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


    “敵襲!敵襲!”


    “唉啊啊,又來啊。”


    刺耳的銅鑼聲與士兵的叫聲,將勇鬥從淺淺的睡眠中拉回到現實世界。


    外麵還是一片漆黑。


    勇鬥用手抓住枕邊的智能手機,並用指紋傳感器打開了手機。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一點十二分。


    他是在兩三個小時前上的床,所以他實際上也就睡了兩個小時左右。


    “真的是完全不讓我們睡個安穩覺呢。”


    在勇鬥身旁睡著的菲利希亞這樣說道,從她的話語中,能夠聽出些許的疲勞,與無奈,以及懊惱。


    這也沒什麽辦法。


    這一周,白天會有炮彈不定期地飛來,到了晚上,敵人的部隊則會趁著夜色對我方進行奇襲,或者隻是在外麵大叫對我方進行恫嚇,千方百計地對我方施加壓力,使我方都無法好好地睡上一覺。


    雖然知道籠城戰就是這樣的,但也還是吃不消被這樣折騰啊。


    “情況如何?”


    勇鬥立刻從自己的帳篷那飛奔出來,闖進了前方不遠處的大本營。


    法古拉貝魯和巴拉早就已經在那兒了。


    勇鬥讓她們在自己休息的這段時間,替自己指揮軍隊。


    “陛下!?指揮就交給我們,請您趕緊去休息,我們不是這樣和您說過了嗎!”


    “我現在整個人清醒得很,已經睡不著了啊。所以情況如何?”


    法古拉貝魯十分擔心地對勇鬥抱怨道,但勇鬥隻是苦笑著揮了揮手,催促她回答自己的問題。


    “這次敵人從西側襲來。據前線報告,弓兵們立即應戰,如今敵人已經撤退了。”


    “我方損失呢?”


    “我已經讓士兵們立刻去確認了,不過從聲音來判斷弓兵們應該就發射了十幾次弓箭吧,所以損失應該並不大。”


    “...是嗎。但積少成多啊。”


    為了抑製住“炎”軍進攻的步伐,勇鬥無視了可能會阻礙交通這一點,在這座地獄之橋關卡外圍建立了一堵甚至沒有入口的混凝土城牆。


    但是,敵人的大炮一直在朝著某些地方進行集中炮擊,這使得城牆確實在一點一點,慢慢地被破壞。


    而且晚上敵人還會還會有一些工兵部隊用斧頭或錘子來破壞城牆。


    如果隻破壞了一個地方,那麽隻要重點守住那一個地方就好了,這一點信長也知道。所以他讓士兵們隨機地攻擊了好幾處地方,讓我方無法掌握對麵的行動。


    “早知道至少應該開幾個能夠用來射箭或者開槍的小洞啊。”


    法古拉貝魯十分懊悔地皺起了眉頭。


    攸格多拉西爾中沒有照明燈這種東西。


    因此一到漆黑的夜晚就隻能依靠火焰的光芒來看東西。但城牆上的火把能夠照射到的範圍是非常有限的。


    要是有能夠看到更下麵,能夠監視敵人動作的東西就好了,這一點勇鬥也深有同感,但,


    “不要這樣責怪自己。你要是那樣做的話,就趕不上工期了。我說過好幾次了,你幹得非常不錯。”


    之所以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建造出如此之長的城牆,是因為這堵牆的構造極其簡單,隻要將兩堵磚頭牆排成兩行,然後將混凝土灌入兩堵牆之間就行。


    而且整堵牆,外觀上其實挺粗糙的,磚頭和磚頭之間也滲出了很多混凝土,整堵牆看上去就好像是小孩子所建造的一樣。


    法古拉貝魯使用了“王之符文”,才終於勉強使這樣的突擊工程竣工。


    要是還要搞一些為了開槍和射箭的小洞,那麽這牆肯定連一半都完成不了。


    考慮到這一點,現在的這堵牆還是挺不錯的。


    “不敢當。不過現在,我們已經處於被動地位了,這是事實。”


    “是啊,”


    勇鬥愁眉苦臉地說道。


    “鋼”基本上隻有在敵人用斧頭鑿牆的時候才能察覺到敵人的接近,這就是現狀。


    就算從那時候開始應戰,敵人也已經用斧頭鑿了好久的牆,而且由於是漆黑的夜晚,所以弓箭基本上也射不中敵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逃走。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能不管。


    可以說現在“鋼”完全被“炎”玩弄於股掌之中。


    “不過,我也不打算就這樣一直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中。我已經采取好措施了。”


    勇鬥十分得意地揚起嘴角。


    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夠隨機應變處理各種突發事件。


    所以他總是會在事前製定好對策,這就是他的做法。


    “直截了當地說,信長公是一個萬能的天才。他的戰略極其合理,而且想法也非常敏銳先進,擁有能夠將既得利益全部粉碎,進行大刀闊斧改革的力量與領導力。不管是攻城戰還是野外作戰,他都強得不像話。但是,他也並非完全沒有弱點。”


    “弱點,嗎?”


    法古拉貝魯探出身子問道。


    “謔?那種怪物竟然還會有弱點這種東西,這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在此之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弗狽茲倫格,也饒有興趣地提出疑問。


    他在之前的會戰中與信長實際戰鬥過,親身感受過信長的那份強大。


    那股非同尋常的壓迫感,隻有和他戰鬥過的人才能體會到。


    “所以,他的弱點是?”


    “嗯。他的弱點是...嗯?”


    話還沒說完,勇鬥就猛地回過頭,一臉嚴肅地凝視起某一點來。


    “是,敵襲嗎?”


