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齊亞一踏上舞台後,學生們馬上就爭相發問。


    「你是什麽人!?之後要做什麽!?」


    「我們是聽學園長的指示才聚集在這裏的,到底是有什麽事!?」


    「快點說明啊!」


    學生們可能因為沒有得到事前說明就被要求聚集在此,再加上等得不耐煩,語氣顯得暴躁。今天所發生的四凶災來襲事件,本來就已讓學生們緊張得神經兮兮,這可能也是加速讓他們變得暴躁的原因吧。


    洛齊亞聽著學生們這樣的聲音,隻是擺出一張無畏的笑容。


    裘莉葉同學默默地站在舞台的一邊,手裏握著利貝爾蓋特。


    有人從森林那頭以類似板子的東西抬著一個人走了過來。當學生們看到被抬過來的人物時,都倒抽了一口氣,嚇得說不出話。


    被抬過來的是一位彪形大漢。


    然而從這個男人身上卻感受不到一絲生氣。過往看似梳到後頭的藍發,現在則是毫無光澤地散亂翹著。藏青色外套上破了大洞,染著血跡。


    男人的手腳被劍釘在板子上,無法自由行動。而刺在他手腳上的劍——可能是魔劍——上麵生出了長著荊棘的藤蔓,強化了拘束能力。


    男人麵帶土色,也不曉得是否還有呼吸,這該稱為瀕死狀態吧。


    也或者,他早就已經……


    洛齊亞的同夥們把釘著男人的板子直立起來,之後開始把男人的腳固定在地板上。接著有根木製的柱子被搬上了舞台,那似乎是要作支撐之用,以保持板子直立。


    「…………」


    男人雖然失去人身自由,感覺不到任何生氣,卻依然散發著令人屏息的壓迫感。


    這股非比尋常的存在感……他八成是——


    「好像已經有人發覺了,沒錯,就如你們所想的——」


    洛齊亞指向身後的彪形大漢。


    「這家夥就是四凶災之一。」


    學生們發出了和方才性質完全不同的吵雜聲。


    「而這個四凶災就是被站在那邊的裘莉葉?貝爾斯汀和我給打倒的。哦,放心吧,這家夥已經奄奄一息,你們這些小雜碎沒必要難看地四處逃竄了。那麽……」


    洛齊亞把一塊以布包著的橫長狀《物體》拿在手上,那塊東西是剛剛洛齊亞的同夥悄悄地放在他腳邊的。洛齊亞把布解開,把那塊《物體》扔在舞台上。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幾秒鍾後,一位女學生發出了第一聲慘叫。


    「嗚、嗚哇!?喂,那個是——」「人的、手、手臂!?」「搞、搞什麽鬼!你是想做什麽?」「是、是真人的手臂哦!?」


    學生們發出了各式各樣的反應。


    沒錯——洛齊亞扔在舞台上的,正是人的手臂。


    「嗬哈哈哈哈!閉嘴閉嘴,都給我閉嘴!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死候選生們!」


    學生們不知道是不是被洛齊亞吼聲的魄力所震懾,場麵頓時轉化為一種帶有肅殺氣氛的寂靜。


    「你們在聖遺跡宰殺魔物時,被噴到一兩次血沫還不是都沒放在心上!啊啊!?也應該有目睹到同伴受了重傷而死的人吧……而你們是怎樣?怎麽回事?不過是一、兩隻手臂就在哭爹喊娘的!嗬哈哈、嗬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家夥還真是不可思議耶!是不是啊!?」


    洛齊亞笑完之後,就指著滾到他腳邊的手臂。


    「這是我在和那邊那個四凶災戰鬥時,所死去同伴的手臂。」


    那隻手臂是否真是洛齊亞同伴的手臂,我也不知道。


    要推測他是否在說謊可是件難事。


    但我能夠知道學生們的反應起了些變化。


    「這個四凶災在我們的王都裏胡作非為,我和那位自稱出身第6院的裘莉葉?貝爾斯汀,以及攻略班的同伴們挺身站出來麵對這個四凶災。為什麽?就是為了守護住在這座王都的人們。」


    我立刻就明白他這句話八成是在說謊。


    「但是,我所重視的同伴,在戰鬥中被四凶災所殺了。是的,我的同伴被殺了……被淒慘地殺害了。」


    洛齊亞以手按住嘴邊。


    「我聽說聖樹騎士團裏也有許多人因此死亡。在這學園的候選生中也有許多人與騎士團成員有血緣關係,而這廣場中應該也有人已知曉血親的死訊了吧,又或者有人的親族已被殺害,隻是還沒收到通知而已……八成也有人的親友被襲擊這所學園的其他四凶災所殺。因此——」


    洛齊亞從同夥手上接過一把聖劍,往四凶災的手臂砍了下去。


    四凶災的手臂裂出了一道傷口,從裏麵流出了血來。


    「我想我們應該要親手將這個四凶災處以極刑,用我們自己的手,結束四凶災的生命。」


    學生們聽到了洛齊亞這唐突的提案,似乎都抱持訝異的態度。


    「怎、怎麽會得出這個結論啊……處、處刑耶……」「交給騎士團的生存者還是衛兵不就好了……」「搞不懂這有什麽意義……」


    洛齊亞嗬嗬地笑著。


    「你們雖然有目睹他人死狀的心理準備,卻沒有奪取他人性命的覺悟是吧?」


    學生們麵麵相覷。


    「也、也不是這樣……」「可是……?」


    洛齊亞臉上浮現帶有侮蔑意味的笑容。


    「不想這麽做的人離開這裏也無所謂喔?但是呢——」


    洛齊亞在舞台上的左右兩邊走來走去。


    「如果你們是勇於給這個四凶災致命一擊的年輕候選生們之一,我想這件事將會成為你們未來自誇的絕佳材料。男生們,當你們去參加夜總會時,可以試著把這件事說給某位千金小姐與貴婦人聽,說自己就是那群殺死四凶災的勇者其中一人,對方想必會對你另眼相看;以四凶災的知名度來看,這是可想而知的。那些嬌生慣養的貴婦人們平時雖然裝得小鳥依人,但其實她們最渴望這種刺激萬分的話題。」


    洛齊亞繼續說道:


    「而女生們,就穿上一襲華美的洋裝,把你們這義無反顧的決定表露給心儀的貴族男性吧。貴族男性會受強悍的女人所吸引,在過去有克莉絲?露諾史菲亞……現在則以賽希莉?亞克萊特為首,還有多利斯特斯?奇露西拿、克德爾卡?菲拉利斯,再加上聖樹騎士團的莉莉?希古姆索斯都證明了這件事實……很好想像吧?腦袋聰明的你們,應該馬上就想像得到吧?」


    洛齊亞講到一半時,改變了口氣。


    「聽好,你們的人生將在此分歧。看你們是要當將四凶災處以極刑的其中一位勇者,還是當隻落荒而逃,不堪入目的喪家之犬。」


    洛齊亞拍了拍手掌,發出了像是鞭打聲般,輕快又銳利的聲音。


    「在這裏的候選生現在都還是一年級的吧?也就是說逃離這裏的膽小鬼們還有兩年——不,或許從此以後都要一直被人拿來和在此見義勇為、有所覺悟的勇者們兩相比較,永永遠遠地當個《那時候的膽小鼠輩》……這就是被家族、身分與土地束縛之人的悲劇……沒有方法離開這個國度,祝福與詛咒同時加諸於身的悲哀候選生們……」


