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裸奔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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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喜歡,才選擇放手。


    這就是我所能做的,最起碼的抵抗──


    -------


    請說說作者當下的心境。


    我很討厭這類問題,從以前開始就這樣。


    「對了四郎,你的現代文考得怎樣?」


    第二學期末的考試結果出爐,那天放學後,未來單手拿著他的考卷,靠到我的座位旁並開口問道。我將剛才收到的考卷交到未來手中──


    「分數慘兮兮。」


    我這麽答道。我的考卷上用紅筆寫著,「65」這個數字。未來一看到那個數字就蹙起眉頭。


    「確實滿慘的。」


    這次的現代文考試似乎出得太簡單了。剛才那堂課的老師在課堂上這麽說。聽說大家的平均分數超過八十分。處在那樣的情況下,我的分數卻是這副德行。話雖如此,其實不單隻有現代文,我各科成績大多慘不忍睹。雖然每個科目勉強及格,但全都低於平均分數,隻有一樣,唯獨拿手科目日本史突破八十分,可是那依然稱不上特別亮眼的成績。


    「我實在沒辦法。請說說作者當下的心境,這類問題,我真的應付不來。」


    我這話一出,未來便將考卷塞回給我,一麵說道。


    「那是因為,你對人的情感不夠敏銳。」


    他道出這句話,語氣聽不出是否在開玩笑。一席話讓我無從反駁。隻不過,要說我對這類問題感到棘手的確切原因為何,或許是受到老爸的影響,這念頭閃過腦海。


    我爸是劇作家,主要負責兒童取向的特攝片或動畫劇本等等。因工作關係,讓他常以工作人員的身分接受專訪等等,以前我曾經親臨這類專訪現場。若有人專訪老爸或想找他取材等等,他大多不會在家接受訪問,會找另外租借的辦公場所,就隻有這種時候,不曉得他哪根筋不對勁,會要一年隻回一次甚至不回半次的老家派人過去,來配合記者的采訪。而我就依母親之命,被迫為老爸及前來采訪的眾人端茶。我敢發誓,本人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從以前就對老爸的工作漠不關心。


    「真叫人困擾,問我寫那些的動機是什麽也答不出所以然來。那種東西,我早就忘了。再說,重點不是我的書寫動機,而是觀眾看了有何感觸吧,不是這樣嗎?我的動機連糞土都不如。這想法不隻局限於該節目而已。」


    就在我端茶給老爸和采訪人員時,老爸高高在上地挺起胸膛,叼著菸吞雲吐霧,嘴裏這麽說。


    「還想問其他的嗎?」


    接著老爸補上那句話,采訪人員則拿出畢恭畢敬的態度回應。


    「啊,不,應該問得差不多了,謝謝。」


    他朝老爸一鞠躬,沒喝剛端出的茶就回去了。


    那次事件過後,現代文考試常出現的問題「試答作者當下的心境」便讓我抱持懷疑態度。畢竟老爸好歹算是一名創作者,當時那些話莫名有說服力,一方麵希望他態度上可以更親切一點,卻又不免認為他說得有理。


    不過呢,對未來透露這種事也沒什麽幫助,所以我完全沒跟他提及。原因就隻是這樣。除此之外,要是跟未來說那件事,他肯定又會誇老爸。我討厭這樣。


    「什麽啦,你別悶不吭聲。都不打算反駁嗎?」


    我不經意陷入沉思過程中默不作聲,似乎對我這種態度感到不滿,未來皺起眉頭,狐疑地朝我看來。


    「反正,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


    「好吧,說真的,我有時也這麽想。還有,和田也提過。」


    「和田同學嗎?怎麽會?」


    雖然以女孩子來說,我跟她比較有話聊,但我跟和田並沒有特別熱絡,聽她下這種注解令人有點錯愕。被我這麽一問,未來先是朝四周偷偷張望,接著就稍微伸長脖子,將臉湊到我這邊並壓低音量。


    「我猜,大概是因為三好同學跟她抱怨吧。」


    「抱怨……」


    我不由得出聲。


    上個月月底,我決定跟同班的女同學三好交往。老實說,期間我想了許多、內心很掙紮,然而這種事不可能向未來坦白,所以我隻對未來說──


    「我開始跟三好同學交往了。」


    我隻透露這項訊息。我們決定交往,幾天後我跟三好討論,做了這項決定。隻對彼此的好友坦承我們有在交往。換句話說,我會告訴未來,三好則告知和田。就怕其他學生可能對我們冷嘲熱諷,無法高調攤牌,若雙方都有可以商量的對象,心情肯定會比較輕鬆,最重要的是,瞞著他們也很過意不去。