    法古拉貝魯略感遺憾地向勇鬥問道。


    勇鬥點了點頭。


    “大概吧。我感受到了一股惡意。...大概是在中央地區。”


    “是,傳令。都聽到了吧。趕緊去通知中央地區的士兵們。”


    法古拉貝魯朝身旁的士兵剛下完命令,士兵們便立刻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她之後也接連不斷地向士兵們發出指示,士兵們也都慌慌張張地行動起來,整個大本營一下子變得十分喧囂。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的兄長大人可真是神靈附體啊,竟然能夠感受到那麽遠距離的‘意圖’。”


    菲利希亞一臉佩服的說道。


    這一周,勇鬥雖然人一直在大本營,但卻好幾次事先察覺到了來自敵人的奇襲,這非常不可思議。


    該怎麽說呢,他是感受到了惡意與歹意。


    雖然一開始他隻覺得是單純的錯覺,但由於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所以他為了以防萬一,就讓士兵們立馬趕去他感受到有惡意存在的地方,而每一次敵人都在。


    “這並不是我的力量。這種事都持續了一個多禮拜了,那麽我覺得,這應該是從莉法那繼承的雙紋之力。 ”


    勇鬥微笑地說道,臉上有些許的寂寞,同時也有一絲憐愛。


    在之前與“絹”的戰鬥中,他遭遇了一個十分不可思議的現象——同伴和敵人的位置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個時候,雖然沉睡在勇鬥身體之中的雙紋之力並沒有完全覺醒,但他確實有一種雙紋之力已經覺醒的感覺。


    “原來如此。是那個時候的那股力量啊,那我就能理解了。”


    “嗯—,這次的感覺和那時候的感覺稍微有些不一樣。你看,之前我在觀察自己身體內部中的‘力量’的時候,我的符文是‘軍勢戒律’和‘軍勢守護者’對吧?”


    “嗯。”


    “我也說不上是什麽原因,我總覺得能夠把握軍隊位置的是‘軍勢戒律’的力量,而能夠感受到敵人‘意圖’的是‘軍勢守護者’的力量。”


    “是這樣嗎?這兩種力量感覺挺像的呀,都能夠感知位置。”


    菲利希亞略微一歪頭,不解地問道。


    確實乍一看,這兩個能力很像。


    但是,在勇鬥身體內部的這兩個符文,明顯是兩種能力。


    “就我自己的感覺來說,在把握軍隊位置的時候,我會有一種我在從上往下看的感覺。但說到底也就隻是一種‘能看到’的感覺。而在感受意圖的時候,我總覺得我的在用皮膚感受。戰意會讓我覺得很熱,而惡意與歹意之類的感情則會讓我犯惡心。”


    據說,武藝高強之人,能夠感知


    到敵人的“意圖”,在對方行動之前察覺到他的“意圖”。


    雖然菲利希亞還沒有到達那一領域,但吉可露妮和斯卡比茲,還有菲魯迪格魯多他們都說過,他們確實能夠從敵人身上感受到一種從他們身體上散發出來的類似於想法的東西。


    總覺得和那種感覺很像。


    “嗯嗯。啊啊,確實,兄長大人您很善於讀懂他人的心思呢。您的這一能力,大概是被雙紋之力強化過了吧。”


    “嗯,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兒吧。”


    無論別人怎麽想,對勇鬥來說,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父親法爾鮑緹,並導致自己失去了自己的哥哥羅普特,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心理陰影。


    從那以後,他就拚命有意識地去鍛煉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而且由於他是一族宗主,在那樣的環境下,不管他願意與否,他的這一能力都會得到鍛煉。


    這份經過千錘百煉的力量,好像被雙紋之力一口氣給強化了。


    “話說回來,真是不可思議呢。我那時候就在想了,兄長大人您的符文,不是在被再次召喚到攸格多拉西爾的時候,被‘格萊普尼爾(縛狼者)’給封印了嗎?”


    “嗯,我剛才也看了一下,發現還是被封印著。隻不過,在我能夠使用‘軍勢守護者’的那一瞬間,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莉法的氣息。”


    “確實,您之前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嗯,所以,大概是那個家夥在偷偷地幫我吧。”


    勇鬥深深地思念起自己的亡妻,並向她表示感謝。


    哪兒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莉法在偷偷地幫勇鬥。


    也無法就此事展開調查。


    但是,他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自信,他確信,絕對是這樣沒錯。


    ?


    “主公,十分遺憾,對中央地區的奇襲,由於被敵人事先察覺而失敗了。”


    “是,嗎。都這麽多次了,看來這並不是偶然啊。”


    聽到蘭的報告後,信長若無其事地拔著鼻毛,這樣回答道。


    為了不發出聲音特攻隊特地將鎧甲脫下,而且還用黑色裝束包裹住全身,對方竟然能夠在這樣的黑夜中事先察覺到這種和隱身無異的特攻隊的奇襲,這可真是一件怪事。


    但是,這個世界中存在著很多擁有奇妙力量的英靈戰士,而且周防勇鬥甚至還擁有許多連信長都沒見過的未知的先進技術。


    因此,信長並沒有感到非常吃驚。


    “但敵人反應有時候也很慢,在那些時候特攻隊的奇襲都成功了,從這一點來看,敵人應該並沒有設下什麽機關吧。這樣一來,十有八九就是英靈戰士的力量了。”


    “恐怕是這樣的。”


    蘭也表示同意,點了點頭。


    如果是機關的話,那麽負責警戒的士兵肯定每一次都會使用,而我方的奇襲應該每次都會失敗才對。


    但,如果是英靈戰士的話,雖然他們擁有各種各樣的特異能力,但他們是人類這一事實並不會有任何改變,而既然是人類就必須要睡覺。


    我方奇襲成功,也就代表著對方的英靈戰士在睡覺。


    “我方損失如何?”


    “四個人被箭射中,負了傷。並沒有出現死者。”


    “哼,果然啊。就算能夠感知到特攻隊的奇襲,敵人的弓兵們也無法看到我方的身影。”


    說完,信長就將從鼻子裏拔下的鼻毛“呼”地一下吹走了。


    要是敵人的弓兵們能夠看到我方的身影,那麽我方的損失應該會更加嚴重才對。


    也就是說,他們隻是在胡亂射箭而已。


    果然,敵人並沒有設下什麽機關。


    那麽,就不足為懼了。


    “一切按原計劃進行,繼續白天用大炮轟擊城牆,晚上派特攻小隊奇襲。”


    “是。您是要在侵蝕城牆的同時侵蝕敵人的心靈吧。”


    這是攻城戰的基本。


    睡眠不足會剝奪敵人的體力、注意力以及思考能力。


    暫時繼續像這樣一點一點地慢慢折磨獵物,讓獵物一點一點慢慢地變弱。


    “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況且那個周防勇鬥還和我一樣也是獅子。要是小瞧他,我可能會反過來被他給咬斷喉嚨啊。”


    信長不喜歡那種靠運氣的戰鬥。


    在進行桶狹間之戰的時候,信長在敵人那壓倒性的數量差距下差點全軍覆沒。從那之後,他一直提醒自己,隻有召集比敵人更多的士兵,構建好能夠勝利的條件,才能取得勝利。


    如今還隻是準備階段。


    確實,為了讓天下都了解自己的力量,信長需要一個結果,敵人是被自己用硬實力幹掉的——需要這樣的一個結果。


    但,信長可沒有幼稚到,要和敵人在互相準備萬全的情況下一決雌雄。


    讓敵人“看起來”是被自己用硬實力幹掉的,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結果。


    就算對手很憔悴,但隻要自己從正麵堂堂正正地擊敗他,那麽天下的老百姓們就會覺得信長十分有天下之主的風範,堂堂正正地幹掉了舊支配者。


    信長早就將勇鬥視為與自己實力不相上下的對手。


    他打算毫不留情地幹掉勇鬥。


    因為,這可是一場堵上兩國威信以及存亡的大戰。


    ?


