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王來得快去得快,雨停後晴了三天就走了,於敏君又恢複了天天來騷擾她的狀態,一切都平常得跟午後無風時靜諡的湖水一般,就是這樣的寧靜卻讓人感覺到了不安。她不敏感,但是遲鈍如她都能感覺到的話,想必大家夥都有同樣的感覺。


    就是平時好嘰嘰喳喳的小丫頭們也像是一夜間老成了一樣,府裏頭安靜地像一口井,這井裏唯一的波瀾就是那幾房妾室經常到她這來哭訴。這時候她也能理解她們,總是安慰著,隻是安慰得多了,連她自己都沒底。


    “太太,您早些歇吧,爺在書房裏說今晚不過來了。”朱槿說著就進來鋪被,順手又把她打開的窗戶關上了。


    歇著,她其實也想歇著,可是張景融不來她總有些不安,但他最近忙著她那位公公的事,來得少了不說,也比平時匆忙得多:“你去歇著吧,讓守夜的丫頭在外間候著就是了。”


    “是,太太安歇,奴婢告退。”


    輾轉地上了榻,在床榻上滾來滾去良久,起身打開了窗戶,希望晚風能吹走胸口的憋悶。開窗四顧,四月的風從小院外的池塘邊上吹來,帶著柳葉與水的香氣,還帶著些很淺的荷葉氣息,淡淡的雜揉在一起讓她覺得舒爽了些。


    抬頭往西看,那邊是張景融的書房,自從出事以後,書房的燈就徹夜不熄,平時的張景融雖然也勤勉,可從來不讓自己太過辛苦。大家子弟,不僅是學識修養,還有著對養生之道的學習,這也是規矩的一種。


    “看來真的撾嚴重,要不然不至於通宵達旦。”歎了口氣,阻止自己再想這些,她不能再心軟,心軟是女人最大的罪過。


    搖了搖頭,轉身合衣在椅子上坐下,想了想又合上了窗。這時候守夜的丫頭從屋外來,手上還端著一些東西,似乎是些新鮮溫熱的小點:“怎麽這時候送點心來了,拿下去吧,我現在不想吃東西,再坐會兒就睡了,吃了易積食。”


    沒想到那守夜的丫頭呈上東西卻說:“奴婢回太太,這是朱槿姐姐預備上的,要奴婢一定呈給太太。說是請太太一定親手送到爺書房裏去。爺天光到夜的熬著,太太不妨過去看看,也總好盡些心力,別讓旁人鑽了空子不是。”


    鑽了空子?莫不是有人正在鑽這空子,於青陌聽著話就上了心,接過守夜丫頭手裏的東西一看。這一幾樣小點心,倒是都像是出自她的手筆一樣,朱槿倒真是細心得很。


    一盤蛋卷兒,是炒好的薺菜芽,用攤好的蛋餅細細裹上,再均勻地切成段整齊地碼在盤子裏。還有一盤是大白菜餃了,是用過水大白菜當皮包了肉餡,再過水一煮,加上調味料便成了一碗湯餃。


    取了食盒好讓菜保持溫度,開了院門再穿過幾道回廊就到了張景融的書房外頭。書房外並沒有侍衛守著,往常不是嶽奉生守就是周逢在外頭晃晃就算了,畢竟張景融工夫不弱,等閑的三兩個侍衛還不是他的對手。


    走進院裏,竹子在風裏搖得“簌簌”作響,在路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影子,在風裏有幾分張牙舞爪的味道,看起來倒怪可怕的。輕輕地叫了聲張景融,很快就被風吹得自己都聽不清了,想著還是省省力氣,反正聽不到,直接推門就行了。


    推門而入時,正當月照中庭,一眼看過去便隻見張景融一人獨立在庭院裏,看來丫頭說得可不對,哪有什麽人來鑽空子。


    而坐在中庭的張景融見於青陌來了,透出幾分意外來,因為於青陌從來沒有主動到他的院落裏來過,今夜月夜卻是趁風而來:“青陌,更深露重,你怎麽起身過來了。”


    “山不來就我,我就隻好來就山了。”既然來了,也拎了東西來,也不必再扮什麽冷臉。而張景融剛才獨立中庭望月時的那分淒清,確實讓於青陌有幾分感傷了,女人嘛,總是那麽的感性。


    “委屈青陌了……”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等說出來時隻有這一句了。張景融搖了搖頭,把食盒打開了,底下升著小炭爐的食盒讓飯菜依舊冒著騰騰的熱氣,那些蒸騰而來的霧氣讓張景融隻覺得眼角是酸的。


    看著張景融一口一口細嚼慢咽,於青陌歎了一口氣,忍不住說道:“景融,我做了什麽你都知道,可是你做了什麽我不知道。被人瞞著做這做那的滋味怎麽樣,不好受吧?”