    洛齊亞舉起雙手。


    「是的,不參加的人當然就要請你們離開這裏。哎,不過若是有人隻是目睹了現在的狀況,就吹噓說自己有參加處刑的話,相信各位即將付諸行動的勇者們是絕對不會原諒這種行為的吧?你們可要好?好地記住逃離這裏的家夥們是長什麽樣子哦?要是他們講了些無聊的謊言,你們就一起指著他說《這家夥是個愛說謊的膽小鬼》!」


    我從裘莉葉同學肩膀的動作,得知她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她可能覺得很受不了


    吧。


    「我……想要複仇。我想要在這裏,讓許多人一同來看看這個齷齪的四凶災不堪入目的死狀。我所重視的同伴被他殺了,我自己也被他搞得渾身是傷。所以我才想要把這個觀念灌輸給我自己——四凶災根本就沒什麽了不起的!」


    洛齊亞蹲了下來,把手放在被扔在地上的手臂上,以嚴肅的表情盯著學生們。


    「好了,你們選吧,是要成為勇者,還是當個永遠的逃亡者?」


    「我、我要參與!」


    一位學生把手舉了起來。


    「我、我也要!我、我的哥哥就在騎士團裏……所以我……!」


    接著另一位學生也舉起手來。


    「那我也要!我不會讓任何人說我是膽、膽小鬼!」


    可能是有人自告奮勇的緣故,其他學生也陸陸續續地表示要參與。場上的氣氛逐漸形成一種光是離開此處就等同犯下大罪的氛圍。


    我覺得洛齊亞真是厲害。前麵三位表明要參加處刑的學生,八成是他事前就安排混入學生中的同夥,也就是所謂的暗樁。


    這本來應該是出會讓人歪著頭質疑的奇怪處刑戲碼,但也許是因為王都發生事故而產生的異樣氛圍,剝奪了學生們的正常判斷力。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結果使人想要找個人仰賴,追隨於他人。平時的冷靜在現況下無法維持。


    洛齊亞像是剛剛才想到似地開口道:


    「哦,還有……其實這次召集你們過來,並不隻是為了將四凶災處死而已。說穿了,這不過是餘興節目罷了,最後還有真正要做的事。」


    大家都被引起了興趣,好奇是什麽事。


    洛齊亞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戲劇似的,隔了好一段時間才繼續開口說道:


    「根據我從某個管道獲得的情報,把四凶災呼喚來王都的人,似乎就在這座學園裏。」


    學生們發出了驚疑聲。


    「而且那個人物,似乎就混在聚集於這廣場上的人裏麵。」


    學生們驚訝地互看對方的臉,表情也變得僵硬。


    「嗬嗬……很差勁對不對?把那種怪物叫來丟給別人應付,自己卻藏起真麵目,隻是當個觀眾享受這場慘劇。」


    一位學生以顫抖的聲音說道「若這是真的……那、那個人簡直瘋了」。


    「是的,你說得沒錯。如果那個人不是個瘋子的話,才不會幹下這種為了個人享樂而把四凶災呼喚過來的蠢事。因此,義憤填膺的我決定在今天,把那個人從觀眾席給拖到舞台上來。準備工作也終於告一段落了,所以在這場處刑戲碼完畢後——」


    洛齊亞的牙齒從歪斜的嘴角中露了出來。


    「那個瘋狂的表演者將由我與裘莉葉?貝爾斯汀施予製裁。」


    洛齊亞用大姆指在脖子前方橫向劃過,比了個斬首的手勢。


    「不過……得先等到把被架在那的四凶災處死後才行。等到向四凶災複仇的戲碼結束後,我就會把引發這場慘劇的罪魁禍首拖到陽光之下……執行下一場處刑。」


    洛齊亞環視周圍,確認學生們的反應。


    「好了,這下冗長的前言就講完了。喂,想要逃的人就趁現在哦?嗬嗬……不過想當然,現在逃走的話,可能得多少付出些代價哦?」


    洛齊亞的這句話十分有效果。即使知道自己並沒有呼喚四凶災,但若是現在離開的話,看起來就像是害怕真麵目即將被揭穿,而慌張逃走的犯人——這氛圍會讓人不禁害怕,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不是這個樣子。就算扣除這點,也會擔心是否會暴露在他人瞪著膽小鬼的責備眼光之下,猶如萬箭穿心——


    場麵氣氛十分可怕,聽聞一件事與直接在現場見識最大的差別,就是在於場麵氣氛。


    人隻要受場麵氣氛吞噬,時常會失去正常的判斷能力。


    學生們已經被言語之煉——緊緊鎖在這場麵之上了。


    第6院出身的人果然可怕。


    「那種事我可做不來,他真的是很多才多藝啊。」


    希比加米雙手盤胸,說著說著揚起嘴角。


    處刑的準備正在一步步地進行。由於洛齊亞表示過「若是四凶災發難起來的話,就由我和裘莉葉?貝爾斯汀當場收拾掉」,所以學生們看來似乎都很安心。


    四凶災之男就像打靶的靶子般被《設置》在舞台上,他依舊保持沉默,陰森森地佇立著。


    「即使已經瀕死,但對手依舊是四凶災,你們必須使盡渾身解數來繪製術式。因為四凶災似乎本來就有副術式難以對其生效的體質。」


    洛齊亞一邊在舞台踱來踱去,一邊向學生們說道。


    「因此,在繪製術式時,要注入最大容量的聖素後再施展。這是為了能夠確實地置我們的敵人於死地。」


    學生們以半圓弧線圍在舞台外側,排成一列。


    接下來會有動作了嗎?


    我的眼前大概會呈現出密集炮火連續轟炸的光景吧。


    可是洛齊亞到底在想什麽?他雖然說過將四凶災處死後,就等著用計將諾伊絲引誘出來,但這樣的話,表演這出處刑戲碼難道單單隻是為了他個人的自我滿足嗎?


    「看來大家都準備好了。嗬嗬,不過還真令人吃驚,沒想到居然沒有一個人逃走。」


    裘莉葉同學擺出一副像是在說「明明就是你營造出難以離開的氣氛,還真敢講」的表情。


    「我雖然不清楚他的來頭,但不太想與這個男人為敵呢。」


    剛剛一直安靜觀看的夏娜小姐開口道。


    「喂,瑪奇娜,聽說那個男人好像是你們的幫手,但你能確實控製得了他嗎?」


    「我是這麽打算……但老實說,有點不太確定。因為就如你所看到的,那個男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且又難以捉摸。看似能夠控製他,結果搞不好是我被他牽著鼻子走。不過——」


    瑪奇娜小姐以果斷的表情說道:


    「他與我們的利害關係一致倒也是事實,再加上我現在也沒有方法能夠找出那名叫諾伊絲的人物,所以也隻能依靠他了。不過……主要的原因也許還是在於,有和他是舊識的裘莉葉在吧。至少她看來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風險還挺大的呢。」


    「我的人生隨時都充滿著風險,早就習慣了。」


    「你的性格真的會讓你無法長命百歲哪。」


    「你不也是一樣?你的左眼還好嗎?」


    「和挖出自己眼珠子的男人比起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才是啊,連續發出那麽多記特殊術式,都不會累的嗎?」


    「累的人不是隻有我嘛。不過你說得也對……當這個漫長的一日順利地結束後,我想回到床上睡得像一灘爛泥。」


    「那我們就久違地來一起睡吧!?」


    「我不要。」


    夏娜小姐露出寂寞的神情沮喪起來。


    不過既然她說《久違地》,那就表示她們以前曾一起睡過囉……?


