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勉呆呆望著朱雀消失的方向,一臉惆然,盼她能回頭將花蠶下落相告,良久,才長歎一聲,隻覺心中無比失落。一轉身,立時驚住,隻見自己身後不遠處,花蠶正雙目含淚,麵帶微笑的望著自己,身子微微發顫。秋勉見此隻道是自己看花了眼,整顆心幾乎快要蹦出了嗓子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微顫,眼淚不住往外湧,瞬間便將眼前這場景模糊了,秋勉忙伸手揉去眼角的淚珠,再仔細望去,見果真是花蠶,看著她那副花容若失的焦人憐貌,秋勉喜不自勝,再難遏製心中異奮,口中喃喃:“蠶兒……是蠶兒……果真是蠶兒……”猛的上前,一把將她抱住,緊緊擁入懷中,此刻已是淚如雨澤,泣不成聲,他二人便在這赤炎樹下相擁相憐,喜極淚下。良久才聽花蠶顫聲道:“夫君……對不起……”隻說了這淡淡的幾個字,竟已是喉頭哽咽,縱使心中又千言萬語,再也無法出口。隻是淚水連珠,將頭偎在秋勉胸前,雙臂緊緊抱在他腰間,身子不住的抽泣。


    秋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顫聲道:“蠶兒你好狠的心,讓我獨自在這荒山之上做了半年的野人,從今日起,我再也不許你離開我半步……再也不許……”言罷將她摟得更緊,眼中淚水隻是無可抑製,又將這場景模糊了。


    花蠶依在他懷中輕輕點頭,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心酸,喜悅,憐惜,內疚,百感齊聚心頭,此刻已盡在不言當中。


    兩人在鬼蛾峰的山崖邊,一座便是一整日,將各自別來的情由一一與對方訴說了一遍,直聽得彼此暗自心驚,後怕不已。原來就在秋勉火燒鎬京城之時,仙靈也遭到了上古妖獸的襲擊,花蠶與師傅散華隨同太華、南華、南宮、北鬥幾位仙靈在東海一座荒島之上與畢方、囚牛二獸大戰了三個日夜,最終將二獸製服,並放歸遠海。南宮仙靈因此還受了重傷。


    秋勉聽至此,忽然想到自己推測這妖邪變世的幕後之人,可能便是眾仙靈中的其中一位,如今又得知花蠶也是煉妖之軀,難道此事跟她師傅散華有關係?猶豫了片刻,隨即言道:“蠶兒,勉兒心中尚有一事不明,但若相問,又怕得罪了師尊,勉兒實在有些為難。”


    花蠶微微一笑,伸手在秋勉耳邊將他鬢間亂發理了理,柔聲道:“夫君心中若有疑慮,盡管問便是,蠶兒如今還有什麽好隱瞞夫君的呢?”


    秋勉微微點頭,隨即問道:“師尊散華仙靈,除了你以外,可還有其它的弟子嗎?”


    花蠶輕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來,道:“有,此人夫君你也識得。”


    秋勉聽言一驚,暗道,難不成散華仙靈真是褒姒、蘇月等人的師傅?正想至此,忽然手臂被花蠶挽住,秋勉回過神來,抬頭望去,隻見花蠶麵帶笑容看著自己,道:“此人便是翎兒的爹爹,夫君的趙老師。”


    秋勉這才放下心來,釋然一笑,暗罵自己多疑,隨意坦言道:“不瞞蠶兒,勉兒懷疑這妖邪變世的幕後之人,乃是眾位仙靈中的其中一位,蠶兒可知道當年靈華被俘,她所育的煉妖體是哪位仙靈救走的嗎?”


    花蠶聽言搖了搖頭,道:“原來夫君是懷疑我師傅散華仙靈。”言罷微微一笑,續道:“夫君多慮了,我師傅他正氣凜然,從不主張殺戮,自然不會允許妖邪變世這種事發生。此人絕不會是我師傅,至於當年煉妖體是誰所救,蠶兒確實不知。”


    秋勉聽言微微點頭,沉默片刻,又問道:“蠶兒當年既同為煉妖體,後來又怎會成了散華仙靈的弟子呢?”


    花蠶輕歎一聲,道:“當年師傅與眾仙靈在此處製住了靈華後,便去到他的煉妖室中,隻見煉妖室中一片混亂,所有煉妖體都被人帶走了,唯獨留下了些還未開靈的妖體,當時蠶兒便在其中,雖靈智已開,卻因身子虛弱,也被留了下來。後來,太華仙靈要一掌斃了蠶兒,師傅不忍,才將蠶兒救下,隨後師傅好不容易說服了眾仙,在眾仙的同意下,才將蠶兒正式收入門下。”


    秋勉輕歎一聲,緊緊將花蠶雙手握住,道:“想不到蠶兒竟經曆如此,以後勉兒當竭盡全力,定要使蠶兒幸福。”


    花蠶聽言會然一笑,眼角洋溢著喜悅的淚花,輕輕點頭,這才將頭靠至秋勉肩膀上,閉目享受這幸福漸漸來臨的醉人心境。


    秋勉伸手將她纖腰挽住,也將頭依在她頭頂之上,輕聲道:“管他幕後之人究竟是誰,往後天下之事與我二人再無關係,你我夫妻就此長居在這鬼蛾峰下,種花養草,捕魚打獵,過那神仙般的逍遙日子,可好?”