    基於上述原因,隻有未來跟和田知道我和三好的關係,但我沒料到三好會向和田抱怨,人朝桌上一趴──


    「她居然這麽怨我……」


    趴完開始喃喃自語。


    「我也不清楚詳細情形。都從和田那聽來的。就和田所說,你太遲鈍了。如果對象不是三好同學,她認為對方早就發飆了。」


    確定周遭人士都沒把注意力放在我們的談話上,未來便用比剛才再大一點的音量說道,朝我旁邊的空位一屁股坐下。


    「總之,你就多用點心吧。三好同學看起來不是太有主見的類型。」


    未來說完輕笑幾聲,但我笑不出來。心裏滿是對三好的歉疚。我不清楚她對和田抱怨哪些事情,若抱怨的事屬實,可想而知她對於我倆的關係頗有怨言。說是我讓三好難受也不為過。我們交往還不到一個月呢。


    「都怪你這個人神經大條。女人這種生物,不下點功夫馬上就會變心喔。好比要學姊,之前也──」


    這次未來開始談起跟自己交往的女性──山城要。讓未來一見鍾情,相遇之後過沒多久就向她告白的女性。而她也接受了未來的告白。仔細想想,就是因為那個山城要出現,我才開始和三好交往。未來將屬於某個人,我無論如何就是難以接受,想找出辦法撫平傷痛。而我對三好這麽說。


    「我現在最喜歡的人,雖然不是三好同學,是其他人,但我必須忘掉那個人才行。不論用什麽手段。總有一天,我一定得忘掉對方才可以。要不然,我會造成那個人的困擾。」


    所以,可以請你……和我交往嗎?


    我知道自己很差勁。雖然這麽想,三好還是接受了那樣的我,而我卻讓三好感到痛苦。至少她已經痛苦到需要向好友吐苦水了。


    未來在我旁邊,他半是欣喜地提及山城要有些令人頭痛的態度。這也算一種抱怨吧,不過從未來的語氣可以聽出端倪,其中大概參雜向人放閃的意思。


    他說我對人的感情不夠敏銳,其實你跟我半斤八兩吧。山城要的事一直被當成耳邊風,我一麵在心裏獨白:


    ──我喜歡的是你。這種事情,我一點也不想聽。


    可是這念頭──唯獨這份心意,絕對不能表明。別說是口述了,就連在態度上暗示都不被容許。我對男兒心女兒身的未來抱持這份情感,終其一生都無法告訴他人,必須帶進墳墓裏。隻要我跟未來還保持友誼關係。


    「啊,抱歉。跟你說這種話。你應該覺得很無趣吧。」


    八成發現我態度上表現得興趣缺缺,未來就說了這句話,那些事說到這就此打住。我則搖搖頭。


    「不,沒關係。我不在意那個。隻是三好同學找人抱怨我的事,讓我受到打擊。」


    起碼這不是謊言。雖然我基於其他原因不想聽未來談論那些。未來露出放心的微笑,接著說道。


    「又


    沒什麽大不了的。馬上就要放寒假了。想辦法挽回就好啦。」


    以上是他的說詞。的確,如今期末考已經結束,接下來隻要等著迎接寒假就行了。隻不過,某件事卻讓我遇上寒假開心不起來。


    「我得回老家一趟……」


    我發話時心想,這件事應該早就跟未來提過才對,未來這才小聲地「啊──」了一聲。


    「對喔,這件事,你跟我提過。」


    「我好沮喪……感覺就像即將落入發誓再也不回去的地獄裏。」


    這麽說一點也不誇張,我在家裏地位最低,回老家根本沒半點好處可言,隻是一件苦差事。但排行老大的姊姊都先下令要人過年回家了,最好還是乖乖從命。我家老姊們可是會斷絕金援和學費支助,直接殺到學校來。


