事情說清楚,愛麗絲又會胡來的,對吧』


    明白了。這個錯出在自己身上。至少應該向愛麗絲事先通報一聲。


    「所以說,就沒有人沒攔著她麽!?」


    「放心吧,山野上同學。有我這位班委隨行,沒問題的!」


    忐忑指數升至第二格。從小窗裏又冒出了長穀川的上半身。


    而且還自鳴特意地閃著眼鏡。


    「所·以·說,你這是搞什麽鬼啊!」


    「哼,愚蠢的問題。當然是胸部卡住動不了啊!」


    「不,才不是這種問題!就算長穀川同學不來危險地帶……」


    就連唯一的退路也被堵住,一陣徹底完蛋的眩暈感襲擊大腦。


    「不止我們哦。你的好朋友森元也來幫忙了哦?」


    「還有森元?在、在哪兒?」


    「現在他正四體伏地,當我的踏板」


    正如長穀川驚人的台


    詞,從小窗內麵的確傳來了森元的聲音。


    「怎麽辦啊,山野上!我被女孩子踩著,感覺快要覺醒了!?」


    你還是就這樣睡去吧,最好永遠都不要醒來。不過,也顧不上祈禱這個。


    「不會連波多野也來了吧……」


    「波多野同學在幫我們糊弄木堂老師,你就放心吧!」


    波多野也明確成為共犯關係了啊。


    「給我適可而止!森元還有長穀川同學,你們很清楚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會死的啊!」


    「小秀,就是知道我們才趕來的啊」


    愛麗絲微笑道,長穀川與森元也緊隨其後


    「三個月前,我們不敢麵對。山野上同學,我們隻把一切都推給了你,沒能去麵對齊藤同學」


    「所以啊,我們決定了,絕對不會再逃避了!」


    雖然稀裏糊塗的冒出了一堆感人至深的台詞,然而來的卻不合時宜,至少現在需要想出脫困的手段。


    「那、那個……百忙之中打攪各位真是過意不去,不過……」


    秀明揉開緊鎖的眉心。桃樂絲拉了拉他的衣袖,指向匪徒。


    「那邊的幾位,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搞不清楚狀況,而且己方全都赤手空拳還如此優哉遊哉。讓匪徒們親切地等到現在,實在過意不去。秀明對打破嚴肅氣氛的互動,發自心底地感到抱歉。


    態度敷衍的秀明,拉著桃樂絲退到牆邊。交換舞台的愛麗絲將之前與自己一同落地的雨傘拿在手裏,站起身來。


    「哈、哈羅!哈福惡奶死爹」


    「對罪犯客氣地打招呼是鬧哪樣」


    不能怪秀明吐槽,愛麗絲對著呆若木雞的匪徒們撐開傘。


    「麥內米死齊藤愛麗絲」


    啪地應聲撐開的大傘,表麵白描著冷笑骷髏的花紋。這是表示『接觸危險』的危險度特級的標誌。


    仿佛以此為號,警報聲在鎮內遽然響起。


    『——這裏是愛麗絲警報。請居民迅速前往附近的室內避難。重複一次。這裏是愛麗絲警報——』


    這就是通知『有害者』齊藤愛麗絲接近的警報聲。是為了告知傳說中不加區分地向周圍散播不幸的少女正在接近而設立的,舊丸山町獨特的災害警報。


    不過,在不知情的外國人聽來,從鎮內廣播發出的大音量警報非常刺耳,而且是驚天動地的事態。


    他們錯以為事情暴露給了警方,短暫的俚語橫飛之後,宣告遊戲結束似的開槍射擊。對,開槍了。


    「呀!?」


    愛麗絲猛然用大傘護住身體。


    將她上半身遮得嚴嚴實實的大傘,其素材凱夫拉纖維乃是防彈纖維。有了這把高科技傘,隻要不用對付大口徑來複槍就用不著提心吊膽。匪徒攜帶的暗殺用9mm口徑手槍無法突破大傘,子彈在材質彈性的作用下將矢量四散反射。


    匪徒們一邊仰天謾罵,一邊無謂地不斷連射,一人的槍突然卡殼。


    在因神秘的厄運焦躁起來的男人旁邊,隨風飛舞的垃圾袋蓋住了另一邊匪徒的臉。


    「嗚喔喔喔!?」


    驚嚇之餘,不著邊際胡亂射出的子彈命中牆壁上的配管、配線。破裂的水管對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揮開垃圾袋的匪徒開始放水。


    然而,不幸的連鎖反應遠遠沒有結束。


    亂射的彈丸不幸地擊穿了燃氣管,跳彈點燃了燃氣管,豪爽地引爆了附近的排氣扇,排氣扇的防護蓋直撲卡殼的匪徒麵部,咚!


