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鼻而來的淡淡香味和饑餓感，讓我醒了過來。
「哎呀，你總算醒來了。」
「這裏是？」
「聖遺跡會館的醫務室。」
「這聲音是……學園長？」
「早安，黑彥。」
我坐起身，隻見學園長正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她的腳很微妙地介於踩不踩得到地板之間。而她今天也穿著哥德蘿莉服。
「咦，連蜜雅小姐也在。」
穿著圍裙洋裝的蜜雅小姐站在學園長的旁邊，眼中泛著淚光。
「黑彥大人……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室內洋溢著靜謐的氛圍，柔和的光線從白色的窗簾透進來。
「我記得我在聖遺跡裏昏倒……」
「好像是這樣沒錯。我已經從裘莉葉·貝爾斯汀那裏知道事情的經過了。」
啊，對了——
「裘莉葉同學沒事嗎！？」
「嗬嗬，比起你自己，你竟然更關心她呀。這會讓人有點嫉妒呢。」
「啊，不，那個……」
「放心，她沒事。應該說，把身受重傷又失去意識的你帶回地麵上的人就是她呀。另外，聽說用治療術式幫你處理傷口的，則是當時正好剛從遺跡回到廣場的賽希莉小姐。」
這麽說來，昨天裘莉葉同學曾說賽希莉同學也進入聖遺跡了。
她們或許也從那陣地鳴感受到了危險，所以才趕緊回到地麵上吧。
「原來是這樣啊。」
我又被裘莉葉同學救了呢。還有賽希莉同學也是。
我老是受到她們兩個的常助。
「剛剛幫你看診的醫師現在雖然離開了，但醫師說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應該說，連醫師都被你那種不尋常的恢複力嚇了一跳。所以你可以回家了。」
學園長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些。
「話說回來，還真是辛苦你了。我必須說，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句話應該對蜜雅說才對。是不是啊，蜜雅？」
「啊，呃——那個——」
蜜雅小姐的臉突然紅了起來，稍微低著頭，將雙手的指尖互相碰在一起。
「昨天真是驚人呢。蜜雅突然衝進學園長室，大喊著『黑彥大人他！黑彥大人他～！』激動得不得了。」
「啊……對不起。我昨晚失態了。」
「哎，當時我已經從裘莉葉，貝爾斯汀那裏聽說黑彥的事了，所以我們決定一起去看看你的狀況，於是前往了會館的醫務室。結果怎麽樣呢？」
學園長抬頭望著蜜雅小姐，征求她的同意。蜜雅小姐一副傷腦筋的模樣，皺起八字眉。
「裘莉葉大人不知從什麽時候站在醫務室的門口，她嚴厲地斥責我『今天應該讓黑彥好好休息』。我真是汗顏。」
蜜雅小姐看起來相當消沉，連耳朵都垂了下來。
「想到黑彥大人的狀況，就覺得我的行動真的太輕率了。我已經深深反省了。」
「怎麽會是輕率呢。能得到你的關心，我很高興呢。」
有人這麽擔心自己，是一件幸福的事。
學園長指示蜜雅小姐把餐車推過來。
蜜雅小姐掀開半球狀的銀色蓋子，露出一個盛裝著幾顆小馬鈴薯的盤子。學園長用叉子戳起馬鈴薯，送到我的嘴邊。
「你肚子餓了吧？來，啊——」
「學園長，這、這是？」
「為了獎勵你平安無事地回來，就由我來喂你吃吧。你應該很累吧？來，你就心懷感激地吃掉吧。」
她把小馬鈴薯伸向我。
「嗯？這馬鈴薯聞起來好酣喔。」
學園長的臉忽然漲紅，接著一臉尷尬地低下頭。
「這、這是蘋果。是我切的。」
「原、原來如此。那……呃，失禮了。」
「……你要吃嗎？」
「好的。」
嗯，姑且不論外表怎麽樣，味道還真不錯。
「嗯，這樣就夠了。剩下的你就自己吃吧。」
學園長彷佛很難為情似地用手在自己的臉旁扇風，並放下叉子。
也可能是因為肚子很餓的緣故，我一眨眼就把剩下的蘋果全部吃完了。
「裘莉葉已經把大致的情形都告訴我了，因此我也沒有打算特地再問你昨天的事。所以我今天就先告辭吧。蜜雅，把這些收走。」
「遵命。」蜜雅小姐鞠躬後，便把餐車推開，轉了個方向。
「……謝謝您平安無事地回來，黑彥大人。」
她恭謹地說完後，便推著餐車離開了房間。
「蜜雅真是個好孩子，對吧。」
「是呀，的確。」
「不過她那種太過純真的個性，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或許也可以說是缺點吧。」
學園長站起來。
「好了，我要告訴你的，就隻有今年聖遺跡的狀況似乎真的和往年不同，你要多小心。另外，不要讓我太擔——嗯……算了，這個時候，讓我擔心也沒關係。」
學園長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露出一抹無力的微笑。
「好，如果隻是擔心的話，你可以盡量讓我擔心。你就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有時可能也需要勉強自己就是了。不過相反地，你絕對不可以死。懂了嗎？」
「我答應你。」
「很好的回答。那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
「那個，學園長。我可以在上課半途進教室嗎？」
「你在說什麽？今天不是休聖日嗎？」
「休聖日？」
「今天學校放假。學生們可以自由運用時間，看是要去城鎮，或是一大早就潛入聖遺跡都好……啊，你不知道嗎？」
根據學園長的說明，這個世界似乎也是以七天為一周。
而相當於原世界的星期日的日子，就是假日——休聖日。
這樣啊。開學典禮的那一天是休聖日，今天則是從那天算起剛好滿一周的日子。
「你看起來應該已經很習慣了，就在不會死掉的前提之下，好好加油吧。好了，接下來換你羅？」
「咦！」
學園長將手放在門把上這麽說，接著門便打開了。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偷聽了。」
裘莉葉同學手裏拿著一個碗，站在門外。
「不用在意。你一定很擔心他對吧？就像我昨天說過的，你的實力不錯，希望你務必成為他的助力。那麽我告辭了。」
語畢，學園長便揚起發絲，颯爽地離開了。
裘莉葉同學走進房間。
「那個學園長到底是什麽人物啊……是說，你身體的狀況怎麽樣，黑彥？」
「我很好。」
「這樣啊，那就好。對了，這個——」
她向我遞出一碗湯，湯的顏色非常奇妙，混著紫色和綠色的斑紋。
「這是我做的藥草湯。你喝喝看。」
我接過湯碗，再次端詳一番。
聞起來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不過看到這個顏色，還是需要一點勇氣啊……
可是這是裘莉葉同學特別為我做的，隻因為賣相不好就拒絕也不太好。要是現在不喝的話一定對她很失禮。她說湯裏加了藥草，所以應該對身體很好吧。而且，俗話不是說良藥苦口嗎，就算味道不好也是正常的啊。
我拿起湯碗，咕嚕一口喝下湯。
嗯？咦？很好喝耶？感覺像是比較鹹一點的玉米濃湯……啊！裘莉葉同學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你剛剛在喝之前，心裏覺得這湯可能很難喝對吧？」
「我、我承認。我確實有這麽想一下。」
「我是獨自旅行過的人，當然多少會做菜啊。不過……我很難得煮給別人吃就是了。」
「對、對不起，我剛剛懷疑了你的手藝。」
「沒關係。它的賣相確實不好。」
裘莉葉同學在椅子上坐下。
「昨天後來的事，學園長已經告訴你了吧？」
「嗯，我大致上都知道了。不過……我怎麽好像一直在受到大家的幫助啊。這次也給裘莉葉同學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不，你很努力了。而且也變強了。」
我望著自己雙手的手掌，咬緊牙關。我為了壓抑顫抖，緊緊地握住拳頭。
「我才沒有變強呢。因赫我——」
忽然，有隻手輕輕地放在我的頭上。
「我懂你想變強的心情，可是也別太勉強了。變強並不等於要抹煞真正的感情，不用在感情上逞強。」
她把我的頭發抓亂。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用力地咬牙。「得救了」的感覺，以及當時與那些藍哥布林戰鬥時拚命壓抑的恐懼，現在全都一口氣湧上心頭。
我總覺得把那些之前拚命壓抑的感情表現出來，彷佛是種《懦弱》。
某種溫熱的感覺出現在我心中，幾乎快要滿溢出來。
「拜托。至少在我麵前，偶爾也表現出懦弱的一麵吧。」
裘莉葉同學輕輕將我的頭抱在懷裏。
「——是。」
我不知道我強忍著哽咽發出的聲音，有沒有傳進她的耳裏。
「平靜一點了嗎？」
「對不起，讓你看見我這麽丟臉的模樣。」
「我不是說了嗎，至少在我麵前表現出這一麵嘛。」
「哈哈……說的也是。」
「對了，黑彥，這個……啊，等一下。我先把布打開。」
裘莉葉同學從懷裏拿出來的，是從那隻綠色哥布林身體裏掉出來的短劍。看來她把我當時握在手裏的劍也帶回來了。
我告訴她我拿到這把劍的經過。
「這樣啊。嗯……我們掉下去的地方，應該是下一層，也就是第五層，但在這麽低的樓層找到《聖魔劍》，還真是稀奇呀。」
「我知道聖劍和魔劍，可是……聖魔劍是什麽？」
「聖魔劍是一種劍身嵌有水晶，同時又刻有術式的劍。」
短劍的劍身上確實嵌有排列成閃電形狀的藍色水晶，同時也刻著帶有詭譎氛圍的術式。此外，刀刃的其中一麵呈現鋸齒狀，形狀看起來就像鑰匙似的。
「兼具聖劍與魔劍特征的聖魔劍，能力根本不是聖劍和魔劍能相提並論的。相對地，想要徹底發揮它的能力，就必須使用大量的聖素。」
原來如此，我大致明白什麽是聖魔劍了。但不管怎樣，反正我又無法操控聖素。
「這把聖魔劍要怎麽處理，我可以全權交給裘莉葉同學決定嗎？」
「交給我決定？」
「如你所知道的，我無法操控聖素嘛。如果這把劊很稀有，或許也可以把它賣掉，用賣得的錢修理我的劍。不過，我想以裘莉葉同學的能力應該可以善用這把劍，如果你覺得它能用的話，好像讓你用比較好。」
裘莉葉同學思忖了半晌後，點點頭。
「我知道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交給我吧。」
我們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決定在我的劍有著落之前，先暫停攻略聖遺跡。看來接下來應該會有好長一段時間，都過著普通的學園生活吧。
「另外，還有一件其實是無關緊要的事……」
裘莉葉同學明顯地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唐突地這麽說。
「那個叫做蜜雅的女生，很可愛對吧。」
「她不隻可愛，個性也很好喔。」
「這樣啊。嗯，那我……那個，怎麽樣？」
「呃——什麽怎麽樣？」
「可、可愛嗎？」
「嗯——該怎麽說呢。」
「說、說的也是嘛。我當然不可愛嘛。抱歉，我問了一個不恰當的——」
「裘莉葉同學與其用可愛形容，倒不如說是美女吧。」
「唔、嗯？」
「偶爾也會露出可愛的一麵就是了。」
「這樣啊，原來我也有那一麵啊。太好了。嗬嗬，還滿令人高興的呢。」
……原來她也會這樣笑啊。她的笑容和平常凜然的態度反差很大……總覺得我好像目擊了非常寶貴的一幕。
就在這時，正午的鍾聲響起，同時門口也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我是賽希莉，現在方便打擾嗎？」
「賽希莉同學？當然，請進。」
「打擾了。」賽希莉同學走進房裏。
……哇。
「怎麽了？」
今天的賽希莉同學身上穿的不是製服，而是一件有很多荷葉邊的洋裝。這件洋裝雖然看起來蓬鬆又柔軟，但卻意外地能凸顯身體曲線。透過這件洋裝，可以看出賽希莉同學的身材非常勻稱。
這麽說或許有點失禮，但她就像個精美的模型。
她的胸口別著嵌有綠寶石的胸針。
或許是因為服裝的關係吧，她顯得格外清純。或許所謂的大家閨秀，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時，裘莉葉同學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今天的她，也穿著與昨天的黑洋裝差不多的衣服。她看看自己，又看看賽希莉同學。不知為何，她的眼神中露出驚慌——隨即又喪氣地低下了頭。最後——
「我要回去了。」
整個人籠罩在低氣壓下的裘莉葉同學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你怎麽了，裘莉葉？」
賽希莉同學困惑地拉住裘莉葉同學的手。
「祝你幸福，賽希莉。」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耶！？我又沒有不幸！？」
「我隻是在自言自語，別在意。然後我要回去了。」
「所以我說你為什麽突然這樣！？」
嗯——裘莉葉同學該不會……因為賽希莉同學的光環而感到挫敗、吧？
對女生們來說，賽希莉·亞克萊特或許是一道極高的牆吧。
話雖如此，我倒是覺得裘莉葉同學也和她不分軒輊啊。
「你也有專屬於你的特色啊，裘莉葉同學。」
「嗯。」
「我覺得裘莉葉同學穿這套衣服和運動服，都有一種隻有你才能展現出的魅力。」
「這、這樣啊……嗯，是啊。每個人都有適合和不適合的東西嘛。」
裘莉葉同學又坐回椅子上，看起來心情似乎好一些了。賽希莉同學疑惑地歪著頭，把另一張椅子拉了過來。她究竟有多少自覺呢？
「你看起來狀況不錯嘛，黑彥。」
「是啊，醫師說我今天就可以回家了。我能這麽快就恢複，全都要厭謝賽希莉同學的治療術式呀。」
聽說裘莉葉同學把我帶回廣場的時候，正好在場的賽希莉同學便立刻對我施展治療術式。治療術式是一種難度非常高的術式，據說會用的人並不多。
「因為那是為了黑彥啊。我完全不需要猶豫。」
「賽希莉同學……你連心都是天使呢。」
賽希莉同學「嗬嗬」地微笑，接著將擺在大腿上的白皙雙手優雅地交疊，端正坐姿。
「對了，我有事要問黑彥和裘莉葉——你們今天要不要來我家？反正黑彥已經
可以起來走動了。」
「賽希莉同學的家，也就是亞克萊特家對吧？」
「是啊，亞克萊特家在王都也有宅邸。我不是住在宿舍，而是每天搭乘馬車從家裏來學園。與吉克和希爾吉絲一起。」
這麽說來，吉克貝爾特同學和希爾吉絲同學，和賽希莉同學是什麽關係啊？感覺並不像兄弟姊妹……
「所以今天我想招待兩位到我家來玩。你們吃過午餐了嗎？」
「不，還沒。」
我清醒之後，隻吃了一些蘋果、喝了一碗湯，肚子還很餓。
「既然如此，你們覺得怎麽樣呢？和我一起吃午餐吧。」
「不好意思，我就不出席了。」
裘莉葉同學說，同時從椅子上起身。
「不用客氣唷，裘莉葉？」
「不，我還有事。」
「你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裘莉葉同學把手放在賽希莉同學的肩上。
「嗯，就是那樣啦。今天就先讓給你吧。啊，另外，賽希莉……你穿這樣很適合你喔。」
「咦？」
「哼……雖然說這種話很令人害臊，但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好吧，我能體會男生們為什麽每次都會騷動了。那就這樣吧。黑彥也不要太勉強羅。」
賽希莉同學這麽說完後，便離開了房間。
「啊——嗚。」
賽希莉同學不知為何呈現害羞的狀態。
她羞紅了臉，緊握著自己的裙擺。
「我、我沒想到裘莉葉會那樣誇獎我……她是不是經常像那樣若無其事地說出一些驚人的話呢？」
「我懂。所以會讓人心頭一緊對吧。」
「啊——好狡猾……這樣太狡猾了啦。」
賽希莉同學像是在幫助降溫似地將雙手的手掌貼在泛紅的臉頰上，接著垂下肩膀。
「這感覺就像我在繞遠路的時候，她卻不經意地一步就超前了……老實說，我很羨慕裘莉葉的這一點呢。」
嗯——每個人都會互相羨慕對方擁有、但自己所欠缺的東西吧？
可是我認為每個人的優點本來就應該都不同呀。
「好吧，先別管這個了。黑彥願意來我家嗎？」
賽希莉同學把話題拉回，抱著期待的心情問道。
「老實說，我沒有理由拒絕。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是賽希莉同學的邀約啊。」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我們走吧。」