    「同情你……我是準備跟要學姊去約會啦。」


    未來聳聳肩,嗬嗬地輕笑,我不理他,在心裏暗咒「你這個叛徒」。


    大概是當時的詛咒生效了吧,或者隻是偶然,幾天後未來他──


    「……我也要回東京。」


    他一臉黯淡地道出這句話。


    這是我上高中後迎接的第一個冬天。


    我倆竟然巧到在同一時間、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東京返鄉。


    在新幹線裏,未來始終沉默不語。一直抬手撐著臉頰凝視窗外。我提不起勁找這樣的未來說話,都在看三好借我的洛夫克拉夫特(h. p. lovecraft)短篇集。電影也好小說也罷,三好都偏好恐怖驚悚類。我們偶爾約會時,常會聊到這方麵的事。


    「以女孩子來說,感覺滿奇怪的。不能接受可怕的東西,這種人好像比較多。」


    那時我們在本通商店街的茶餐廳裏。冰淇淋汽水剛送來,我邊說邊拿細長的湯匙戳冰淇淋,三好則歪過頭,拿一顆砂糖加進紅茶杯子裏。


    「真有那麽、奇怪嗎?」


    「也不是奇怪啦,唔──嗯……該怎麽說。算另類吧?沒有負麵意思,就覺得有點、異於常人吧。」


    跟三好說話,我總是小心謹慎。我自認有用心。結果到頭來,還是從未來那聽說三好似乎跟和田抱怨過,我這份顧慮成了窮忙,但我還是將它擺一邊,當下盡心盡力慎選言詞,為了傳達自身意圖又不至於令三好不快,我煞費苦心。而三好拿起茶匙攪拌紅茶一麵說道。


    「唔──嗯……一開始,我覺得、有可能是受到爸爸影響喏。」


    她說完就喝了一口紅茶。


    「受你爸影響?」


    三好對我的疑問點頭示意。同時,三好的喉嚨發出吞咽聲。


    「爸爸他手上的書,以恐怖驚悚類居多。像是江戶川亂步或夢野久作,都是這類的。我開始看書的時候,都會偷偷借爸爸的書來看,後來不知不覺,連我都愛看這樣的書喏。」


    這樣的三好目前很迷洛夫克拉夫特,正存零用錢一一買齊他的作品。要回東京之前,我最後一次跟三好見麵時,三好把其中一本書借給我。


    「我想,這應該可以讓你在電車上打發時間喏。不嫌棄的話,要不要帶去?」


    要是我也能一起去就好了。我接過那本書,這時三好小聲地補了這麽一句,在下一刻露出落寞的笑容。要回東京的事,我已經先跟三好提過了。三好跑去跟父母商量,說她也想去東京看看。但三好的父母不準她去東京。


    話雖如此,我認為三好的父母並非對她過度保護。考量廣島和東京的距離,以及她在那沒有熟識的人,會反對她過去情有可原。再加上時機很不湊巧,不久前新聞報導指出東京發生殺人事件,我猜這可能也是父母反對的原因之一。


    最後三好沒有跟我們同行,我跟未來預約同一班新幹線,兩人一同返鄉。會趕在聖誕節之前啟程,一方麵是為了避開返鄉人潮,不過主要原因是媽媽和姊姊們透過簡訊和電話再三催促我回東京。要是我持續忽視、忽視得太過火,到時回老家不知會被念成怎樣。


    照理說,我至少該和三好一起過聖誕節才對。


    翻著三好借我的書,這些念頭在心裏盤旋,一方麵又有個想法悄悄萌生,心想不用跟三好一起過那種節日讓人鬆了一口氣。我對三好仍抱持歉意,無法徹底拋除(也許一開始就沒必要割舍吧),要我們兩人獨處,總覺得坐立難安。跟三好在一起時,我會特別小心,原因就出在這。


    「……我要睡一下。」


    在鄰座眺望景色的未來說道,我的目光沒有從書上移開。


    「嗯。」


    我點頭回應。說實話,書本在寫些什麽幾乎沒看進去,即便如此,短時間內我,還是假裝自己在看書。


    未來原本說跨年打算跟山城要約會的,卻突然被迫回東京,好像跟未來的雙親有關。恐怕跟我一樣,被人下令返鄉吧。之所以用推測語氣,是因為未來沒有主動說明原因,而我認識未來已經超過半年,憑直覺知道,未來會不悅成這樣肯定和家人有關。


    未來不是很喜歡談論自家人。關於未來的家人,我隻知道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全職主婦。此外,他家雙親對於未來抱持的問題──亦即女兒身男兒心一事──據說非常不能諒解。