    “啊,主公!早上好!”


    第二天早晨,信長剛起床就去散步了。而在他散步的時候士兵向他打招呼道。


    信長回頭看向那個士兵,露出了爽快的微笑,並對他揮手示意了一下。


    “哦,衛兵,你辛苦了。真虧你能注意到我呢。這證明,你沒有偷懶,有在十分認真地警戒周圍呢。予以表揚。”


    “十,十分感謝您!”


    士兵的臉瞬間變紅了,然後低下頭,發出了十分開心的聲音。


    對他來說,信長毫無疑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他突然出現在“炎”族,然後在一瞬之間便奪下了宗主的寶座,在進行了各式各樣的改革後讓百姓們的生活質量有了飛躍性地提升,並將“炎”的領地擴大了數倍。他無疑是一位可以稱得上是中興之祖的英雄。


    這樣的男人,誰都會崇拜。而自己竟然會被這種誰都會崇拜的人慰問表揚,對於他這樣一個底層的士兵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件令他十分喜出望外的事。


    “嗯。就以這個勢頭繼續努力。”


    輕輕地拍了一下士兵的肩膀後,信長就離開了。


    之後信長繼續散步,


    “哦,在訓練嗎。真有幹勁啊。”


    “那邊的那個士兵,你臉色不太好啊。今天就訓練到這兒吧,回去好好休息吧。”


    “傷勢怎麽樣了?你們能活著回來,真是值得稱讚啊。”


    叫住路過的士兵們,並十分隨意直爽地與他們聊天。


    信長對身居高位的部下極其嚴厲,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但另一方麵,信長也擁有十分溫柔大方的一麵。他甚至會十分親切地朝那些身份地位低下的人或者是那些被身邊的人厭惡、瞧不起,覺得身份低賤的人親切打招呼。


    實際上,在當時的原始資料上也留下了許多這方麵的逸聞。比如在路易斯·佛洛伊斯所著的《日本史》上,有這樣的記載:“信長會親自與極其卑賤的家臣聊天,而且語氣還很親近。”《信長公記》上也有很多這樣的逸聞。比如,在舉辦祭典的時候他會和庶民們一起跳舞,還主動幫庶民們擦汗;曾經有一個被稱為“山中之猴”的人,他天生身體就有殘疾。信長看到他後覺得他十分可憐,於是便施予棉布,並且對村子裏的人這樣說道:“我希望你們能給他建一個小屋,讓他住進去,並照顧他不讓他餓死。”


    雖然信長對犯罪的人和忤逆自己的人是極其殘忍的,但這一切和那些正經生活著的庶民毫無關係。


    或許就是因為信長這一點,所以他以前才一直深受庶民們的喜愛,而且庶民們才會那麽尊敬他吧。


    這在攸格多拉西爾也是一樣。


    “主公人真的很好啊。”


    “連我們這種地位低下的人,他都會來打招呼,還會賜予我們溫暖的話語。”


    “嗯,和那些自命不凡,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的家夥完全不一樣。”


    “就是啊就是啊。那位大人才真正配得上神帝之名。”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稱讚著信長。


    由於在決戰前夕的大規模征兵,如今“炎”軍內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全是被兵農分離出來的職業軍人了,軍隊內部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農民。


    農兵的士氣基本上都是很低的,而且戰爭拖得越久士氣也會跟著不斷下降。不過,這一法則,並不適用於“炎”軍。


    每過一天,“炎”軍的士氣就會越發高漲,凝聚力也日漸增強。


    真不愧是使持續了百年的戰國亂世步向終結的男人。


    “腐、爛吧,腐、爛吧。不斷地腐爛吧!”


    “哦哦,真努力呢。”


    抵達目的地後,信長便朝一位少女搭話道。這位少女在鱗次櫛比的小屋麵前,一邊唱著散發著十分不詳氣息的歌曲,一邊跳著舞。


    少女黑發黑瞳,還有一身象牙色的皮膚,這種外貌在攸格多拉西爾是很不尋常的。


    她的名字是焰。


    是信長來到攸格多拉西爾後生下的寶貝女兒。


    “啊,父親大人!”


    察覺到信長的到來後,焰停下了舞步,十分開心地笑著跑了過來。


    “焰我呢,焰我呢,一直按照父親大人吩咐的那樣,在拚命地努力哦!”


    “哦哦,是嗎。焰真了不起呢。”


    “欸嘿嘿~”


    信長一摸焰的頭,焰就十分開心地害羞起來。


    看到她那如此可愛的笑臉,信長便忍不住在她的腦袋上胡亂撫摸起來。


    “哇~多摸幾下多摸幾下~”


    “哈哈哈,好。”


    盡情地撫摸了焰的腦袋後,信長朝身邊的木箱看去,


    “哦哦,今天也收獲頗豐啊。”


    十分開心地揚起了嘴角。


    木箱裏,有堆積如山的白色石頭。


    這些石頭,是硝石。


    這是黑色火藥的原材料之一,在這個火藥最為興盛的時代,是最難得到且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


    這鱗次櫛比的小屋群,正是硝石的“製造工廠”。


    硝石兵法——


    將馬尿澆到艾蒿的根上,並讓艾蒿的根保持一定的溫度,然後放在不會被雨水淋到的幹燥場所保存數年,就可以收集大量(以當時的眼光來看)硝石——這是薩摩藩和本願寺的超重要“軍事機密”。


    信長在與本願寺的對抗中得到這個機密之後,便讓手下在一個名為五箇山的地方秘密製造硝石。而如今,在攸格多拉西爾中他也做著同樣的事。


    “嘿嘿嘿,焰很了不起吧~?”