於是我們走出會館，來到了學園的大門。
宛如細絲的雲朵悠哉地飄浮在午後的天空，偶爾拂上臉頰的風帶著暖暖的溫度，讓人感受到春天的朝氣。我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大門旁。先前見過的馬夫輕輕地拿下帽子向我打招呼。
「您好，我叫做班頓。喔？您是那天晚上的——」
「我是相樂黑彥。平時受到賽希莉同學很多照顧。」
班頓先生眯起眼睛，像是在推敲著什麽似地望著我。
「嗯。您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位少年對吧？才經過幾天而已，人會有這麽大的變化嗎……不，也許是因為年輕的關係吧。來，請上車吧。」
「來，黑彥，上車吧。快點快點。」
賽希莉同學很高興地推著我的背，把我推進馬車裏。
「啊。」
吉克貝爾特同學和希爾吉絲同學，已經並肩坐在馬車裏了。
「嗯？裘莉葉·貝爾斯汀沒來嗎？」
吉克貝爾特同學對賽希莉同學問道。
「是啊，很可惜，她說她今天有事。」
「這樣啊。黑彥，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嗯，是的，已經沒事了。」
「這樣啊，沒有大礙就好。」
吉克貝爾特同學微笑著說，而他身旁的希爾吉絲同學隻是看了我一眼。
「那麽，班頓，麻煩你了。」
「遵命，小姐。」
馬車開始前進，維持著適當的速度，緩緩地走下斜坡。
我眺望著玻璃窗外的景致，今天真是個舒適的日子。
「對了，吉克貝爾特同學今天穿著製服，是因為有事來學園嗎？」
現在馬車裏沒穿製服的，隻有賽希莉同學一人，其他兩人都穿著學園的製服。穿著製服的兩人互相對望。
「因為……你說吧？」
「……懶得挑衣服。」
吉克貝爾特同學望向我，點點頭。
「總之就是這樣。」
看來在這個世界，也有人覺得穿製服或西裝比較輕鬆。
我們在馬車裏閑聊，等著抵達宅邸。一開始我和吉克貝爾特同學、希爾吉絲同學互相簡單地自我介紹（但其實也隻是互相報名字而已）。在閑聊當中，我們提到了一些有關聖遺跡的事，其他就都是日常會話。
在聊了幾個話題之後，我們談到了發生在王都的凶殺案。
「因為最近變得很危險，所以我們都帶著自己的劍。」
吉克貝爾特同學抬起下巴示意，隻見馬車裏掛著四把收在劍鞘裏的劍。其中兩把分別是吉克貝爾特同學和希爾吉絲同學的。
而另外成對的兩把，應該就是使用雙劍的賽希莉同學的吧。
忽然間，賽希莉同學有點猶豫地開口道：
「那個，黑彥……我一直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這件事——在凶殺案中第一個被殺害的男子，似乎就是那天晚上找你們麻煩的彪形大漢耶。」
「咦？」
「據說他身上除了致命傷之外，還有其他傷口；而那些傷口和我那天晚上留下的傷口一致。」
原來被殺害的是那個彪形大漢啊。總覺得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我不可以說謊。
令人傷腦筋的，我對此沒有任何感覺。我的心中並沒有湧現任何感情。
第一次殺死哥布林的時候也一樣。
身為一個人，我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另外，這種感覺竟讓我覺得懷念。例如，對了，就像是我還在原本的世界時——也就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或是遇見裘莉葉同學之前，那種什麽事情都無法撼動我的心的感覺——
「對不起，我提起了奇怪的話題。請你忘記我剛剛說的話。」
賽希莉同學像是有所顧慮似地，將她的手覆蓋在我的手上。
……其實應該說，我在意的是為什麽「我一點都不在意」。
「嗬嗬，對了，我們換個話題吧。黑彥喜歡什麽樣的女——」
「鏘」的一聲，玻璃突然碎裂。
一隻手臂——一隻粗壯的手臂，打破了馬車的窗戶。
咦？什麽——
由於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們全都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這時，破掉的窗戶外，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
他的眼睛混濁得令人感到不舒服，臉上長滿胡渣，將一頭又長又卷的頭發綁在後麵。
男子環視馬車內部，最後視線停留在——
「原來如此，果真美麗得超乎常人呢。你就是賽希莉·亞克萊特啊。」
賽希莉同學身上。男子揚起嘴角，發出「嘎」的邪惡笑聲。
「來——」
他帶著充滿喜悅的表情。
「我們來戰鬥吧？」
我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是誰。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
透過男子的發言以及他看著賽希莉同學的眼神，再加上滿滿的戰鬥意誌。
敵人——我這麽判斷。既然如此，就應該先控製他的行動——禁咒。
就在我正準備開口吟誦的時候——
「賽希莉大人就拜托你了，黑彥！」
吉克貝爾特一腳踹破馬車的車門，和脫落的車門一起往外跳向男子。
仔細一看，他的手上已經握著剛才掛在牆上的劍。
吉克貝爾特就這樣和男子一起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
「班頓，就這樣把馬車開走！」
吉克貝爾特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賽希莉同學從門扉脫落的車門探出身子。
「班頓，請停車！」
她的手裏也握著她收在劍鞘裏的劍。
賽希莉同學該不會想跳車吧？
「不，小姐！我要直接離開這裏！」
「你要我丟下吉克不管嗎！？」
「賽希莉同學！」
我大喊，賽希莉同學轉向我。
「我去！就算沒有劍，我也可以使用禁咒！那家夥的目標應該是賽希莉同學！你還是逃走比較好！我覺得那家夥——很危險！」
這時，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我根本來不及製止，賽希莉同學就跳下了馬車。我和希爾吉絲同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隻好也跟著她跳下車。
「吉、吉克大人……」
班頓先生駕著馬車早我們一步繞回原處.注視著馬車的前方。那名男子正單手抱著額頭流血的吉克貝爾特同學，佇立在那兒。
男子穿著幾乎接近黑色的深紅色衣服。那好像叫做單穿和服吧。他的打扮讓人聯想到時代劇裏經常出現的那種武士——或者比較接近浪人吧。他的模樣在王都裏帶有與眾不同的氣息。
男子單手抱著的吉克貝爾特同學，似乎已經失去意識了。
他的另一隻手拿著一把具有黑色刀刃的……應該是刀吧。
刀身看起來像是散發著淡淡的藍白色光芒。
男子看著馬，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拉著馬車的兩匹馬，簡直像害怕這名男子似地，停下了腳步。
「嘎嘎，別這麽害怕。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為了讓馬車停下來，稍微使用了一些威脅的手段，我在此道歉。但是你們放心，我的目標隻有她。」
黑刀的刀鋒指著賽希莉同學。
我迅速地環顧四周。這裏應該是接近市中心的廣場，我還記得跟蜜雅小姐散步時曾經路過這裏。不過，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或許是因為時間已經是下午的關係吧，廣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有些人似乎是發現有騷動才來看熱鬧的，也有不少人竊竊私語著「咦，那不是賽希莉·亞克萊特嗎？」——總之，我先把男子指定為攻擊對象。
「我，施展禁咒——」
「等一下。」
正當我準備施展禁咒時，希爾吉絲同學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之前看過你的禁咒，所以我知道。不過，讓我確認一下。你可以保證不會波及到吉克嗎？」
「這——」
那名男子現在正抱著吉克貝爾特同學。
當雙方的身體貼在一起時，禁咒會不會將兩者視為《同一個對象》？和藍哥布林戰鬥的時候，又是如何呢？當時有兩隻藍哥布林身體靠在一起嗎？
不行。當時我一心隻想活下去，不記得那麽瑣碎的細節了。
不，這也沒關係。因為隻要不施展第二界就好了。
我想希爾吉絲同學應該是擔心找對付獨眼巨人時使用的第二界的長槍吧。她一定是以為第一階段結束後，就會自動進入第二階段。
不過禁咒可以在第一階段就停下來。沒錯，隻要用鎖鏈綁住他……
「希爾吉絲同學，請放心——」
「對了，我應該先報上名字才對。我是希比加米。」
男子用低沉又沙啞的聲音說出了他的名字。我和希爾吉絲同學一聽見聲音便一同望向男子。
「我想和你戰鬥，賽希莉·亞克萊特。我本來是在找第6院的老朋友，沒想到聽到了有關你的消息。那個男人身上的傷簡直是絕品呢。嘎嘎……不過，在原本的傷上麵用刀反覆刻劃，你也很殘忍嘛。我不得不先讚揚一下這種精神。」
聽見男子的話，賽希莉同學的表情變得僵硬。他是指那個彪形大漢的傷吧。也就是說，不難判斷這個名叫希比加米的人，應該就是凶殺案的凶手。不過，讓賽希莉同學表情一變的，應該不是這個部分。
第6院的老朋友——男子剛才這麽說。現在還無法確定，因為男子隻說了《老朋友》。不過他這種說法——
賽希莉同學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你該不會是第6院出身的人吧？」
「沒錯。」
男子——希比加米幹脆地承認。
「不過沒有任何證據。如果要說故事，我有太多故事可以說了，但就算對你們說也沒有意義吧。能證明我的身分的，大概就是第6院的人吧。不過——這種事一點也不重要。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希比加米把刀轉了一圈，再次對準賽希莉同學。
「和我戰鬥吧，賽希莉·亞克萊特。假如你用盡全力和我戰鬥，我就把這個金發的男人還給你。假如你不和我戰鬥——我就當場製造出一個會讓你對我抱有殺意的理由。你覺得呢？」
希比加米用刀刃抵住吉克貝爾特同學的脖子。
「住手！」
賽希莉同學堅定地說，並同時拔出兩把劍。劍鞘落在地麵。
「好吧。而且，我本來就想和你戰鬥。」
「嘎嘎……還好你是個好溝通的女人。這個男人雖然還不成氣候，但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光是他毫不畏懼地衝向我這一點，就很值得讚賞了。老實說，我正覺得在這裏殺了他也很可惜呢。嘿。」
希比加米把吉克貝爾特同學丟在地上。
好，那個男人和吉克貝爾特同學分開了——就是現在。
「黑彥，請等一下。」
「我——咦？」
「可以請你等一下再施展那個嗎？」
啊——我嚇了一跳。賽希莉同學看起來像是正在拚命地壓抑著湧上心頭的情緒，而她的臉上浮現一抹可以用詭異恐怖來形容的笑容。
「如果那個男人是第6院出身的人，那麽這對我來說或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賽希莉同學手中雙劍上鑲嵌的水晶，開始發出淡淡的光。
「我也許是個很爛的人。一直到剛才之前，我的確是以吉克的人身安全為第一優先……但是當這個危機一解除，我就忍不住覺得這個狀況是個很難再有的好機會了。」
她那張滿是汗水的臉，看起來已經不是白皙，而是蒼白了。她心中的情緒是恐懼嗎？然而那似乎不像是對希比加米的恐懼。
「我可以拿出全力了。」
賽希莉同學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希比加米。
「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遇過可以拿出全力戰鬥的對手。我從小就沒有《敵手》。在模擬比賽的時候也是一樣，無論是麵對血親、教官或同學——我都無法拿出全力。唯一能夠讓我竭盡全力戰鬥的《敵手》……頂多隻有聖遺跡的魔物。我決定進入這所學園就讀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可以和聖遺跡裏的魔物戰鬥唷？」
賽希莉同學將手中的聖劍靈活地轉了一圈後，舉起雙劍。
「但是，現在我的《敵手》終於出現了。除了可以獲得認同之外，更可以打倒他。」
希比加米換了一把刀。他收起黑色刀刃的刀，拿出另一把鐵青色的刀。
「更遑論假如那個人真的來自第6院……那麽他更是無可挑剔的對手。若能在這裏和第6院出身的人戰鬥……對我來說，說不定可
說是幸運呢。」
就是這種危險感。是否就像她之前所說過的，這種潛藏於內心深處的暴躁，才是她真正的個性呢。更令我驚訝的是，她竟然說她對末日鄉和第6院出身的人們所抱持的感情，是把他們當作自己的《敵手》而充滿期待。
她想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哪裏，但是卻無法對血親、朋友和無辜的人出手。或許是因為如此，她才一直在尋找某種《惡》吧。惡名昭彰的第6院出身的人們、聖遺跡裏的魔物，甚至連那個在酒吧找我們麻煩的彪形大漢也是——
或許這才是她的本住。但是，即使如此——
「不行。」
「黑彥？」
「賽希莉同學不一定能打贏那個人。更重要的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力量喔？這太危險了。如果要戰鬥的話，應該由我們所有人合力應戰才對。」
賽希莉同學轉過頭去。
「黑彥，假如……假如你覺得我對你有任何恩義在，那麽此刻請你保持沉默，讓我一個人去應戰。」
「賽希莉同學，你——」
「我知道這個說法很狡猾。」
接著，賽希莉同學用雙手捧住我的臉頰，將自己的臉湊近我。
她和我的距離近到連微弱的鼻息都能感覺得到。她那深藍色的雙眸直視著我的眼睛。我深深體會到她那單純的決心。
她的表情澄澈無比，沒有絲毫陰霾……同時，神情中也透露著不允許異議的堅定。
「拜托你。我知道你一定能理解的。」
太狡猾了。這種說法和表情，實在太狡猾了。
我從賽希莉同學麵前退開一步，望向希爾吉絲同學。她默不作聲，而從她的表情也無法窺知她的情緒。不過既然她默不作聲，就表示她並不打算阻止。我搔了搔頭。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可是，一旦當我覺得有危險，我就會立刻插手喔！？到時候我一定會阻止你，就算被你討厭也沒關係喔！？聽懂了嗎！？」
「嗬嗬，謝謝你。另外——」
「嗯，我知道。」
——有關裘莉葉·貝爾斯汀的事，我們暫時先保密吧。
這一點就算不用言語表達，我們也心照不宣。希比加米說他在尋找《第6院的老朋友》，那麽很可能——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賽希莉同學拿著散發出藍白色光芒的聖劍，與希比加米對峙著。
而我則對一旁的希爾吉絲同學說：
「……這樣沒關係吧？」
「我尊重賽希莉大人的意誌。不過當我覺得有危險的時候，我也會介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我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黑彥……我要感謝你試圖保護賽希莉大人。謝謝。」
……雖然她總是沒什麽表情，但看來人不壞。
而且，萬一賽希莉同學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拿什麽臉去麵對吉克貝爾特同學。他在跳下馬車的前一刻，對我說《交給你了》。我不能辜負他的這句話。