    「將瀕死的四凶災處以刑罰……這絕對不是什麽雅致的興趣呢。那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麽……」


    在我背後開口的,是賽希莉同學。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想法。」


    我就連這個行為有沒有意義都無法確定。也許他是故意做個沒有意義的行為當成障眼法吧。


    我印象中的洛齊亞與其說是個小醜,更像是個魔術師。


    「當一切結束時,大家要是都能平安無事就好了……」


    賽希莉同學不安地說道。


    ……身體無法動彈果然還是令我很焦躁。


    不過裘莉葉同學應該不會有問題。


    無論何時,她總是


    能完成她該做的事。


    她很強焊。


    「現在就先祈禱好了。」


    過了不久,對四凶災的施刑就開始了。


    學生們開始繪製術式。


    那大概是每一位學生目前所能夠使用,具有最大攻擊力的術式。


    術式要先將聖素聚集在指尖後再畫出艾迪亞文字——也就是術式文字後,才能加以施展。在施展過程中若能以指尖將較多的聖素注入文字中,就能提升術式的威力。因此每個人在繪製術式時——大概是為了盡量多注入一點聖素吧——感覺都比平時來得緩慢。


    「各位都是未來將要守護這個國家,品德高潔的聖樹士!用你們的手親自淨化四凶災這種邪魔歪道,將其消滅於這世界上吧!你們明白嗎!?千萬不能放水哦!?注入最大容量的聖素!要是因為施展出軟弱無力的術式沒能一擊殺死的話……就算四凶災垂死掙紮發起難來,我和裘莉葉?貝爾斯汀也不會救你們的哦!?來——」


    洛齊亞誇張地比手劃腳,耀武揚威地發號施令。


    「攻擊!」


    學生們的術式幾乎在同一時間施展開來。


    雷、炎、冰、風、土——帶著各種屬性的攻擊術式,就像機關槍射出的子彈般,陸續命中無法動彈的四凶災。


    震耳欲聾的雷聲、席卷而去的火炎所帶來的熱量與火勢、水分形成冰塊的冷硬聲與尖銳的寒氣、令人聯想到銳不可擋,極為淒厲的風切聲、與飛散的泥土塊纏在一起飛嘯而過的礫石。


    但是看起來似乎都效果欠佳。


    如此大量的攻擊術式全都打在自己身上,四凶災卻毫無反應。


    不對,說到底那個四凶災……也許早就在處刑戲碼的準備過程中就——


    猶如炮火般的術式停了下來。


    洛齊亞走近衣物變得更加破爛的四凶災,做出像是在檢查其狀態反應的動作後,奸笑道:


    「漂亮。你們這群勇者現在在此漂亮地擊殺了四凶災,展示出了邁向未來的堅定意誌。你們已經親手承諾了自己的未來!好好誇耀自己吧!」


    過了一秒鍾後——學生們高聲歡呼起來。


    他們似乎非常地興奮。就我這個坐在離他們有段距離,觀看著這一切的人來說,那在某種意義上是個會讓人稍微感到背脊發涼的光景。


    學生們簡直就像是中了集體催眠似的——


    「嗬哈哈哈哈,不過你也真是難看啊,四凶災!?居然被些連聖樹士都還沒當上的候選生們給宰掉!真是貽笑大方啦……喲。」


    洛齊亞從舞台上跳了下來。


    「不過——四凶災在何時死的、怎麽死的,其實我也沒興趣管就是了。」


    參加了處刑戲碼的學生們,看來無法在一時之間理解洛齊亞現在所說的話。他們心裏大概想著「那個人剛才還在大力煽動我們,如今卻在說什麽呀?」


    每個人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咦?你突然之間是怎麽回事?」「對呀……我們都下了決心說……」「你、你剛才不是還在誇讚我們的嗎?」「怎麽突然講出這種像是想劃清界線的話?」


    洛齊亞開始騷弄起喉結。


    「會完全相信來路不明的人所說的話,我看你們也許沒有什麽能當聖樹士的資質吧。」


    洛齊亞的嘴裏吐出了冷酷的話語。


    「不過,在這種緊張狀況下也是難免的吧。人會由於不安與恐怖而處於恐慌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就會很容易失去正常的判斷力。這時隻要聽從自信滿滿的人所說的話,就能夠將自己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要抵抗這種舒適的感覺是很困難的,就算是平時會感到奇怪的事情,這時也會輕易地接受。對人生資曆尚淺,人格尚未成熟的候選生來說更是如此。」


    洛齊亞嗬嗬地輕聲笑了幾聲。


    「話雖如此,這次你們用不著為自己的行動感到可恥。因為你們可能真的殺死了四凶災嘛……這當作你們將來說故事時的材料已經十分足夠了吧,因此呢……辛苦你們啦,各位候選生們。」


    學生們的臉色就像是在說「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麽」。


    但洛齊亞卻是一副毫不關心,像是已經達成目的的表情。


    洛齊亞直直地往前走,接著停住了腳步。


    「術式這玩意兒還真有意思啊?」


    洛齊亞泰然自若地站在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學生們麵前。


    「不僅僅隻有繪製術式,隨著所注入的聖素量的增減,威力也會有所變動。再加上還存在著一種可以省略基礎術式的略式。」


    在露出訝異表情的學生中,有一位學生反射性地問道:


    「……所、所以又怎麽樣了?」


    「不過呢,略式的難度較高,在候選生中也隻有少數人會使用。我已經請同伴去調查了這些人的名單……三個學年全都調查過了。而現在二、三年級生都不在王都……在這座學園中的,隻有一年級生。」


    沒有人回應洛齊亞所說的話,大概還沒有人能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吧。


    「然後呢,為了殺死術式難以生效的四凶災,我要求你們《在繪製術式時,要注入最大容量的聖素後再施展》。既然這樣……以常理來想,應該不會有笨蛋在這種狀況下使用所需描繪的文字數極端地少,因此為了穩定控製聖素,反而需要耗費更多聖素量下去的《略式》吧?你們畢竟都還是聖樹士的候選生,理當沒人會蠢到認為自己以略式就能發出足以殺死四凶災的攻擊力吧?能達到這種境界的,哎,也隻有三年級的貝歐劄?法隆特薩吧……然而他現在並不在這座王都裏。」


    我開始慢慢明白洛齊亞想說什麽了。


    「而幸運的是,會使用略式的一年級生全都聚集在這了。槌師班的奇裏亞斯?漢特、雙蛇班的南娜?喜特羅、同樣是雙蛇班的葛倫瓦?西亞特……還有獅子班的賽希莉?亞克萊特——就這四個人。」


    洛齊亞念完名字後,除了賽希莉同學以外其他三名被點到的學生,他們的周圍被其他學生們騰出了一些空間。每個人雖然都還搞不清狀況,但似乎也認為《這些人有鬼》的樣子。賽希莉同學以外的三人都表現出不安的模樣。」