    「有時我不免會想,要是我爸跟你爸一樣奇葩就好了。」


    我想起兩人剛認識時,未來曾說過這樣的話。未來是我家那個劇作家老爸的粉絲,他還讀過老爸的散文,未遇到我之前就對老爸有某種程度的了解。任誰都會覺得別人家就是比自家好。未來也曾說過這種話,未來會對我家老爸抱持憧憬,理由應該不是欣羨別人家的父母,事到如今我是這麽想的。


    我家老爸就如未來所說很奇葩,這人的特點就是他言行舉止上根本不像當人家父親的,但正因如此,假使發現自家孩子跟未來遇到同樣的問題,他也──


    「沒關係,隨你便。」


    大概會用這句話帶過。即便對本人來說是重要的人生課題,我家老爸八成也會這麽說。肯定會說這種話。我是他的親生兒子,我知道。打出生起就是這樣,印象中幾乎不曾被老爸下令「這個不行」或「那件事給我照辦」。老爸總是說「隨你便」。


    我一直很討厭老爸。不喜歡那樣的爸爸。我時常許願,希望能有更像樣更正常、假日偶爾會陪我玩拋接球、有時會拿出父親架子對我說教的父親。


    然而最近,雖然循序漸進、改變的腳步不快,但這種情感似乎變淡了。理由之一在於未來是老爸的粉絲,另一方麵是未來選我當室友,背後原因跟老爸這號人物有關。不過更重要的是,有個想法開始在心靈角落萌芽,總覺得要說誰才能懂我現在的心情,非老爸莫屬。


    我喜歡未來,但目前又跟其他女孩子交往,在旁人看來,這肯定是要不得的出軌行徑。對我的心上人未來、說她喜歡我的三好來說,我采取的態度都算不上誠實。


    可是就算我這樣,做出如此殘酷的事,我家老爸看了──


    「隨你便。」


    ──他也會笑著說這句話吧,彷佛為我帶來一抹希望。


    想到這,我闔上假裝在讀的書。隻見未來靠在窗邊,人已經睡著了。他假睡還是真睡,我不曉得。


    發現新幹線逐漸放慢速度,我越過未來的臉望向窗外。看到列車正駛進新大阪站的月台裏。從這出發,到東京還要將近兩個半小時。等乘客進入車廂就座後,我想先上個廁所,人從座位上站起。


    開始行駛的搖晃力道讓我腳步不穩,我穿梭在車廂之間,來到廁所前方,不巧有人使用。我沒有急著解手,可是站在廁所前麵乾等好像很蠢,所以我循原路折回,這次換朝車廂的另一頭走,朝頭等車廂的廁所去。穿梭在車廂間,空氣


    中飄著淡淡的菸味,表示這裏有吸菸室。我衝進無人使用的廁所解手,邊出廁所邊想「接下來到東京這段空檔隻要拿來睡覺就行了」,此時我發現狹窄的吸菸室裏出現奇妙景象,有個高大的男人在那站著。那身影似曾相識。


    「不會吧……」


    我不禁發出低喃,而那名高大男子邊抽菸邊隔著玻璃牆轉頭看我,雙眼圓睜。


    是老爸。


    「噢,怎麽是你。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一出吸菸室,老爸便吐著帶有菸味的氣息問話。


    「那句話該我問才對……你怎麽會在新幹線上?」


    這也算得上「說曹操曹操到」吧。我邊想邊提出疑問,隻見老爸「嘖」地一聲將臉別開,再回我話。


    「被人問問題別反問對方。是我先問的吧。」


    老爸接起話來顯得焦躁。


    「我要回老家啦。因為老媽太煩,一直要我回去。」


    我已經習慣老爸擺這種態度了,待我回覆老爸的問題後,老爸漠不關心隨口應了聲「是嗎」。


    「你該不會又要去京都吧?」


    我再次提問,老爸點頭回應。


    「嗯,去吃螃蟹。」


    這是他的答案。我家老爸好像動不動就跑去京都吃美食。不過,仔細想想,剛才停靠的站是新大阪,還沒到京都。要是他跑去京都,現在就搭上新幹線滿怪的。


    在我心生疑問時,老爸似乎有所察覺。


    「昨晚我難得跑到大阪去。去最近頗有名氣的法國餐廳光顧。結果難吃到了極點。倒是價錢貴得不像樣。價值根本連去銀座吃的法國餐的一半都不到。來到關西,果然要吃日式餐點才對。」


