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num force ?


    生島指定的地點距離這裏沒有多遠。


    我們決定放棄處置方才解決掉的組員們,直接步行前往威脅信所述的廢棄大樓。晚點總會有人報警的。


    我與學姐已轉入偏離中央通的小路。


    逐漸西沉的太陽隱匿於大樓縫隙間,夜幕緩緩降臨。等我們到達現場,天應該黑了。


    步行期間,我向學姐詳細說明。


    「我們都誤會了。那家夥的目標不是我或學姐。」


    「那又為什麽……要把我們兩個引過來?」


    「他要的是我們兩個手〈·〉上〈·〉的〈·〉東〈·〉西〈·〉。」


    「?」


    學姐偏頭表達疑惑之情,我則凝視著她的外套。


    ……果然不出所料。學姐跟我從昨天執勤之後就沒能回家好好休息。招致這〈·〉等〈·〉狀〈·〉況〈·〉,或許早已是必然的發展。


    「維……維刀,你幹嘛死盯著我?」


    「啊,不是。隻是學姐的——」


    「胸部尺寸讓你很介意是嗎?嗯?說啊。」


    「不是啦!」


    「肯定是。……哼哼,放心吧。我很清楚。你自己沒發現嗎?」


    「發、發現什麽?」


    「你看風雅的眼神啊。跟我講話的時候基本上都看著臉,但是跟風雅對話時的視線總是定在更低一點的地方。你沒發現?看起來是沒發現喔。自己都沒有感覺吧。那樣的差距隻可能是一個部位。」


    「……雖然我可能已經猜到了姑且還是問一下。請教是哪個部位?」


    「胸部。就是胸部啦。女生胸前的載重量對你來說充滿無法抗拒的吸引力。迅早下山脈的壯闊風景讓你難以忘懷對吧?方才目睹我的奏手平原讓你感覺被辜負。就是這樣吧?老實承認!」


    咦……非得在這時候討論這個嗎?學姐不想知道事件的真相嗎?


    「不隻這樣!你還說什麽『比起金色更喜歡黑色』……!還有『小的不如大的好』!然後成天盯著風雅的胸部流口水!」


    「呃、那個……學姐?現在好像不太適合討論這個……風雅小姐都成了人質……」


    「我知道啊!就是知道才更在意啊!我沒辦法判斷你是單純基於正義感,還是被風雅身上那些我所沒有的魅力給迷得團團轉才這麽拚了命想要救她……!」


    啊,沒救了。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啊?。


    每次一談到「胸部」,學姐老是會失去分寸哩。——也罷。稍早在電話裏替我辯駁,這回就換我安撫她了。


    為了一舉驅除不安穩的氣氛,我極力保持冷靜態度,向學姐宣告。


    「……學姐,你誤會了。」


    「誤會?我……哪裏誤會了?」


    「風雅小姐的魅力不在那對胸部。而是她的美〈·〉腿〈·〉。」


    「咦?」


    「緊實、筆直卻又柔軟的肢體線條。我認為那雙腿縱情揮舞的光景具備無可挑剔的魅力。風雅小姐整體來說就是個很有型的人。胸部確實也很不錯。但是跟那雙腿擺在一起比較就略顯失色了。」


    學姐雙眼睜得老大,呆望著我。


    「呃,那個……所以說?你喜歡的不是那家夥的胸部,是腳?」


    「沒錯。麵對風雅小姐的時候,我還是看腳比看胸部的時候多呢。」


    聽聞我的回答,學姐僵硬了一會兒——


    隨後豁然開朗,臉上充滿「喜悅」。


    「……什、什麽嘛!原來是這樣啊!啊?不〈·〉是〈·〉胸〈·〉部〈·〉就〈·〉好〈·〉,就〈·〉隻〈·〉有〈·〉胸〈·〉部〈·〉不〈·〉行〈·〉!」


    「學姐果真特別在意那部位呢。能夠解開誤解深感慶幸。」


    「嗯!——明白了。維刀,你在這兒等著!」


    嗒嗒嗒。學姐背向我,朝著小巷前進。難不成……


    「……學姐。預防萬一一問,你是打算脫掉膝上襪嗎?」


    「呃!?」


    聽聞我的提問,學姐身體使勁震了一下,隨後僵在原地。貌似被我準準猜中。


    奇怪了……學姐腦筋有這麽差嗎?評價不是「頭腦:5」嗎?


    學姐一臉羞愧地轉身走回來,我開口說道。


    「學姐……不必這般跟風雅小姐競爭。」


    「但、但是你說風雅的魅力在腿部,我不稍微抗衡一下好像就輸了……」


    「人人各有自己的魅力。學姐沒必要勉強自己表現。」


    「那我不就沒有優勢了?」


    「學姐還有與我一起行動培養出來的羈絆呀。就讓生島見識一下吧。」


    「!啊,啊啊也對!你說得是!」


    「再說現在也不是計較魅力的時機吧?……我也是會生氣的喔。」


    「……是。」


    泰然自若。學姐一副沒事發生過的態度繼續邁開步伐,看來已冷靜下來。雖然這麽一鬧,導致真相說明還掛在半途……也罷。我累了。


    「……——喔。就是這兒。」


    經過轉角建築物便發現目標的廢棄大樓。我停下腳步。


    我跟學姐會合的地點真的離這裏很近。廢棄大樓的外牆破舊不堪,和周遭景象相比,顯得十分不合群。再考量到周遭均是人影稀疏的小路,感覺特別詭異。這一區可能本來治安就不甚優良。


    我與學姐並列到暗處,探出兩顆頭窺探目標大樓。


    「……維刀,看得見嗎?有多少人?」


    「目前看到的是……三個人。」


    大樓入口由數名組員看守。手裏均握著自動手槍。


    我取出懷裏的槍,拔出彈匣。拉動滑套排出最後一顆橡膠彈,全部遞給學姐。


    「這些先交給學姐。」


    「咦?這是……那你呢?」


    我沒有回答,默默拿出從藍店裏帶來的彈鏈。一顆接著一顆推進槍柄下方,拉動滑套——槍身的光條閃現紅色。


    「實、實彈!?你、你從哪兒弄來的……!?」


    「詳情之後再說明。目前以救出風雅小姐為優先。得作最萬全的準備才有機會成功。起手就要開啟紅色警戒〈使用實彈〉。」


    「這樣啊。……維刀。」


    「怎樣?」


    「什麽『怎樣?』,那是我的台詞吧。『紅色警戒』是什麽東東?你以為這樣講氣勢很強嗎?其實不怎麽樣而且一點也不帥氣喔。」


    「……非要吐槽那個點嗎?」


    「那當然啊。總之你別再那樣了,一副深受漫畫影響的阿宅似的。」


    學姐不以為然貌地將收到的橡膠彈收進懷裏。……是在報複前一個話題嗎?


    我重振意識,調整視線與姿勢。與學姐麵對麵作最後確認。


    「準備好了嗎?學姐。」


    「嗯。是時候了。維刀。」


    兩人相互點頭示意,往前踏一大步離開原地。


    「——警視廳焚書課!我們來赴約了。生島人在哪兒!?」


    學姐大喊。同時快步接近守在大樓前的組員們。


    手裏沒有拿槍


    。遠方的男人們也確認到此事實,沒有舉槍瞄準這頭。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主動往前踏了一步。