    “嗯,很了不起!多虧了你,我軍最大的兩個戰略性問題才能被解決。你毫無疑問是這次戰爭中最大的功臣。”


    說完信長又開始撫摸起她的頭。


    沒錯,“炎”現在之所以能夠不為彈藥糧草而發愁,這全都要歸功於焰所擁有的兩個符文。


    第一個符文擁有能夠加速植物成長的力量。


    這個力量,解決了“炎”軍糧草不足的問題。


    而第二個符文則擁有能夠操縱動物,並將其活性化的能力。


    話是這麽說,但要操縱人類這種高智能的生物還是很困難的。她能操縱支配的,隻限於低智能的生物。


    當初她對於這份力量的認識還僅限於能夠讓自己更加簡單的馴服馬兒。但是,有一天,她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她大幅縮短了硝石堆的發酵時間。


    焰說,硝石堆裏有很多無法用肉眼看見的微生物,之後她操縱著這些微生物,讓他們活躍起來,然後就讓急劇縮短了生成硝石所需要的時間。


    當時焰年紀還很小,對這件事解釋得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信長也不太理解這其中的原理到底是什麽。但對他來說,那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前不管用什麽方法製作都必須要花費兩年時間才能生產出來的硝石,現在用不了兩周就能生產出來。


    這意味著,信長可以毫不在意彈藥狀況,盡情地使用種子島槍和國崩。


    這為信長帶來了巨大的優勢。


    “哼哼,還差一點就能將軍了麽。那麽,周防勇鬥,如果你有能夠顛覆這盤棋局的妙手,那就讓我見識見識吧。”


    信長露出自己的獠牙,臉上浮現出了肉食性野獸般猙獰的笑容。


    信長自己也知道,自己挺自相矛盾的。


    信長的基本戰略是,召集比敵人更多的士兵,削減敵人的力量,讓自己處於優勢地位,然後贏得勝利。


    可以說,輕鬆地取得勝利就是信長的戰鬥風格。


    明明是這樣,他的內心卻總是十分興奮對周防勇鬥報以期待。


    在內心中,有這樣的一個自己。


    他強烈希望,周防勇鬥能夠在與拿出真本事後的自己的較量廝殺中,不落下風。


    他強烈希望,周防勇鬥能夠接下自己所出的每一招。


    ?


    “嗬啊啊啊,啊,抱,抱歉!”


    與此同時,在遠離地獄之橋的伊爾隆布茲地區。黎芮兒在軍事會議進行得最激烈的時候,打了一個哈欠。


    總是一本正經的她竟然會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下做出如此失態的事,這可真是稀奇。


    但這也沒辦法。


    確實,在五角星城牆和護城河的保護下,想要攻陷伊爾隆布茲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而且到目前為止,敵人的偷襲也就隻有那一次城門事件而已。但,敵人每一天都在用大炮對城牆進行炮擊。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本來不該這麽神經大條,反而應該會變得十分神經質才對。


    她的黑眼圈很重,很明顯她睡眠不足。


    “您要是困的話就去休息吧?之後的事就全部交給我們吧。”


    布魯諾用鼻子哼了一聲,笑道。


    話裏的內容倒是充滿了溫柔,但他的臉上和聲音裏卻充滿了諷刺與蔑視。


    黎芮兒之前一直覺得,在“炎”前陣子的那次襲擊後,自己多少拉近了一點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但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雖然我很願意與你一同戰鬥,但我可不會把主導權交給你,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雖然黎芮兒倒也並不是不理解他的心情,不過他還是老樣子,真是個麻煩的主。


    “不,我沒事。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啊。身為總指揮官的我怎麽能去睡覺。”


    “正是如此。那麽讓我們繼續吧。黎芮兒大人您打算怎麽做?”


    “我覺得這次我們必須要出擊了。”


    黎芮兒沒有絲毫猶豫,強有力地宣言道。


    半刻鍾前,親衛騎兵團的信鴿到了,信上寫著他們已經抵達了霍倫城寨。


    期待已久的援軍總算來了。


    數量上我方明顯處於優勢地位,而且現在我方還占據了有利位置,能夠對地方進行夾擊。


    敵人擁有充足的兵糧和火藥。不能指望他們會由於沒有兵糧而撤退。


    為了讓“豹”的老百姓安全地穿過神都地區,“鋼”必須要想辦法將占據在伊爾隆布茲麵前的“炎”軍給幹掉。


    而且,要是不能盡快幹掉“炎”,轉移中的老百姓們就會麵臨糧食不足的問題。


    事到如今,隻有出擊這一個選擇了。


    “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先鋒就由我來打吧。”


    布魯諾也微微苦笑著點了點頭。


    黎芮兒對此感到些許意外,瞪大了眼睛。


    雖然她的這一動作隻持續了一瞬間,而且也非常不明顯,


    “怎麽了,做出這樣的表情?”


    但布魯諾好像眼尖地察覺到了這一切,對黎芮兒投以不悅的眼神。


    雖然黎芮兒心裏麵有點慌張,但她立刻抑製住了那份慌張,裝模做樣地擺出了一副社交用的笑臉。


    “沒,我隻是有點驚訝。我一直覺得我這一想法的最大難關就是該如何說服你。但是你不僅同意了我的想法,甚至還要幫我打先鋒。”


    據黎芮兒所知,布魯諾並不是一個好戰分子。


    黎芮兒記得一清二楚,在“角”與“蹄”發生戰鬥的時候,布魯諾為了回避戰爭,拋棄了“狼”的兄妹氏族“角”。


    伊爾隆布茲籠城戰,這是勇鬥的


    初次戰鬥,也是讓勇鬥在周邊地區一舉成名的一場戰鬥。聽說,在進行這場戰鬥的時候,布魯諾也早早地放棄了掙紮,打算向敵軍投降。


    想要讓百姓趕快通過神都,這隻是黎芮兒的想法。布魯諾本身並不在乎其他氏族的人民,隻要能守護住伊爾隆布茲就行,其他都無所謂,這就是他的想法。


    她根本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輕易地就容許自己派軍隊出擊。


    “哼,雖然在你心中,我可能是一個平時氣勢逼人,但一有大事發生就會膽怯起來的窩囊廢...”