    「而在這次的處刑戲碼中……我都那麽強調要盡量注入多一點聖素了,但在我剛點到的四個人之中,隻有一個笨蛋即使麵對四凶災,卻還是使用略式來擊出術式。我有說過吧?要是隨便留手沒能一擊殺死的話,即使四凶災拚死命地反擊過來,我和裘莉葉?貝爾斯汀也不會救你們……雖然我是不知道這句話,你們有聽進去多少啦……」


    洛齊亞扭了下脖子,發出叩嘰的聲音。


    「好啦……那我可以問你為什麽刻意使用略式攻擊了嗎——南娜?喜特羅?」


    每個人的視線都一致集中在南娜?喜特羅身上。


    她是一名有著褐紫紅色頭發,看起來很溫順的碧眼少女。


    「因為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沒問題?什麽叫沒問題?」


    「我對略式也有自信,所以……」


    「也許是吧。」


    「咦?」


    「無所謂啦,我隻要對你做一件事,馬上就能真相大白了。我隻要能夠鎖定住一個人就行了。」


    洛齊亞湊近南娜?喜特羅身邊,她發出「噫」的一聲向後退。


    「我雖然說過處死四凶災後,就要實行揪出真正犯人的策略……但我其實沒有準備,那隻是為了使你大意的一個圈套,不過這圈套似乎奏效了。你認為還要再過一會兒才會輪到自己,所以就什麽都沒想地使出略式。聽好,從以前開始你自己都沒發現,你身為一名熟練的術式使,不管何時都隻使


    用略式,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這樣。」


    洛齊亞又走近了一步。


    「說到底,因為你《一開始所學的術式》就是略式,所以略式就變成你的基本功了。我沒說錯吧,諾伊絲?」


    「你、你在說誰呀……諾、諾伊絲?她是什麽人?」


    「這次的四凶災事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在後麵牽線的。但對你來說,仍舊是個很戲劇化的發展吧?想必你應該興奮得要死吧?因為這次的戲碼裏,有裘莉葉?貝爾斯汀這麽一個最棒的主角嘛。」


    南娜?喜特羅看起來真的很害怕,至少由我的角度看是這樣。


    ……她真的就是諾伊絲嗎?


    看著整個事件發展的賽希莉同學,似乎也產生了疑念。


    「說起來,那名叫諾伊絲的人物,真的就在那群學生裏麵嗎……?以常理來想,應該是沒有必要冒著危險混進學生裏麵才對呀……」


    我一開始也有類似的想法,但是……來自第6院的人,就隻有同樣來自第6院的人最為瞭解,而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諾伊絲一定會坐在這座舞台前的頭等席。


    既然如此,那諾伊絲應該就在這群學生之中。


    「你的變化咒語有一個缺點。」


    洛齊亞將手伸向南娜?喜特羅的手臂。


    「那就是……變化咒語是種非常精細的咒語,要讓這咒語維持在一定的聖素量,就連你實行起來都有困難。以前你自己不是說過嗎?那要是讓我這《魔素之王》將大量的聖素注入你的身體……到時你究竟能否維持住這咒語——」


    「我、我不行了!我無法忍受了!」


    南娜?喜特羅向後退開,發出接近慘叫的聲音。


    「這——這個人是末日鄉的人!」


    一臉驚恐的南娜?喜特羅肩膀顫抖著,用手指著洛齊亞。


    「他打算潛入這間學園為非作歹!其實我一直在秘密地調查他們……而他們終究設下這樣的陷阱陷害我,似乎打算要把我收拾掉了……!大家不、不要被騙了!欸,有人曾經看過他與他的同夥嗎!?如果是候選生的話,那你們到底是哪一班的人!?可以回答我嗎!?」


    「這、這麽說來……你是哪一班的學生?」


    「我沒看過這個人耶……本來以為是新來的學生所以才沒看過的……咦?什麽?她剛才說了什麽?末日鄉?」


    南娜?喜特羅摟住旁邊男生的手臂,虛弱地依偎在他身上。


    「救救我,沃爾克!那個人八成想要現在就殺了我……!啊,真是對不起……至今都瞞著你……其實我是被聖王家所委托,秘密地調查這些人的,所以這件機密任務就連學園長都不知道……」


    被喚為沃爾克的文雅男孩聽了南娜?喜特羅悲痛的陳情後,緊咬著嘴唇。


    「原、原來是這樣啊……你最近樣子怪怪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對不起,雖說我不知情,卻沒有幫到你的忙。」


    「不,沒那回事,反而是我瞞著你……真的很對不起!」


    洛齊亞看著深深低著頭的南娜,竊笑道:


    「別死到臨頭還不承認啊——《無形遊戲》。」


    沃爾克毅然決然地插入了洛齊亞與南娜之間。


    「南、南娜是我的女朋友!我絕對不會讓你過去……各位,這個男人果然還是很可疑!冷靜想想,這次處死四凶災的事一樣也很怪不是嗎?我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但這些家夥八成是想要陷害我們!舉例來說——對了,唆使我們殺死四凶災,以讓其他四凶災的同夥來向我們聖樹士候選生複仇……之類的!這些家夥一定是想要把會威脅到自己的聖樹士斬草除根!之後他們就會找一天從末日鄉攻打過來!這個家夥和他的同夥,是和四凶災一起從末日鄉派過來的……邪惡尖兵!」


    沃爾克大力地陳述激昂的言詞,躲在他身後的南娜?喜特羅臉上則是浮現著膽怯的表情,眼角浮著眼淚。


    學生們呼應著沃爾克所說的話,將洛齊亞包圍了起來。場麵上飄著一股劍拔弩張的空氣。


    「沒錯……經他這麽一說,這家夥的確很怪。」「為什麽我們會被這種家夥所說的話給操弄呢……」「我殺人了……被人慫恿的。」


    就算南娜?喜特羅真的就是諾伊絲,學園長也不會認可任何會危害到一般學生的行為。她曾向洛齊亞強調過「我不允許你傷害到任何學生」。


    「諾伊絲,你——」


    洛齊亞悔恨地咬牙切齒。


    「喂,你也該承認了吧?都幫你布置到這種地步了……已經很足夠了吧!本大爺都特地來幫你作開幕前的布置工作了,這樣還不夠嗎!?喂……臭諾伊絲!你是還想要我怎樣啊!?啊!?」


    洛齊亞的臉上展現了強烈的憤怒與焦躁,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的表情。


    「討厭,好可怕!」


    南娜緊緊地摟住沃爾克的手臂。


    「諾伊絲、諾伊絲諾伊絲諾伊絲……諾伊絲……你這,狗屎女人……!」


    洛齊亞膝蓋觸地,兩隻手掌放在地麵上,然後「碰」地一聲捶打地麵。


    「可、可惡……!不能對學生出手……也無法驅散他們……那到底要我怎麽辦才好啊!?可惡……可惡啊!我的計策……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齊亞眼球充血,瞪著南娜。


    他冷不防地站了起來,打算襲擊南娜,但卻馬上就被包圍住他的學生們給阻止了。就在同時,洛齊亞的同夥也有了動作。


    希比加米發出了「嘎嘎」的笑聲。


    南娜的視線集中在充滿憤怒與悔恨,而不斷掙紮吼叫的洛齊亞身上。


    「——你終於把注意力從我身上移開了,諾伊絲。」


    南娜發出了「咦」的一聲,反射性地轉頭向後看。


    站在她後麵的人,是裘莉葉?貝爾斯汀。


    她手中所握的是事先藏在衣服中的空刀鞘與——


    被貝修加姆所折斷的《食魔》的刀身。


    雖然比被折斷前還要微弱,但刀身依舊散發著藍白色的光芒。


    此時南娜的臉變形了,像是黏土一樣塌了下來。


    「……哎呀。」


    從剛才還在害怕的南娜嘴裏所發出的從容嗓音,聽起來完全就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沃爾克目擊到南娜的臉異常變形後,就發出了像是遭遇到怪物似的慘叫聲。


    「南娜……南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為什麽、為什麽……」


    這時我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如果諾伊絲所使用的變化咒語也需要使用聖素,那若是咒語使用者周圍的聖素全都被吸光的話,會變得怎樣呢?