    「喔?來了啊。等你們很久囉。」


    雙方距離僅餘五公尺。我往前一站,護住學姐。


    「人質沒事吧?」


    「放心。他答應你們兩個上樓前不會讓她受傷。」


    「你認為我會信流氓的話?」


    「生島做事很謹慎的。非得親眼見到對手的屍體才肯作罷。」


    原來如此。組員的回答頗為寫實。或許可以采信風雅小姐平安的說詞。


    隻不過……那話同時間接表達了「生島打算親手取你們兩個的性命」。


    那就難辦了。雖然不符我的風格,但我依舊試著挑釁。


    「那就不成啦。」


    「啥?」


    「就是說我們兩個一見到生島,風雅小姐就沒命了嘛。然後順便把我們倆給滅口?」


    「你很懂嘛。就是要你們乖乖上去送命。」


    「因為在這邊殺死再把屍體運上去太麻煩了?」


    「反應挺快的嘛。省得我多說。」


    「所以我說這樣不成嘛。我們跟你們的基本邏輯完全不同。——我們倆沒打算死,更沒打算讓人質死。」


    「你再說一遍!?」


    男子釋放典型的流氓恫嚇態度。我依舊嘻皮笑臉。


    沒錯。這是紮紮實實的「宣戰通告」。


    深呼吸。抱持決心與堅定意誌,我再度開口。


    「我們倆的性命,以及風雅小姐的性命——都會完好地離開這棟大樓。」


    組員們一臉茫然。大概預想我們會老實遵照指令上樓。隨即,男子們開始放出「喀哈喀哈」聽來極度卑劣的笑聲。


    「……哈哈哈哈!所以呢?你打算殺光所有人,再救走人質?」


    「雖不中亦不遠矣?」


    「喀哈哈哈哈哈!你們真好玩啊!搞不清楚狀況啊。」


    「對吧?總之我趕時間,先走囉。」


    「哼哼!……好啊,你試試看啊!先把我們幹掉再說吧!」


    「got it!」


    即刻往前衝刺。


    同時確認現況——右斜前方一人,其後不遠處一人,再往後還有一人。總計三名男子,全都準備舉槍。


    不會給你們時間開槍的。


    拔槍順勢依序瞄準三個目標,連續擊發。


    「——嘎,呃啊——!?」


    立刻聽聞哀號接連響起。


    子彈準確命中三名組員。第一人被擊中大腿。第二人右肩中彈。第三個人則被傷到左手下臂。他們均因突如其來的痛楚而忘了舉槍。


    就是現在。


    「學姐!」


    「我知道!」


    誠如學姐的宣言,她早已用槍口瞄準前方。


    緊接著決定性的一發。停頓一會兒之後連續幾顆子彈劃過我頭側——子彈全數到達前方蠢蠢欲動的組員頭部,成功剝奪他們的意識。


    啪咚、啪咚。男子們宛如斷了線的人偶,一個接著一個癱軟倒地。


    火藥焚燒氣味飄散之中,周遭氣氛恢複稍早的寂靜。


    俯視趴倒在地的組員們,我與學姐微歎口氣。


    朝學姐那頭一瞥——發現她貌似不滿意地撇著嘴角。


    「……效率有點差呢。你跟我都用了子彈。」


    「沒辦法啊。我用的是實彈,不能打人家的頭。」


    或許確如學姐所言,這個戰術效率不高。不過我仍打算采行同樣策略,「由我妨礙敵人行動,學姐負責最後一擊」。


    倘使由她使用實彈,不習慣的後座力造成準星不穩定,稍微偏離便有可能出人命。因此我將所有橡膠彈交給學姐,趁著敵人暫時無法行動時給予致命一擊,這應該是最有把握的戰術。縱然宛如特殊部隊「射擊屍體」的必死確認動作,不過學姐用的是橡膠彈,不可能出人命。


    不僅如此,組員們手上小槍的型號也替此戰術增加勝率。他們攜帶的mp5手槍裝填九厘米魯格彈,待他們失神後回收子彈,可直接供給華氏9999使用。此戰略兼顧「當場獲得彈藥補給」之利處。


    ……再者。


    拳頭、布。我緊握手心,接著攤開。


    「嗯?維刀。怎麽了嗎?」


    「……不。沒事。」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我做〈·〉不〈·〉到〈·〉「準確無比的射擊」。


    全身多處中彈的損傷尚未複原。稍早的幾次擊發均有命中部位稍微偏離瞄準點的跡象。恐怕沒有辦法執行實力全開的戰鬥。


    「風雅小姐人在樓上。快走吧。」


    多想也沒有用。為求稍微抹去不安而直接道出下一個步驟,學姐也用力點頭。我與學姐並肩朝前方大樓入口前進。


    喀咚——。我們倆的腳步聲誇張回響於室內。


    大樓內部貌似全被黑暗與死寂給占領。


    眼前開展的廣大空間一路延伸至兩層樓高——原本應是一樓大廳。


    發現空曠蕭條的大廳對麵有條通往深處的窄通道。盡頭或許連接著樓梯。


    環視四周仔細觀察。原為大廳的寬廣範圍內四處棄置著接待櫃台、沙發椅,以及各式覆蓋厚重灰塵的裝飾品。不見任何人影。


    但我沒有漏掉據守於障礙物後方之對象散發的強烈意誌。


    不必多說,自然是「殺氣」。人數方麵……九。不,有十人。


    我伸手製止正想邁步的學姐。


    「學姐。障礙物後麵都躲著敵人。」


    「……打算等我們要走去通道時襲擊嗎?」


    「我想是的。要是傻傻走過去,大概就會享受到包含子彈的熱烈歡迎儀式吧。」


    「真棘手耶,竟然埋伏在這裏。……如何對付?」


    「很簡單。照他們意思走啊。」


    「咦?維刀!?」


    把學姐連同她質疑的話聲扔在後方,我悠哉地踢出第一腳。


    緊接著高速奔跑,直線穿過大〈·〉廳〈·〉正〈·〉中〈·〉央〈·〉。


    明知將有槍林彈雨襲來,明知有難以對抗的大量子彈準備著。


    依舊全力奔跑。


    期間特別將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欲捕捉任何一絲雜音。


    大略到達路段三分之二左右。持續移動中的我,耳朵接收到「喀嗒」的微弱聲響。


    我在等的就是這個。


    即刻停住腳步。同一瞬間扭過上身,高舉槍口對準聲響來源。


    視線捕捉到的是……手裏架著小槍的男性組員。


    別想扣扳機。絕對不給你機會。


    我順著轉身的作用力,瞄準對方的肩頭擊發——


    目標「咕」地呻吟一聲,鬆開手裏的槍。比起頭部,瞄準其他部位要好辦多了。


    然而狀況尚未解除。這不過是「序曲」。


    我的這次擊發仿佛成了信號,組員們陸續離開障礙物後方現身。


    「維刀!」


    被我留在入口附近的學姐大聲警示。麵容飽含焦急之情。


    此時我該回應的話是——


    「沒問


    題的。」


    語畢立刻朝下一個目標開槍。


    隨即確認從障礙物後方外露之「頭顱以外的部位」,連續擊發。


    「咕啊。」


    「咿咿!」


    「咕啊啊啊,呃啊。」


    悲鳴、呻吟、近乎死前的哀號,分不清屬於哪種的喊聲快速交疊。


    「引誘對方移動軀體至障礙物外側,並且不給予開槍機會」。我的戰術就兩條簡單要項構成。視野一旦確認到目標便射出子彈以封殺對手的攻勢。極其單純的反複作業。


    期間也有人隻把槍伸出障礙物試圖射擊。但是沒辦法命中。隻是削掉我右方好一段距離的地板而已。這類行動都還算容易應付。僅需槍身一發,趁對方因衝擊力而失衡,朝身體追加一發。兩顆子彈便完成任務。


    這樣就解決了五個人。還有一半左右。對方也暫且停下攻勢。——應該差不多了吧?