    “沒,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雖然黎芮兒歪了歪頭,擺出了一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並這樣回複,但其實她在撒謊。


    其實,她確實覺得布魯諾稍微有點,不,是非常窩囊。


    他被勇鬥的霸氣嚇得腳軟,而且還失禁了。這件事,在“狼”族上層中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而這件事自然而然也進入了經常出入“狼”族的黎芮兒的耳中。


    “誰知道呢。不過,我確實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窩囊廢,這是事實。大哥之所以在繼任宗主的時候,沒有讓我當少主而是讓我當長義弟,也是因為我總是在緊急場合猶豫不決,怕東怕西吧。”


    布魯諾哼了一聲,十分憤怒地這樣臭罵自己。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比自嘲意味更加嚴重的自虐意味。


    雖然在名義上,長義弟的地位比較高,但這也同時意味著他永遠地失去了宗主繼承權。


    也就是說,他所敬愛的大哥法爾鮑緹,認為他沒有成為宗主的資格。


    他的這份痛苦與絕望,不難體諒。


    “但是!我隻會在緊急場合猶豫不決!這次我有充足的時間去下定決心。”


    布魯諾十分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膽怯,而是寄宿著強烈的意誌與覺悟之火。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嚇得腿軟還失禁,在這弱肉強食的攸格多拉西爾中,這種行為無疑會讓他失去在氏族內部的號召力,就算他因此喪失了長義弟這一地位都不奇怪。


    盡管如此,他仍然統領著“狼”族保守派這一勢力。


    換句話說,就是還是有很多人支持並追隨他。


    這說明,他身上擁有著即便自己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仍然能讓其他人追隨自己的能力與氣質。


    “而且要是連‘必勝的戰鬥’都不參加,那不是太浪費了嗎?”


    說完,布魯諾的臉上就浮現出了不懷好意的微笑。


    “原來如此。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我們真的很像啊。”


    黎芮兒苦笑道。


    她非常明白布魯諾的心思和想法。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這是因為,她自己也總是會去想這想哪,最終導致在做出決斷之前,總是會花費大量的時間。


    但是,正因如此,隻要做出決斷她就不會再有任何的迷茫。


    這是因為,這個決斷是她在迷茫迷茫再迷茫之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所得到的答案。


    “好吧。布魯諾殿下,就拜托你當先鋒了。出擊時間是明天清晨!到時候你就盡情地大顯身手吧”


    “是,悉聽尊命。”


    黎芮兒壓低聲音,毅然決然地說道。而布魯諾也立刻一改之前那諷刺挖苦的冷漠態度,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頭。


    不過,嚴肅莊重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


    二人擊了一下掌後,便同時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


    “哼哼哼,來了啊。吉可露妮。”


    芝大致瀏覽了一下間諜寄來的書信後,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他,一直殷切地盼望著這個通知的到來。


    “這一天終於來了。”


    “是啊。總算是來了。我的愛刀也在歡呼雀躍著呢。”


    芝將手放到腰間的刀的刀柄上,這樣說道。


    據說,名匠傾注精魂所打造的武器,裏麵都寄宿著靈魂。


    快讓我去戰鬥,快放開我,讓我去盡情地戰鬥。他的愛刀正這樣催促著他。


    如果你一定要說是這都是錯覺,那我也無話可說。


    這可能隻是他願望的投影。


    不過,芝堅信,那就是他那把愛刀內心的聲音。


    “果然您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嗎?”


    瑪莎十分嚴峻地向芝確認道。


    理由,芝也並不是不知道。


    “看來你無法接受呢。”


    “當然了。說實在的,您這個作戰方式並不好。”


    “嗯,是啊。我知道。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方法了。”


    “您...真的這麽認為嗎?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感情嗎?”


    “嗯。這個方法勝算最大。”


    “我明白了。”


    雖然瑪莎十分不情願,但也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他好像因此下定了決心。


    他輕輕了歎了一口氣,然後又換回了平日間那十分嚴謹認真的口吻,淡淡地說道。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接下來,就看對方上不上鉤了。”


    “肯定會上鉤的。畢竟我下的誘餌可很美味啊。”


    芝自信滿滿地揚起了嘴角。


    雖然這話由自己來說可能不太合適,但我在“炎”軍中擁有僅次於信長的知名度。


    打敗我對“鋼”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既能除掉一個威脅,還能提高“鋼”軍士兵們的戰意,並且讓“炎”軍的士氣跌落穀底。


    敵人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好,瑪莎。今天讓所有士兵吃個痛快。對了,酒也讓他們喝個痛快吧。”


    “所有士兵,嗎?”


    聽到芝的指示後,瑪莎十分稀奇地麵露難色。


    在思考了一會兒到底該不該說之後,他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真的不要緊嗎?要是晚上敵人夜襲過來的話我們會瞬間...”


    “哈,敵人肯定不會來襲擊我們的。雖然,這隻是我的直覺。”


    芝笑道。


    不過,自己的直覺是不會錯的。


    他的嗓音中充滿了傲慢的自信。


    “敵人最強的援軍馬上就要來了,他們今天根本沒有任何道理會來攻擊我們。”


    “話是這麽說,但凡事都有個萬一...”


    “嗯,沒錯。但是,說到底,那也隻是萬一而已。而且,就算萬一敵人真的發動了夜襲,也不會對我的作戰計劃造成絲毫影響。”


    也就是,會多一些死傷者而已。


    這,要怪也隻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弱肉強食。


    這是攸格多拉西爾的規則。


    隻能說,要恨就恨自己的軟弱無力吧。


    “那麽,與其因為害怕這種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可能性而讓士兵們繃緊神經,擾亂他們的心神,還不如讓他們吃飽喝足,然後好好地睡一覺,為最終決戰做好準備來得實在,你不這樣覺得嗎?”


