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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立秋不久早熟的票子就可以上市了,街市上來了京裏來催貢的公公,還特地給張景融帶來了皇帝的手書。張景融如於青陌所想的一般,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官拜三品,是當朝的按察使,專司各地吏治的考核,以及官員政績民聲的訪查。


    按察使就是代天子巡查吏製的手眼,各地官員見了莫不是當成“太上皇”供著,這提免升任都靠著按察使的一紙奏折。這回到平江來,表麵上思鄉心切、奪情外放,暫司晉洲副都督一職,實際上是來考檢晉洲各路官員的政績。


    “張大人,久也不見您了,在平江這些日子您可過得好,皇上老念叨您。您前頭剛走,連洲那頭就出了刺史貪墨的案子,皇上說,要是您晚留一刻提刑此案,必定速查速明,哪會像那些個老滑頭似的,這也想周全,那也要留手。一個明擺著的案子,卻是月餘了都沒能查個因由出來,皇上氣得把案上那塊常把玩的玉如意都摔碎了,連太後都驚動了。”來的是皇帝身邊常侍候的文公公,眉目裏精光閃過,透著說不出的精明。


    張景融聽了笑著說:“勞皇上記掛了,在平江也忙著,請安的折子也總是遲發遲呈。連洲貪墨的案子我也聽說了,倒也沒那麽簡單,皇上自也是清楚,要不早把派去查案的問了罪。”


    “是啊,這不,來前才聽說查出點眉目來了,皇上就讓老奴來跟您透個話。您雖然是暫領著晉洲的差事,可晉、連、江三洲曆來就是您在總司,這事您總需要知曉一些的。”文公公頓了頓聲,想了想又接著說:“近來這些日子,咱們副都督太太身子可好些了,於翰林掛念著呢,說是讓老奴來了就順便問候一聲,久也沒見了,翰林大人分外掛念。”


    “還請公公歸京時代回嶽父大人,隻說內人身子好些了,待此間事了,便歸京去。”


    “說到這兒,您得空了不如帶著咱們副都督太太去溫湯山養養,那的溫湯是天下聞名,最養人的,天涼了泡上一泡,那是百病都消啊。而且這時候溫湯山一帶的紅葉也好,都說‘徐城一葉紅,天下起秋風’,您和太太一塊去徐城看紅葉,也算是一番消遣。”文公公說完了話,這才把皇帝的手書遞給張景融,他這算是在主動賣好,畢竟張景融不但是天子的近臣,還是寵臣、能臣,這樣的人巴結著點,總沒錯兒!更何況翰林自來的會做人,處處滴水不漏,所以文公公也是給於翰林幾分情麵。


    張景融連連應是,然後接過手書來看,手書上說的,是關於晉洲江南省湖城駐軍擾民一事。有禦史道台直接給皇帝上了條陳,也恰好皇帝在氣頭上著惱,就想起張景融回了平江,就讓張景融去處理這件差事。


    “這些人也真是膽大包天,公公且安坐些時日,等京貢的桔子備好了,我這兒再回個條陳給皇上,等找個不紮眼的時候,再領著內人一塊去湖城,這事兒一定要一查到底,直至水落石出為止。”張景融身為江南省的人,老早就對這事有耳聞,自然是應下不需多說。


    文公公點頭笑著說:“張大人年方二十,就官拜三品,旁人總覺得是皇上寵幸您,便道您是個寵臣,靠運氣往上爬的。可老奴在皇上身邊看得明白,朝中像您這樣肯把心用在實處的官員,不過有數的幾個人而已,而這有數的幾個,哪個不是權柄一方,深受君恩,張大人的路還遠著呢!”


    笑了笑,張景融拿著手書投進了爐裏燒成灰燼,又說:“為人臣者,外則為民做主,內則為君盡忠,無非如此。這民間古來有語,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嘛。我這不就被皇上放回平江賣紅薯來了,我這也隻是想好好做這攤買賣而已。”


    “要天下的人都跟張大人似的,何愁不成大治之世。”


    客套地說了幾句話,張景融就著人安排文公公到驛館去歇息,又派了人侍候。等閑下來的時候,才細思索連洲的事,其實連洲貪墨的事,久已有知,他都不信皇帝不知道,隻是怎麽這時候查起來了?


    張景融這時候不由得猜想,難道是皇帝拿到什麽實證了,要不然這明擺在台麵上來,隻會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張大人,總督大人差人找了您,見京裏來的公公在跟您說著話,就先回去了,讓小的等你和文公公敘過舊了,再支會您一聲兒。”


    “我知道了,你先把些公文發下去,我去總督大人那兒走一趟。”張景融理了理官服,想起那位晉洲總督就不由得想笑。


    總督官邸和副都督官邸隻有一牆之隔,他步行走了進去,外頭的侍衛給他行了禮,告訴他李總督在公堂裏。


    進了公堂,隻見李總督擠眉皺眼地伏在案上,滿臉苦惱,他笑著問道:“總督大人這又是怎麽了,為什麽事愁成這樣?”