即使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希比加米也沒有一絲動搖。
那家夥隻說要戰鬥。既然如此，就不一定是互相殘殺了吧——我不能說自己沒有抱著這種樂觀的預測。如果他們隻是互相確定彼此的劍技就結束戰鬥，那就太好了……唉，不過太樂觀的期待是很危險的。
「讓你久等了。你說你叫做希比加米，對吧？」
「我等你好久了，賽希莉·亞克茶特。這就是所謂的引頸期盼吧。」
「在開始戰鬥之前，可以先把吉克移開嗎？」
希比加米「嘎嘎」地笑著，再次把吉克貝爾特同學扛起來。
「嗚哇！？」
希比加米把吉克貝爾特同學朝我這兒扔了過來。雖然我沒辦法完全擋下衝擊力道而往後倒下，但總算是接住了吉克貝爾特同學。
「好痛……」
「你沒事吧？」
我一邊揉著腰，一邊把吉克貝爾特同學交給希爾吉絲同學。就在這時——
「喂，你們在做什麽！？」
「在大街上拔劍，想幹什麽！」
「咦？其中一個人不是賽希莉·亞克萊特嗎？」
衛兵來了。他們的手上拿著長槍，腰間掛著劍。
「掃別人的興，太過分了吧。這個舞台——沒有你們出場的份。」
「嗯？」「咦？」「啊？」
鮮血在空中畫出三道軌跡。跑來的三名衛兵根本還來不及理解發生了什麽事，就當場斷氣了。希比加米手上握著黑色的刀。他迅速地移動，回到原本的位置，再將黑刀收進刀鞘。
「隻要來挑戰我，就等於對我有害，也就會丟掉性命。不過，如果不來挑戰我，我就會當作你們無害。你們給我好好記在頭腦裏吧？」
希比加米對群眾們說完後，總算明白眼前發生什麽事的群眾們不禁發出尖叫，更有許多人逃跑，現場頓時陷入一陣騷動。
「放心。不管誰闖進來，我都不會讓他們妨礙我和你的戰——」
賽希莉同學一個箭步，朝希比加米逼近。希比加米用鐵青色的刀擋住了加速朝他襲來的聖劍。接著兩人拉開一些距離，繼續對峙。
「喔，你的聖劍是成對的啊。真是稀奇。嗯，看起來必須同時注入等量魔素，才能發揮這對聖劍真正的價值——不過，你能隨心所欲地操縱它嗎？」
希比加米欣喜若狂地說，而賽希莉同學則用一記劍擊來回應，彷佛表示接下來根本無須多言。受神眷顧的少女以及散發異彩的武士，開始交戰。
「嘎嘎嘎，原來如此，正如我所期待的啊！還有發展的空間！我幾乎可以確定你是個可造之材了！你讓我沸騰了呢，賽希莉·亞克萊特！我現在認為你有讓我揮舞這把刀的價值喔！你要感到高興！同時為你的價值感到驕傲！」
希比加米的劍法豪邁而粗獷，相對地，賽希莉同學的劍法則宛如流暢而華麗的劍舞。就連原本心中交錯著好奇心和恐懼感的觀眾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名受神眷顧的少女。她的動作美得完全不像是在戰鬥——
「——不過，這樣也太美了。」
希比加米忽然不滿地說。他高舉起刀，擋下賽希莉同學的攻擊後，又以肉眼幾乎跟不上的速度，將由左右兩側襲來的聖劍一一彈開。
「——！」
賽希莉同學往後退開一步，重新站穩，以彌補自己些微的破綻。雙方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這時，希比加米將刀對著賽希莉同學的臉。
「從劍法到每一個細節，你完全沒有邪的部分。沒錯，正直得令人想唾棄。」
他像是舔舐一般，用刀鋒從頭到腳滑過賽希莉同學的全身。
「以一塊璞玉來說，你沒有任何不足之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環境太惡劣了，你的才能並沒有完全發揮。你的劍法太漂亮了，而且也沒完全拋下天真的想法。而你的美貌似乎也拖累了你。你的累贅太多了，賽希莉·亞克萊特。」
希比加米為了牽製正要采取行動的賽希莉同學，配合她的步伐，將刀鋒往前伸出。看見他的動作，賽希莉同學可能發現對方已經看破自己的攻擊時機，於是一臉不甘地咬著潔白的牙齒，停下動作。
「你把心思都花在維持你的美麗上了——這是一種應該避免的浪費。你等於是大量地浪費時間。這樣下去，你是無法成為修羅的。唯有舍棄一切無謂之物，才能成為修羅。」
希比加米一邊撫摸下巴的胡渣，一邊笑道。
「對了，幹脆把你抓起來，暫時丟進——末日鄉好了。」
你說要把賽希莉同學丟
進末日鄉？
「隻要讓你在那裏接受鍛鏈，說不定就能化為我所期待的修羅了。這並不是沒有可能。太漂亮的劍法、天真、美貌，這些全都不必努力維持，隻要一心以成為修羅為目標就夠了，賽希莉·亞克萊特。然後你就懷抱著修羅之心，以修羅之姿墮入地獄吧。」
「你們說的鬧事者，就是那家夥對吧！？」
「是的，就是那個人！就是那個人把賽希莉大人——」
群眾讓開一條路，接著一群衛兵魚貫出現。
這次有好幾十個衛兵一同前來。
「你最好安分點！你要麵對的是這麽多人，束手就擒吧！」
「嘎嘎嘎……你說我的對手有多少人？」
下一秒鍾——好幾道鮮血噴向空中。希比加米不知道什麽時候，將手裏的劍換成了散發著藍白色磷光的黑刀。站在前排的衛兵們宛如斷了線的人偶一般，流著鮮血，一一倒下。在這幾秒之間的攻擊下，衛兵們無不畏懼。
「後、後排！術式的支援呢！？」
「不行！不、不知道為什麽，聖素無法聚集……！」
「聖素無法聚集！？你在胡謅些什麽啊！？」
這時，希比加米的腳邊「啪」地一聲冒出火花，石子地應聲彈飛。
「嘎嘎……原來如此，距離這麽遠啊。」
希比加米一腳踢起已經喪命的衛兵的長槍，用手抓住，接著大動作地一揮，把長槍射向街上建築物的屋頂。長槍宛如子彈般迅速飛去，筆直地射向一個衛兵。無處可躲的衛兵，身體被長槍貫穿後，便從屋頂上墜落地麵。衛兵們開始慌張，氣勢渙散，臉上浮現驚恐的表情。
希比加米環視衛兵們。
「結束了嗎？嘎嘎……喂，那就把他們帶來吧！把聖樹騎士團帶來吧！他不是在嗎！？聖樹騎士團長《黑聖樹士》——索久特·希古姆索斯！」
「唔，希古姆索斯大人現在和副團長等人在聖遺跡裏進行攻略……」
「嘎嘎嘎，這樣啊，那還真是不巧呢。算了，就算索久特·希古姆素斯或是副團長不在，《聖樹八劍》應該也在吧？隻要聖樹八劍全部集合，或許可以來一場還不錯的戰鬥喔？」
「八劍目前似乎正在來這裏的路上……」
「太慢了。」
希比加米再次轉向賽希莉同學。
「比起花時間等聖樹八劍那種不成氣候的東西，我更想要盡早——替這家夥鋪好通往修羅的道路。」
「唔——」
就在希比加米移動的同一時間，黑刀的刀刃便已抵住了賽希莉同學的喉嚨。他的速度快到讓人不禁懷疑那是瞬間移動。
「好了，讓我帶你去末日鄉吧，賽希莉·亞克萊特。」
兩把聖劍從賽希莉同學的手中滑落。
從她此刻的表情中，我看到她的自信一點一滴地萎縮。
從現在的移動速度看來，剛才對打的時候，希比加米大概並沒有認真吧。
這種速度，告訴她雙方的力量有著顯而易見的差距。
賽希莉同學和希比加米的力量差距上頁在太懸殊了。
她自己應該也深刻體會到這點了吧。
她的體會，應該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深吧。
「我，施展禁咒——」
因此——我再也忍不住了。不，應該說甚至已經太遲了。
我一邊吟誦禁咒，一邊跑向賽希莉同學和希比加米。
「我乃鎖鏈之王，來自地獄盡頭的萬條鎖鏈呀，聽我之命，束縛我的敵人——」
希比加米看著跑向他的我。
「第九禁咒，解放。」
異次元的裂縫出現了。
「——什麽？術式？」
希比加米瞪大了雙眼，環顧四周。
「我應該已經很留意了才對……這是打哪兒來的？」
雖然隻有一眨眼的時間，但這已經足以讓我有機可趁。我撿起掉在地上的堊劍，一邊在內心道歉，同時把賽希莉同學用力撞開。
「希爾吉絲同學！賽希莉同學交給你了！」
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賽希莉同學被卷入禁咒了。
鎖鏈從異次元裂縫中竄出。
「這該不會是你的術式吧？怎麽可能。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竟然還能使用術式？」
希比加米眼睛一亮，再次望向我。黑色的鎖鏈襲向希比加米。
「嘎嘎，不過——這實在太有趣了！特別、格外有趣！嘎嘎嘎嘎嘎嘎嘎！這些鎖鏈是什麽！？是從哪裏出現的！？」
希比加米將鎖鏈一一斬斷，這一幕看起來就像開玩笑似的。更有甚者——
「假如連這個裂縫都能斬斷——那麽這到底是我的力量！？還是這把妖刀《食魔》的力量！？這不重要！不管如何！無論如何！不管怎麽樣！這——這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實在太好了！我歡迎你闖進來！」
那把黑刀甚至連異次元的裂縫都破壞了。
這也許應該用層次不同來形容吧。這個男人——與我們在層次上就有著根本的不同。
不過我並不驚訝。在我知道他是第6院出身的人之後，我便有了單用一般的方法是絕對行不通的覺悟。在麵對藍哥布林的時候，禁咒也不能應付所有的狀況，那對我來說是個很寶貴的教訓。因此，我早就設想到禁咒對他起不了作用的情況了。
我用聖劍砍向希比加米。聖劍和刀互相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
「我本來以為你是賽希莉·亞克萊特的隨從還是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相樂黑彥。正如你所見，我隻是個普通的學生。」
「嘎嘎嘎，沒想到我竟然撿到寶了呢。不過你手上的聖劍，要是不使用聖素，就無法發揮它的力量吧？在這裏聖素是沒用的。這樣好嗎？還是你有什麽別的特殊招數，可以讓你喚來聖素？」
雙方的刀身用力擋住對方。
「很不巧，我無法操縱聖素。總之，隻要是可以砍的劍，我就能用。」
「喔，這樣啊。你和我一樣啊。這真是太——有趣啦！」
聖劍和刀互相彈開，找們拉開了距離。
我朝旁邊瞥了一眼，確認賽希莉同學的狀況。她不知道是動搖還是害怕，無論如何，她都處於無法再戰鬥的狀態了。總之，我現在要先爭取時間。
畢竟剛剛他們說那些叫做聖樹八劍的人，似乎已經在路上了；而且這裏是王都，隻要把事情鬧大，這個男人也很難繼續待在這裏吧。
不過，假如我能打倒他的話，我當然想打倒他——這同時也是為了裘莉葉同學。
「你不是想戰鬥嗎？好，那就和我打吧。來——」
我揚起嘴角，將劍鋒對準希比加米。
「要不要戰鬥？」
「嘎嘎嘎……你的挑釁，我隻有接受一途了！」
我知道希比加米一說完，就會立刻起跑。
所以我搶得先機，早他一步往地麵一蹬。然而希比加米的腳步是假動作，他停下腳步，直接轉為守勢。看來他是故意做出踏地的動作來騙我的。
然而我沒有停下來，同時開始吟誦禁咒。
「唔？」
一邊吟誦，一邊戰鬥——這是我在和哥布林的戰鬥中學到的戰法。
利用禁咒和劍，同時攻擊。
暗紅色的裂縫出現，鎖鏈襲向希比加米。希比加米用肉眼無法追上的速度，不斷地揮刀。鎖鏈接連被斬斷，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他的身體。
然而——我和他的距離已經縮小到可以用劍攻擊他了。我迅速地將劍往橫向一揮，可是希比加米並沒有
輕忽，立刻擋下我的攻擊。接著他又砍向異次元裂縫，消滅了它。即使如此，我的攻擊還是沒有緩和。我收回劍，繼續展開連擊。
在我們的劍交鋒大約五十次的時候——
「這個劍法，你——」
就在我覺得希比加米的表情變得怪異的瞬間，他往後跳開。
他用那混濁的雙眼仔細觀察我，彷佛想要看穿什麽似的。
劍法？……糟了。這家夥該不會——
「在我們交鋒幾次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
「怎麽了？不繼續嗎？」
「裘莉葉·貝爾斯汀。」
希比加米歪著頭笑道。
「你認識她吧？」
……這時假如亂說我不認識，反而不妙吧。
「是啊，我認識她。我記得以前在東國曾經過過叫這個名字的女性。雖然時間不長，但她曾教導我劍術。你該不會是她的朋友吧？若你知道她在哪裏就告訴我吧，我想再次向她道謝。」
「……哼，很遺憾，我也不知道。」
「這樣啊。」
我露出失望的神情，將視線垂下。希比加米或許也有點失望吧，於是收起了笑容。
他似乎沒有特別懷疑我說的話。雖然這是我臨時想出的謊言，但裘莉葉同學教我劍術是事實，所以我的話聽起來應該帶有某種程度的真實性吧。
而且按照我剛才的說法，希比加米應該不會認為她現在人就在王都吧。
希比加米用刀背在自己的肩頭敲了兩下。
「不過，這倒有趣了。那個《銀少女》竟然會教別人劍術，你到底用了什麽技倆啊？」
「天知道。隻是她是個很值得我尊敬的人。」
「嘎嘎嘎，又有令人愉快的要素出現了。這樣啊，原來你是裘莉葉的弟子啊。真是——」
希比加米雙手握住刀，將刀刃轉為水平。
「——讓我高興極了。」
我的汗水順著下巴流下，滴落在地麵。和眼前的男子交戰後，使我有一種感覺。
我看不見這家夥的底。
宛如窺探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這很像和裘莉葉同學對打時的感覺。
這就是第6院出身的人嗎？不過，我不能在這裏認輸。
但話雖如此，麵對這個男人，似乎不太能期待禁咒的效果。
此外，像這樣保持距離的狀態就算了，由於還有疲勞和專注力的問題，因此我很清楚一邊和他用劍交戰一邊吟誦是有困難的。
對我來說，除了禁咒之外，假如要說還有什麽王牌的話——就隻有那招了吧。
隻能將《野獸》解放到極限了。
我心神專注地將意識全部集中在《戰鬥》上。
——噗通。
「唔……咕……嗚嗚……」
我的手臂充滿了力量，建築物、衛兵和群眾都從我的感官中消失。
我的精神變得愈來愈敏銳，隻是一心想吞噬、殺死眼前的敵人。
「怎麽？你……這種空無一物的感覺是怎樣？」
……你在說些什麽。希比加米。你不是要戰鬥嗎？我們不是馬上就要——戰鬥嗎？
「咕……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咆哮，往前狂奔。刀刃與刀刃激烈地碰撞，迸出火花。
隨後，希比加米的頭發忽然站了起來。應該是真的有風吹來吧，但那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被他釋放的氣勢給衝上去似的。聖劍劃破空氣襲擊希比加米。
我繼續將《野獸》的力量引入體內。
同時在臨界點守護著《我》僅存的最後一塊領土。
希比加米正麵迎接宛如驚濤駭浪般襲來的攻擊風暴。
他不斷用刀擋下接連朝著要害攻擊的刀刃，忽然睜大了雙眼。
「這——」
希比加米突然切換揮刀的軌跡，急遽加速。這個男人的劍法大概沒有所謂的《型》。一般的劍士想必無法應付這種《切換》，並且感到困惑吧。
但是我的劍卻能追上希比加米的刀的軌跡。為了吞噬他而緊追不放——
「也就是說，你現在正在試圖吞噬我的劍法嗎！不隻吞噬裘莉葉的劍——還想吞下我的劍法啊！而且就連我這種變化自如的劍法，你也能緊追不舍地跟上！很好，相樂·黑彥！來，跟上來吧！」
在刀刃互相碰撞的瞬間，雙方的刀刃便立刻移至下一個動作。希比加米看似正拚命壓抑著湧上內心的某種情緒，要是他壓抑不住，這場饗宴也將告終。他看起來正像是抱著這種擔憂。
「嘎嘎嘎嘎嘎嘎！你到底是什麽來頭！？我為了尋找第6院的老朋友而來到這裏，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人！我不懂！這世界上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完全無法預料！但這世界就是令人無法預料！要是沒有這些驚奇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認同這個世界！你覺得呢！？相樂·黑彥！？」
我什麽都沒回答。我們雙方的劍都繼續加速。
「話說回來，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嗯？」
希比加米挑起一邊的眉毛。
「啊，這樣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嘎嘎嘎嘎，原來如此啊！原來你並不是真的空無一物啊！」
希比加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後，下一秒鍾，他的臉上便浮現黑色的血管。
彷佛一張有著黑色裂痕的龜裂麵具。