    花蠶深深的吸了口氣,用力的點了點頭,二人相依在這鬼蛾峰赤炎樹下,均都覺得有對方相伴竟是如此的幸福,這世間還有什麽好奢求的呢。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夫妻二人同心協力,將以前的小木屋改建成了一棟有主廳、臥室與廚房組成的大屋子,花蠶在屋外開辟了一塊空地,開始種起蘭花來,秋勉又按照《匠心神普》上所載,建出了天風影、引水渠,將旁邊溪流的水引至屋外的蓄水池中,以供灌溉之用,還在屋後開辟了塊小菜園,將附近的野菜野果均移植在菜園當中,花蠶把采集到的野果果漿收集起來,釀成了美味的果酒,兩人便真的過起了男耕女織的隱居生活,閑暇之時,一起攀上鬼蛾峰頂,觀星賞月,把酒談天,哪兒不像一幅逍遙自在、神仙嫉妒的美滿景象。


    轉眼便已至盛夏,這日夜裏,秋勉正在院中為蘭花澆水,忽見兩隻鬼蛾泛著淡綠色的熒光從院中飛過,直往鬼蛾峰上飛去,秋勉大喜,忙跑進屋中挽了花蠶出來,二人站在院中,隻見林子上空四麵八方均有一對對是鬼蛾,緩緩的朝峰頂飛去,夫妻二人對望一眼,甚是欣喜,忙向鬼蛾峰頂登去。


    此刻的鬼蛾峰上,沿途都被他夫妻二人牽了繩索,有的地方還釘上了木板,攀登起來較以前方便了許多,不到兩個時辰,二人便已攀上了峰頂。秋勉牽著花蠶的手,來到懸崖邊上,二人隻覺仿佛站在銀河之巔一般,腳下全是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鬼蛾,齊向峰頂聚來,熒光晃動,撲簌盤旋,忽暗忽明,與空中閃爍的繁星相比,仿佛更勝星光一籌。二人均被這奇景所震撼,相互對望一眼,彼此欣然一笑。再看鬼蛾,雖然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卻都是成雙成對,絕無落單,有的飛在前頭的,已從她二人身旁飛過,雙雙撲向赤炎樹中,瞬間,身上光明盡散,立時化為兩具殘軀,從赤炎樹上掉落下來。


    花蠶見此心中不忍,不盡皺眉輕歎一聲,道:“好好的一對熒蛾,為何如此想不開,明知會死,卻非要雙雙投進這赤炎樹中……”


    秋勉微微一笑,伸手輕輕將她纖腰摟住,柔聲道:“宿命如此,蠶兒不必傷心,這蛾子成雙成對,同日而終,不遠千裏到此雙雙殉情,來世定還會做一對不離不棄的夫妻,你我當該羨慕才是。”


    花蠶聽言,緩緩將頭貼在秋勉懷中,兩人便在旁靜靜的站著,看鬼蛾踏火,雙雙殞命的慘狀。此刻多數鬼蛾已飛過他二人頭頂,隻見漫天皆是閃閃熒光,在空中盤旋撲簌,一對對的撲向赤炎樹,又一對對的從樹上跌落下來,不一會,赤炎樹下滿是蛾屍,一陣微風吹過,又將這些鬼蛾屍體紛紛吹落崖去。


    正至此刻,花蠶突然覺得胸口發悶,頭暈難受,身子微微一個踉蹌。秋勉見狀大驚,忙將她扶住,問道:“蠶兒,怎麽了?”


    花蠶勉強一笑,微微搖頭,道:“隻是有些頭暈,夫君不必如此緊張,可能是受了些風寒吧。”


    秋勉輕歎一聲,道:“蠶兒向來身子就弱,我怎能不緊張,此處風大,咱們還是回去吧。”


    花蠶輕輕點頭,夫妻二人便即下峰回屋去了。


    時光流逝,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日,花蠶正在院中種花,秋勉坐在旁邊削著荊條,準備在廚房外圍個柵欄,養些雞鴨什麽的。忽見花蠶站起身來,蛾眉微蹙,身子微微踉蹌,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秋勉大驚,忙丟下手中的活,搶步上前將她扶住,連連問道:“蠶兒,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花蠶深吸口氣,這才稍覺緩和,微微一笑,道:“可能是蹲久了的緣故,氣血不暢,有些頭暈發悶,夫君勿要大驚小怪,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秋勉皺眉道:“不行,最近你身子時常不適,叫為夫怎麽放心得下,明日我與你下山去,找個郎中好好看看,以免久病成疾。”


    花蠶淡淡一笑,道:“夫君多慮了,蠶兒真的沒事,休息片刻便即無礙,何須勞師動眾的跑下山去。”


    秋勉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沉聲道:“若真沒事,自然最好,若有什麽毛病,當及早治療才是,為夫心意已決,明日便即下山,蠶兒無須再要多言。”


    花蠶拗不過他,無奈之下,隻得搖頭輕歎,微笑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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