    “景融啊,你來得正好,你是皇上派來的副都督,這事本來就該你過問的。你看,這湖城一帶,守軍擾民,這萬民書都呈到我這兒來了,你說我能不愁眉苦臉嘛。這事兒要是處理不好,被人往外一捅我這輩子就算是搭進去了。景融啊,這事你可得好好幫幫我,你是皇上派來的,又曾經管著吏治,管這事也是名正言順的。”這位李總督,其實就是個混太平日子的,沒事還則罷了,要是有事,那就整個一沒頭蒼蠅。上一位副都督就是因為經常替這位總督大人頂缸,這才掛冠歸去。


    晉洲曆來是平安富庶之地,而這李總督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癡人有癡福,這些年晉洲在他治下,呈現出一派吏治清明、百姓安樂的祥和氣象,政治、經濟環境之好,在當朝是數一數二的。幾次李總督都有往上升的機會,可每每都被皇上一巴掌拍在晉洲這塊地上。


    這李總督也算不錯,知道自己的斤兩,也從不敢提往上升的事,老老實實能把晉洲都督這差事做好了就不錯了,再往上升,可沒人給他頂缸了。到那時候,等皇帝發現他是個庸材,那就是一刀兩斷,腦袋和脖子分家的要命大事。


    “總督大人,您也別苦著臉,皇上給了副都督的職,景融自當辦好這差。湖城守軍擾民,也不是您治下才有,您不必憂心,這事交給我倒也無妨,也是時候好好把這些人規置規置了。隻是能做到什麽份上,我也沒有把握,到時候要真出了差錯,總督大人可得好好替我照應著。”皇帝派他來晉洲,也多是為了這件事,晉洲湖城一帶的守軍大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架勢,這還了得,哪位君上能容得。


    李總督見這事有人去辦了,立馬鬆了口氣,眉開眼笑的說:“真是上天佑我,陳須知走了,又來個你,我的副都督要都是你們這麽能辦事的,晉洲何愁不治啊!”


    聽到最後這句話,張景融莫名地笑了,今天一個跟他說何愁不成大治之世,一個跟他說晉洲何愁不治,這讓他想起皇帝那句戲言——“何以解朕憂,唯卿景融爾”。這些人,還真是有一個算一個,拿他當救場的使,哪裏看不過眼了,就拿他堵哪裏。


    看這事來的,張景融搖搖頭,心說眨眼間就接了兩檔子差事。這連洲一事倒是先不去管它,湖城一事卻是迫在眉睫,從前擾民之事,是地方官和禦史台遞折子言說的,現在竟然鬧起萬民上書來了,可見民怨載道了。


    回了府裏,於青陌正貓在角落裏,拿著米飯勾引枝頭的小雀鳥,卻沒想到鳥沒勾著,卻先招來了滿院子黑麻麻的螞蟻。她是一邊幽怨,一片感慨,這時代的生態環境真是好,撒把飯粒就招來成千上萬的螞蟻大軍。


    張景融最近已經沒有了差人先報,再進院的習慣,直接一進院門,就看到她在那兒悠然自得地待著,臉上眼底皆是笑意。再順著她的眼睛往地麵上一看,那一群黑漆漆的螞蟻,正在搬著飯粒:“青陌,你這份悠閑勁,可真是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回頭看了他一眼,她渾不經意地回了一句:“那你羨慕了嗎?”


    在她灼灼的目光中,他很自然地點頭說:“羨慕至極。”


    於青陌的小聰明勁兒又爆發了,眼一亮地說:“你要忙起來了!”


    “接了兩檔差事,這幾天要先去湖城一趟,等回來就和你一塊去徐城。”張景融伸手拉了她起來,見她皺眉,又說:“你也是,就這麽蹲著,腿麻了吧。”


    “嗯,沒事,站一會就好了。”


    張景融卻扶著她去旁邊的小椅上坐下來,對她說:“把腳擱起來吧,回回血氣就好了。”


    “對了,景融,你說接了兩檔差事,一個是去湖城,難道和我去徐城也是差事?”徐城,她個沒概念的,哪知道是哪,又什麽去,去了又做什麽。好不容易對平江熟悉點了,要再換一個地方,還得重新識人熟地兒,萬一再碰上什麽搞不定的場麵,那可怎麽辦啊!


    “去湖城是臣子的差事,陪你去徐城養身子,這是為夫的差事,也正好趁冬天來前出去走走,省得你在院子裏閑得看螞蟻搬飯粒兒。”


    好吧……又被取笑了,不過能出去玩倒也不錯,看來那裏應該沒什麽熟人,來古代第一次出行啊,她還真有點期待。不過還得等他把什麽湖城的事兒辦了,應該不用多久吧!


    忽然又意識到一件事,張景融一個人去了湖城,她她她……豈不是要一個人麵對張家上下幾百號人?天啊!


    (今日不薦歌……大家隨意,今兒忙呢,所以明兒接著薦歌,明兒或者後天該加更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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