    妖刀《食魔》能夠大量吸收周圍的聖素,甚至讓人無法使用術式。


    在離開醫務室前,我請裘莉葉同學前去《食魔》被折斷、扔棄的地方尋找,就找回了刀身被折斷的《食魔》。雖然很擔心刀的效能是否還在,但《食魔》被折斷的刀身勉強還殘留著其效果。


    於是我先把刀收進刀鞘裏,好讓它在必要時才發揮功效,再交給裘莉葉同學放在身上。隻要諾伊絲露出了一點點的破綻,就一口氣接近她,以《食魔》的刀身奪取她周遭的聖素。


    既然諾伊絲擅長以術式來戰鬥,也許這麽做還能夠順便大幅奪走她的戰鬥能力。


    會把《食魔》交給裘莉葉同學,也有部分因素是因為她的動作比洛齊亞還快——裘莉葉同學自己是這麽說的。


    但最主要的是因為若要實行計策,我最信任的人還是她。


    隻是,如果諾伊絲對裘莉葉同學有著異樣的執著,在處刑戲碼之中,她的注意力應該幾乎不會從裘莉葉同學身上轉移開吧。


    所以為了轉移諾伊絲的注意力,就需要某種精彩到足以吸引住她的表演。


    而我所思考的計策,似乎已經透過裘莉葉同學傳達給洛齊亞了。


    所以洛齊亞大概是——


    「嗬嗬……嗬哈、嗬哈哈、嗬哈哈哈哈哈哈!」


    被激動的學生們壓製住的洛齊亞,突然變得從容,發出了無畏的笑聲。


    「能夠讓你這樣完全上了我的當,實在是有夠痛快啊……嗬嗬,我這《魔王》慌張失措,身受侮辱在地上又爬又叫的慘兮兮模樣如何啊?很戲劇化吧?是一出就連諾伊絲?迪斯也很難得看到的精彩好戲對不對?」


    架住洛齊亞的學生們看到了南娜變形的臉,嚇得說不出話,現場化作一片混亂。重獲自由的洛齊亞扭了一下脖子後笑道:


    「喂,諾伊絲,你想想看,你以為我真的不會對學園的學生們出手嗎?哈!要是我不知道黑彥的計畫,在我確定你是扮成哪一個學生的時候,我就會違背與學園長間的約定,就算要屠殺這座學園的學生,也要揪出你的真麵目囉。」


    「什——」


    瑪奇娜小姐發出了驚愕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他這句話有幾分是真的,但過於信任他可能還是很危險的。


    不過,有事前提出使用《食魔》斷刃的作戰看來是正確的。要是弄個不好,洛齊亞也有可能會當場武力驅散學園的學生們。


    要是變成這種狀況的話,有可能會危及一度信任洛齊亞的瑪奇娜小姐的立場。


    洛齊亞一臉奸笑地對我投以像是在說《還好成功了》的目光之後,就把視線轉回本來是南娜?喜特羅的人物身上。


    「你應該沒忘吧?聽好囉,這裏可是你事前準備好的《舞台》耶?那麽我身為一名《演員》,拿出真本事來演戲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嗬哈哈哈哈!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出傑作呢!因為即使隻有一瞬間,卻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高過了裘莉葉?貝爾斯汀呢!你對裘莉葉的愛就隻有這點程度呀?是不是啊?諾伊絲?迪斯!?」


    南娜?喜特羅——諾伊絲?迪斯那直到解除變身前都一直帶著膽怯的嘴角,此時轉變為了微笑。


    「……嗬嗬。」


    那是有種濕黏感,卻又有些妖豔的聲音。


    長長的紫發在尾端卷起,在那暗紫色的瞳孔裏同時寄宿著理智與瘋狂。


    諾伊絲在一瞬間將製服脫掉,颯爽地讓製服飄在空中。


    她身上的打扮立刻轉化為黑色與紫色相間的輕薄長袍,看來是在她製服底下預先穿好的吧。其豐滿的身段就算披上長袍也顯露無遺。


    她的每隻手指都戴有三個戒指,不僅如此,全身上下的配備亦嵌有類似水晶的礦石。這些應該全都是魔導具吧。


    諾伊絲粗暴地把精神近乎錯亂的沃爾克推開後,向裘莉葉同學拋了個媚眼,裘莉葉同學的表情便變得更加緊繃。


    「……諾伊絲。」


    諾伊絲一派輕鬆地發出「嗬嗬」的笑聲。


    「哎唷,被你們發現啦……不、過、啊,這暖場戲還挺有意思的哦?尤其是讓我見識到精湛演技的洛齊亞……唔,我想想,雖然我討厭你,但姑且還是誇一下你吧。嗬嗬嗬,好啦……演員也到齊了,這下就真的可以開演真正的——最後一幕了。」


    諾伊絲發出了無畏且陰森的微笑後,就朝著天空伸出右臂,彈了指頭發出「啪」的一聲。


    「還請各位直到落幕之前,繼續在這舞台上陪伴小妹。」


    從無形——化為有形。


    擁有固定形態的《無形遊戲》,終於現身在我們的麵前了。


    她就是,諾伊絲?迪斯……


    從裘莉葉同學、洛齊亞、希比加米的反應來看……應該就是她了。


    現在我的身體等同動彈不得,但是我所殘餘的右眼已經確實地捕捉到諾伊絲?迪斯。所以——


    「我,施展禁咒,我乃——」


    隻要施展禁咒——,——————,奇、怪……?


    時間……快轉、了?


    這種感覺、包覆住、我的腦袋、與全身。


    然後——諾伊絲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她的四周明明就圍著許多開始慢慢退避的學生,而且揭穿其真麵目的裘莉葉同學應該非常接近她才對……但諾伊絲現在卻以一副鬼氣森森的相貌,出現在我的麵前。


    「果然就是你呢。」


    嵌在諾伊絲右手食指戒指上的寶石產生龜裂後,破碎四散。


    我——繼續、詠唱。快——


    「我乃鎖鏈之王——」


    這次換諾伊絲中指的寶石發出了光芒後,同樣也破碎四散了。


    「———————— ?」


    ——咦?怎麽、回事?聲音、發不、出來……?