接著，他的眼白部分也漸漸變成黑色，而原本是黑色的部分則逐漸變成紅色。
「你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你成長的盡頭太遙遠了，所以才看不見啊！我總算明白了！」
一瞬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側身的希比加米，手臂發出詭異的軋軋聲。
他袖子下方的手臂，浮現宛如樹根似的黑色血管。
緊接著，眼前出現一道飛快的閃光——
「——唔。」
我擋不住希比加米用那驚人的臂力所揮出的一擊，手中的聖劍應聲彈飛。這是多麽驚人的一記重擊。
同時，我的意識急速地恢複。
下一秒鍾，我才開始全身冒汗，一陣強烈的疲勞感襲來。另一方麵，希比加米用手搗著臉，像是在壓抑著情不自禁的笑意。他臉上和眼睛產生的變化，也已經平複下來。希比加米用一種平靜得令人發毛的語調，緩緩地開了口：
「我終於遇見了成長潛力高到值得讓我當作此生宿敵的人了。你要感到高興啊，相樂·黑彥。你的潛能——恐怕比第6院的人還高呢。」
希比加米把刀插在地麵。
那家夥在說些什麽啊？我的潛能比第6院的人還高……？
「所以，我已經不需要賽希莉·亞克萊特了。你大可以繼續磨練那無法跳脫框架的劍技，直到看見界限；也可以繼續耽溺在天真的想法中，直到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迎向毀滅；更可以繼續追求美麗，成為掌權者們的洋娃娃。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就照你喜歡的方式死去吧。」
就算聽見希比加米說這些話，當事人賽希莉同學也還是低著頭，動也不動。
「不過，萬一你成為了修羅，我就再和你戰鬥一次。雖說隻是湊巧，但以結果來說，你把相樂·黑彥帶來我麵前的功勞，還是很值得讚許的——至於你，相樂呀。」
……那個什麽聖樹八劍還沒到嗎？怎麽辦？我該如何與這個人戰鬥？
「我一直在想。剛才你所使用的咒語……為什麽在這個無法操控魔素的空間裏，也能使用呢？再加上那些不祥的鎖鏈。我導出的結論隻有一個。假如真的有可能的話，那麽隻有這個答案了。」
希比加米露出邪惡
的笑容。
「你剛才展現的力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禁咒吧？」
「……是又怎樣。」
「嘎嘎嘎，這樣啊。這麽說來，這也就是神話中的禁咒王再現羅？喂，你究竟要讓我高興到什麽程度你才滿意啊。」
「還要繼續打嗎？我還可以再戰喔？」
「嘎嘎，不要勉強。你雖然還有成長的空間，但你的體能應該已經瀕臨極限了。」
「是嗎？」
我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事實的確如這家夥所說，我的體力已經瀕臨極限了。
說實話，對現在的我來說，與這個人戰鬥早已超出我的負荷。但是——
「假如你對我有所期待，那就應該繼續和我戰鬥吧。如果你讓我把劍撿回來，我就可以繼續陪你打喔？」
那家夥對我有所期待。從他的語氣聽起來，他現在把我殺掉的可能性極低。然而若是其他人——例如希爾吉絲同學或衛兵站出來，恐怕就會被殺。
不過，假如那家夥沒有殺死我的打算，那我就可以放心地繼續和他戰鬥。也就是說，我還可以爭取一點時間。隻是……我或許也得考慮到依局勢變化，可能必須把意識完全交給《野獸》的選項。
我要下定決心了嗎——嗯？
「這是……馬蹄聲？」
我將視線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頭黑馬正朝我們飛奔而來。
衛兵和圍觀群眾們一臉疑惑地往後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馬兒毫不猶豫地直線衝向蒂比加米。
而騎在馬上的人，眼神令人不禁聯想到狠戾的武士。
「嘎嘎嘎，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啊。」
希比加米將黑刀——我記得他好像將它稱之為《食魔》——收進劍鞘。
接著他拔出了另一把刀。
「我完全被騙了……什麽嘛，她明明就在這啊？」
希比加米放低重心，水平地持刀。
「裘莉葉·貝爾斯汀。」
騎在馬上的黑衣人——裘莉葉同學，在馬上取出了劍。
那是一把用布包著的長劍，就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放在袋子裏的劍。
纏住劍身的布鬆開後，露出的是施有金色裝飾的白色劍鞘。
裘莉葉同學拔出長劍，銀發隨風飄揚。
從劍鞘中拔出的劍身，是宛如大海一般的深藍色。劍身上鑲嵌著翅膀形狀的水晶，同時雕刻著奇形怪狀的複雜術式。
自稱第6院出身的兩個人，正逐漸逼近對方。
裘莉葉同學傾身揮劍。
一陣幾乎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的涼爽音色，響徹四周。
我從來沒想過，劍和劍互相碰撞的聲音，竟然如此悅耳。
馬匹與希比加米擦身而過，繼續往前跑去。但馬上沒有人。
每個人都咽下口水，緊盯著眼前的光景。
應該就連不知情的人，也能感受到現在發生的事並不尋常吧。
此刻，在王都克裏斯多菲亞的一隅，萬裏無雲的澄澈藍天之下——
「好久不見了，《銀少女》。」
「看見你活得好好的，我覺得非常不舒服呢，《壞神》。」
兩名第6院出身的人，相遇了。
「黑彥，你沒事吧？」
裘莉葉同學將視線從希比加米身上移開，對我說。
「是，我沒事。」
「賽希莉呢？」
賽希莉同學什麽也沒回答，隻是沉默地低著頭。
「賽希莉同學她……」
裘莉葉同學瞥了賽希莉同學一眼，便立刻收回視線。
「不，你不用說了。發生了什麽事……我大概猜得到。」
裘莉葉同學的語調帶著犀利。
「裘莉葉呀，這段日子，你到底在哪裏、做些什——唔！」
希比加米話還沒說完，裘莉葉同學就開始對他展開連續攻擊。
「嘎嘎，你都沒退步，真是太好了，裘莉葉！」
「閉嘴。」
希比加米不停地閃避接連而來的突刺攻擊，用刀擋開。
接著，兩人的雙腳在地麵「唰——」地滑行，暫時拉開了距離。
「既然你拿出了那把劍——聖魔劍利貝爾蓋特，就表示你打算認真戰鬥羅？很好，你就用它吧。我現在手上拿的是《無殺》，你可以聚集聖素了。」
「什麽？可以使用聖素了！？」
一名衛兵彷佛等待已久似地高聲說。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現在好像能使用聖素了！喂，後排，趕快準備術式——」
「你們這些泥娃娃，給我閉嘴。」
「唔——」
希比加米的聲音冷得讓人不禁感到呼吸困難，衛兵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你們這麽不想要命嗎？我不是已經給過你們忠告了嗎？隻要你們安分點，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雖然我就算當場把你們全都殺死，也花不了什麽力氣，不過很不巧，我既沒有興趣大屠殺，也沒有興趣欺負弱者。不過，要是你們想要妨礙我，在你們動這個念頭的時候，就做好下一秒鍾就會死的覺悟！」
希比加米的一喝，讓所有的衛兵嚇得無法動彈。
裘莉葉同學手中聖魔劍的水晶，開始發出光芒。
「你先休息吧，黑彥。你在這種狀態下參戰，反而會讓我因為擔心你而綁手綁腳。接下來交給我就好。」
裘莉葉同學在我正準備開口吟誦禁咒，並準備跑去撿起掉在地上的聖劍時這麽說。
「我會殺掉希比加米。」
裘莉葉同學身上散發出殺氣。那是和模擬比賽時窺見的氣勢截然不同、明確而純粹的殺意。她是真心想殺死希比加米。
聖魔劍的光芒變得更亮，裘莉葉同學被一道炫目的白光籠罩。
那光芒刺眼得令我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而在光亮消退後——
裘莉葉同學全身穿著純白色的鎧甲，佇立在那兒。
或許可以用鎧甲洋裝來形容吧。
甲胄的部分是無垢的純白，袖口和裙擺部分則有一道金色的線條。頭盔上裝飾著一吏淡藍色的羽毛——這身裝扮，簡直就如同出現在北歐神話裏的戰鬥女神。圍繞著藍色刀身、散發著白光的刀刃，應是用聖素做成的刀刃。
——她、變身了？
看見這一幕的人們，頓時忘卻了希比加米方才的恫嚇，因為別的理由而瞠目結舌。沒錯，每個人一定都這麽想吧。
好美，而且好神聖。
歸入神話領域也不為過的神秘氣質，緊緊地抓住了眾人的目光。
「《術式魔裝》……這副模樣，就連我都忍不住看到忘我了呢。」
裘莉葉同學用雙手握住聖魔劍，緩緩地往後舉起。
圍繞在她四周的聖素，隨著她的動作閃閃發亮。
「你可別後悔沒拔出《食魔》喔？」
「你要我在這裏拔出《食魔》？說什麽蠢話，這麽做我才會後悔吧。要是拔出了那把刀，我就不能和這個模樣的裘莉葉·貝爾斯汀戰鬥了啊。」
「希比加米。」
「嗯？」
「一切都會在這裏結束。」
裘莉葉同學一揮劍，便發出「鈴」的一聲，恍如風鈴一般的清冽音色。下一秒鍾，她的劍伸長了。以聖素構成的刀刃，一眨眼就伸展到希比加米的麵前。
希比加米彎下身子，躲過了襲來的光刀。
看起來他是刻意選擇躲開，而不是接住這一擊的。
那個光刃，是否根本無法用刀擋下呢？
光刃繼續
伸長，追擊希比加米。希比加米一邊躲過緊追不舍的光刃，一邊嚐試接近裘莉葉同學。然而光刃忽然像鞭子一樣繞圈飛行，形成一麵盾牌似的空間。希比加米無法接近裘莉葉同學，隻好往後退開。
裘莉葉同學又揮出一劍，不讓他逃走。
從劍身分離的聖素化為長槍的形狀，襲向希比加米。
「唔！？我沒見過這個呢！」
希比加米敏捷地躲過逼近他的長槍。然而，那把光長槍仍然自動追著希比加米不放。希比加米的速度更快了。
「嘎嘎嘎嘎！你竟然偷藏了這招啊，裘莉葉！不過——你真的太棒了！你跟那個叫做賽希莉的天真小狗不一樣，你是真心想殺掉我呢！就是這樣，裘莉葉！這就是你的優點！你隨時都可以恢複成冷血無情！可以瞬間打碎天真的想法！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也——」
一瞬間，希比加米的臉上浮現黑色的血管。
限白變成黑色，黑眼珠變成紅色，手背上也出現黑色的樹根。
「就讓我好好陪你打一場吧。」
「哼。你趕快消失吧，這個戰鬥狂。」
「嘎嘎嘎，不要這麽討厭我嘛，裘莉葉。放心。說不定第6院的家夥們安靜的日子，很快就來臨羅？」
「……什麽？」
刹那間，希比加米的身影便消失了——不，不是消失。
他是以肉眼無法判斷的速度移動了。由於希比加米移動時踩踏的石子地出現了龜裂，因此也不是完全無法掌握他的行蹤——但是他的速度實在太過異常。
不過裘莉葉同學卻好像看得見。我不是很明白，但他們兩人一下子接近、一下子拉開距離，正在反覆地進行攻防……的樣子。我幾乎無法以肉眼辨識他們的動作。
他們兩人的戰鬥，和我們完全屬於不同的層次。
——這就是出身第6院的人之間的戰鬥啊。
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動也不動，不知道經過了多久——
「好了，到此為止吧。」
希比加米停下動作，現出形影。
「我原本無處發泄的熱，現在總算穩定下來了。嘎嘎，你的能力直到現在都還在成長，這樣很好。嗯，術式魔裝看來也比以前更得心應手了。」
「以你的個性來說，未免也放棄得太幹脆了吧，希比加米。怎麽著？你的個性變得圓滑一點了嗎？」
「這句話我應該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吧。」
裘莉葉同學「哼」的一聲，把劍收回。
「不過你動不動就丟出《戰鬥吧》那種讓人聽不懂的話，給人帶來麻煩的這個壞習慣，還是沒變啊。不過，可以不要對我周遭的人出手嗎？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嗯？相樂就算了，連那個洋娃娃也是你的朋友啊？」
希比加米望向雙手撐著地麵，低著頭的賽希莉同學。
「嘎嘎，聽到我的話，你的表情變得更可怕了……這就表示那隻天真的小狗也是你的夥伴啊。」
「你……該不會是在不知道他們和我有關係的狀況下出手的吧？」
「我連你在這裏都不知道呢。」
「你說什麽？」
「我是聽說這裏有第6院出身的人的消息，才來到克裏斯多菲亞的。可是我來到這裏後第一個殺死的人，根本是個冒牌貨，而且我收集到的資訊，也沒辦法連結到實際的人。也就是說，我所得到的資訊，根本無法和裘莉葉·貝爾斯汀做連結。所以我沒辦法確定是《誰》……嗯，這樣啊。也就是說——」
希比加米露齒一笑，臉上浮現愉悅的表情。
「在王都裏的，除了你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對吧？」
裘莉葉同學眯起雙眼。
「喔，這樣啊。你該不會就是來找那家夥的吧？」
「……天曉得呢。」
「算了，就這樣吧。這不是現在的我所關心的話題。」
「哼，這可真是奇怪了。第6院的人，竟然不是你關心的話題？這句話真不像你耶，希比加米。還是你終於玩膩了那無聊的戰鬥遊戲？」
「很接近了。」
「很接近？什麽叫做很接近？」
希比加米對我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比起第6院的家夥，我更喜歡那家夥。」
「……什、麽？」
這時，裘莉葉同學的聲音才首度露出一絲驚慌。
「就是相樂啊。相樂·黑彥。」
「黑彥？黑彥怎麽了？」
希比加米將刀鋒指向我。
「說得極端一點，我迷上他了。」
「什……迷、迷上——你、你說什麽？」
裘莉葉同學一臉驚慌。
「喂、喂，別誤會了。我可不是指陷入愛河的那種著迷。」
「不、不要用那種容易引人誤會的字眼。」
「嘎嘎嘎，你那種宛如純情少女的反應，是怎麽一回事？《銀少女》這個名字，明明是大家為了揶揄你才取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變成少女啦？嘎嘎嘎嘎，看來接下來會出現異像羅！下雪？暴風雨？天地變異？明天到底會發生什麽呢！？」
「羅、羅唆！所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黑彥——」
「欸，裘莉葉啊。」
希比加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低沉的歎息中，似乎蘊藏著某種超脫。
「我變得太強了。」
這是我第一次從希比加米口中聽見帶有絕望的語氣。
「哼，不好意思，你的煩惱跟我無關。你趕快滾吧。」
「哎呀，別這樣說嘛。等我說完後，我今天就會自己離開了。看起來圍觀的人們愈來愈多了，老實說，我很不喜歡擁擠的地方。」
希比加米收起了刀。他的雙眼顏色恢複正常，黑色的血管也逐漸消失。裘莉葉同學的身體再次被光線籠罩，當刺眼的光線消失後，她便恢複了旁穿黑色洋裝的姿態。
希比加米用有點失落的語氣喚道。
「裘莉葉，你覺得在這世界上，夠格當我對手的人有幾個？」
「我不知道。」
「《黑聖樹士》索久特·希古姆索斯？露貝爾亞爾岡的《神罰隊》隊長羅茲·克雷沃爾？帝國好像也有幾個……不過我想不出來了。」
希比加米指向天空。
「既然如此，能夠期待的就隻有《末日女帝》和《四凶災》了；但是這些家夥又下落不明。既然如此，我就隻能賭賭看擁有恐怖潛能的第6院成員們了。不是這樣嗎？」
「假如是這樣的話，你何不潛入聖遺跡呢？隻要一直往最深處走，就有無數的魔物可以當你的對手啊。然後再也不要回到地麵上來了。」
「嘎嘎嘎，我被聖遺跡拒絕了呀。你以為我沒想過這個辦法嗎？我早就試過了。結果聖遺跡不接受我。謠傳說那座聖遺跡是活的，看來是真的呢。所以我遇到了瓶頸——正當我這麽以為的時候……」
希比加米的指尖從上方指向我。
「沒想到，超越我們第6院成員的逸才就在這兒啊！」
「你是指黑彥？」
「是啊。我總算見到光明了。」
此時，圍觀群眾發出了呼聲。
「喔喔，是聖樹八劍！」
騎著馬往這兒來的，是三名穿著裝飾有淡綠色線條的白衣男女。他們分別是一名邁入老年的白發男子、戴著眼鏡的黑發男子，以及……長有翅膀？的金發女性。裘莉葉同學與希比加米仍互相對峙，而三人在距離他們幾公尺外的地方下馬後，便將手放在劍柄上，擺出陣型。戴著眼鏡的男子扶了扶眼鏡。