    “原,原來如此。”


    瑪莎發出了感歎。


    戰場上,做事不徹底往往會將自己引向死路。


    所以,一軍之將也需要擁有能夠在緊急情況,舍棄某些東西,然後強化某些東西的判斷力和決斷力。


    不過,雖然看上去挺簡單,但實際上隻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件事。


    “我做出讓士兵們吃好喝好這一判斷的理由,硬要用話語來解釋的話,就是這個吧。”


    芝滿意地點了點頭。


    用語言來解釋自己的判斷。


    這是芝的拿手絕活。


    人類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處理很多事情。


    但是,因為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做的,所以其中會有很多錯誤。


    芝每一天都將這份“無意識”給分解,然後修正其中的錯誤。


    也不知道他堅持了多少歲月。


    不知何時,芝的判斷超越了思考。


    判斷的理由,會十分順利流暢地出來。


    換言之,芝能夠在無意識中瞬間處理那些理由,並作出判斷。


    不停地積累著道理的同時,卻又舍棄掉這些道理,進入無我的境地讓自己服從自己的直覺。


    正因為芝能夠做到這種事,所以他的瞬間判斷從來不會出錯。


    “就是這


    麽一回事,所以我也要睡了。”


    說著,芝就一骨碌地躺了下來。


    然後下一秒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鼾聲。


    他的這份大膽,也是他被稱為猛將的原因之一。


    ...。


    .......。


    “!”


    不知過了多久。


    芝“咻”地一聲,突然爬了起來。


    很明顯,空氣十分焦灼。


    這是他所熟悉的,戰場的味道。


    ?


    “勝利女神在朝我們微笑!全軍突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布魯諾拔出腰間的佩劍大聲叫道。在他大叫完後,整個“鋼”軍也發出了怒吼。


    在敵人那日複一日的炮擊下,士兵們根本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這讓他們感到十分的惱火。


    他們的內心充滿著怒火。


    得到了發泄鬱憤的機會後,士兵們變得十分激昂。


    “好,就這樣突擊...”


    噠噠噠噠噠噠!


    “哇啊!”


    “額啊!”


    “唔!”


    在一陣刺耳的爆炸聲下,“鋼”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地倒下。


    這是火繩槍的槍擊。


    噠噠噠噠噠噠!


    “嘎啊!”


    “唔!”


    “啊!”


    十幾秒後,突然又響起一陣槍聲,士兵們又不斷地倒下。


    “唔,已經料到我們會進攻了嗎!”


    布魯諾一臉懊悔地咋舌道。


    火繩槍在發射一次後,需要重新裝填彈藥,而僅靠一個人來裝填的話需要花費六十秒以上的時間。


    不過采取分工製度就可以大幅度減少發射間隔,這一方法“鋼”也知道,而且他們也在使用。但是,在被敵人奇襲而處於極度混亂的狀態下,要組織士兵去分工裝填彈藥,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從敵人的火繩槍的發射間隔可以看出,他們早有準備。


    “不愧是淩駕於吉可露妮之上的家夥啊。”


    在單打獨鬥的較量中,不管敵人的攻擊有多麽快,隻要知道敵人在十秒後要使出下劈,那麽即便自己隻是一個戰鬥的門外漢,也能輕鬆地回避掉敵人的這一擊。


    因此,可以說,戰鬥就是看你能不能“先發製人”。


    被稱為名將的人們,都是些如神明或者惡魔一般的怪物,他們有時能夠看穿對方接下來的十步棋、有時則能夠看穿對手接下來的二十步棋。


    像芝這樣身經百戰的將軍,早就對黎芮兒和布魯諾之類的政治家的想法了如指掌了吧。


    鐺鐺!鐺鐺!


    從後方傳來了銅鑼聲。


    “是本部的信號!全軍停止前進!巨盾隊出列!”


    布魯諾揚起嘴角,將銅鑼聲所蘊含的命令用話語的形式說出。


    黎芮兒和布魯諾的作戰能力,就算是恭維他們,也談不上好。但他們至少知道,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事都不會按照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發展下去。


    要是奇襲能成功那就再好不過了,但如果沒成功那也沒關係,因為他們早已事先製定好了奇襲被敵人所看穿時候的計策。


    噠噠噠噠噠噠!


    槍聲三度傳來,但這一次“鋼”軍並沒有發出任何悲鳴聲。


    巨盾部隊已經按照剛才的指示站在了整支軍隊的麵前。他們手上的盾牌十分厚實,是專為防禦槍擊的鋼鐵盾牌。


    隻要對方像這樣蜷縮著身體並架著盾牌,那麽無論用多麽強力的火繩槍進行射擊,都不會有任何效果。


    “沒什麽好怕的!慢慢地、確確實實地縮短與敵人之間的距離!”


    重組陣列的“鋼”軍,又慢慢地朝著“炎”軍前進起來。


    在此期間,敵人也沒有停下槍擊,不過這並無法阻止我方的進擊。


    用二十一世紀的話來說,這就是機動隊的突擊。


    如果敵人用的是弓箭,那麽敵人還可以采取朝天上射擊,讓箭雨跨越盾牌,傾注到後排士兵這樣的方法來進攻,但敵人用的是隻能直線射擊的火繩槍,那麽他們就拿盾牌無可奈何了。


    不過由於攸格多拉西爾中沒有現代那種盾牌輕量化技術,無法讓這些盾牌像硬合金盾牌一樣,在削減盾牌重量同時又不削弱盾牌的防禦能力,所以士兵們的步伐變得十分緩慢。


    “那麽,接下來又會有怎樣的招數呢?”


    實際上,黎芮兒和布魯諾並不執著於要親手幹掉芝。


    他們兩個,自始至終,隻是為了讓吉可露妮所率領的親衛騎兵團能夠更容易地襲擊敵軍背後的誘餌而已。


    從“炎”已經察覺到這次襲擊這件事來看,“炎”應該已經察覺到親衛騎兵團馬上就要抵達這兒這件事了吧。


    如此一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前方突然傳來了能夠讓大氣都為之顫抖的哄叫聲,然後又“咚咚咚咚咚”地傳來踐踏大地的振動。


    這陣仗,要是一個膽小鬼的話,恐怕會縮成一團並情不自禁地發出慘叫聲吧。不過布魯諾,卻是笑容滿麵。


    “哼哼哼,果然是這樣啊。”


    從“炎”被“鋼”夾擊的這一時點開始,時間過得越久,“鋼”的優勢就會越大。


    “炎”現在隻能在“鋼”完成對自己的包圍網之前幹掉某一方,才能擺脫這個危機。


    而且,親衛騎兵團的機動力很高,想要全滅他們是很困難的。再加上,隻要“炎”軍將親衛騎兵團打敗,那麽毫無疑問,“鋼”的守備士兵就會產生警戒,然後再次躲進伊爾隆布茲,據守不出。


    這對“炎”來說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所以,“炎”的目標隻可能是那些在“炎”擊敗親衛騎兵團之後能夠直接回到伊爾隆布茲的守備士兵。


    鐺鐺!鐺鐺!