    「學姐!」


    聽見我的喊叫,她立刻點頭朝內部跑來。


    ……著實感到驚訝。縱然沒有具體的指示,學姐依然透過我的呼喚察覺「請趕快過來這邊」的要求。


    學姐壓低身子,越過架著手槍的我。一口氣到達通道處。


    「不愧是學姐!幹得漂亮!」


    僅以話語獻上讚賞之意,她也朝我後背扔出無奈的回應。


    「啊啊啊……受不了你!太亂來了啦!哪有人那樣單槍匹馬闖進彈雨裏啊!?」


    「我都沒說明你就曉得了呢?」


    「那還用說。少瞧不起我,學弟!我們搭檔多久了!」


    「真是失敬了。麻煩學姐負責左邊。」


    「……——準備好!」


    停止無謂閑聊。與鎮守在我後方不遠處的學姐一同亮出槍口。


    此時,對方突然一起站了出來。或許做出了「放棄個別攻擊為佳」的判斷吧。


    然而我沒有漏看他們眼底的「困惑」。由於目標變成了兩個人,一時之間「不曉得該以哪一邊為攻擊目標」。


    我迅速讓手裏的金屬麵向右方。


    麵對正在煩惱目標選擇的組員們,送上小鉛塊代替回答。


    磅。磅。磅。磅。


    時間上來說可能不足兩秒鍾。然而於此等嚴峻狀況之下,短短一瞬間便足以左右情勢。


    隻見敵方全數放棄武器,發出呻吟。剩餘戰力微弱。接著輪到學姐。


    「最後一手……——再會啦!」


    成功鎮壓最後一名對手。奪取敵人行動能力的攻略就此完結。


    四周已恢複稍早的寧靜。


    「……學姐,射擊技術好像進步了?今天真是驚喜不斷。」


    學姐默默睨著我。臉上寫著無法認同。


    「了不得的戰鬥能力呢。」


    金發少女背對目標的通道如是低語。


    「我第一次見到你拿出真本事的樣子。沒想到如此驚人。我光是打倒一個人就要耗上好幾顆子彈。……你卻一人一發就解決了。」


    「這樣喔。」


    「風雅的意見恐怕是正確的。我開始覺得她比我更能善用你的能力。」


    「沒那回事。我還是跟學姐搭檔比較順手。再說包括剛才的指示……喔。」


    我唐突止住話語。接著將槍口對上「學姐的方向」。


    「!?」


    不顧她全身僵硬直接開槍。子彈越過學姐頭側……。命中出現在通道另一端的組〈·〉員〈·〉。大概是想偷襲吧。男子已然倒地。


    「『無須言語也能互通意念』。我認為這樣才算是貨真價實的搭檔……——記得多留意後麵喔。」


    「喔,嗯。」


    我輕拍學姐肩頭,走上通道。


    「總之先往上吧。在大廳其他敵人追過來之前。」


    「……也是。幾個人隻是身體某個部位受槍擊而已。很難說已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學姐點頭同意並領在前頭。


    到達通道半途,她瞄準趴倒在地之組員的延髓——「磅」地追加一發。從沒有動靜的男人手裏搶來機關槍,扔進我懷裏。


    一邊從彈匣裏抽出九厘米子彈,兩位搜查官繼續前行。


    「嗯……」


    我醒了過來。


    耳膜產生的細微震蕩喧鬧催促意識清晰覺醒。


    那是源自何物的聲音呢?這麽想著,撐起上身,意識蒙矓地睜眼望去。


    ——水泥牆。這是首先映入眼簾的景象。意味著這裏不是自家,更不是課上的空間。自己全無印象的場所。按捺著纏繞全身的倦怠感,站直身子,眼球上下左右溜轉,試圖掌握現況。


    「……這是。」


    我立刻察覺異常之處。


    我被〈·〉綁〈·〉住〈·〉了〈·〉。雙手手腕被鎖在一起。


    手腕上的工具並非繩子,而是金屬圓圈型零件連結而成的鐵鏈。它先繞過腰間,接著交疊在我手腕上,徹底束縛住行動。往頭頂上望去,發現鐵鏈一路連結至天花板。雙腳卻維持自由。外套不在身上因而略感涼意。拉鏈拉開導致好一部分的大腿沒有遮蔽或許也有關聯。


    保險起見,先用鞋跟敲擊地麵。……一如預料的喪失用處。隻能演奏出無力的「滋滋」聲,連變色效果都沒產生。看來輸出係統已徹底故障。


    歎息。努力觀察四周,隻有「身處一個由斑駁水泥牆圍出來的寬廣空間」的事實最為明確。


    至此,意識總算完全清醒過來。


    我被生島抓起來了。想必也是那男人把我綁在這裏的。同時明白喚醒我意識的緣由。


    自下方不斷傳來的爆裂音效。——那是槍〈·〉聲〈·〉。


    「來了啊。」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得我身體一縮。不帶任何感情,極其冷峻的音調。


    緩緩旋轉身體,回頭望向話聲來源。


    視野內出現一名男子的身影。背靠水泥牆,銜著煙持續瞪著腳邊地麵。身旁就放著那座宛如異形的鐵塊。


    生島醍醐。


    「……這是哪門子的嗜好啊?」


    生島未理會我的提問,將變短的煙扔到地麵踩熄。緊接著從懷裏取出另一根煙,用zippo打火機點燃。往下一看,他的腳邊已有堆積成山的煙頭與煙灰。看來是個老煙槍。


    喀鏘。打火機蓋子闔上的音效響亮回蕩。


    「你是誘餌。引出那兩個人用的。」


    「兩個人?臥人跟伊莉娜嗎?……他們人在哪兒?」


    「已經在我們正下方了。為了救你。」


    一時無法理解生島所說的話。為什麽他們兩個會為了我來到這種地方?


    然而……再仔細一想,很快得到解答。如今耳聞的槍聲代表下方正在進行戰鬥。加上「我被綁縛起來」的事實。


    情況十分簡單明了。我在叢雲組時被抓來當人質。十分沒麵子地。


    理解了現況,同時一股極度的不悅與煩悶竄過全身。


    怒火中燒。自我厭惡。徹徹底底的絆腳石。身陷這等境地,哪能高喊爬上高位或是超越伊莉娜之類的蠢話。沒有臉說那些。現在的我不過是逼迫兩人踏入危境的元凶罷了。


    不自覺已懷著最強烈的惡意瞪向生島


    。


    「……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沒怎麽打算。你的作用已經達成了。——不,用來威脅那兩個家夥也別有興味。還能用作殺害他們的最後底牌。」


    「哇啊。有?夠差勁的卑鄙小人。」


    「你該感謝我替你找到繼續存活的理由。事已至此,原本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因為那兩個人已經來了?」


    生島沒有回答,僅將煙銜在嘴邊。料想是「無言的肯定」。就某方麵來說還挺好懂的一個人。


    「乖乖待著吧。隻要你別鬧事,可以考慮放你平安回去。」


    「……呼、嗬嗬?。那還真是感恩喔。那臥人跟伊莉娜呢?他們也可以平安回去嗎?」


    「不可能。」


    「哎呀。這麽嚴苛喔。」


    「我〈·〉要〈·〉他〈·〉們〈·〉的〈·〉命〈·〉。」


    平靜地,冷然地。生島的宣言聽來不含任何決心或掙紮猶豫。


    不禁背脊發寒。感覺得到頸子在顫栗。因為我透過他那毫無掩飾的語氣體會到「他非常認真要殺害臥人與伊莉娜」。


    ——然而。事態發展自此,我不禁產生一個疑問。


    生〈·〉島〈·〉如〈·〉此〈·〉執〈·〉著〈·〉於〈·〉那〈·〉兩〈·〉個〈·〉人〈·〉的〈·〉理〈·〉由〈·〉何〈·〉在〈·〉?


    回顧他的說詞可以判斷的事實……首先我之於他並無作用,純粹僅為引誘臥人與伊莉娜來此的釣餌。真正的目的在於引出臥人與伊莉娜,並取其性命。


    這就是我無法理解的症結。那兩個人是如何成為生島的敵人?