「原來如此，那
「哎呀，你總算醒來了。」
「這裏是？」
「聖遺跡會館的醫務室。」
「這聲音是……學園長？」
「早安，黑彥。」
我坐起身，隻見學園長正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她的腳很微妙地介於踩不踩得到地板之間。而她今天也穿著哥德蘿莉服。
「咦，連蜜雅小姐也在。」
穿著圍裙洋裝的蜜雅小姐站在學園長的旁邊，眼中泛著淚光。
「黑彥大人……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室內洋溢著靜謐的氛圍，柔和的光線從白色的窗簾透進來。
「我記得我在聖遺跡裏昏倒……」
「好像是這樣沒錯。我已經從裘莉葉·貝爾斯汀那裏知道事情的經過了。」
啊，對了——
「裘莉葉同學沒事嗎！？」
「嗬嗬，比起你自己，你竟然更關心她呀。這會讓人有點嫉妒呢。」
「啊，不，那個……」
「放心，她沒事。應該說，把身受重傷又失去意識的你帶回地麵上的人就是她呀。另外，聽說用治療術式幫你處理傷口的，則是當時正好剛從遺跡回到廣場的賽希莉小姐。」
這麽說來，昨天裘莉葉同學曾說賽希莉同學也進入聖遺跡了。
她們或許也從那陣地鳴感受到了危險，所以才趕緊回到地麵上吧。
「原來是這樣啊。」
我又被裘莉葉同學救了呢。還有賽希莉同學也是。
我老是受到她們兩個的常助。
「剛剛幫你看診的醫師現在雖然離開了，但醫師說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應該說，連醫師都被你那種不尋常的恢複力嚇了一跳。所以你可以回家了。」
學園長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些。
「話說回來，還真是辛苦你了。我必須說，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句話應該對蜜雅說才對。是不是啊，蜜雅？」
「啊，呃——那個——」
蜜雅小姐的臉突然紅了起來，稍微低著頭，將雙手的指尖互相碰在一起。
「昨天真是驚人呢。蜜雅突然衝進學園長室，大喊著『黑彥大人他！黑彥大人他～！』激動得不得了。」
「啊……對不起。我昨晚失態了。」
「哎，當時我已經從裘莉葉，貝爾斯汀那裏聽說黑彥的事了，所以我們決定一起去看看你的狀況，於是前往了會館的醫務室。結果怎麽樣呢？」
學園長抬頭望著蜜雅小姐，征求她的同意。蜜雅小姐一副傷腦筋的模樣，皺起八字眉。
「裘莉葉大人不知從什麽時候站在醫務室的門口，她嚴厲地斥責我『今天應該讓黑彥好好休息』。我真是汗顏。」
蜜雅小姐看起來相當消沉，連耳朵都垂了下來。
「想到黑彥大人的狀況，就覺得我的行動真的太輕率了。我已經深深反省了。」
「怎麽會是輕率呢。能得到你的關心，我很高興呢。」
有人這麽擔心自己，是一件幸福的事。
學園長指示蜜雅小姐把餐車推過來。
蜜雅小姐掀開半球狀的銀色蓋子，露出一個盛裝著幾顆小馬鈴薯的盤子。學園長用叉子戳起馬鈴薯，送到我的嘴邊。
「你肚子餓了吧？來，啊——」
「學園長，這、這是？」
「為了獎勵你平安無事地回來，就由我來喂你吃吧。你應該很累吧？來，你就心懷感激地吃掉吧。」
她把小馬鈴薯伸向我。
「嗯？這馬鈴薯聞起來好酣喔。」
學園長的臉忽然漲紅，接著一臉尷尬地低下頭。
「這、這是蘋果。是我切的。」
「原、原來如此。那……呃，失禮了。」
「……你要吃嗎？」
「好的。」
嗯，姑且不論外表怎麽樣，味道還真不錯。
「嗯，這樣就夠了。剩下的你就自己吃吧。」
學園長彷佛很難為情似地用手在自己的臉旁扇風，並放下叉子。
也可能是因為肚子很餓的緣故，我一眨眼就把剩下的蘋果全部吃完了。
「裘莉葉已經把大致的情形都告訴我了，因此我也沒有打算特地再問你昨天的事。所以我今天就先告辭吧。蜜雅，把這些收走。」
「遵命。」蜜雅小姐鞠躬後，便把餐車推開，轉了個方向。
「……謝謝您平安無事地回來，黑彥大人。」
她恭謹地說完後，便推著餐車離開了房間。
「蜜雅真是個好孩子，對吧。」
「是呀，的確。」
「不過她那種太過純真的個性，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或許也可以說是缺點吧。」
學園長站起來。
「好了，我要告訴你的，就隻有今年聖遺跡的狀況似乎真的和往年不同，你要多小心。另外，不要讓我太擔——嗯……算了，這個時候，讓我擔心也沒關係。」
學園長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露出一抹無力的微笑。
「好，如果隻是擔心的話，你可以盡量讓我擔心。你就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有時可能也需要勉強自己就是了。不過相反地，你絕對不可以死。懂了嗎？」
「我答應你。」
「很好的回答。那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
「那個，學園長。我可以在上課半途進教室嗎？」
「你在說什麽？今天不是休聖日嗎？」
「休聖日？」
「今天學校放假。學生們可以自由運用時間，看是要去城鎮，或是一大早就潛入聖遺跡都好……啊，你不知道嗎？」
根據學園長的說明，這個世界似乎也是以七天為一周。
而相當於原世界的星期日的日子，就是假日——休聖日。
這樣啊。開學典禮的那一天是休聖日，今天則是從那天算起剛好滿一周的日子。
「你看起來應該已經很習慣了，就在不會死掉的前提之下，好好加油吧。好了，接下來換你羅？」
「咦！」
學園長將手放在門把上這麽說，接著門便打開了。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偷聽了。」
裘莉葉同學手裏拿著一個碗，站在門外。
「不用在意。你一定很擔心他對吧？就像我昨天說過的，你的實力不錯，希望你務必成為他的助力。那麽我告辭了。」
語畢，學園長便揚起發絲，颯爽地離開了。
裘莉葉同學走進房間。
「那個學園長到底是什麽人物啊……是說，你身體的狀況怎麽樣，黑彥？」
「我很好。」
「這樣啊，那就好。對了，這個——」
她向我遞出一碗湯，湯的顏色非常奇妙，混著紫色和綠色的斑紋。
「這是我做的藥草湯。你喝喝看。」
我接過湯碗，再次端詳一番。
聞起來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不過看到這個顏色，還是需要一點勇氣啊……
可是這是裘莉葉同學特別為我做的，隻因為賣相不好就拒絕也不太好。要是現在不喝的話一定對她很失禮。她說湯裏加了藥草，所以應該對身體很好吧。而且，俗話不是說良藥苦口嗎，就算味道不好也是正常的啊。
我拿起湯碗，咕嚕一口喝下湯。
嗯？咦？很好喝耶？感覺像是比較鹹一點的玉米濃湯……啊！裘莉葉同學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你剛剛在喝之前，心裏覺得這湯可能很難喝對吧？」
「我、我承認。我確實有這麽想一下。」
「我是獨自旅行過的人，當然多少會做菜啊。不過……我很難得煮給別人吃就是了。」
「對、對不起，我剛剛懷疑了你的手藝。」
「沒關係。它的賣相確實不好。」
裘莉葉同學在椅子上坐下。
「昨天後來的事，學園長已經告訴你了吧？」
「嗯，我大致上都知道了。不過……我怎麽好像一直在受到大家的幫助啊。這次也給裘莉葉同學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不，你很努力了。而且也變強了。」
我望著自己雙手的手掌，咬緊牙關。我為了壓抑顫抖，緊緊地握住拳頭。
「我才沒有變強呢。因赫我——」
忽然，有隻手輕輕地放在我的頭上。
「我懂你想變強的心情，可是也別太勉強了。變強並不等於要抹煞真正的感情，不用在感情上逞強。」
她把我的頭發抓亂。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用力地咬牙。「得救了」的感覺，以及當時與那些藍哥布林戰鬥時拚命壓抑的恐懼，現在全都一口氣湧上心頭。
我總覺得把那些之前拚命壓抑的感情表現出來，彷佛是種《懦弱》。
某種溫熱的感覺出現在我心中，幾乎快要滿溢出來。
「拜托。至少在我麵前，偶爾也表現出懦弱的一麵吧。」
裘莉葉同學輕輕將我的頭抱在懷裏。
「——是。」
我不知道我強忍著哽咽發出的聲音，有沒有傳進她的耳裏。
「平靜一點了嗎？」
「對不起，讓你看見我這麽丟臉的模樣。」
「我不是說了嗎，至少在我麵前表現出這一麵嘛。」
「哈哈……說的也是。」
「對了，黑彥，這個……啊，等一下。我先把布打開。」
裘莉葉同學從懷裏拿出來的，是從那隻綠色哥布林身體裏掉出來的短劍。看來她把我當時握在手裏的劍也帶回來了。
我告訴她我拿到這把劍的經過。
「這樣啊。嗯……我們掉下去的地方，應該是下一層，也就是第五層，但在這麽低的樓層找到《聖魔劍》，還真是稀奇呀。」
「我知道聖劍和魔劍，可是……聖魔劍是什麽？」
「聖魔劍是一種劍身嵌有水晶，同時又刻有術式的劍。」
短劍的劍身上確實嵌有排列成閃電形狀的藍色水晶，同時也刻著帶有詭譎氛圍的術式。此外，刀刃的其中一麵呈現鋸齒狀，形狀看起來就像鑰匙似的。
「兼具聖劍與魔劍特征的聖魔劍，能力根本不是聖劍和魔劍能相提並論的。相對地，想要徹底發揮它的能力，就必須使用大量的聖素。」
原來如此，我大致明白什麽是聖魔劍了。但不管怎樣，反正我又無法操控聖素。
「這把聖魔劍要怎麽處理，我可以全權交給裘莉葉同學決定嗎？」
「交給我決定？」
「如你所知道的，我無法操控聖素嘛。如果這把劊很稀有，或許也可以把它賣掉，用賣得的錢修理我的劍。不過，我想以裘莉葉同學的能力應該可以善用這把劍，如果你覺得它能用的話，好像讓你用比較好。」
裘莉葉同學思忖了半晌後，點點頭。
「我知道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交給我吧。」
我們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決定在我的劍有著落之前，先暫停攻略聖遺跡。看來接下來應該會有好長一段時間，都過著普通的學園生活吧。
「另外，還有一件其實是無關緊要的事……」
裘莉葉同學明顯地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唐突地這麽說。
「那個叫做蜜雅的女生，很可愛對吧。」
「她不隻可愛，個性也很好喔。」
「這樣啊。嗯，那我……那個，怎麽樣？」
「呃——什麽怎麽樣？」
「可、可愛嗎？」
「嗯——該怎麽說呢。」
「說、說的也是嘛。我當然不可愛嘛。抱歉，我問了一個不恰當的——」
「裘莉葉同學與其用可愛形容，倒不如說是美女吧。」
「唔、嗯？」
「偶爾也會露出可愛的一麵就是了。」
「這樣啊，原來我也有那一麵啊。太好了。嗬嗬，還滿令人高興的呢。」
……原來她也會這樣笑啊。她的笑容和平常凜然的態度反差很大……總覺得我好像目擊了非常寶貴的一幕。
就在這時，正午的鍾聲響起，同時門口也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我是賽希莉，現在方便打擾嗎？」
「賽希莉同學？當然，請進。」
「打擾了。」賽希莉同學走進房裏。
……哇。
「怎麽了？」
今天的賽希莉同學身上穿的不是製服，而是一件有很多荷葉邊的洋裝。這件洋裝雖然看起來蓬鬆又柔軟，但卻意外地能凸顯身體曲線。透過這件洋裝，可以看出賽希莉同學的身材非常勻稱。
這麽說或許有點失禮，但她就像個精美的模型。
她的胸口別著嵌有綠寶石的胸針。
或許是因為服裝的關係吧，她顯得格外清純。或許所謂的大家閨秀，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時，裘莉葉同學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今天的她，也穿著與昨天的黑洋裝差不多的衣服。她看看自己，又看看賽希莉同學。不知為何，她的眼神中露出驚慌——隨即又喪氣地低下了頭。最後——
「我要回去了。」
整個人籠罩在低氣壓下的裘莉葉同學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你怎麽了，裘莉葉？」
賽希莉同學困惑地拉住裘莉葉同學的手。
「祝你幸福，賽希莉。」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耶！？我又沒有不幸！？」
「我隻是在自言自語，別在意。然後我要回去了。」
「所以我說你為什麽突然這樣！？」
嗯——裘莉葉同學該不會……因為賽希莉同學的光環而感到挫敗、吧？
對女生們來說，賽希莉·亞克萊特或許是一道極高的牆吧。
話雖如此，我倒是覺得裘莉葉同學也和她不分軒輊啊。
「你也有專屬於你的特色啊，裘莉葉同學。」
「嗯。」
「我覺得裘莉葉同學穿這套衣服和運動服，都有一種隻有你才能展現出的魅力。」
「這、這樣啊……嗯，是啊。每個人都有適合和不適合的東西嘛。」
裘莉葉同學又坐回椅子上，看起來心情似乎好一些了。賽希莉同學疑惑地歪著頭，把另一張椅子拉了過來。她究竟有多少自覺呢？
「你看起來狀況不錯嘛，黑彥。」
「是啊，醫師說我今天就可以回家了。我能這麽快就恢複，全都要厭謝賽希莉同學的治療術式呀。」
聽說裘莉葉同學把我帶回廣場的時候，正好在場的賽希莉同學便立刻對我施展治療術式。治療術式是一種難度非常高的術式，據說會用的人並不多。
「因為那是為了黑彥啊。我完全不需要猶豫。」
「賽希莉同學……你連心都是天使呢。」
賽希莉同學「嗬嗬」地微笑，接著將擺在大腿上的白皙雙手優雅地交疊，端正坐姿。
「對了，我有事要問黑彥和裘莉葉——你們今天要不要來我家？反正黑彥已經
可以起來走動了。」
「賽希莉同學的家，也就是亞克萊特家對吧？」
「是啊，亞克萊特家在王都也有宅邸。我不是住在宿舍，而是每天搭乘馬車從家裏來學園。與吉克和希爾吉絲一起。」
這麽說來，吉克貝爾特同學和希爾吉絲同學，和賽希莉同學是什麽關係啊？感覺並不像兄弟姊妹……
「所以今天我想招待兩位到我家來玩。你們吃過午餐了嗎？」
「不，還沒。」
我清醒之後，隻吃了一些蘋果、喝了一碗湯，肚子還很餓。
「既然如此，你們覺得怎麽樣呢？和我一起吃午餐吧。」
「不好意思，我就不出席了。」
裘莉葉同學說，同時從椅子上起身。
「不用客氣唷，裘莉葉？」
「不，我還有事。」
「你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裘莉葉同學把手放在賽希莉同學的肩上。
「嗯，就是那樣啦。今天就先讓給你吧。啊，另外，賽希莉……你穿這樣很適合你喔。」
「咦？」
「哼……雖然說這種話很令人害臊，但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好吧，我能體會男生們為什麽每次都會騷動了。那就這樣吧。黑彥也不要太勉強羅。」
賽希莉同學這麽說完後，便離開了房間。
「啊——嗚。」
賽希莉同學不知為何呈現害羞的狀態。
她羞紅了臉，緊握著自己的裙擺。
「我、我沒想到裘莉葉會那樣誇獎我……她是不是經常像那樣若無其事地說出一些驚人的話呢？」
「我懂。所以會讓人心頭一緊對吧。」
「啊——好狡猾……這樣太狡猾了啦。」
賽希莉同學像是在幫助降溫似地將雙手的手掌貼在泛紅的臉頰上，接著垂下肩膀。
「這感覺就像我在繞遠路的時候，她卻不經意地一步就超前了……老實說，我很羨慕裘莉葉的這一點呢。」
嗯——每個人都會互相羨慕對方擁有、但自己所欠缺的東西吧？
可是我認為每個人的優點本來就應該都不同呀。
「好吧，先別管這個了。黑彥願意來我家嗎？」
賽希莉同學把話題拉回，抱著期待的心情問道。
「老實說，我沒有理由拒絕。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是賽希莉同學的邀約啊。」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我們走吧。」