    代表著全軍停止前進這一指令的銅鑼聲又從後方響起。


    “哼哼,雖然說是說不擅長戰鬥,但畢竟是那麽年紀輕輕就被委任了‘鋼’族少主一職的人啊。大局觀很不錯。”


    布魯諾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過,這個時機真的很好。


    他可不想被別人認為讓軍隊停止前進是他的獨斷專行。


    “弓箭部隊,火繩槍部隊,準備!”


    布魯諾毫不猶豫地下達指令。


    他,還有黎芮兒,都十分慎重。


    他們早就在行動之前就決定好了該如何應對這個狀況。


    雖然布魯諾不擅長處理突發性事件,但現在的這一狀況還在他的預料之中。


    “火繩槍是一種非常適合防禦的武器。在突擊的時候無法連續發射。”


    這句話是布魯諾從勇鬥那兒聽來的,而且他剛才就處於防禦的一方,所以他親身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極端一點地說,箭的話,就算在奔跑,你也可以從背上的箭筒那拿出箭並把箭搭在弓弦上然後就行射擊。但火繩槍的話,你必須要停下來然後當場一屁股坐下,然後才能裝填彈藥。


    也就是說,轉守為攻的“炎”軍已經無法再用火繩槍射擊了。就算能射擊也就隻能射一發。


    而另一方麵,“鋼”在用巨盾部隊阻擋住敵人火繩槍攻擊的這段時間內,已經做好了射箭的準備。


    “這次輪到你們洗澡了。...嗯?”


    突然,布魯諾看到“炎”軍朝天空射出了一個紅色的東西。


    現在,兩軍之間的還有一段挺長的距離,大概就是弓箭能夠勉強射到敵人的程度吧。


    在這樣的距離下,布魯諾隻能看出那是一個十分巨大的東西。


    三個那樣的東西,連續朝“鋼”飛來。


    “是平衡錘投石機嗎!所有人,注意從天上飛來的岩石!”


    “炎”在葛希奈城寨和初次進攻伊爾隆布茲的時候,用過平衡錘投石機,所以“鋼”早就知道他們擁有這玩意兒了。


    不過,平衡錘投石機在陸地戰上的威力可遠不如在籠城戰上的威力啊。


    即便兩軍相距很遠也很容易用眼睛辨認出來,而且還無法連續發射。


    要回避它的攻擊也很簡單。


    “想要在突擊之前擾亂我方的隊列嗎。真是無謂的掙紮...嗯!?火繩槍部隊!把那個水缸給射下來!”


    在看清這個飛來物到底是


    什麽東西之後,布魯諾瞪大了眼睛大叫道。


    水缸裏麵肯定會有什麽東西。


    可以確定的是,對“鋼”來說,這裏麵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如果這裏麵放的是火藥的話,那麽這個水缸就是一個巨大的炮彈。要是讓這種東西在我方部隊中爆炸,將會造成十分巨大的損失。


    必須要在它擊中我方之前破壞掉!


    雖然他會這樣判斷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就結果來看,他下了一步臭棋。


    嘀噠噠...砰——!


    “什!?裏,裏麵是水!?”


    看到從天而降的水花後,布魯諾意識到自己失策了。


    這些水缸是在飛行的中途被己方所打破的,這使得水缸裏的水變成了一場大範圍的雨。


    不用多說,能夠弄濕火繩的雨水,是火繩槍的天敵。


    當然,在“鋼”軍上空降下的隻不過是一場小雨而已,而且還隻持續了一瞬間。


    這最多也隻會對那些來不及進行防禦的士兵們產生影響,並且隻會對他們手上拿著的火繩產生影響,隻會讓火繩上那剛剛冒出煙兒來的文火消失而已。


    “鋼”軍有打火機。


    隻要重新點火就行了。


    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喔喔喔喔喔喔喔!”


    隻要,敵人現在沒有正朝著我方突擊過來的話。


    “鋼”才剛用火繩槍一齊射擊了水缸。


    由於這一發無謂的射擊,敵人拉近了與我方的距離。


    正因如此,必須要趕快射出下一發子彈!


    在事關生死的情況下,這種焦急的想法會讓整個人的所有部位都產生延遲。


    從時間上來說,也就耽誤了僅僅幾十秒而已。


    但是,這幾十秒,在戰場上,是致命的。


    伴隨著一聲聲怒號,金屬互相碰撞的尖銳聲音響徹了整個戰場。


    白兵戰,開始了。


    ?


    “吾乃‘炎’將芝是也!不想死的人就趕緊給我讓開路來。”


    芝拿著長戟這樣大吼道,然後親自衝進了敵陣之中。


    敵人的前衛是龜縮在一起的巨盾部隊。


    毫無疑問,哪怕是擁有人類數倍突進力量的騎兵,想要光靠蠻力來突破這個人在後麵頂著盾牌的這個陣形,最終也隻會落得一個被彈回來的下場吧。


    “雖然你們這個陣形確實挺堅固,但要我來說,破綻還有一大堆啊。”


    說完大話後,芝就將長戟豎著插入了盾牌與盾牌之間的空隙,然後將手腕一扭,就這樣發出一擊橫砍。


    “哇啊!”


    脖子被割裂的“鋼”族士兵們發出了臨終前的慘叫聲後,隨即倒下。


    在普通的長槍上裝上朝兩旁突出的刃以及援,這就是戟。在戰略核心為戰車的攸格多拉西爾中,戟反而比槍更受歡迎,是主流武器之一。


    雖然戟並不是特意造出來為了對付盾牌的,但可以說,如果你想要打倒那些龜縮在巨大盾牌後麵的敵人,那麽戟絕對是不二之選。


    不過,這也隻限於是芝在使用的情況下。


    “哇啊!”


    “那家夥,是怎麽回事啊!?不管是多麽小的縫隙,他都能輕易地穿過啊!?”


    “這也太荒唐了吧!這種攻擊,我們要怎麽防禦啊——!”