    「我就知道會這樣。」


    諾伊絲俯視著我,「呼」地一聲吐出一絲細微的氣息。


    「在這座舞台最危險的可能還是你吧,相樂?黑彥。」


    諾伊絲所露出的笑臉上,摻雜著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焦躁感。


    「不、行、哦?禁咒小弟?」


    我試著發出聲音,但卻發不、出聲。


    「你在把我判別為《敵人》的瞬間,就立刻地、沒有任何猶豫地,開始詠唱禁咒。」


    諾伊絲把手指張開,用指尖碰了我的額頭後,慢慢地搖了搖頭。


    「欸,你明白嗎?華麗登場完畢的我,既然與昔日同胞重逢了,一般來說,不都會先在口頭上聊個幾句嗎?戲劇基本上就是這樣的呀?你以前有沒有好好仔細地觀賞過故事?還是你是那種會邊看著戲劇邊說出《不要講那麽多廢話,快點殺一殺不就好了》這種不解風情話語的人??若是這樣的話,你……果然,很危險。對我來說,你搞不好比希比加米還來得——」


    在諾伊絲的背後。


    比誰都還快。比在瞬間拔出劍來的賽希莉同學、比慌忙地開始繪製術式的瑪奇娜小姐與夏娜特莉絲小姐,都遠遠地來得快速——


    揮舞著利貝爾蓋特的裘莉葉同學,出現在諾伊絲的背後。


    裘莉葉同學將藍色的刀刃水平掃過。


    「哎、唷!」


    諾伊絲快速地蹲下回避攻擊,躲過了斬首之危。她接著在地上滾了幾圈後,用著不太好看的腳步飛身後退,剛好停在洛齊亞與學生們,以及裘莉葉同學與我們之間的位置。


    諾伊絲低著頭小聲地笑道:


    「嗬嗬嗬,這價值連城,施有《古代術式》的魔導具……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就用掉了兩個……而且還是《賦予加速》與《賦予沉默》,在這大陸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國寶級魔導具……」


    諾伊絲一邊微笑,一邊將手掌放在臉頰上。


    「《賦予加速》是當希比加米變成最惡劣的雜音時,作為脫困用的……《賦予沉默》是萬一宮廷魔術師瓦格納斯?露諾史菲亞出現並使用詠唱型咒語時,所預備的殺手鐧……然而,卻都用在封住禁咒上了。」


    諾伊絲把眼珠子睜大,朝著我看。


    「不過,算了……殺手鐧就算立刻用在你身上都還劃算得有找呢,畢竟你可是遠比希比加米還要有病的瘋子啊。」


    遠比希比加米還要有病的瘋子……?


    「黑彥,她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裘莉葉同學一邊注意著諾伊絲,一邊把視線轉到我這邊。


    「從她所說的話來看……你發不出聲音嗎?」


    我輕輕地點頭。


    沒錯,


    我發不出聲音。如果那術式的名稱就如諾伊絲剛才所說,叫做《賦予沉默》的話,那我應該就是受到該術式的攻擊而無法發出聲音。那兩枚戒指大概分別就是記有《賦予加速》與《賦予沉默》術式的魔導具吧。


    「哦,那並不會讓你永遠無法發出聲音,所以你放心吧?但在這出戲裏,就得請你乖乖閉嘴了。」


    諾伊絲得意地微笑道。


    「詠唱型咒語最大的弱點,就是詠唱時被直接阻礙……聽說在古代,不會使用詠唱型咒語的小雜碎們為了對抗咒語使,就拚死拚活地完成了這個《賦予沉默》的咒術。不過本來也就會這樣嘛?就算存在著強力無比的詠唱型咒語……但隻要在其施展過程中以某種手段加以阻礙就好了。」


    諾伊絲取下了寶石碎掉的戒指,丟在地上。


    「隻要發不出聲音,就無法使用詠唱型咒語。據說強大的詠唱型咒語之所以會式微,比起『隻有具備其適性者才能夠使用』這個條件之外,主要還是因為施有《賦予沉默》的咒術具被過度製造的關係。所以傷透腦筋的咒語使們,才發明了不需詠唱就能夠使用的術式。而這種術式雖然與詠唱型咒語性質不同,但隻要能夠操控魔素的話,不管是什麽人都能使用。結果就是詠唱型咒語被沒有才能的大多數人忘卻,隻要能操控魔素,無論是誰都能使用的術式時代因而到來……傳聞是這麽說的。」


    諾伊絲嘴角的弧度增加。


    「話是這麽說,但在無法使用魔導具的情況下,繪製術式時要是被阻礙,也一樣麻煩就是了……總而言之,隻要還有人會使用詠唱型咒語的話,肯定會有人想出阻止詠唱的方法。這是《詠唱》這個概念尚存時,就一定會發生的事。」


    諾伊絲從懷裏取出另一個戒指,套在手指上。


    「詠唱型的禁咒反而害了你呢,禁咒使小弟。」


    裘莉葉同學咬緊嘴唇。


    「抱歉……都怪我動作太慢。」


    才沒那回事。若對方是以快到會讓人誤以為時間快轉的速度行動的話,就算是裘莉葉同學也無法有所察覺。才不是裘莉葉同學的錯,倒是我若能更早一點施展禁咒的話……不,這可能也有困難。


    從諾伊絲的口吻來看,她似乎非常戒備著我。


    如果諾伊絲所言不假,她甚至不惜一開始就用掉兩個殺手鐧也要防備我。


    「對、對不起,裘莉葉。」


    賽希莉同學麵有愧色地說道。


    「明明都和你約好……要保護黑彥的!」


    「這不是你的錯,賽希莉。」


    裘莉葉同學一改悔恨的情緒,斬釘截鐵地否定道。


    「當然學園長也不用放在心上,學園長與賽希莉都沒有錯,隻是諾伊絲的動作快到超越你們兩位的反應速度。」


    「沒錯。」


    表示同意的人是抱著胳膊,決定靜觀一切的希比加米。


    「就算她們再怎麽著急,要以比諾伊絲還快的速度來作出反應可是很難的。不過……才一開始就判斷要把拿來對付我的珍貴魔導具用掉,看來諾伊絲可是很戒備著你啊,相樂?那個女的似乎也從你身上感覺到了什麽的樣子。」


    不管是在和大群藍哥布林戰鬥時,還是和希比加米戰鬥時,以及與四凶災戰鬥時,都讓我徹底瞭解到詠唱這種施展方法的缺點。


    就是因為這樣——就是因為我明白到不能光是依賴禁咒的力量,我才請裘莉葉同學一起陪我練劍,請她教導我戰鬥的方法。


    但我的身體現在動彈不得,也隻能依靠禁咒了。


    希比加米發出「嘎嘎」的短促笑聲。


    「話雖如此,諾伊絲她還沒有完全理解,相樂?黑彥絕不是個光以是否能施展禁咒就能夠衡量的男人。若他隻是個會詠唱並施展禁咒的禁咒使,那我也不會如此執著了。」


    裘莉葉同學對希比加米投以嚴厲的眼神。


    「話說回來,你為什麽沒有動作?呃……雖然我也並不抱有期待,但當諾伊絲向黑彥撲過去時,我還以為你一定會有所行動——」


    「那個女人在這一點上似乎也考慮得很周全哦。」


    希比加米以下巴指向諾伊絲,裘莉葉同學回頭看她。


    諾伊絲把右手手指張開,在空中畫了個弧線後便將手放在嘴唇邊。


    「嗬嗬,我研究得很仔細對不對?若要確實地去除禁咒小弟這個不確定要素,其實最快的方法就是割斷他的喉嚨……但要是這麽做,礙事鬼希比加米八成就會來妨礙我吧。」


    諾伊絲的視線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間。


    「當我使用《賦予加速》接近禁咒小弟時呢,希比加米他呀,還用視線警告我呢?用眼神脅迫我說《你若殺了他,我就殺了你》。討厭,好恐怖哦!希比加米好恐怖~~!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我最討厭你了!你果然是個礙事加米!」