    悲慘的未來終於迎來終幕。


    伏倒在積水中的匪徒們,看到近在咫尺的電線。裸露在外的金屬線,因短路而啪嘰啪嘰地冒著火花——


    「jeeeeesus!」


    積水蔓延,接觸到電線的瞬間,導通了。包括先前已經放倒的匪徒在內,所有匪徒都像上岸的魚一樣身體劇烈地撲騰。


    「怎、怎麽辦,小秀!那些人會死的哦!?」


    「別管他。哪兒有人會被民用電壓弄死」【注:日本民用電壓是100v,雖瞬間不足以致死,其實遠遠超過超過50v交流電壓的危害標準】


    正如秀明所言,匪徒蠕動著從積水裏逃出來,欲循過來的路線溜之大吉……不過,卻被冰冷的槍口抵住鼻尖。身著衝鋒外套的金發女郎得意地笑起來


    「別小看咱的學生哦」


    拉布用槍口向上一指,效仿其動作的匪徒們剛一轉頭,隻見遍布建築物二、三樓,將空地團團圍住的特種部隊用槍口對準匪徒,解除了來複槍的保險。


    「遊戲結束了」


    以拉布嗜虐的笑聲為號,匪徒們被再次踢飛進積水之中。


    覬覦桃樂絲的匪徒們平安無事地被拉布所率領的特種部隊抓捕,午休之後的冒險總算告一段落。


    秀明一行在走出大路之際,聞訊趕來的圍觀群眾不斷聚集,愛麗絲的剛一現身,立刻沐浴在拍手喝彩聲中。


    「喲、大獵物!」「有沒有受傷?」「對手是匪徒吧?真有你的!」


    在眾口爆發的歡呼聲中,愛麗絲害羞起來,扭扭捏捏地擺動身體。


    趁著在生性緊張的愛麗絲欲答詞窮的,圍觀群眾將她圍得嚴嚴實實。不久,連鎮內媒體都來采訪愛麗絲。


    秀明望著這樣的愛麗絲,桃樂絲笑逐顏開。


    「真是個美麗的小鎮啊」


    「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變了啊,小鎮也是,人們也是」


    換做以前,被鎮內的居民們當做不共戴天的弑親仇人對待的少女,如今得到了大家溫暖的歡呼聲。


    沒錯。改變的不隻有森元、長穀川、以及波多野。


    以魔王假日事件為契機,愛麗絲的環境正在逐漸好轉。


    在華盛頓特區與愛麗絲個人締結的姐妹城市協議的推動下,美國人開始流入這個毫無特色的鄉下小鎮,小鎮得到日美雙方政府提供的齊藤町複興開拓費之後,一時間暴跌的地價也在慢慢回暖。


    這樣的經濟效果,在鎮民們心中也是愛麗絲的功勞吧。


    不過,除開利益得失的判斷,愛麗絲依然在人們心中得到了容身的土地。


    在那一天,在鎮裏的人對是去是留做出抉擇的那一天,政府對選擇留下的居民毫不隱瞞地公開了愛麗絲的經曆,以及事件的詳細經過。


    少女被父母拋棄,被沆瀣一氣的日美官員設下的圈套所利用,少女敬仰的,在心中取代爺爺的人的辭世。鎮民們對跨過重重悲慘境遇的少女感到同情,突顯了日本人的本色。


    秀明願意相信,縱然被譏諷是對弱者的憐憫,縱然被說成是風吹牆頭草,他們都是自發選擇與愛麗絲共處的人,擁有直麵有害者的覺悟。


    「你也這麽覺得吧。博士」


    目送著收押匪徒的巡邏車駛離,秀明略顯寂寞的笑著說道。


    秀明的微妙表現沒有被桃樂絲注意到,桃樂絲無奈地聳聳肩。


    「莫非,那些軍人從一開始就跟著我們了?」


    「是為了對你本人是否是無害人物進行甄別。你就原諒我吧」


    「哼。看你誠心誠意的道歉,也就表示已經解開對我的懷疑咯」


    「答案是yes。你連自己的安危都顧不上,還顧慮不牽連別人而選擇了偏僻的逃跑路線。這份品質我可以擔保」


    當初不願讓可疑人物接觸愛麗絲的膽魄,如今完全轉變為慚愧。


    「那我就原諒你好了。我可是宰相肚裏能撐船」


    看她之前鼓著臉,還以為惹她生氣了,而她馬上露齒一笑。


    秀明的表情也下意識地緩和下來。


    「要


    說道歉也未免有點那個了,容我作為特殊危險物應對者重新自我介紹吧」


    秀明分開簇擁的觀眾,將接受英雄采訪的愛麗絲強行拖了出來。


    暴露在主演被搶走後的觀眾的噓聲中,將愛麗絲與桃樂絲拉到一塊。


    一方是日本盛名的『有害者』。一方是遷入齊藤町的『有害候補生』。雙方最初的麵對麵。


    「那、那個,桃、桃樂絲對吧。我、我係,吃、吃痛——」


    「太激動了,冷靜點」


    對準犯口吃的冒失娘送上一記溫柔的手刀。


    愛麗絲誇張地做完深呼吸後,露出略微僵硬的微笑伸出手。


    「我是齊藤愛麗絲,請、請多關照!」


    「請多關照,愛麗絲」


    與緊張的山企鵝形成鏡麵對照,桃樂絲輕鬆地抓住愛麗絲的手,嘻嘻呼呼地展露出神采奕奕的微笑。


    「我的嫌疑也解開了,也和愛麗絲相見了,終於可以盡情撒嬌了」


    在一頭霧水的秀明與愛麗絲跟前,桃樂絲緊緊地抱了上去。


    桃樂絲猶如粘人的小狗抱上去的,將臉埋進去的,臉頰互相摩擦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秀明。