    他們倆不外乎為焚書課的搜查官。生島卻抱持著此等執拗的殺意,怎麽想都很不自然。


    「……我真搞不懂呢。你何必如此執著那兩個人。」


    「你沒必要知道。還是你這麽想陪葬?」


    「意思就是說『知道了就非得滅口不可』囉?」


    生島再度沉默不語。等同於肯定的回答。這男人著實容易摸透。這麽一來便獲得新的事實。


    那〈·〉兩〈·〉個〈·〉人〈·〉得〈·〉知〈·〉了〈·〉某〈·〉件〈·〉事〈·〉。生島不願意曝光的事。一旦泄漏就有必要滅口的事。為此生島大費周章策畫謀殺兩人的事件。


    ——磅。磅。


    下方傳來的槍響變得清晰了些。意味著臥人與伊莉娜又更靠近這一層樓。他們倆正在火速攻堅當中。


    或許因為感到安心,我禁不住用鼻子哼笑了一聲。


    「『我要他們的命』是嗎?你太小看那兩個人了。」


    沒有回應。因此我決定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我想你很清楚臥人的能力到什麽程度。派十個、二十個流氓都沒辦法壓倒他。伊莉娜也是一樣。那點年紀就靠實力爬到特級準巡查的人,想殺她沒那麽簡單。」


    「所以才由我〈·〉親自出馬。」


    呼?。生島吐出的二手煙飄到我這頭,引人煩躁。


    隨後生島又將煙扔到地麵,鞋底轉了兩下輾熄煙頭。原以為他打算點上第三根煙,但這回他伸手碰觸的東西並非香煙。


    是槍。那座由七把小型自動手槍組合而成的破壞性武器。微微反光的巨大盾牌。於前方聚集大量殺意的多個連續槍口。如此脫離常軌的武器,與其說是「與武器對峙」,不如用「麵對野獸低吼威嚇」形容更來得貼切。


    宛如純以葬送眼前敵人為目標而製成的武器——。外觀死氣沉沉,卻散發出活生生的驚悚及不快感。在在挑動我極度不舒服的情緒。


    生島用單手輕鬆舉起那隻巨大的怪物,接著經過依然被綁住的我身邊,邁步前進。貌似打算下樓。


    ……不行。不能讓那個男人離開。


    他要是加入戰局,那兩個人就危險了。


    本能大聲警告著我。方才逞強宣言「你贏不了那兩個人」的我。目睹生島抬起那個鐵塊,稍早的樂觀預測已然煙消雲散。


    必須把他牽製在這裏。倘使不成,生島就會讓那兩個人——!


    思及此,身體立刻受到下意識驅動。


    「——!」


    未被綁縛的雙腳努力揮甩。


    咻!隨著高速劃過空氣的銳利聲響,朝生島連續出招。


    大概徹底出乎意料的緣故,生島毫無戒備地吃下我的招式。


    腹部、腰側、接著另一側、臉部、太陽穴、膝蓋外側、上臂——。我的腿紮實踹中多個部位。縱然失去電擊效果而純為物理性攻擊,一般人受到這等傷害通常沒辦法再站穩。我繼續瞄準人體各部弱點準確且紮實地放出踢擊。


    然而。生島的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


    沒〈·〉有〈·〉效〈·〉果〈·〉。


    我的攻擊全數無效。


    「怎、怎麽會……!?——啊!?」


    腳踝無預警被揪住。出招半途受到妨礙,被迫以單腳站立,很快失去平衡。


    緊接著……一招。生島的左拳於我腹部爆出威力。


    「嘎呃!」


    無法克製吐出呻吟。非比尋常的打擊貫穿腹腔。身體縮成ㄑ字形。


    胃酸逆流的惡心感受,以及恐懼。大量的負麵情緒與感情流過全身。


    相對於失去自製能力的我,生島依舊握著我其中一隻腳,湊上那張宛如能劇麵具的臉。


    「下次再敢亂來,就把你這根像牙簽一樣的腿吊起來。」


    「……y字平衡姿勢的概念嗎?你是不是a片看太多啦?真肮髒。大叔就是這麽討厭。」


    生島嘴角沒勾一下,朝腹部再下一拳。


    接著離開這層樓。對於單腳重獲自由且癱坐地麵的我一屑不顧。


    ——靜寂。無限的死寂。


    恢複清靜的整個樓層隻剩我咳嗽的聲音回蕩,以及手掌動作帶出的令人不悅的喀啷喀啷聲。極度的煩悶逼得我緊咬牙根,臼齒磨出嘰哩哩的聲音。


    心懸的不是自己被俘虜。亦非給兩位同事添了麻煩的事實。


    而是「這樣下去那兩個人就快要沒命了」。


    無法想象那樣的未來真將實現。


    更難以麵對自己將成為促使其實現之原因的事實。


    「最上層……好像是四樓吧。」


    「是。從外麵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我點頭回應學姐的疑問,兩人一起爬上水泥外露的階梯。


    就著微弱的小燈光線來到二樓。……不。正確來說應該算是三樓吧。因為一樓到二樓均屬於超寬廣大廳的空間。


    到達中途的樓梯間,我窺探上層的狀況。下層的戒備則交給學姐負責。


    「沒問題。下麵沒有追兵。」


    方才擊敗的家夥們大概都還沒清醒吧。


    再抬頭望向上方——未見接續往上的樓梯。看來這座階梯隻連通至三樓這層。通往四樓的樓梯可能設置於別的位置。


    「構造亂七八糟啊……。這樣有符合消防法規嗎?」


    「原本應該另有蓋在室外的逃生用樓梯。隻是目前已經拆光了。」


    倘使室外逃生梯還在,就能一口氣到達最高樓層了。是怕我


    們無聊的體貼作為嗎,簡直逼人感動落淚呢。看來生島頗有設置迷宮的概念。放棄流氓業,轉職當遊戲設計師豈不是更好。


    總而言之。現在首要任務就是前往四樓,找到風雅小姐。


    穿過樓梯間,很快跨過樓梯的最後一階。


    與學姐互相點頭示意,我舉槍指著前方加強戒備。


    接著兩人同時朝三樓樓麵踏出第一步。


    ——三樓。這層樓可見的光景與一樓大廳截然不同。


    眼前出現的是「一條細窄的通道」。


    通道右側為大樓既有的牆麵。未嵌裝玻璃片的窗框接連羅列。而通道的另一麵牆則狀似另外架設的。兩道牆限製出來的寬度最多僅容三人並肩通過。


    「……真詭異。」


    學姐的第一道感想合情合理。因〈·〉為〈·〉通〈·〉道〈·〉上〈·〉什〈·〉麽〈·〉都〈·〉沒〈·〉有〈·〉。


    以右側牆上「本為」窗戶的幾個正方形框出之夜色為背景,別說是人影了,通道上連個障礙物都看不到。僅止於無盡延伸至另一端的模樣。


    「非常可疑呢……在一樓遭遇那麽激烈的槍擊攻勢,馬上變那麽安靜。」


    「恐怕設了某種陷阱吧。」


    「例如反步兵地雷、纜線引信炸彈、紅外線感應機關、動作感應炸彈之類的?」


    「……流氓會用那麽專業的陷阱機關嗎?」


    「雖然我很想肯定告訴你不可能。」


    確實無法肯定。既然生島有辦法從些些神手上獲取米爾特蕾德,順便跟他要一些特殊軍用武器恐怕亦非困難之事。


    縱然如此……就目前觀察結果來說,並未發現任何類似設有對人機關的跡象。不僅是地板,天花板也空無一物。剩下可能動手腳的就是沒有玻璃的窗框,不過……


    正當我沉浸於思索之中,學姐突然大叫。


    「……維刀!後麵!有敵人從下麵追上來了!」


    「呃啊啊啊怎麽都打不完啊!」


    一臉不情願地回頭轉向樓梯間,確實可以聽見敵人們的話聲與腳步聲回蕩。眼下雖然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想必很快就會殺到這層樓來。來者不是方才交手過的敵人。腳被子彈貫穿過不可能還有辦法爬樓梯爬得這麽快。或許是另一組待命人員或另行安排的隊伍。


    在這關頭,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在那些人身上。


    「……別理會追兵。我們還是以到達最上層為優先吧!」


    「喔,嗯嗯!」


    「很好。前進吧!」


    「前進!?但,你剛剛不是才說恐怕會有機關埋伏嗎……!?」


    「沒空想那些了!我先走,請務必跟上!」


    「啊啊啊衝吧!」


    官拜特級準巡查的少女自暴自棄地這麽大喊,跟隨著我於通道內邁出第一步。


    就現況論,學姐比我更能冷靜判斷狀況,這點我很清楚。隻是彈藥的消耗狀況以及風雅小姐的安危更顯急迫,不該無謂浪費時間在小嘍囉們身上。


    我與學姐在通道上奔跑,一邊祈禱心中的憂慮純為杞人憂天。


    ——遺憾的是我立刻明白那不是杞人憂天。


    這條通道沒有陷阱亦不見敵人身影的理由,「窗外的景像」給了解答。


    「……啊啊?。原來如此。」


    徹底理解通道一片空蕩蕩的原因。仿佛聽見敵人得意的卑劣笑聲的懊悔感受令我抿緊雙唇。


    視線透過窗框,對上道路對側的另〈·〉一〈·〉棟〈·〉大〈·〉樓〈·〉。


    關鍵在於從那棟大樓窗戶辨識到「好幾道人影」。他們站在與我們同高的樓層。肩上扛著大型直筒狀物體,其中一端瞄準我們所在的方向。


    那是r〈·〉p〈·〉g〈·〉─7〈·〉。反坦克榴彈炮。


    這通道的作用其實是「欲將我們兩人一舉炸死的通道」——。


    「啊啊?……。原來是那招。」


    學姐似乎業已察覺。發出跟我同步的愣然語調。


    緊接著「磅咻」聲。數枚榴彈伴隨幾道發射音效離開炮口,朝著這頭的大樓,不,是朝著我與學姐飛來。


    「糟……糟糕了!維刀!怎麽辦是好!?」


    「沒有第二條路。繼續跑!」


    「往哪邊!?」


    「前麵!」


    我攫過學姐的手,往前方狂奔。


    前有虎,後有狼……。我們隻剩「驅趕前方猛虎」一條路可走了!