於是我們走出會館，來到了學園的大門。
宛如細絲的雲朵悠哉地飄浮在午後的天空，偶爾拂上臉頰的風帶著暖暖的溫度，讓人感受到春天的朝氣。我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大門旁。先前見過的馬夫輕輕地拿下帽子向我打招呼。
「您好，我叫做班頓。喔？您是那天晚上的——」
「我是相樂黑彥。平時受到賽希莉同學很多照顧。」
班頓先生眯起眼睛，像是在推敲著什麽似地望著我。
「嗯。您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位少年對吧？才經過幾天而已，人會有這麽大的變化嗎……不，也許是因為年輕的關係吧。來，請上車吧。」
「來，黑彥，上車吧。快點快點。」
賽希莉同學很高興地推著我的背，把我推進馬車裏。
「啊。」
吉克貝爾特同學和希爾吉絲同學，已經並肩坐在馬車裏了。
「嗯？裘莉葉·貝爾斯汀沒來嗎？」
吉克貝爾特同學對賽希莉同學問道。
「是啊，很可惜，她說她今天有事。」
「這樣啊。黑彥，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嗯，是的，已經沒事了。」
「這樣啊，沒有大礙就好。」
吉克貝爾特同學微笑著說，而他身旁的希爾吉絲同學隻是看了我一眼。
「那麽，班頓，麻煩你了。」
「遵命，小姐。」
馬車開始前進，維持著適當的速度，緩緩地走下斜坡。
我眺望著玻璃窗外的景致，今天真是個舒適的日子。
「對了，吉克貝爾特同學今天穿著製服，是因為有事來學園嗎？」
現在馬車裏沒穿製服的，隻有賽希莉同學一人，其他兩人都穿著學園的製服。穿著製服的兩人互相對望。
「因為……你說吧？」
「……懶得挑衣服。」
吉克貝爾特同學望向我，點點頭。
「總之就是這樣。」
看來在這個世界，也有人覺得穿製服或西裝比較輕鬆。
我們在馬車裏閑聊，等著抵達宅邸。一開始我和吉克貝爾特同學、希爾吉絲同學互相簡單地自我介紹（但其實也隻是互相報名字而已）。在閑聊當中，我們提到了一些有關聖遺跡的事，其他就都是日常會話。
在聊了幾個話題之後，我們談到了發生在王都的凶殺案。
「因為最近變得很危險，所以我們都帶著自己的劍。」
吉克貝爾特同學抬起下巴示意，隻見馬車裏掛著四把收在劍鞘裏的劍。其中兩把分別是吉克貝爾特同學和希爾吉絲同學的。
而另外成對的兩把，應該就是使用雙劍的賽希莉同學的吧。
忽然間，賽希莉同學有點猶豫地開口道：
「那個，黑彥……我一直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這件事——在凶殺案中第一個被殺害的男子，似乎就是那天晚上找你們麻煩的彪形大漢耶。」
「咦？」
「據說他身上除了致命傷之外，還有其他傷口；而那些傷口和我那天晚上留下的傷口一致。」
原來被殺害的是那個彪形大漢啊。總覺得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我不可以說謊。
令人傷腦筋的，我對此沒有任何感覺。我的心中並沒有湧現任何感情。
第一次殺死哥布林的時候也一樣。
身為一個人，我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另外，這種感覺竟讓我覺得懷念。例如，對了，就像是我還在原本的世界時——也就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或是遇見裘莉葉同學之前，那種什麽事情都無法撼動我的心的感覺——
「對不起，我提起了奇怪的話題。請你忘記我剛剛說的話。」
賽希莉同學像是有所顧慮似地，將她的手覆蓋在我的手上。
……其實應該說，我在意的是為什麽「我一點都不在意」。
「嗬嗬，對了，我們換個話題吧。黑彥喜歡什麽樣的女——」
「鏘」的一聲，玻璃突然碎裂。
一隻手臂——一隻粗壯的手臂，打破了馬車的窗戶。
咦？什麽——
由於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們全都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這時，破掉的窗戶外，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
他的眼睛混濁得令人感到不舒服，臉上長滿胡渣，將一頭又長又卷的頭發綁在後麵。
男子環視馬車內部，最後視線停留在——
「原來如此，果真美麗得超乎常人呢。你就是賽希莉·亞克萊特啊。」
賽希莉同學身上。男子揚起嘴角，發出「嘎」的邪惡笑聲。
「來——」
他帶著充滿喜悅的表情。
「我們來戰鬥吧？」
我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是誰。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
透過男子的發言以及他看著賽希莉同學的眼神，再加上滿滿的戰鬥意誌。
敵人——我這麽判斷。既然如此，就應該先控製他的行動——禁咒。
就在我正準備開口吟誦的時候——
「賽希莉大人就拜托你了，黑彥！」
吉克貝爾特一腳踹破馬車的車門，和脫落的車門一起往外跳向男子。
仔細一看，他的手上已經握著剛才掛在牆上的劍。
吉克貝爾特就這樣和男子一起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
「班頓，就這樣把馬車開走！」
吉克貝爾特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賽希莉同學從門扉脫落的車門探出身子。
「班頓，請停車！」
她的手裏也握著她收在劍鞘裏的劍。
賽希莉同學該不會想跳車吧？
「不，小姐！我要直接離開這裏！」
「你要我丟下吉克不管嗎！？」
「賽希莉同學！」
我大喊，賽希莉同學轉向我。
「我去！就算沒有劍，我也可以使用禁咒！那家夥的目標應該是賽希莉同學！你還是逃走比較好！我覺得那家夥——很危險！」
這時，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我根本來不及製止，賽希莉同學就跳下了馬車。我和希爾吉絲同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隻好也跟著她跳下車。
「吉、吉克大人……」
班頓先生駕著馬車早我們一步繞回原處.注視著馬車的前方。那名男子正單手抱著額頭流血的吉克貝爾特同學，佇立在那兒。
男子穿著幾乎接近黑色的深紅色衣服。那好像叫做單穿和服吧。他的打扮讓人聯想到時代劇裏經常出現的那種武士——或者比較接近浪人吧。他的模樣在王都裏帶有與眾不同的氣息。
男子單手抱著的吉克貝爾特同學，似乎已經失去意識了。
他的另一隻手拿著一把具有黑色刀刃的……應該是刀吧。
刀身看起來像是散發著淡淡的藍白色光芒。
男子看著馬，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拉著馬車的兩匹馬，簡直像害怕這名男子似地，停下了腳步。
「嘎嘎，別這麽害怕。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為了讓馬車停下來，稍微使用了一些威脅的手段，我在此道歉。但是你們放心，我的目標隻有她。」
黑刀的刀鋒指著賽希莉同學。
我迅速地環顧四周。這裏應該是接近市中心的廣場，我還記得跟蜜雅小姐散步時曾經路過這裏。不過，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或許是因為時間已經是下午的關係吧，廣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有些人似乎是發現有騷動才來看熱鬧的，也有不少人竊竊私語著「咦，那不是賽希莉·亞克萊特嗎？」——總之，我先把男子指定為攻擊對象。
「我，施展禁咒——」
「等一下。」
正當我準備施展禁咒時，希爾吉絲同學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之前看過你的禁咒，所以我知道。不過，讓我確認一下。你可以保證不會波及到吉克嗎？」
「這——」
那名男子現在正抱著吉克貝爾特同學。
當雙方的身體貼在一起時，禁咒會不會將兩者視為《同一個對象》？和藍哥布林戰鬥的時候，又是如何呢？當時有兩隻藍哥布林身體靠在一起嗎？
不行。當時我一心隻想活下去，不記得那麽瑣碎的細節了。
不，這也沒關係。因為隻要不施展第二界就好了。
我想希爾吉絲同學應該是擔心找對付獨眼巨人時使用的第二界的長槍吧。她一定是以為第一階段結束後，就會自動進入第二階段。
不過禁咒可以在第一階段就停下來。沒錯，隻要用鎖鏈綁住他……
「希爾吉絲同學，請放心——」
「對了，我應該先報上名字才對。我是希比加米。」
男子用低沉又沙啞的聲音說出了他的名字。我和希爾吉絲同學一聽見聲音便一同望向男子。
「我想和你戰鬥，賽希莉·亞克萊特。我本來是在找第6院的老朋友，沒想到聽到了有關你的消息。那個男人身上的傷簡直是絕品呢。嘎嘎……不過，在原本的傷上麵用刀反覆刻劃，你也很殘忍嘛。我不得不先讚揚一下這種精神。」
聽見男子的話，賽希莉同學的表情變得僵硬。他是指那個彪形大漢的傷吧。也就是說，不難判斷這個名叫希比加米的人，應該就是凶殺案的凶手。不過，讓賽希莉同學表情一變的，應該不是這個部分。
第6院的老朋友——男子剛才這麽說。現在還無法確定，因為男子隻說了《老朋友》。不過他這種說法——
賽希莉同學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你該不會是第6院出身的人吧？」
「沒錯。」
男子——希比加米幹脆地承認。
「不過沒有任何證據。如果要說故事，我有太多故事可以說了，但就算對你們說也沒有意義吧。能證明我的身分的，大概就是第6院的人吧。不過——這種事一點也不重要。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希比加米把刀轉了一圈，再次對準賽希莉同學。
「和我戰鬥吧，賽希莉·亞克萊特。假如你用盡全力和我戰鬥，我就把這個金發的男人還給你。假如你不和我戰鬥——我就當場製造出一個會讓你對我抱有殺意的理由。你覺得呢？」
希比加米用刀刃抵住吉克貝爾特同學的脖子。
「住手！」
賽希莉同學堅定地說，並同時拔出兩把劍。劍鞘落在地麵。
「好吧。而且，我本來就想和你戰鬥。」
「嘎嘎……還好你是個好溝通的女人。這個男人雖然還不成氣候，但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光是他毫不畏懼地衝向我這一點，就很值得讚賞了。老實說，我正覺得在這裏殺了他也很可惜呢。嘿。」
希比加米把吉克貝爾特同學丟在地上。
好，那個男人和吉克貝爾特同學分開了——就是現在。
「黑彥，請等一下。」
「我——咦？」
「可以請你等一下再施展那個嗎？」
啊——我嚇了一跳。賽希莉同學看起來像是正在拚命地壓抑著湧上心頭的情緒，而她的臉上浮現一抹可以用詭異恐怖來形容的笑容。
「如果那個男人是第6院出身的人，那麽這對我來說或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賽希莉同學手中雙劍上鑲嵌的水晶，開始發出淡淡的光。
「我也許是個很爛的人。一直到剛才之前，我的確是以吉克的人身安全為第一優先……但是當這個危機一解除，我就忍不住覺得這個狀況是個很難再有的好機會了。」
她那張滿是汗水的臉，看起來已經不是白皙，而是蒼白了。她心中的情緒是恐懼嗎？然而那似乎不像是對希比加米的恐懼。
「我可以拿出全力了。」
賽希莉同學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希比加米。
「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遇過可以拿出全力戰鬥的對手。我從小就沒有《敵手》。在模擬比賽的時候也是一樣，無論是麵對血親、教官或同學——我都無法拿出全力。唯一能夠讓我竭盡全力戰鬥的《敵手》……頂多隻有聖遺跡的魔物。我決定進入這所學園就讀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可以和聖遺跡裏的魔物戰鬥唷？」
賽希莉同學將手中的聖劍靈活地轉了一圈後，舉起雙劍。
「但是，現在我的《敵手》終於出現了。除了可以獲得認同之外，更可以打倒他。」
希比加米換了一把刀。他收起黑色刀刃的刀，拿出另一把鐵青色的刀。
「更遑論假如那個人真的來自第6院……那麽他更是無可挑剔的對手。若能在這裏和第6院出身的人戰鬥……對我來說，說不定可
說是幸運呢。」
就是這種危險感。是否就像她之前所說過的，這種潛藏於內心深處的暴躁，才是她真正的個性呢。更令我驚訝的是，她竟然說她對末日鄉和第6院出身的人們所抱持的感情，是把他們當作自己的《敵手》而充滿期待。
她想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哪裏，但是卻無法對血親、朋友和無辜的人出手。或許是因為如此，她才一直在尋找某種《惡》吧。惡名昭彰的第6院出身的人們、聖遺跡裏的魔物，甚至連那個在酒吧找我們麻煩的彪形大漢也是——
或許這才是她的本住。但是，即使如此——
「不行。」
「黑彥？」
「賽希莉同學不一定能打贏那個人。更重要的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力量喔？這太危險了。如果要戰鬥的話，應該由我們所有人合力應戰才對。」
賽希莉同學轉過頭去。
「黑彥，假如……假如你覺得我對你有任何恩義在，那麽此刻請你保持沉默，讓我一個人去應戰。」
「賽希莉同學，你——」
「我知道這個說法很狡猾。」
接著，賽希莉同學用雙手捧住我的臉頰，將自己的臉湊近我。
她和我的距離近到連微弱的鼻息都能感覺得到。她那深藍色的雙眸直視著我的眼睛。我深深體會到她那單純的決心。
她的表情澄澈無比，沒有絲毫陰霾……同時，神情中也透露著不允許異議的堅定。
「拜托你。我知道你一定能理解的。」
太狡猾了。這種說法和表情，實在太狡猾了。
我從賽希莉同學麵前退開一步，望向希爾吉絲同學。她默不作聲，而從她的表情也無法窺知她的情緒。不過既然她默不作聲，就表示她並不打算阻止。我搔了搔頭。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可是，一旦當我覺得有危險，我就會立刻插手喔！？到時候我一定會阻止你，就算被你討厭也沒關係喔！？聽懂了嗎！？」
「嗬嗬，謝謝你。另外——」
「嗯，我知道。」
——有關裘莉葉·貝爾斯汀的事，我們暫時先保密吧。
這一點就算不用言語表達，我們也心照不宣。希比加米說他在尋找《第6院的老朋友》，那麽很可能——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賽希莉同學拿著散發出藍白色光芒的聖劍，與希比加米對峙著。
而我則對一旁的希爾吉絲同學說：
「……這樣沒關係吧？」
「我尊重賽希莉大人的意誌。不過當我覺得有危險的時候，我也會介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我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黑彥……我要感謝你試圖保護賽希莉大人。謝謝。」
……雖然她總是沒什麽表情，但看來人不壞。
而且，萬一賽希莉同學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拿什麽臉去麵對吉克貝爾特同學。他在跳下馬車的前一刻，對我說《交給你了》。我不能辜負他的這句話。
即使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希比加米也沒有一絲動搖。