    「!喂、這是幹什——」


    「桃、桃樂絲……太狡羨了」


    對困惑的秀明和念出神秘自造詞並鼓起臉的愛麗絲兩人,桃樂絲做出更具衝擊的發言


    「總算見到你了,【爸爸【加粗】」


    「「!?」」


    這句話讓兩人瞪圓雙眼。


    在日本,爸爸這個詞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建立在血緣關係之上的稱呼。另一個就是援交中對資助人使用的愛稱。


    反正不管哪一個,對秀明的致命程度都並無二致。


    「小、小秀!?」


    「等等、這是誤會!」


    秀明的辯解蒼白無力,山企鵝倏然凝固,化作冰雕。


    「桃樂絲,別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快放開我!」


    盡管秀明想要全速解開誤會,全力剝離桃樂絲,然而炸彈發言猶未終結。


    「真是的,爸爸害羞鬼?」


    「閉嘴!聒噪!夠了、放開……我……」


    秀明句尾萎靡,失去力量。


    秀明被桃樂絲擁抱的樣子,暴露在全體同伴的目光之下。


    「喂、山野上同學……爸爸是,怎怎怎怎怎怎怎怎麽回事?」


    「山野上,你我今天恩斷義絕」


    長穀川青筋爆裂,森元怒不可遏。


    「小秀。判決還在遙遠的未來,你就忍忍吧」


    連拉布也把秀明的手憋到身後,準備銬上手銬。


    「請問……拉布老師,您是開玩笑的吧?」


    「放心吧。你有權保持沉默。永遠的」


    「冤罪已定啊!?」


    同伴已不複存在。


    對著四麵楚歌秀明,桃樂絲繼續火上澆油。


    「真是的,大家不要合起夥來欺負我爸爸啊!」


    集弱勢之所施以火計,此女智冠孔明。


    「聽、聽好了桃樂絲。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麵,你這樣叫我爸爸,究竟是何目的?」


    「沒什麽目的,爸爸就是爸爸。最喜歡爸爸了?」


    如此這般,桃樂絲又開始各種蹭臉,對話完全沒有進展。


    「所、所以說,我問你說的爸爸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這不是明擺著麽。你是爸爸,我是your daughter。你漂亮可愛的女兒唷」


    這句話,讓桃樂絲以外的人統統石化。


    倘若她是秀明的女兒,但就算假定是秀明在小學造的孩子,年齡也對不上啊。


    「什麽啊」


    這位發出嘲弄的聲音,令眼鏡放光的並非秀明,而是長穀川。


    「真可疑呢。雖然你口口聲聲說是山野上同學的女兒,但你大致上是純種的西洋人,就是白種人啊」


    「二號小姐請閉嘴」


    「你、你說什麽!」


    「咕謔……為、為什麽是我挨打!?」


    還沒整理好頭緒,成年人的拉布便降下製裁。


    「嘛、嘛、長穀也別往心裏去。這孩子雖然腦子有點電波,不過也挺好玩的呢」


    「不愧是空虛寂寞的一夜妻小姐」


    「「「……」」」


    三人份的沉默收入囊中。


    桃樂絲口中的秀明簡直變成了最惡劣的男人,女性公敵。


    「這個女人,我要告她誹謗!」


    森元拍了拍火冒三丈的秀明的肩膀。溫情含淚地勸說


    「現在還為時不晚。看破紅塵,皈依我佛吧」


    已經搞不懂了,太莫名其妙了,好想逃離這個地方。


    如此想到的秀明,將內心的咆哮迸發出來


    「桃樂絲,你到底是什麽回事啊!?」


    「嗚嗚,都說了這麽多次還讓人家繼續說,爸爸抖s」


    「我全力拜托你別加多餘的解說!!」


    「我知道了。好吧,不管多少次我都會回答。我是爸爸的女兒,從未來來到這裏的,山野上秀明的女兒?」


    ……


    ………


    …………


    「誒?」


    唯獨作為代表秀明頭上冒出問號,其他所有人都沒有進行任何補充。


    揭開蓋子才知道,不知該說她坑爹還是電波,誠然是個腦袋可悲的孩子……是觸之不及的神明在作祟啊。


    「所以大家,請多多關照!」


    無法回應元氣潑辣的桃樂絲。


    大事已了的秀明杵在原地,仰望天空。


    真是個好天氣啊。沒有比這麽好的天氣更適合用來逃避現實的了。


    齊藤町迎來的新人竟然自稱未來人——


    「連上帝也始料未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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