    右邊眼角餘光留意著高速逼近的榴彈,與學姐一同奔跑。


    對方發射了三發榴彈。第一發對準我們倆方才站定的地點。第二發往我們現在跑過的區域飛來。第三發則瞄準我們奔跑前方的不遠處。


    有必要破壞的是——第三發。


    確保學姐被我擋在自己身體的左側,右手舉槍對向窗戶。


    三聲槍響。自火藥室釋放出的子彈全數命中同一枚榴彈。


    榴彈在兩棟大樓之間約中央處爆炸。


    「成、成功了!?」


    「還不算!」


    沒錯,還早呢。後方還有兩枚榴彈即將著地。


    「——!」


    揪住學姐肩頭一扯,用我的背擋住她。


    爆炸產生的風壓即刻打上我的後背。被炸碎的水泥細石隨後如子彈般大舉來襲。幸好距離引爆地點夠遠,倒未受到嚴重傷害。


    然而眼下不過半途,還不能停下奔跑的步伐。


    瞥向右邊,發現對麵大樓的家夥們正在替rpg─7裝填下一發榴彈。


    有必要盡快到達通道尾端。搶在下一波發射之前。


    「維、維刀!」


    「又有什麽狀況!?」


    「後〈·〉方〈·〉出〈·〉現〈·〉敵〈·〉人〈·〉!」


    「夠了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將意識集中至後方。確如學姐所言。而且個個手持mp5對著這頭。終究還是被他們追到了。


    麻煩的事還不隻這一樁。


    連著前〈·〉方〈·〉也〈·〉出〈·〉現〈·〉一〈·〉票〈·〉組〈·〉員〈·〉,阻礙我們的去路。


    「要出多少人才甘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煩死了!」


    「被、被包圍了!?」


    前方可見敵人,敵人,敵人。


    後方也是敵人,敵人,敵人。


    窗戶對麵還是敵人,敵人,敵人。


    再也無路可逃。我與學姐徹底被包圍。


    「……混賬。太耗時間了。」


    本想保留到與生島對峙才用……實在不得已。


    眼下隻能盡全力殺出重圍。


    我做好覺悟,閉上雙眼。同時於眼前描繪敵人的位置與狀態,深吐一口氣,潛入大腦意識的深處。


    意識的最底層,再往更深之處。


    接著低吟解放自我的簡短咒語。


    「——『exceed〈超越吧〉』。」


    「防禦代碼」啟動。


    推高眼皮的遮蔽,視野重見光明,而映入眼簾的光景已判若天淵。


    敵人的動作看起來比實際更


    慢,聽覺也限定撿拾槍聲或爆炸聲等具備敵對性質的音效。不再有多餘心力留意學姐的情況。


    我的心神已全然化為「野獸」。


    仿佛「剝奪周遭獵物的生命力」乃為自己身心唯一的存在價值。


    我搶〈·〉走〈·〉學姐手上的槍。


    「維、維刀!?」


    接著轉身麵向窗外——雙臂則與通道方向「平行」伸展。


    右手握著帶紫光的槍,左手裏的則散發紅色光芒。


    下一步。


    「——所有人……全部倒下!」


    粗暴吼叫之後連續射擊——。


    於此瞬間,我的雙手化為「一對尖牙」,沒有一絲寬容,持續釋放子彈。


    刹那間扣下扳機,朝左右兩方的敵群獻上子彈。


    右方的敵人瞄準頭部,對左方的敵人則以四肢為目標。


    未透過肉眼確認目標位置,因為眼下的我並不需要此步驟。


    雙臂拉成一百八十度,持續射擊。


    「呃嘎!」


    「咕,咿!」


    「喔咕!」


    同時自左右兩方傳來的哀號宛如立體聲效果。傷亡數三人、四人、很快增加至五人。


    左側——。從我等前進方向湧出的敵人,身體部位噴出血沫,陸續失衡倒地。


    右側——。自我等後方出現的敵人們則是頭部承受橡膠彈,逐一失去意識。


    ——至於前方。窗外遠處還有三名男子架著rpg─7。


    第二發榴彈狀似均已裝填完畢。全員舉著炮筒指著這頭,一副隨時都會擊發的態勢。我從這兒便能目視到在筒內等待釋放的彈頭。


    絕不讓你們發射。


    我將稍早瞄準左側,裝填實彈的槍口滑向正麵,隨即開槍。瞄準尚〈·〉未〈·〉擊〈·〉發〈·〉的〈·〉彈〈·〉頭〈·〉。


    「嗚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第一個目標手上的rpg─7隨著「咚嗡」的轟聲爆炸開來。哀號的立體聲升級成三方音源。


    心緒極度冷靜之下,我接連射穿另外兩人手上的榴彈彈頭。


    咚嗡、咚嗡……——。非等閑的爆炸聲震撼四周。


    至此,rpg─7已徹底無用武之地。爆炸反應尚未消退之中,我瞥向通道前端方向。


    「嗚啊啊、啊……!」


    「咕,咿——!」


    中彈的組員們有如失去翅膀的蛾,於地麵掙紮扭動。


    另一方麵,後方被橡膠彈打中的敵人則徹底失去意識。於此情況下,實彈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有效。


    我扔下學姐,快步朝前方奔去。


    散放紫光的手槍對準腳畔……幾近機械性的。對他們施加「屍體射擊」。


    ——至此敵方終於失去所有戰力。


    學姐帶著十分驚愕的表情追到我身旁。


    「太……太誇張了。剛才那是怎麽了?」


    我沒有回答,僅將右手裏的槍遞給學姐。


    「還給你。雙手同時開槍準星容易偏移,不合我興趣。」


    接著集中注意力至大腦深層,讓定在其中的意識擴散開來,隨之吐氣。


    結果。


    「……——!?」


    「消耗」的感受排山倒海襲來。


    與以前迥異的感覺。仿佛突有重荷壓上全身的悶苦。身體禁不住朝前方搖晃了一下,但腳下卻無往前移動的反應。感覺大腦意識與身體無法順利協調。


    直到快要整個人往地麵貼上去,才好不容易驅動了右腳。


    我使勁一踏,勉強撐住身子沒有撲倒。


    「!?維、維刀!?你還好嗎!?」


    「……放心。沒有大礙。我很好。」


    離開表達關心的學姐身旁,逃跑似地獨自往前麵邁步。


    ……果然還是那批子彈的衝擊力留下的後遺症。


    簡單形容的話,防禦代碼就是一種「預支體力」的技巧,長期使用上等同以「預支壽命」為基礎,大幅提升五感與意識之強度。因此結束後總會出現擺蕩作用。身體狀況尚未完全恢複,正常理應避免使用才是。


    但我仍未有遲疑地實行這則戰術。本應留存至與生島麵對麵使用的。


    這場戰役恐怕難以全身而退——腦中閃過不祥預感。


    「總之先繼續前進吧。再爬一樓就是最高樓層了。風雅小姐應該在那兒。」


    學姐緩慢有力地點頭。我倆在稍早的「爆炸通道」盡頭左轉,繼續前行。


    下一段路沒有多遠。比先前的通道長度要短一些。


    遠處可見路底碰壁,同時右側狀似連接著樓梯。


    我與學姐一起跑到階梯口。朝樓梯最上一層望去,發現一座厚重且緊閉的鐵門,散發仿佛久候多時的氣氛。


    這兒想必就是終點。


    「……風雅就在上麵。」


    「學姐。如何是好?」


    「……怎麽事到如今還這樣問。」


    「我是指這之後的策略。天曉得那鐵門後麵埋伏了什麽。有幾名敵人,是否有陷阱,乃至風雅小姐身處何等狀況等等。這些在門打開之前,通通無法預測。」


    「……確實如此。」


    「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這邊上去就是最高樓層』。也就是說。」


    「生島終於要出現了嗎……?」


    連點頭動作都省了。我以無言的肯定回答問題。


    大致可以肯定那道鐵門後方正是監禁風雅小姐的場所。同時亦代表生島可能也在現場。


    他的目標是殺我們兩個滅口……時局如此,沒理由還不現身。


    我們很快必須麵臨一道單純且關鍵的難題——。


    我〈·〉們〈·〉真〈·〉的〈·〉能〈·〉擊〈·〉敗〈·〉生〈·〉島〈·〉嗎〈·〉?