那家夥隻說要戰鬥。既然如此，就不一定是互相殘殺了吧——我不能說自己沒有抱著這種樂觀的預測。如果他們隻是互相確定彼此的劍技就結束戰鬥，那就太好了……唉，不過太樂觀的期待是很危險的。
「讓你久等了。你說你叫做希比加米，對吧？」
「我等你好久了，賽希莉·亞克茶特。這就是所謂的引頸期盼吧。」
「在開始戰鬥之前，可以先把吉克移開嗎？」
希比加米「嘎嘎」地笑著，再次把吉克貝爾特同學扛起來。
「嗚哇！？」
希比加米把吉克貝爾特同學朝我這兒扔了過來。雖然我沒辦法完全擋下衝擊力道而往後倒下，但總算是接住了吉克貝爾特同學。
「好痛……」
「你沒事吧？」
我一邊揉著腰，一邊把吉克貝爾特同學交給希爾吉絲同學。就在這時——
「喂，你們在做什麽！？」
「在大街上拔劍，想幹什麽！」
「咦？其中一個人不是賽希莉·亞克萊特嗎？」
衛兵來了。他們的手上拿著長槍，腰間掛著劍。
「掃別人的興，太過分了吧。這個舞台——沒有你們出場的份。」
「嗯？」「咦？」「啊？」
鮮血在空中畫出三道軌跡。跑來的三名衛兵根本還來不及理解發生了什麽事，就當場斷氣了。希比加米手上握著黑色的刀。他迅速地移動，回到原本的位置，再將黑刀收進刀鞘。
「隻要來挑戰我，就等於對我有害，也就會丟掉性命。不過，如果不來挑戰我，我就會當作你們無害。你們給我好好記在頭腦裏吧？」
希比加米對群眾們說完後，總算明白眼前發生什麽事的群眾們不禁發出尖叫，更有許多人逃跑，現場頓時陷入一陣騷動。
「放心。不管誰闖進來，我都不會讓他們妨礙我和你的戰——」
賽希莉同學一個箭步，朝希比加米逼近。希比加米用鐵青色的刀擋住了加速朝他襲來的聖劍。接著兩人拉開一些距離，繼續對峙。
「喔，你的聖劍是成對的啊。真是稀奇。嗯，看起來必須同時注入等量魔素，才能發揮這對聖劍真正的價值——不過，你能隨心所欲地操縱它嗎？」
希比加米欣喜若狂地說，而賽希莉同學則用一記劍擊來回應，彷佛表示接下來根本無須多言。受神眷顧的少女以及散發異彩的武士，開始交戰。
「嘎嘎嘎，原來如此，正如我所期待的啊！還有發展的空間！我幾乎可以確定你是個可造之材了！你讓我沸騰了呢，賽希莉·亞克萊特！我現在認為你有讓我揮舞這把刀的價值喔！你要感到高興！同時為你的價值感到驕傲！」
希比加米的劍法豪邁而粗獷，相對地，賽希莉同學的劍法則宛如流暢而華麗的劍舞。就連原本心中交錯著好奇心和恐懼感的觀眾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名受神眷顧的少女。她的動作美得完全不像是在戰鬥——
「——不過，這樣也太美了。」
希比加米忽然不滿地說。他高舉起刀，擋下賽希莉同學的攻擊後，又以肉眼幾乎跟不上的速度，將由左右兩側襲來的聖劍一一彈開。
「——！」
賽希莉同學往後退開一步，重新站穩，以彌補自己些微的破綻。雙方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這時，希比加米將刀對著賽希莉同學的臉。
「從劍法到每一個細節，你完全沒有邪的部分。沒錯，正直得令人想唾棄。」
他像是舔舐一般，用刀鋒從頭到腳滑過賽希莉同學的全身。
「以一塊璞玉來說，你沒有任何不足之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環境太惡劣了，你的才能並沒有完全發揮。你的劍法太漂亮了，而且也沒完全拋下天真的想法。而你的美貌似乎也拖累了你。你的累贅太多了，賽希莉·亞克萊特。」
希比加米為了牽製正要采取行動的賽希莉同學，配合她的步伐，將刀鋒往前伸出。看見他的動作，賽希莉同學可能發現對方已經看破自己的攻擊時機，於是一臉不甘地咬著潔白的牙齒，停下動作。
「你把心思都花在維持你的美麗上了——這是一種應該避免的浪費。你等於是大量地浪費時間。這樣下去，你是無法成為修羅的。唯有舍棄一切無謂之物，才能成為修羅。」
希比加米一邊撫摸下巴的胡渣，一邊笑道。
「對了，幹脆把你抓起來，暫時丟進——末日鄉好了。」
你說要把賽希莉同學丟
進末日鄉？
「隻要讓你在那裏接受鍛鏈，說不定就能化為我所期待的修羅了。這並不是沒有可能。太漂亮的劍法、天真、美貌，這些全都不必努力維持，隻要一心以成為修羅為目標就夠了，賽希莉·亞克萊特。然後你就懷抱著修羅之心，以修羅之姿墮入地獄吧。」
「你們說的鬧事者，就是那家夥對吧！？」
「是的，就是那個人！就是那個人把賽希莉大人——」
群眾讓開一條路，接著一群衛兵魚貫出現。
這次有好幾十個衛兵一同前來。
「你最好安分點！你要麵對的是這麽多人，束手就擒吧！」
「嘎嘎嘎……你說我的對手有多少人？」
下一秒鍾——好幾道鮮血噴向空中。希比加米不知道什麽時候，將手裏的劍換成了散發著藍白色磷光的黑刀。站在前排的衛兵們宛如斷了線的人偶一般，流著鮮血，一一倒下。在這幾秒之間的攻擊下，衛兵們無不畏懼。
「後、後排！術式的支援呢！？」
「不行！不、不知道為什麽，聖素無法聚集……！」
「聖素無法聚集！？你在胡謅些什麽啊！？」
這時，希比加米的腳邊「啪」地一聲冒出火花，石子地應聲彈飛。
「嘎嘎……原來如此，距離這麽遠啊。」
希比加米一腳踢起已經喪命的衛兵的長槍，用手抓住，接著大動作地一揮，把長槍射向街上建築物的屋頂。長槍宛如子彈般迅速飛去，筆直地射向一個衛兵。無處可躲的衛兵，身體被長槍貫穿後，便從屋頂上墜落地麵。衛兵們開始慌張，氣勢渙散，臉上浮現驚恐的表情。
希比加米環視衛兵們。
「結束了嗎？嘎嘎……喂，那就把他們帶來吧！把聖樹騎士團帶來吧！他不是在嗎！？聖樹騎士團長《黑聖樹士》——索久特·希古姆索斯！」
「唔，希古姆索斯大人現在和副團長等人在聖遺跡裏進行攻略……」
「嘎嘎嘎，這樣啊，那還真是不巧呢。算了，就算索久特·希古姆素斯或是副團長不在，《聖樹八劍》應該也在吧？隻要聖樹八劍全部集合，或許可以來一場還不錯的戰鬥喔？」
「八劍目前似乎正在來這裏的路上……」
「太慢了。」
希比加米再次轉向賽希莉同學。
「比起花時間等聖樹八劍那種不成氣候的東西，我更想要盡早——替這家夥鋪好通往修羅的道路。」
「唔——」
就在希比加米移動的同一時間，黑刀的刀刃便已抵住了賽希莉同學的喉嚨。他的速度快到讓人不禁懷疑那是瞬間移動。
「好了，讓我帶你去末日鄉吧，賽希莉·亞克萊特。」
兩把聖劍從賽希莉同學的手中滑落。
從她此刻的表情中，我看到她的自信一點一滴地萎縮。
從現在的移動速度看來，剛才對打的時候，希比加米大概並沒有認真吧。
這種速度，告訴她雙方的力量有著顯而易見的差距。
賽希莉同學和希比加米的力量差距上頁在太懸殊了。
她自己應該也深刻體會到這點了吧。
她的體會，應該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深吧。
「我，施展禁咒——」
因此——我再也忍不住了。不，應該說甚至已經太遲了。
我一邊吟誦禁咒，一邊跑向賽希莉同學和希比加米。
「我乃鎖鏈之王，來自地獄盡頭的萬條鎖鏈呀，聽我之命，束縛我的敵人——」
希比加米看著跑向他的我。
「第九禁咒，解放。」
異次元的裂縫出現了。
「——什麽？術式？」
希比加米瞪大了雙眼，環顧四周。
「我應該已經很留意了才對……這是打哪兒來的？」
雖然隻有一眨眼的時間，但這已經足以讓我有機可趁。我撿起掉在地上的堊劍，一邊在內心道歉，同時把賽希莉同學用力撞開。
「希爾吉絲同學！賽希莉同學交給你了！」
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賽希莉同學被卷入禁咒了。
鎖鏈從異次元裂縫中竄出。
「這該不會是你的術式吧？怎麽可能。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竟然還能使用術式？」
希比加米眼睛一亮，再次望向我。黑色的鎖鏈襲向希比加米。
「嘎嘎，不過——這實在太有趣了！特別、格外有趣！嘎嘎嘎嘎嘎嘎嘎！這些鎖鏈是什麽！？是從哪裏出現的！？」
希比加米將鎖鏈一一斬斷，這一幕看起來就像開玩笑似的。更有甚者——
「假如連這個裂縫都能斬斷——那麽這到底是我的力量！？還是這把妖刀《食魔》的力量！？這不重要！不管如何！無論如何！不管怎麽樣！這——這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實在太好了！我歡迎你闖進來！」
那把黑刀甚至連異次元的裂縫都破壞了。
這也許應該用層次不同來形容吧。這個男人——與我們在層次上就有著根本的不同。
不過我並不驚訝。在我知道他是第6院出身的人之後，我便有了單用一般的方法是絕對行不通的覺悟。在麵對藍哥布林的時候，禁咒也不能應付所有的狀況，那對我來說是個很寶貴的教訓。因此，我早就設想到禁咒對他起不了作用的情況了。
我用聖劍砍向希比加米。聖劍和刀互相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
「我本來以為你是賽希莉·亞克萊特的隨從還是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相樂黑彥。正如你所見，我隻是個普通的學生。」
「嘎嘎嘎，沒想到我竟然撿到寶了呢。不過你手上的聖劍，要是不使用聖素，就無法發揮它的力量吧？在這裏聖素是沒用的。這樣好嗎？還是你有什麽別的特殊招數，可以讓你喚來聖素？」
雙方的刀身用力擋住對方。
「很不巧，我無法操縱聖素。總之，隻要是可以砍的劍，我就能用。」
「喔，這樣啊。你和我一樣啊。這真是太——有趣啦！」
聖劍和刀互相彈開，找們拉開了距離。
我朝旁邊瞥了一眼，確認賽希莉同學的狀況。她不知道是動搖還是害怕，無論如何，她都處於無法再戰鬥的狀態了。總之，我現在要先爭取時間。
畢竟剛剛他們說那些叫做聖樹八劍的人，似乎已經在路上了；而且這裏是王都，隻要把事情鬧大，這個男人也很難繼續待在這裏吧。
不過，假如我能打倒他的話，我當然想打倒他——這同時也是為了裘莉葉同學。
「你不是想戰鬥嗎？好，那就和我打吧。來——」
我揚起嘴角，將劍鋒對準希比加米。
「要不要戰鬥？」
「嘎嘎嘎……你的挑釁，我隻有接受一途了！」
我知道希比加米一說完，就會立刻起跑。
所以我搶得先機，早他一步往地麵一蹬。然而希比加米的腳步是假動作，他停下腳步，直接轉為守勢。看來他是故意做出踏地的動作來騙我的。
然而我沒有停下來，同時開始吟誦禁咒。
「唔？」
一邊吟誦，一邊戰鬥——這是我在和哥布林的戰鬥中學到的戰法。
利用禁咒和劍，同時攻擊。
暗紅色的裂縫出現，鎖鏈襲向希比加米。希比加米用肉眼無法追上的速度，不斷地揮刀。鎖鏈接連被斬斷，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他的身體。
然而——我和他的距離已經縮小到可以用劍攻擊他了。我迅速地將劍往橫向一揮，可是希比加米並沒有
輕忽，立刻擋下我的攻擊。接著他又砍向異次元裂縫，消滅了它。即使如此，我的攻擊還是沒有緩和。我收回劍，繼續展開連擊。
在我們的劍交鋒大約五十次的時候——
「這個劍法，你——」
就在我覺得希比加米的表情變得怪異的瞬間，他往後跳開。
他用那混濁的雙眼仔細觀察我，彷佛想要看穿什麽似的。
劍法？……糟了。這家夥該不會——
「在我們交鋒幾次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
「怎麽了？不繼續嗎？」
「裘莉葉·貝爾斯汀。」
希比加米歪著頭笑道。
「你認識她吧？」
……這時假如亂說我不認識，反而不妙吧。
「是啊，我認識她。我記得以前在東國曾經過過叫這個名字的女性。雖然時間不長，但她曾教導我劍術。你該不會是她的朋友吧？若你知道她在哪裏就告訴我吧，我想再次向她道謝。」
「……哼，很遺憾，我也不知道。」
「這樣啊。」
我露出失望的神情，將視線垂下。希比加米或許也有點失望吧，於是收起了笑容。
他似乎沒有特別懷疑我說的話。雖然這是我臨時想出的謊言，但裘莉葉同學教我劍術是事實，所以我的話聽起來應該帶有某種程度的真實性吧。
而且按照我剛才的說法，希比加米應該不會認為她現在人就在王都吧。
希比加米用刀背在自己的肩頭敲了兩下。
「不過，這倒有趣了。那個《銀少女》竟然會教別人劍術，你到底用了什麽技倆啊？」
「天知道。隻是她是個很值得我尊敬的人。」
「嘎嘎嘎，又有令人愉快的要素出現了。這樣啊，原來你是裘莉葉的弟子啊。真是——」
希比加米雙手握住刀，將刀刃轉為水平。
「——讓我高興極了。」
我的汗水順著下巴流下，滴落在地麵。和眼前的男子交戰後，使我有一種感覺。
我看不見這家夥的底。
宛如窺探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這很像和裘莉葉同學對打時的感覺。
這就是第6院出身的人嗎？不過，我不能在這裏認輸。
但話雖如此，麵對這個男人，似乎不太能期待禁咒的效果。
此外，像這樣保持距離的狀態就算了，由於還有疲勞和專注力的問題，因此我很清楚一邊和他用劍交戰一邊吟誦是有困難的。
對我來說，除了禁咒之外，假如要說還有什麽王牌的話——就隻有那招了吧。
隻能將《野獸》解放到極限了。
我心神專注地將意識全部集中在《戰鬥》上。
——噗通。
「唔……咕……嗚嗚……」
我的手臂充滿了力量，建築物、衛兵和群眾都從我的感官中消失。
我的精神變得愈來愈敏銳，隻是一心想吞噬、殺死眼前的敵人。
「怎麽？你……這種空無一物的感覺是怎樣？」
……你在說些什麽。希比加米。你不是要戰鬥嗎？我們不是馬上就要——戰鬥嗎？
「咕……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咆哮，往前狂奔。刀刃與刀刃激烈地碰撞，迸出火花。
隨後，希比加米的頭發忽然站了起來。應該是真的有風吹來吧，但那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被他釋放的氣勢給衝上去似的。聖劍劃破空氣襲擊希比加米。
我繼續將《野獸》的力量引入體內。
同時在臨界點守護著《我》僅存的最後一塊領土。
希比加米正麵迎接宛如驚濤駭浪般襲來的攻擊風暴。
他不斷用刀擋下接連朝著要害攻擊的刀刃，忽然睜大了雙眼。
「這——」
希比加米突然切換揮刀的軌跡，急遽加速。這個男人的劍法大概沒有所謂的《型》。一般的劍士想必無法應付這種《切換》，並且感到困惑吧。
但是我的劍卻能追上希比加米的刀的軌跡。為了吞噬他而緊追不放——
「也就是說，你現在正在試圖吞噬我的劍法嗎！不隻吞噬裘莉葉的劍——還想吞下我的劍法啊！而且就連我這種變化自如的劍法，你也能緊追不舍地跟上！很好，相樂·黑彥！來，跟上來吧！」
在刀刃互相碰撞的瞬間，雙方的刀刃便立刻移至下一個動作。希比加米看似正拚命壓抑著湧上內心的某種情緒，要是他壓抑不住，這場饗宴也將告終。他看起來正像是抱著這種擔憂。
「嘎嘎嘎嘎嘎嘎！你到底是什麽來頭！？我為了尋找第6院的老朋友而來到這裏，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人！我不懂！這世界上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完全無法預料！但這世界就是令人無法預料！要是沒有這些驚奇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認同這個世界！你覺得呢！？相樂·黑彥！？」
我什麽都沒回答。我們雙方的劍都繼續加速。
「話說回來，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嗯？」
希比加米挑起一邊的眉毛。
「啊，這樣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嘎嘎嘎嘎，原來如此啊！原來你並不是真的空無一物啊！」
希比加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後，下一秒鍾，他的臉上便浮現黑色的血管。
彷佛一張有著黑色裂痕的龜裂麵具。
接著，他的眼白部分也漸漸變成黑色，而原本是黑色的部分則逐漸變成紅色。