    “鋼”軍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地發出了充滿牢騷的慘叫聲。


    本來,東西越長,你就越難做出精巧且複雜的動作。


    但芝的那些動作,甚至都不是操作自如那麽簡單了。


    他十分精準且快速的不斷發出攻擊。攻擊精準得就像是心靈手巧的工藝品製造工人在高度集中的狀態下,慢慢且慎重地製造工藝品一樣,速度則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神速了。


    說的簡單一點,“鋼”軍對此束手無策。


    一眨眼的工夫,本是銅牆鐵壁的巨盾部隊就出現了許多破綻。


    “好,所有人,跟我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


    芝高高舉起長戟,鼓舞士兵。“炎”軍的整個部隊發出了喝彩與興奮的呐喊聲。


    自己的同伴進行了如此英勇的一場戰鬥,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總大將。


    士兵們怎麽可能不為之興奮。


    “那就是猛將芝嗎。原來如此,和傳聞中一樣十分英勇善戰啊。”


    布魯諾重重地皺著眉,在“鋼”軍部隊中遠遠地注視著那名在戰場上大顯身手的赤色騎兵。


    那個男人光是在站在軍隊最前列,就會讓敵人的氣勢變強,讓己方膽怯起來。


    戰鬥的主導權已經完全在敵人的手中了。


    “不能讓他再這麽肆意妄為下去了。火繩槍部隊應該也差不多冷靜下來了。讓他們出擊,把芝給擊斃。”


    布魯諾當即下達了指示。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天之國的產物,但他是能用則用主義。


    留在這兒的每一個“狼”族士兵,都是肩負著“狼”族未來的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白白死去。


    據說,通過讓眾多士兵用火繩槍一齊射擊這一手段,“炎”甚至討伐掉了那個虎心王史坦因索爾。


    不管那個芝有多麽強,也不可能比的上那個怪物。


    那麽這樣一來應該就能夠打倒他了。


    “父親大人!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好,給我射!”


    布魯諾“唰”地一下舉起了手中的劍,並指向芝,隨即便響起了接連不斷的槍聲。


    下一個瞬間,馬上就已經沒有了芝的身影。


    他的愛馬好像也中彈了,重重地倒在那兒。


    “哼,是我們贏了。總大將竟然親自來到前線,真是愚...”


    “唔啊!”


    “咳啊!”


    “這家夥還活著!還活著!”


    “圍住他!把他給圍死!”


    “鋼”族士兵的怒吼聲飄蕩在空中。


    聽到士兵怒號的內容後,布魯諾極其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甲。


    “沒打中他嗎。不愧是‘炎’首屈一指的猛將,第六感竟如此強大。”


    身經百戰之人,對死亡的氣息是很敏感的。


    吉可露妮基本上可以完美識破那些致命的毒藥。


    芝大概就是憑借和吉可露妮類似的某種能力,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槍擊吧。


    “所有人,下馬!敵人還有種子島槍。還騎在馬上的話隻會白白成為敵人的好靶子!”


    低沉且威嚴十足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喧鬧的戰場中。


    這應該是芝的聲音。


    敵人們聽從芝的指令,紛紛從馬上下來。


    “嘖,這樣一來就不能用火繩槍了啊。”


    敵人已經完全和我方步兵攪在一起了。


    不過,問題並不大。


    敵將如今正處於我方的攻擊範圍之內。


    對我方來說,現在是取得芝首級的絕佳機會。


    “哪怕你是‘炎’首屈一指的猛將,你也絕對不可能像史坦因索爾那樣橫掃整個戰場。”


    如果是那個擁有虎心的怪物,他現在應該已經使出渾身的勁兒將靠近自己的士兵們統統擊飛了。


    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那種離奇的現象。


    這也就代表著,不管芝有多強,他也還隻是一個“人”,需要遵從身為一個人的“法則”。


    哪怕是繼承了“最強銀狼”,獨享“鋼”族最強這一名號的吉可露妮,隻要被一百個士兵所團團圍住,最後也免不了慘死的下場。


    事實上,上一代“最強銀狼”斯卡比茲就是如此。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被無名小卒們幹掉。這完全不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強者所該有的死法。


    無論是多麽強大的強者,在數量麵前都是十分無力的。


    “為什麽!為什麽幹不掉他!?”


    明明是這樣才對,但士兵們還是遲遲未能拿下芝的首級。對此布魯諾十分不耐煩,大吼了起來。


    他已經向士兵們下達了命令,讓他們不要管其他的,就盯著芝打。


    在這樣的集中攻擊下,芝已經持續戰鬥了四刻半鍾。


    甚至都沒有傳來讓他負傷的報告。


    反倒是我方的陣形不斷被敵方打亂、突破。


    “都戰鬥了那麽久那個家夥竟然完全沒有任何疲倦之色,這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家夥不是隻有一個符文嗎!?”


    真是莫名其妙。


    人能夠拚盡全力做某件事的時間,也就不到十分鍾。


    在事關性命的戰場中,由於恐怖和緊張,這個時間會變得更短。


    但是,芝那以一敵百的身姿,完全沒有任何要衰弱的樣子。


    “嘖,他是在硬撐。他肯定是在硬撐。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應該就能打倒他了。”


    布魯諾下達了繼續戰鬥的指示。


    這四刻半鍾,為了討伐那個男人,已經犧牲了大量“狼”族高貴士兵的性命。


    要是沒能在這幹掉芝,那麽他們的犧牲就全都白費了。


    布魯諾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而且。


    敵人的總大將在最前線戰鬥著。


    這也就意味著,在自己麵前,有一份唾手可得的巨大功勞。


    在這樣的誘惑麵前,基本上沒什麽人能夠十分幹脆地放棄。


    這是人經常會有的心理。


    隻想贏回自己賭輸的那一部分,結果卻蒙受了更大的損失。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這種情況最會讓人的情緒高漲起來,最最會“欺騙”人。


    芝這一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無謀的突擊,其實是他預測到這一切而製定的“計策”。


    布魯諾早已陷入了芝的計策之中。


    如果是約魯庚、吉可露妮,或者是已經不在人世的斯卡比茲,他們肯定不會太執著於邏輯道理,而是會接受“現在真實發生著的現象”,並作出冷靜透徹的判斷。


    但是,布魯諾做不到這一切。


    他錯失了脫身的好時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百煉霸王與聖約女武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鷹山誠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鷹山誠一並收藏百煉霸王與聖約女武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