    無意陣前撤兵這點自然不在話下。否則也不必專程準備真槍實彈。不過,事態發展至此,已然形成各式不利條件。


    我的舊傷,以及超乎預期的資源消耗。無一不是我的天真預測所造成。


    另一方麵,學姐優異的戰鬥表現大大超出預期。利用鎮壓用橡膠彈的準確掩護無可挑剔。除此之外,「有人與自己並肩作戰、共赴生死局麵」竟如此鼓舞人心。對總是獨自戰鬥的我來說,感覺頗為新鮮,且增加不少士氣。


    不久前學姐方為「自己恐將成為絆腳石」而惴惴不安。


    實情簡直天差地遠。學姐為我提供了強大助力。所以我才會問她「如何是好?」。其中蘊含「我願遵循你的指示」之意誌。


    不確定學姐有否察覺我的用意,她用鼻腔哼笑一聲。


    「我料得到你的如意算盤。『不一定非要擊垮生島。救出風雅一起平安脫困就夠了』……是吧?」


    「畢竟風雅小姐的安全是第一優先嘛。最壞打算就是放走生島。」


    「不可以。生島是個興風作浪且不怕傷及無辜的怪物。放任他在外勢必增加犧牲者。他必須被逮捕,由我們兩個。」


    「……了解。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我會盡全力製裁那個家夥。」


    「維刀,放心吧。我明白你狀況不佳。我會盡力輔助。


    別想得太悲觀。」


    學姐輕拍我肩頭兩下以示鼓勵,接著舉步跨上樓梯。我亦追隨在後。


    喀咚。喀咚。


    我與學姐一前一後,踩出的腳步聲回蕩於樓梯間內。


    喀咚。門的整體型式清晰映入眼簾。


    喀咚。周遭一片寧靜。


    ……——喀咚。


    兩人站上最後一階。輕輕拉動門把。沒有上鎖。


    「……進去囉。」


    「嗯嗯。」


    兩人相視點頭——一舉推開鐵門。


    第一個跳進視野裏的並非敵人身影。


    隻〈·〉見〈·〉空〈·〉無〈·〉一〈·〉物〈·〉的〈·〉一〈·〉片〈·〉寬〈·〉闊〈·〉。與先前樓層的狀況不同,沒有任何障礙物。


    整層打通的空曠之中,首先辨識出的是八根表麵斑駁的柱子。切割映照出遠方夜景,沒有窗片的窗戶。


    而在約莫中央處,從天花板垂下的鐵鏈綁著一名美少女。


    是風雅小姐。


    總算見到她了。


    「風、風雅!」


    聽見學姐在我背後高聲呼喚,我並未因此撇開目光。


    明知十分缺乏嚴謹態度,仍不住因風雅小姐衣衫不整的情色氛圍而心神蕩漾。看她嘴巴被封箱膠帶黏住,令人心痛且焦急。半臉的表情顯得莫名憔悴。


    風雅小姐抬高臉,察覺我與學姐的身影。


    「嗚,呃嗯——!」


    被封住的嘴裏泄出呻吟。她猛烈晃著頭顱。以〈·〉水〈·〉平〈·〉方〈·〉向〈·〉。


    貌似在強調,別靠過來。


    學姐亦理解風雅小姐欲傳達的訊息。在我斜前方停步,回頭仰視詢問我的意見。


    「……維刀。」


    「嗯。八成有詐。」


    「那該怎麽辦?不曉得是機械式機關或另有埋伏……根本猜不到。」


    「反正也隻剩一件事可做。——我去去就回。」


    「呃、喂!?維刀!」


    與在一樓時相同,我又把學姐製止的聲音扔在背後,徑自前進。


    不忘把槍握在右手心裏。一旦發現敵人蹤影,隨時可以擊發。


    問題隻在於埋伏的是不是生島。


    喀咚。喀咚。


    場內回蕩風雅小姐竭盡全力的悶喊,以及我的腳步聲。


    她大致恰好被綁在寬廣樓麵的中心一帶。我已到達她與這頭牆麵距離約一半的地方。


    喀咚。


    敵方尚未有動靜。難不成還在等待最佳時機?


    於此當中,風雅小姐…………「已停止呻吟」。細長眼裏的瞳孔抵到最左邊,像在對我訴說著某事。


    「——在左邊是嗎!」


    我立刻往水泥地一踹。


    順著作用力往前方衝刺,一口氣到達柱子邊。


    手指早已架在扳機上。衝刺的同時伸長手臂與地板平行。


    槍口指向距離風雅小姐最近的柱子內側。


    藏在那兒的是——


    「……咦?」


    不是組員。亦非生島。


    竟是米〈·〉爾〈·〉特〈·〉蕾〈·〉德〈·〉。而且放得十分隨意的樣子。


    這是怎麽回事?無法理解生島棄置武器的心態。發展出乎意料,我一時隻能死盯著米爾特蕾德。


    接著再度瞥向風雅小姐……發現她的視線落在我頭頂上空。


    不。恐怕她「自一開始」就盯著同一個位置,是我誤判。


    ——理解狀況之後。我隨即如爬在地麵的昆蟲,壓低身子離開原地。


    同一瞬間。


    「!!——呃!」


    咻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讓人不禁想遮住耳朵的激烈爆擊聲鼓動耳膜。我搖擺身軀並往地麵一踹。一口氣回到學姐跟前。


    這波衝擊來自……「置於地麵之米爾特蕾德的正上方」。


    原因十分簡要。生島埋伏在米〈·〉爾〈·〉特〈·〉蕾〈·〉德〈·〉放〈·〉置〈·〉地〈·〉點〈·〉正〈·〉上〈·〉方〈·〉的〈·〉天〈·〉花〈·〉板〈·〉處〈·〉。