    “新風堂,晉王行事慣來不好遮掩,青陌,你在給自己留後路嗎?”其實明白人之間一點就透,張景融哪能不知道於青陌近來的舉動,隻是她覺得這樣才有安全感,那麽他推波助瀾又何妨。


    當此中宵月照白,清風朗月之下她發現張景融的麵具似乎有了個豁口:“對,景融,如果連我都知道給自己留後路,那麽你的後路在哪裏?你打算瞞我瞞到什麽時候,又或者等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時候,再讓我清楚這一切背後的原由?到那個時候,你不怕太遲,遲到我們怎麽回都回不去!”


    原來傻姑娘也有心思,張景融搖頭一笑說:“青陌,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可是,我是個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人,現在這情況這樣下去,我覺得隻會死得不明不白。”頓了頓,於青陌放下支著下頷的手,直直地看到了張景融的眼底,道:“事情和我有關對不對,就連父親出事也和我有關,既然這些事都是因為我,我應該有權利知道。”


    而張景融卻隻是笑,不過笑得有些僵硬:“青陌,我知道你心裏不安,但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幸。”


    “那麽你真的要按著你所計劃的進行下去?但是你計劃裏的都是人,而且都還活著,這世界上最不安穩的就是人,你確定會成功嗎?”於青陌知道什麽呢,答案是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哇是在這詐張景融。


    說起來張景融也不是這麽好詐的人,但是都是月亮惹的禍,今兒張景融心裏事多,思緒紛亂,還就被於青陌給詐了。於是愣愣地出神看著她,筷子裏夾的雞蛋卷也輕輕地掉回了盤子裏,烏木筷子砸在青花瓷盤上叮叮地兩聲脆響後滾落在石桌上。


    “你都知道了?”


    眯起眼睛,於青陌不敢樂,雖然把張景融炸出來了確實很歡喜,但是現在還不到樂的時候。她看著張景融,即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高深莫測地說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件件樁樁做下來,我很難不串起來聯想。所以我才立了新風堂,蚊子再小也有肉,廚房管事不大但消息卻靈通得很,這些總是有利的不是嗎?”


    為什麽確定廚房管事打探來的各家消息會有用呢,那當然是從新風館得來的消息,張景融私下召見過某府的管事。至於是與不是,她也隻能賭了!


    人的運氣好起來,大約賭什麽都能成,她這回又賭對了。隻見了張景融一聲苦笑,說:“你啊,不該知道的事情,卻偏偏要弄個水落石出。”


    沉默是裝高深最有效的手段,於是於青陌沉默了。張景融也沉默了,兩人互望許久,一陣風來時,風裏輕輕地飄來張景融的聲音:“難過嗎?”


    難過什麽?點頭好還是搖頭好?點頭吧,機率五分之一,於是她點了點頭,去不露悲傷的神色,像是掩飾得很好似的,隻是手指微微顫抖著,就似是泄露著心裏的紛亂的心思一樣。


    張景融遂拍了拍她的肩:“事是太後宮裏的起的禍,皇上為君王是明主,但為人手段狠厲自然容不得你。萬一事情泄露,隻怕帝位難保,而且是殺身之禍,這一點皇上登基經年再明白不過。皇上要殺你,太後當然要保你,當年把你送到翰林府裏,換來了一個太子才讓太後穩立中宮,太後對你當然有愧。你在翰林府裏過得不好,太後心疼,所以於翰林就算再做三十年翰林恐怕也升不得官。”


    太後心疼,皇上要殺她?太後要保她,然後太後還對她有愧。於青陌瞬間福至心靈,猛然間明白了什麽事,低頭圓瞪著眼睛,她沒有心理準備,原來事實竟然是這樣。她……不對,原主竟然是公主,隻是這公主比較悲催,身份泄露後不是賞賜和補償,而是殺身之禍。


    “那要怎麽辦,你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這應該也算重點吧。


    張景融收好了筷子,擺入食盒裏,才抬起頭回道:“敏君是皇上的人,但她又不是皇上的人!”


    “這話什麽意思。”於青陌當然有些聽不明白,這話也太繞了點。


    “她是都梁國安插在皇上身邊的暗人,實際上她是都梁王的女人。”張景融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似乎有一絲戲謔,像是知道了一個天大的鬧劇一樣。


    而於青陌則心想原來是反間計,等會兒……她和肅親王的婚事也是因為這個才沒成,還有李留山,原來竟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這真是好大一個圈子,隻是皇帝要她的小命,她又怎麽保命呢?


    而張景融又有什麽打算?


    ————————我是廢話一直免費的分割線————————————


    (修改不能少於原有章節的字數,所以我在底下廢話兩句……我個改文越改越廢柴的……我錯了!!


    那啥,接下來的章節就可能不在平江了,有可能回京裏去,也有可能去別的地方,解決了麻煩再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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