    他回了這些話,聽起來很假高尚。


    「所以呢?你什麽時候會去東京?」


    「還沒決定,但我回去不想跟大家人擠人,大概等到四日之後吧。」


    「哦,這樣啊。那再見啦。」


    最後見到老爸是在即將進入夏季之前,時隔半年才再度相見,老爸卻端出一點都不像久別重逢的冷淡態度,朝頭等車廂的方向折返。我也不期待會有什麽親子對話,直接回自己的車廂去。


    往仍未從睡夢中醒來的未來身邊一坐,口袋裏的手機就傳出震動。


    「我去京都的事,別跟你媽說喔?」


    見老爸傳來這種簡訊,我就覺得剛才對父親抱持某種近似期待和尊敬的情感是個錯誤。他肯定又跟情婦一起旅行了。之前跑來廣島的時候,感覺就像這樣。果然沒錯,這個老爸根本是大爛人。我邊想邊蓋上摺疊式手機,再朝跟未來相反的方向歪過身子,閉上雙眼。到東京還有兩個半小時。既然看書沒辦法徜徉其中,接下來這段時間就隻能靠睡覺度過了。三好為了讓我在電車上打發時間才把書借給我,對她心懷歉意之餘,我抱著那本書進入夢鄉。


    抵達東京車站時,我還在睡夢中。


    「喂,到了喔。」


    未來搖晃我的肩膀,讓我清醒過來。


    「啊,是嗎?」


    我揉揉眼,同時伸了一個懶腰,接著想起睡前曾遇到老爸。原本在考慮要跟未來說這件事,但未來開始手腳飛快地披上外套,結果我沒有說出老爸的事,跟他一起下新幹線。我不經意看向頭等艙的車廂出口,都沒看見老爸的蹤影。他是相當急性子的男人,八成一到站就火速下車,目前正在過剪票口吧。


    「……我還是回來了。」


    人杵在月台上,未來喃喃自語。在下到剪票口的電梯前方,搭同一班新幹線的乘客將之擠得水泄不通,我們暫時在那裏等人潮散去。


    「還是回來了。」


    呼應未來的呢喃,我附和道。


    「我本來打算畢業前都不回來的。」


    這話出自未來。


    「我也是。」


    我再度附和。


    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在廣島遇到未來,跟他一起度過半年以上的時光,如今,我跟他一起站在東京這塊土地上。我僅挪動視線看向未來,他看起來有點脆弱。織田未來這號人物總是落落大方、充滿自信,那脆弱氛圍甚至讓我無法將身邊的人跟他畫上等號。


    「你等一下要怎麽回去?」


    隔一陣子未來總算朝我問話,我做出回應。


    「搭中央線。要去吉祥寺,從這搭不用換車。」


    以上是回應內容。


    「是喔。我要換搭丸之內線,就地解散吧。」


    話聲未落,未來朝電梯走去。之前曾聽說過,未來的老家好像在成城那邊,但我沒去過成城那一帶,無法在腦中勾勒確切的路線圖。


    「如果你有空,我們可以見個麵。反正我在老家那邊也沒事做。」


    「嗯,也好。」


    「那再見啦。替我向你爸跟姊姊們問好。」


    說完這些,未來快步朝電梯走去。雖然我們要換搭不同路線,但通過剪票口前都走同一條路,其實可以一起走。可是,看未來走路的方式並沒有顧慮到我,我就不打算追隨未來的腳步了。他大概想獨自行動吧。回一點都不想回去的老家,那種心情我懂。必須做點心理準備。


    目送未來搭電梯下去,口袋裏的手機適時響起。原以為又是老爸,打開一看才知道這封訊息來自排行老大的姊姊。


    「你到東京了嗎?」


    收到這封簡訊,我回傳「對。」,嘴裏發出歎息。雖說有事先用簡訊告知離開廣島的時間,但急著要我回報進度,總覺得自己很像受人監視的囚犯。在廣島上或多或少遭到幹涉,不過基本上都過得自由自在,那些日子就像一場夢。今後要過地獄般的日子。一想到就覺得意誌消沉。然而,我還受父母撫養,既然接獲返鄉命令除了照辦別無他法。我想,未來也一樣吧。要想拋下家人自力更生,我們的能力還不夠,隻是渺小的存在。


    「我們在準備晚餐了,別遲到。」


    姊姊又傳了一封簡訊,我則發出第二聲歎息。


    「罷了,總比沒飯吃好……」


    我念念有詞自說自話,獨自一人朝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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