    算準風雅小姐的視線會偏左,等待我的目光往下移。


    接著抓準我分心的瞬間「潛伏到我頭頂上方」,手持一〈·〉支〈·〉mp5連射。


    「維、維刀!」


    我以單手朝位於後方的學姐做出「沒大礙」的手勢。


    於風雅小姐正前方狂暴奏鳴的槍聲總算停歇。我趁隙與學姐一起躲到最近的柱子後方。


    咻乓。生島躍至地麵的些微聲響帶著不祥氣勢回蕩。


    「……真能躲啊。還以為肯定能幹掉你。」


    生島的語調聽似衷心讚賞。


    「這得感謝風雅小姐。以為蒙住嘴巴就能製住她就大錯特錯了。」


    「哼。」


    「話說回來,應該無所謂了吧。是該放過她的嘴了。」


    沉默。停頓一會兒後,聽見風雅小姐大力吐氣。生島已經剝掉她臉上的膠帶。


    「風雅!你、你還好嗎?」


    「伊莉娜!……嗯,還好。身體沒有損傷!」


    「風雅小姐!感謝你剛才幫忙打暗號。鞋跟的電擊裝置怎麽樣了?」


    「不、不能用了……徹底失去功能!雖然還是有把人踢飛,這男人根本不痛不癢!」


    風雅小姐鞋底的裝置失效啦……。


    原來如此。難怪生島隻綁了風雅小姐的雙臂。因為他認定「失去電擊的招式,這家夥就沒有威脅性了」。


    我們倆與生島分立於柱子兩側相對峙。


    「……嗨,生島。照風雅小姐的說法,你『還是有被踢飛』呢。被一個小女孩踢飛的感覺如何啊?舒不舒服呢?」


    「挑釁得這麽露骨啊。不勞你費心,一切很快會結束。」


    「如何結束?」


    「很簡單。你們乖乖給我殺。」


    「啥?」


    「一個一個輪流站出來。放心吧,朝太陽穴射一槍就解決了。一點都不痛苦。」


    「這人在說什麽傻話啊……」


    「還是非得要我明說?『不想這個女人沒命的話就放棄抵抗』。」


    我止不住慨歎。生島祭出這張牌,我便立刻明白過來。生〈·〉島〈·〉被〈·〉逼〈·〉急〈·〉了〈·〉。走投無路到選在如此關鍵場麵墮落成一個三流的壞人角色。


    隻不過學姐好像沒這種感想。


    「怎……怎麽辦啊?維刀!再磨蹭下去風雅就……!」


    學姐性格真的很耿直耶。感覺好容易被詐騙喔。


    對比她的憂心忡忡,我歪嘴露出邪惡的笑容。隔著柱子向生島回嘴。


    「……喔喔。請便啊。有本事你試試看。」


    「維、維刀!?你在說什麽!?」


    「生島,快下手啊。但是別忘了,要是你讓風雅小姐受傷,我們就會馬上離開這棟大樓。那樣你也無所謂?」


    「嘖。」


    遠遠聽聞生島咋舌的聲音,我向學姐送上笑容。


    「學姐


    。不用緊張。那家夥不會攻擊風雅小姐的。」


    貼在柱子後方,我不禁得意一笑。


    生島想要殺了我跟學姐,自然不希望我們逃離這棟大樓。而我們想要救出風雅小姐,自然不能離開這棟大樓。


    綜合雙方立場,拿風雅小姐做為威脅實則毫無意義。


    「維刀……你是不是掌握了什麽?」


    學姐從旁提問。仔細一想,我確實尚未跟她表明真相。


    ——我站在柱子後方。學姐則貼著隔壁的柱子。生島與風雅小姐則在這排柱子的另一側。尚未構思出拯救風雅小姐的策略。亦無足以拿下生島的戰術。


    時機恰好,就在想出辦法前借「說明真相」拖延一點時間吧。


    「……學姐。那東西還在你身上吧?」


    「哪個東西?」


    「昨天從倉庫收回來的證據模型。」


    「喔,我都給忘了。確實在我身上,沒還回去。這兩天也都沒回家。……有必要現在討論這個嗎!?」


    「請把那東西給我。」


    「你要這個?……拿去吧。」


    學姐把模型朝這頭扔過來。但我沒有伸手接下。


    而是用槍將它在半空中擊碎。


    「維、維刀!?你幹嘛!?」


    喀、喀。模型滾落地麵,演奏悲慘宿命之曲調。


    學姐的目光追著模型。模型墜落的地麵殘留「純白的粉末」,還有極細微的塑膠片。我在藍的酒吧裏意外目睹的光景重現於地麵。


    「那東西……不會吧!?臥人!?」


    「沒錯。『迷〈·〉幻〈·〉藥〈·〉』。還有發訊器。」


    「迷幻藥!?玩具裏麵竟然有那種東西!?」


    「大概是為了方便隱藏跟偷渡吧。那座倉庫是鬥蛾山組租來藏匿及運送違法藥品專用的。——生島!我沒說錯吧?」


    另一頭用「連續槍擊聲」的形式充作回答。


    躲在柱子後方聽取一陣巨響,接著繼續向現場所有人說明真相。


    「……各位仔細想想。由於近幾年加強取締違法物品,沒收的證據數量膨脹到難以消化。因此近期施行將證據物品轉作其他用途的政策。例如大小自治單位的宣導樣品,外銷轉賣,產業回收——。換句話說,『沒收回來的證據經由警方的證據管理單位被分發到全國各處』。」


    「所、所以呢……?」


    「焚書課沒收的證據從來不過x光。因為沒有必要。課上隻重視『沒收證據』這個行動。」


    「……確實是這樣沒錯。焚書課也沒有檢查證據材質之類的慣例。」


    「而一般民眾隻要簡單提出『我需要這種類型的參考資料』,就能輕鬆獲得符合要求的歸檔證據。警方就這樣一直配合各種用途,將證據物品轉手至民間。我學校裏也不例外。鬥蛾山組就是看準了這個流程。」


    「究竟怎麽回事?」


    「很簡單的一回事。——鬥蛾山組利〈·〉用〈·〉警〈·〉方〈·〉的〈·〉證〈·〉據〈·〉管〈·〉理〈·〉作〈·〉為〈·〉迷〈·〉幻〈·〉藥〈·〉的〈·〉流〈·〉通〈·〉媒〈·〉介〈·〉。」


    「竟然、有這種事……!」


    「怎麽會!?」


    兩位女性大表驚愕。借由我的說明,她們似乎抓到重點了。


    生島,或者說鬥蛾山組建構的「迷幻藥流通方式」已然明朗。


    首先將禁藥塞到模型等違禁物品內部。此步驟估計是在某個工廠甚至國外執行。


    接著將模型大批送進倉庫存放,刻〈·〉意〈·〉設〈·〉計〈·〉讓〈·〉焚〈·〉書〈·〉課〈·〉查〈·〉收〈·〉扣〈·〉押〈·〉。隻要沒人調查物品內部,警方的證據保管室自然成了「無比安全的保管場所」。


    最後再由藥頭向警方申請「資料用途違禁品」即可。


    大概會在事前告知藥頭「何種藥放在何種證據品內」,供藥頭依照指定特征以資料名義提出申請,藥便順利到手。於是迷幻藥透過這樣的方式安全送達國內各地。


    乍看可能漏洞百出的作法。然而任誰也想不到警察組織內部係統會被用做交易途徑。實際上於此之前,我、學姐、乃至其他焚書課搜查官都無人察覺。


    俗話說「自己腳邊便是最大盲點」。因此生島選擇最不容易被察覺之處,也就是「敵人的根據地」,作為流通上最為安全的保管場所。


    ——我集中意識窺探生島的動向。那頭已停止射擊,不過一旦我或學姐冒出頭,勢必會用米爾特蕾德一舉掃射攻擊。感覺得出這般強烈的殺意。


    「……太離譜了。」


    風雅小姐的低語自稍遠處傳來。


    「太亂來了!竟然利用警方內部的係統建立運藥通路!就算認定焚書課不會銷毀證據,事情哪可能這麽簡單!?而且如果內部沒有人接應的話怎麽可能……」


    「我想正如學姐所言。」


    「難、難不成……?」


    「沒錯。十分遺憾的,想必是『警方內部有人違紀』。」


    「怎麽會!?」


    「這次的事件跟〈·〉禦〈·〉宅〈·〉族〈·〉一〈·〉點〈·〉關〈·〉係〈·〉都〈·〉沒〈·〉有〈·〉。隻是受迷幻藥交易犯罪牽連利用的一個族群罷了。」


    我打從心底感到憤怒。這男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濫用了社會趨勢。


    一不作二不休,也把生島拉進「真相公開」的漩渦裏。


    「生島!我也知道你監視那座倉庫的用意喔!原〈·〉因〈·〉就〈·〉是〈·〉學〈·〉姐〈·〉吧!」


    「是、是我嗎!?」


    「是的。學姐與焚書課其他搜查官有個決定性的不同點。你知道是什麽嗎?」


    「呃,會是什麽呢。日法混血?年紀最輕的?」


    「都不對。是學姐喜歡破〈·〉壞〈·〉證〈·〉據〈·〉物〈·〉品〈·〉。」


    「……?那又如何?」


    「生島他們使用的流通方式需要迷幻藥確實隱藏在模型裏才能成立。在這時候,一名『喜歡破壞模型的搜查官』複職,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