「你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你成長的盡頭太遙遠了，所以才看不見啊！我總算明白了！」
一瞬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側身的希比加米，手臂發出詭異的軋軋聲。
他袖子下方的手臂，浮現宛如樹根似的黑色血管。
緊接著，眼前出現一道飛快的閃光——
「——唔。」
我擋不住希比加米用那驚人的臂力所揮出的一擊，手中的聖劍應聲彈飛。這是多麽驚人的一記重擊。
同時，我的意識急速地恢複。
下一秒鍾，我才開始全身冒汗，一陣強烈的疲勞感襲來。另一方麵，希比加米用手搗著臉，像是在壓抑著情不自禁的笑意。他臉上和眼睛產生的變化，也已經平複下來。希比加米用一種平靜得令人發毛的語調，緩緩地開了口：
「我終於遇見了成長潛力高到值得讓我當作此生宿敵的人了。你要感到高興啊，相樂·黑彥。你的潛能——恐怕比第6院的人還高呢。」
希比加米把刀插在地麵。
那家夥在說些什麽啊？我的潛能比第6院的人還高……？
「所以，我已經不需要賽希莉·亞克萊特了。你大可以繼續磨練那無法跳脫框架的劍技，直到看見界限；也可以繼續耽溺在天真的想法中，直到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迎向毀滅；更可以繼續追求美麗，成為掌權者們的洋娃娃。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就照你喜歡的方式死去吧。」
就算聽見希比加米說這些話，當事人賽希莉同學也還是低著頭，動也不動。
「不過，萬一你成為了修羅，我就再和你戰鬥一次。雖說隻是湊巧，但以結果來說，你把相樂·黑彥帶來我麵前的功勞，還是很值得讚許的——至於你，相樂呀。」
……那個什麽聖樹八劍還沒到嗎？怎麽辦？我該如何與這個人戰鬥？
「我一直在想。剛才你所使用的咒語……為什麽在這個無法操控魔素的空間裏，也能使用呢？再加上那些不祥的鎖鏈。我導出的結論隻有一個。假如真的有可能的話，那麽隻有這個答案了。」
希比加米露出邪惡
的笑容。
「你剛才展現的力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禁咒吧？」
「……是又怎樣。」
「嘎嘎嘎，這樣啊。這麽說來，這也就是神話中的禁咒王再現羅？喂，你究竟要讓我高興到什麽程度你才滿意啊。」
「還要繼續打嗎？我還可以再戰喔？」
「嘎嘎，不要勉強。你雖然還有成長的空間，但你的體能應該已經瀕臨極限了。」
「是嗎？」
我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事實的確如這家夥所說，我的體力已經瀕臨極限了。
說實話，對現在的我來說，與這個人戰鬥早已超出我的負荷。但是——
「假如你對我有所期待，那就應該繼續和我戰鬥吧。如果你讓我把劍撿回來，我就可以繼續陪你打喔？」
那家夥對我有所期待。從他的語氣聽起來，他現在把我殺掉的可能性極低。然而若是其他人——例如希爾吉絲同學或衛兵站出來，恐怕就會被殺。
不過，假如那家夥沒有殺死我的打算，那我就可以放心地繼續和他戰鬥。也就是說，我還可以爭取一點時間。隻是……我或許也得考慮到依局勢變化，可能必須把意識完全交給《野獸》的選項。
我要下定決心了嗎——嗯？
「這是……馬蹄聲？」
我將視線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頭黑馬正朝我們飛奔而來。
衛兵和圍觀群眾們一臉疑惑地往後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馬兒毫不猶豫地直線衝向蒂比加米。
而騎在馬上的人，眼神令人不禁聯想到狠戾的武士。
「嘎嘎嘎，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啊。」
希比加米將黑刀——我記得他好像將它稱之為《食魔》——收進劍鞘。
接著他拔出了另一把刀。
「我完全被騙了……什麽嘛，她明明就在這啊？」
希比加米放低重心，水平地持刀。
「裘莉葉·貝爾斯汀。」
騎在馬上的黑衣人——裘莉葉同學，在馬上取出了劍。
那是一把用布包著的長劍，就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放在袋子裏的劍。
纏住劍身的布鬆開後，露出的是施有金色裝飾的白色劍鞘。
裘莉葉同學拔出長劍，銀發隨風飄揚。
從劍鞘中拔出的劍身，是宛如大海一般的深藍色。劍身上鑲嵌著翅膀形狀的水晶，同時雕刻著奇形怪狀的複雜術式。
自稱第6院出身的兩個人，正逐漸逼近對方。
裘莉葉同學傾身揮劍。
一陣幾乎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的涼爽音色，響徹四周。
我從來沒想過，劍和劍互相碰撞的聲音，竟然如此悅耳。
馬匹與希比加米擦身而過，繼續往前跑去。但馬上沒有人。
每個人都咽下口水，緊盯著眼前的光景。
應該就連不知情的人，也能感受到現在發生的事並不尋常吧。
此刻，在王都克裏斯多菲亞的一隅，萬裏無雲的澄澈藍天之下——
「好久不見了，《銀少女》。」
「看見你活得好好的，我覺得非常不舒服呢，《壞神》。」
兩名第6院出身的人，相遇了。
「黑彥，你沒事吧？」
裘莉葉同學將視線從希比加米身上移開，對我說。
「是，我沒事。」
「賽希莉呢？」
賽希莉同學什麽也沒回答，隻是沉默地低著頭。
「賽希莉同學她……」
裘莉葉同學瞥了賽希莉同學一眼，便立刻收回視線。
「不，你不用說了。發生了什麽事……我大概猜得到。」
裘莉葉同學的語調帶著犀利。
「裘莉葉呀，這段日子，你到底在哪裏、做些什——唔！」
希比加米話還沒說完，裘莉葉同學就開始對他展開連續攻擊。
「嘎嘎，你都沒退步，真是太好了，裘莉葉！」
「閉嘴。」
希比加米不停地閃避接連而來的突刺攻擊，用刀擋開。
接著，兩人的雙腳在地麵「唰——」地滑行，暫時拉開了距離。
「既然你拿出了那把劍——聖魔劍利貝爾蓋特，就表示你打算認真戰鬥羅？很好，你就用它吧。我現在手上拿的是《無殺》，你可以聚集聖素了。」
「什麽？可以使用聖素了！？」
一名衛兵彷佛等待已久似地高聲說。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現在好像能使用聖素了！喂，後排，趕快準備術式——」
「你們這些泥娃娃，給我閉嘴。」
「唔——」
希比加米的聲音冷得讓人不禁感到呼吸困難，衛兵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你們這麽不想要命嗎？我不是已經給過你們忠告了嗎？隻要你們安分點，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雖然我就算當場把你們全都殺死，也花不了什麽力氣，不過很不巧，我既沒有興趣大屠殺，也沒有興趣欺負弱者。不過，要是你們想要妨礙我，在你們動這個念頭的時候，就做好下一秒鍾就會死的覺悟！」
希比加米的一喝，讓所有的衛兵嚇得無法動彈。
裘莉葉同學手中聖魔劍的水晶，開始發出光芒。
「你先休息吧，黑彥。你在這種狀態下參戰，反而會讓我因為擔心你而綁手綁腳。接下來交給我就好。」
裘莉葉同學在我正準備開口吟誦禁咒，並準備跑去撿起掉在地上的聖劍時這麽說。
「我會殺掉希比加米。」
裘莉葉同學身上散發出殺氣。那是和模擬比賽時窺見的氣勢截然不同、明確而純粹的殺意。她是真心想殺死希比加米。
聖魔劍的光芒變得更亮，裘莉葉同學被一道炫目的白光籠罩。
那光芒刺眼得令我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而在光亮消退後——
裘莉葉同學全身穿著純白色的鎧甲，佇立在那兒。
或許可以用鎧甲洋裝來形容吧。
甲胄的部分是無垢的純白，袖口和裙擺部分則有一道金色的線條。頭盔上裝飾著一吏淡藍色的羽毛——這身裝扮，簡直就如同出現在北歐神話裏的戰鬥女神。圍繞著藍色刀身、散發著白光的刀刃，應是用聖素做成的刀刃。
——她、變身了？
看見這一幕的人們，頓時忘卻了希比加米方才的恫嚇，因為別的理由而瞠目結舌。沒錯，每個人一定都這麽想吧。
好美，而且好神聖。
歸入神話領域也不為過的神秘氣質，緊緊地抓住了眾人的目光。
「《術式魔裝》……這副模樣，就連我都忍不住看到忘我了呢。」
裘莉葉同學用雙手握住聖魔劍，緩緩地往後舉起。
圍繞在她四周的聖素，隨著她的動作閃閃發亮。
「你可別後悔沒拔出《食魔》喔？」
「你要我在這裏拔出《食魔》？說什麽蠢話，這麽做我才會後悔吧。要是拔出了那把刀，我就不能和這個模樣的裘莉葉·貝爾斯汀戰鬥了啊。」
「希比加米。」
「嗯？」
「一切都會在這裏結束。」
裘莉葉同學一揮劍，便發出「鈴」的一聲，恍如風鈴一般的清冽音色。下一秒鍾，她的劍伸長了。以聖素構成的刀刃，一眨眼就伸展到希比加米的麵前。
希比加米彎下身子，躲過了襲來的光刀。
看起來他是刻意選擇躲開，而不是接住這一擊的。
那個光刃，是否根本無法用刀擋下呢？
光刃繼續
伸長，追擊希比加米。希比加米一邊躲過緊追不舍的光刃，一邊嚐試接近裘莉葉同學。然而光刃忽然像鞭子一樣繞圈飛行，形成一麵盾牌似的空間。希比加米無法接近裘莉葉同學，隻好往後退開。
裘莉葉同學又揮出一劍，不讓他逃走。
從劍身分離的聖素化為長槍的形狀，襲向希比加米。
「唔！？我沒見過這個呢！」
希比加米敏捷地躲過逼近他的長槍。然而，那把光長槍仍然自動追著希比加米不放。希比加米的速度更快了。
「嘎嘎嘎嘎！你竟然偷藏了這招啊，裘莉葉！不過——你真的太棒了！你跟那個叫做賽希莉的天真小狗不一樣，你是真心想殺掉我呢！就是這樣，裘莉葉！這就是你的優點！你隨時都可以恢複成冷血無情！可以瞬間打碎天真的想法！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也——」
一瞬間，希比加米的臉上浮現黑色的血管。
限白變成黑色，黑眼珠變成紅色，手背上也出現黑色的樹根。
「就讓我好好陪你打一場吧。」
「哼。你趕快消失吧，這個戰鬥狂。」
「嘎嘎嘎，不要這麽討厭我嘛，裘莉葉。放心。說不定第6院的家夥們安靜的日子，很快就來臨羅？」
「……什麽？」
刹那間，希比加米的身影便消失了——不，不是消失。
他是以肉眼無法判斷的速度移動了。由於希比加米移動時踩踏的石子地出現了龜裂，因此也不是完全無法掌握他的行蹤——但是他的速度實在太過異常。
不過裘莉葉同學卻好像看得見。我不是很明白，但他們兩人一下子接近、一下子拉開距離，正在反覆地進行攻防……的樣子。我幾乎無法以肉眼辨識他們的動作。
他們兩人的戰鬥，和我們完全屬於不同的層次。
——這就是出身第6院的人之間的戰鬥啊。
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動也不動，不知道經過了多久——
「好了，到此為止吧。」
希比加米停下動作，現出形影。
「我原本無處發泄的熱，現在總算穩定下來了。嘎嘎，你的能力直到現在都還在成長，這樣很好。嗯，術式魔裝看來也比以前更得心應手了。」
「以你的個性來說，未免也放棄得太幹脆了吧，希比加米。怎麽著？你的個性變得圓滑一點了嗎？」
「這句話我應該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吧。」
裘莉葉同學「哼」的一聲，把劍收回。
「不過你動不動就丟出《戰鬥吧》那種讓人聽不懂的話，給人帶來麻煩的這個壞習慣，還是沒變啊。不過，可以不要對我周遭的人出手嗎？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嗯？相樂就算了，連那個洋娃娃也是你的朋友啊？」
希比加米望向雙手撐著地麵，低著頭的賽希莉同學。
「嘎嘎，聽到我的話，你的表情變得更可怕了……這就表示那隻天真的小狗也是你的夥伴啊。」
「你……該不會是在不知道他們和我有關係的狀況下出手的吧？」
「我連你在這裏都不知道呢。」
「你說什麽？」
「我是聽說這裏有第6院出身的人的消息，才來到克裏斯多菲亞的。可是我來到這裏後第一個殺死的人，根本是個冒牌貨，而且我收集到的資訊，也沒辦法連結到實際的人。也就是說，我所得到的資訊，根本無法和裘莉葉·貝爾斯汀做連結。所以我沒辦法確定是《誰》……嗯，這樣啊。也就是說——」
希比加米露齒一笑，臉上浮現愉悅的表情。
「在王都裏的，除了你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對吧？」
裘莉葉同學眯起雙眼。
「喔，這樣啊。你該不會就是來找那家夥的吧？」
「……天曉得呢。」
「算了，就這樣吧。這不是現在的我所關心的話題。」
「哼，這可真是奇怪了。第6院的人，竟然不是你關心的話題？這句話真不像你耶，希比加米。還是你終於玩膩了那無聊的戰鬥遊戲？」
「很接近了。」
「很接近？什麽叫做很接近？」
希比加米對我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比起第6院的家夥，我更喜歡那家夥。」
「……什、麽？」
這時，裘莉葉同學的聲音才首度露出一絲驚慌。
「就是相樂啊。相樂·黑彥。」
「黑彥？黑彥怎麽了？」
希比加米將刀鋒指向我。
「說得極端一點，我迷上他了。」
「什……迷、迷上——你、你說什麽？」
裘莉葉同學一臉驚慌。
「喂、喂，別誤會了。我可不是指陷入愛河的那種著迷。」
「不、不要用那種容易引人誤會的字眼。」
「嘎嘎嘎，你那種宛如純情少女的反應，是怎麽一回事？《銀少女》這個名字，明明是大家為了揶揄你才取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變成少女啦？嘎嘎嘎嘎，看來接下來會出現異像羅！下雪？暴風雨？天地變異？明天到底會發生什麽呢！？」
「羅、羅唆！所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黑彥——」
「欸，裘莉葉啊。」
希比加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低沉的歎息中，似乎蘊藏著某種超脫。
「我變得太強了。」
這是我第一次從希比加米口中聽見帶有絕望的語氣。
「哼，不好意思，你的煩惱跟我無關。你趕快滾吧。」
「哎呀，別這樣說嘛。等我說完後，我今天就會自己離開了。看起來圍觀的人們愈來愈多了，老實說，我很不喜歡擁擠的地方。」
希比加米收起了刀。他的雙眼顏色恢複正常，黑色的血管也逐漸消失。裘莉葉同學的身體再次被光線籠罩，當刺眼的光線消失後，她便恢複了旁穿黑色洋裝的姿態。
希比加米用有點失落的語氣喚道。
「裘莉葉，你覺得在這世界上，夠格當我對手的人有幾個？」
「我不知道。」
「《黑聖樹士》索久特·希古姆索斯？露貝爾亞爾岡的《神罰隊》隊長羅茲·克雷沃爾？帝國好像也有幾個……不過我想不出來了。」
希比加米指向天空。
「既然如此，能夠期待的就隻有《末日女帝》和《四凶災》了；但是這些家夥又下落不明。既然如此，我就隻能賭賭看擁有恐怖潛能的第6院成員們了。不是這樣嗎？」
「假如是這樣的話，你何不潛入聖遺跡呢？隻要一直往最深處走，就有無數的魔物可以當你的對手啊。然後再也不要回到地麵上來了。」
「嘎嘎嘎，我被聖遺跡拒絕了呀。你以為我沒想過這個辦法嗎？我早就試過了。結果聖遺跡不接受我。謠傳說那座聖遺跡是活的，看來是真的呢。所以我遇到了瓶頸——正當我這麽以為的時候……」
希比加米的指尖從上方指向我。
「沒想到，超越我們第6院成員的逸才就在這兒啊！」
「你是指黑彥？」
「是啊。我總算見到光明了。」
此時，圍觀群眾發出了呼聲。
「喔喔，是聖樹八劍！」
騎著馬往這兒來的，是三名穿著裝飾有淡綠色線條的白衣男女。他們分別是一名邁入老年的白發男子、戴著眼鏡的黑發男子，以及……長有翅膀？的金發女性。裘莉葉同學與希比加米仍互相對峙，而三人在距離他們幾公尺外的地方下馬後，便將手放在劍柄上，擺出陣型。戴著眼鏡的男子扶了扶眼鏡。
「原來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