    「啊……!」


    「迷幻藥很有可能會被發現。並且一旦曝光,之後隻會全部崩盤。警方會開始徹查至今沒收的所有證據,公安單位著手調查內部接應的人等等。……理所當然地,警方也會開始懷疑迷幻藥取締官涉案的可能性。這個通路將徹底毀滅。生島當然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真、真沒膽識啊。」


    「學姐到幾天前都還在住院療養,自然不成問題。沒必要留意。但是這幾天學姐複職了。」


    「所以是怕我破壞證據才監視我們的……是嗎?」


    「正是。『知道奏手伊莉娜是一名時常破壞證據的搜查官』一事也間接證明了他們在警方有內線。」


    「該怎麽形容呢……好像自己的隱私癖好被拿來說嘴,感覺好差。」


    「實際上學姐在倉庫裏時也打算破壞證據,隻是最後關頭被我擋下來。要是那時生島發現我們打算……不,發現我們『當真破壞』證據,他肯定當下就會把我們倆給解決掉。」


    看得出學姐驚恐地全身戰栗。


    「負責管理倉庫的人大概也基於同樣


    理由喪命。生島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察覺真相的人。」


    「跟外表不相符……好沒度量的男人啊。」


    「沒錯。所以當我們站在倉庫前麵時,生島便不再攻擊。〈·〉因〈·〉為〈·〉他〈·〉不〈·〉想〈·〉傷〈·〉到〈·〉倉〈·〉庫〈·〉裏〈·〉麵〈·〉藏〈·〉了〈·〉迷〈·〉幻〈·〉藥〈·〉的〈·〉模〈·〉型〈·〉。確實十分小心謹慎。——生島,我說對了吧?」


    對方用槍響代替回應。身後的柱子被削掉一角。就某個角度上來說還蠻好懂的一個人。


    「……維刀,等一下。」


    「怎麽了?」


    「你說這話我才想起來。你剛才打壞的那個模型。……難道說你跟我就是因為這模型而倒楣的?」


    「完全正確。生島緊追著我們不放就隻有一個理由:『為〈·〉了〈·〉取〈·〉回〈·〉沒〈·〉能〈·〉歸〈·〉檔〈·〉的〈·〉證〈·〉據〈·〉物〈·〉品〈·〉』。」


    「什麽!?有、有夠愚蠢……!就為了這個追殺我們!?」


    「感覺戒慎恐懼過頭了呢。生島可能也是狗急跳牆了,在透過發信器得知『有兩具模型脫離了路徑』之後。我們兩個忙於工作而遲遲未能把證據繳交出去純為意料外的發展。加上當天兩個人都待在警察署內,想殺也無從下手。所以在事務所的時候決定帶走風雅小姐作為人質。」


    「原、原來是這樣啊!所以我才在一個人回家途中遭受埋伏!」


    嚴格來說是因為我在叢雲組的事務所裏並未穿著焚書課的製服外套。生島獲知我們的動向追來,我因為換裝的關係沒被發現,他才擄走現場的另一名焚書課人員。


    生島依舊不時開槍射擊,我一邊戒備著那頭的動向,繼續大吼。


    「生島!恐嚇信裏『初次交手時一模一樣的服裝』這句你大概想得很辛苦吧!?直接寫『把證據帶過來』會被懷疑,萬一沒帶來又更棘手……。最後你不得已隻能寫『跟那時一樣』的字眼!我說得沒錯吧!?幹嘛不說話!?」


    或許是我的挑釁總算奏效。生島唐突停下槍擊攻勢。


    接著……笑了。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沒錯。事情大致都像你說的。」


    「你終於肯承認了。這一切是從哪兒起頭的?」


    「我接受了鬥蛾山組的提議。他們要的是『在叢雲組的地盤鬧事好讓他們垮台』。」


    生島操著令人加倍煩躁的口氣繼續「自白」。


    「鬥蛾山組本來就擅長媒體犯罪。後來成功利用違法物品查辦流程建立毒品流通路徑,然後又聽到那個金發的快要回來。賣我米爾特蕾德的商人就介紹他們雇我保護路線安好,別讓那個小鬼礙事。」


    「就是些些神那老頭幹的好事。……話說回來,你對動畫有興趣嗎?」


    「沒有。一點也沒。」


    「那禦宅族呢?他們因為你吃了不少苦喔。」


    「跟我無關。一把年紀了還成天想著玩樂的家夥,被我利用隻是剛好。」


    「感謝您用心回答。」


    我心意已決。如此一來已無必要對生島手下留情。


    「……喂,生島。」


    「幹嘛?」


    「如果我跟學姐沒把證據帶過來,你的計劃就全毀了。萬一發生那種情況,你打算怎麽辦?」


    「把你們兩個在這裏解決掉,再翻遍住家。辦法多得是。」


    「原來如此。那可不成呢。絕對不行,無論如何。」


    因為我家的密室裏塞了滿山滿穀的違法物品啊。哪能讓人查到。


    總之不能任這男人繼續在外晃蕩,隻會增加死傷。到此為止了。


    更重要的是,我無法原諒這個男人。也沒可能原諒。


    從結論來說,這個交易方式隻是暫時的,沒辦法隱瞞多久。然而生島肯定已準備好待一切曝光之時的退路。


    將事情引導至「本次事件全為禦宅族引發的犯罪」之結論。


    讓別人背黑鍋,自己平安脫身——。這個男人有這心機。


    這點讓我打從心底無法容忍。


    「——焚書課。你們知道我幹嘛跟你們講這麽多嗎?」


    「怎樣?」


    「不明白嗎?因為你們在這邊講得再多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啊。反正等下就會被我殺光了。你、這個女人,還有那個小鬼都一樣。」


    「不隻謹慎小心,根本就是沒膽嘛。黑道淪落成這樣,我們也很沒麵子耶。」


    「我可是全靠謹慎才能活到現在。」


    汗水自額頭滑落臉頰。或許我的身體已預期到宛如暴風雨的槍擊攻勢。


    「所以呢?你們想怎樣?」


    「把你幹掉啊。然後帶風雅小姐走。三個人一起離開這棟大樓。」


    「不可能。」


    「那就以後麵兩條為目標好了。」


    「那更不可能。敢逃的話就把你們倆碎屍萬段,不惜追到天涯海角。」


    「聽過跟蹤狂規範條例嗎?沒人喜歡死纏爛打的男人喔。」


    「夠了吧。閉嘴。」


    「不要哩。」


    「那受死吧。」


    「那更不要哩。」


    「講再多都是白搭囉。」


    「很遺憾地,似乎如此。」


    「隻能動手了。」


    「好啊,來收尾吧。——看我怎麽射〈·〉死你。怪物。」


    無謂的對話終止於一聲「嘎鏘」。眼下最不想聽聞的冷漠音效。


    米爾特蕾德已然啟動。


    「要發射了!」


    我跟學姐套著黑衣的身影躲回柱子後方。


    接著伴隨著轟然巨響與強大衝力,米爾特蕾德開始射擊。


    ——最終決戰,開幕。


    「——!」


    才過沒幾秒,幾乎是馬上。我們倆背後的柱子化為水泥碎片四散。


    原本充當我倆盾牌的柱子一轉眼間被削除,碎屍萬段。


    再不采取行動就隻能等死。


    「……學姐!我來絆住他。請找機會賞他頭部一槍!」


    「收、收到!」


    獲得學姐首肯,我朝柱子左側一躍。


    以生島及風雅小姐所在地為圓心,沿著房間外圍采「同心圓」路線狂奔。


    「不準逃!」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才邁出步伐立刻聽聞一陣陣的掃射。


    另一頭並非緊壓著扳機。而是瞄準我離開柱子後方的一瞬間集中射擊。大概是妄想節省子彈吧。——然而。


    「十……。二十…………!」


    我一邊奔跑同時仔細計算戰鬥開始之後擊發的子彈數量。


    那座巨槍再如何異樣也隻是槍,彈藥並非永無止盡。肯定需要填彈的時間。倘若學姐把握住那個時機,避開盾牌命中生島頭部就沒問題了。


    持續以生島及風雅小姐為圓心奔馳,把另一頭射出的子彈千鈞一發拋在背後。


    在我到達「九點鍾」方向附近時,發現射擊的間隔略微拉長。


    就是此時。


    從數不清第幾根柱子後方飛出,朝站在圓心另一側的學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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