    諾伊絲捧腹大笑。


    ……原來如此,所以諾伊絲才沒有殺了我啊。


    相反地,她判斷隻要不來殺我,希比加米就不會有所動作。


    而對希比加米來說,隻要我還活著就足夠了。


    因為第6院成員間都彼此瞭解,才能下出這種判斷吧。


    希比加米一邊冷笑一邊摸著下巴的胡渣。


    「嗬,我既不會幫裘莉葉,也不會幫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會站在相樂這邊。不過我對相樂?黑彥抱持著些許期待,視情況我也有可能會出手……但我現階段並沒打算要插手你們之間的重逢好戲。你們就打你們自己的,然後隨興地去死吧。」


    沒錯,希比加米並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在最壞的情況下,他也有可能站到諾伊絲那邊去。


    ……可惡,雖然是栽在對付希比加米用的魔導具,但沒想到身體動彈不得會如此要命。


    不過……諾伊絲想得確實周到。她看似胡鬧,腦袋裏卻縝密地規劃著要怎麽行動。看那樣子,她似乎早就先仔細推敲過在這《舞台》上有誰會阻礙到她了。所有準備就隻是為了迎接這一天的來到。


    「欸?裘莉葉,我先和你說,那個叫相樂?黑彥的孩子,他真的很瘋狂哦?」


    諾伊絲指著我說。與她對峙的裘莉葉同學重新擺好架勢。


    「這次你又打什麽主意?想要惹我發怒,好讓我失去冷靜嗎?」


    「不是啦!聽我說,他一判斷對方是《敵人》的那一剎那,心中的猶豫就會在瞬間消失了,幾乎是身體的自動反應吧。由我來看……那孩子會在無意識間非常冷酷地區別出《自己人》、《敵人》與《其他大眾》唷。」


    諾伊絲把垂了下來的瀏海用手往後壓平。


    「他是個非常非常,殘酷的孩子。」


    諾伊絲把指腹橫在妖豔的嘴唇旁。


    「而且就連對自己都——殘酷到可怕。」


    「你若是想討論沒有意義的抽象概念,就去和洛齊亞聊吧。」


    「不要啦?我討厭他。嗯嗬,你是要我簡短扼要對吧?我的意思就是呀,若是與像裘莉葉?貝爾斯汀與賽希莉?亞克萊特這樣的女孩為敵的話,就會有一頭凶猛的野獸張牙舞爪撲過來,麻煩得很呢。而且——」


    諾伊絲咬了一下指甲。


    「那孩子對於自己所愛之人的《敵人》,是沒有感情、毫無慈悲、無情的、冷酷的、殘忍的,以及異常的……可說到了絕望的程度。而且可怕的是他連對自己都是——冷血而薄情。他明明又沒有被虐嗜好,真的是很異常。」


    啪嘰一聲,諾伊絲咬裂了自己的指甲前端。


    「人本來是一種以自己的生命安全為最優先考量的生物。自己的生命比任何一切都還優先——不,應該


    說是不能不讓自己的生命為最優先。若是不這樣的話,以生物的角度來看,這生物已經壞了。因為其根本之處就出了問題。」


    諾伊絲在她說話的時候,同時注意並仔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


    「自我犧牲的精神是很美的,但是那必須是種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才會產生的精神狀態。換句話說,就是在很例外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的現象。以戲劇來舉例的話,正好是很容易在戲劇化的一幕中發生的現象……也就是常常會在故事最高潮迭起的部分發生的狀態。所以那本來並非會在日常生活中發生的事態,而能夠把這種異常化為日常的人,我隻能說他的本能已經壞掉了。極端地說——這種人活不久,死得快。」


    諾伊絲像個小醜似地聳著肩膀。


    「以戲劇性的語言來說——就是處於磨損自己生命的狀態。」


    ……我不懂。雖然我搞不太懂諾伊絲所說的話,但我明白諾伊絲正在分析我的人格,評論我是一個無法長壽的人。


    但——就算如此,我隻要能保護住我所重視的人就夠了。


    比起晚了一步而後悔,還不如毫不猶豫地變成那樣。


    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弄髒自己的手。


    我也有磨損生命的覺悟。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都要保護我所重視的人們,並為此而行動,實行我所能想到的最佳辦法。即使風險很高,我還是會選擇較有可能守護住寶貴事物的方法。


    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沒打算要改變這項原則。


    到頭來就是看自己能否接受——而這對現在的我來說,正是《有意義》的……當然我也不打算輕易死掉就是了。


    「把本來應該是自己所處的《中心》置換為其他人,這種人毫無例外地——全是壞的,全是土崩瓦解的,全是分崩離析的。人有時會把這種生物本能壞掉的人稱為《英雄》……然而就我來看,卻覺得真是蠢到家了。因為那種人不就隻是種愚笨又遲鈍的怪物嗎?」


    「黑彥他的確是有過於犧牲自我的傾向,但是正因為如此——」


    這次換裘莉葉同學看似消失了。


    下一個瞬間,裘莉葉同學已經逼近到諾伊絲的眼前。


    「為了讓黑彥免於戰鬥,若有敵人擋住去路,就由我來打倒。」


    「嗬嗬,好棒的表情……」


    諾伊絲興奮地顫抖著。


    「愛上愚蠢怪物的美麗小笨蛋!啊啊!一看到那頭怪物和你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真的是讓人惡心得想吐啊!簡直就像作了場差勁的惡夢!」


    「不準說黑彥的壞話——小心我殺了你。」


    裘莉葉同學發出的聲音讓我背脊打顫。


    那是道非常低沉又黑暗的聲音,簡直就像是我不認識的人似的。


    「啊哈!你那張臉真是棒透了!好呀!好呀!要我說幾次都可以唷!?怪物禁咒使!愚昧的怪物禁咒使相樂?黑彥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不是人!不、不、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講那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也嚇不到我的啦,臭女人。」


    插進來的說話聲,讓諾伊絲緩緩地瞪大了眼睛。


    「哎、呀?」


    「你真的是隨時隨地都隻顧著裘莉葉哪……無論是你的意識,還是你的心。甚至在這種狀況下還把注意力從我身上移走。嗬嗬,簡直是一點都沒變呢,你這個戲劇狂、裘莉葉狂——」


    出現在諾伊絲背後的,是雙手握著聖劍與魔劍的洛齊亞。


    「看了都讓我惡心得想吐啊。」


    諾伊絲咬牙切齒了起來。


    「……洛齊亞,少、礙、事。」


    「能礙到你的事可讓我高興得很呢。好啦——」


    洛齊亞將劍舉了起來,將自己的三白眼睜得大大的——


    「敢偷我的劍,我會讓你後悔到死。你這差勁透頂的愚蠢——」


    ——並露出了尖牙,發出淒厲的笑聲。


    「女怪物!」


    「呀!這裏也有個非人類啊!」


    於是諾伊絲就被裘莉葉同學與洛齊亞前後包夾。


    「妖怪魔王跑出來了啦!來人啊!快來個人救命啊!喝!」


    才剛看到諾伊絲右手小指上的戒指閃耀起來,戒指就應聲破碎四散了。


    剎那間,刺眼的光芒四射開來,大量的強光使人不禁緊閉住眼。


    簡直就像閃光彈一樣——


    「喂……啊!?慢著!慢慢、慢著慢著慢著——嗚哦,好危險啊啊啊啊啊啊啊!?」


    諾伊絲發出了慌張失措的聲音。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視野慢慢地恢複了原狀。


    「你至少得學會隱藏自己的氣息與呼吸聲,還有腳步聲啊,臭諾伊絲。」


    「如果你覺得隻要遮蔽住我的視線就能逃掉的話,那就太天真了。」


    在那大量的強光之中,洛齊亞與裘莉葉同學依舊持續攻擊著諾伊絲。


    隻是,他們兩人的攻擊稍微失了點準頭,那大概是……


    「他們似乎都沒在用眼睛看。」


    希比加米開口說道:


    「但那兩人可不是遮蔽住他們的視線就能應付的對手。尤其是裘莉葉……她就算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也能持劍捕捉到對方。隻是對諾伊絲來說,她剛剛是為了——」


    「不過、呢!」


    諾伊絲高聲叫道,她戴在兩手上的戒指發出了藍白色的光芒。


    「我隻要能爭取到將必要量的聖素注入戒指的時間,就夠啦!少來幹擾我,你這食屍鬼的同類!快點給我退場啦——洛、齊、亞!」


    在諾伊絲的兩邊肩膀上出現了術式陣。


    「……咦?那、是」


    發出驚歎聲的,是賽希莉同學。


    「在聖遺跡裏出現過的,巨人小型種……?」


    諾伊絲所使用的,大概是將某種東西從別處召喚過來的術式。


    而從諾伊絲所繪製的術式圓圈中跳出來的,是以前我們和菲布魯克等人較量時,在聖遺跡裏遭遇到的——那個巨人的小型種。


    小型種似乎已將聖素吸收完畢,身上的線條呈現著藍白色。


    「那個巨人果然是你幹的好事啊,諾伊絲。」


    滿臉喜色的諾伊絲一邊不斷繪製著術式,一邊采取回避行動。


    「是呀,沒錯!那個巨人就是我作出來的!很棒的餘興節目對不對!?」


    站在我左側的瑪奇娜小姐以嚴肅的語調呢喃著:


    「果然就如那個叫洛齊亞的人所想的,那個巨人就是她搞的鬼。」


    「裘莉葉……」


    站在我右側的賽希莉同學在看著裘莉葉同學時,擺出了像是在祈禱般的臉色。


    諾伊絲所召喚出的小型種向裘莉葉同學與洛齊亞襲擊而去。


    「啊哈哈!那一幕可是棒透了呢!因為讓我窺見了裘莉葉全新的一麵!令我感覺『啊呀,同伴間的情誼真是美妙啊!』呢!那是場溫馨感人的家家酒劇場!麵對一群卑鄙毒辣的壞人,少數幾位好人與異常的禁咒使組成的混合部隊挺身而戰……啊啊!那真的很戲劇化呀!那樣的戲碼一定深受大眾所好啊!」


    「不準你嘲笑愛拉她們的努力與善良,像你這種會打從心底嘲笑、挖苦、輕蔑他人的努人與善良的家夥,是我最討厭的。」


    「努力與善良耶,好?有道理哦!裘莉葉閣下變成了個非常非常乖的好孩子,素不素呀!?」


    「——住口。」


    「但我也很厲害對不對?作出了個有效活用洛齊亞可惡特性的巨人,還將它作為《登場人物必須跨越的障


    礙》,充分發揮了它的作用。我果然是天賦英才呀!」


    「那不過是二流以下的玩意兒。」


    裘莉葉同學邊說著邊砍向小型種。


    但是——小型種居然躲開了裘莉葉同學的第一擊。


    「比以前還要……快上、許多?」


    裘莉葉同學訝異地皺起眉頭,另一邊諾伊絲則把場麵交給小型種,自己退到後方去。


    「嗬嗬嗬,小型種弟弟的強度怎麽可能還和那時候一樣呢?欸欸,裘莉葉,話說回來呀,你覺得我是在王都的什麽地方,進行那尊巨人與小型種的生成與改良呢?」


    「什麽……?」


    「能夠在這座王都裏躲藏起來生成與改良那?麽大隻的巨人,這種場所可也沒幾個呢,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呀???」


    「這樣啊,你——」


    「是的,沒錯。」


    諾伊絲張開雙腿,用力地指著腳邊的地麵。


    「我之前就是潛入聖遺跡裏,不讓任何人幹擾我……一步步地進行準備!謎題揭曉囉!」


    希比加米呢喃著「嘎嘎,原來如此啊」,一副心裏有了底的樣子。


    「所以諾伊絲這家夥是在聖遺跡裏作了個《用塞》出來啊。膽子還挺大的。但那其實才是最佳解答吧。」


    用塞……?


    從他所說的話來看,那可能像是魔術師的工作室之類的場所吧?


    「隻要能夠驅散那裏的魔物,對於想要躲藏起來的諾伊絲來說,聖遺跡可說是王都內最安全的場所。而若是在深處的話就更加合適了。」


    「不過當聽說聖遺跡被封鎖起來,聖樹騎士團要組成調查隊進來時,我可是小煩惱了一下呢!可是呀可是呀,後來打聽到索久特?希古姆索斯與迪亞列斯?亞克萊特不會參加調查,我就放心了!尤其是那個團長超危險的耶!有夠麻煩!」


    希比加米無視著在遠處得意揚揚地回答的諾伊絲,繼續說了下去:


    「而且因為我被聖遺跡所拒絕,所以她也不用擔心會被我發現,搞砸自己的計畫。要回到地麵時也隻要使用傳送裝置就好了,至於在到達適當的深度途中所出現的魔物,以那個女人的實力,亦能輕鬆地驅散掉。」


    是嗎?若是如此的話——


    「原來聖遺跡裏所發生的所有異變,都是你造成的啊。」


    裘莉葉同學一邊躲避著強化後的小型種足以破空的銳利拳擊,一邊狠狠瞪著諾伊絲。諾伊絲肯定地答道:


    「沒錯!跟你說哦?就在我打算潛入到適當深度的樓層時……一路上我就把那些數量很多,煩死人的小魔物們全?都以傳送術式扔到上麵的樓層去了!不過呢,當巨魔像弟弟們的數量已經湊齊後,隻要有魔物敢接近我的用塞——咕嚓哩咕嚓咕嚓噗嘰,我就讓巨魔像弟弟們這樣打死它們就是了。但仔細想想,阻擾前程一片光明的年輕人感覺也滿有意思的,因此我還是陸陸續續地把下麵樓層的魔物送到上麵的樓層去啦!」


    諾伊絲把雙手像翅膀般地打開,自滿地仰望著天空。


    「所以,聖遺跡就是被我給占據的!哦嗬嗬嗬嗬嗬!如何啊!?你覺得如何啊!?」


    在聖遺跡進行巨人討伐作戰時,愛拉同學曾經說過類似『魔物以前明明就不會爬樓梯,下方樓層的魔物會出現在比本來出現的樓層更上方的樓層也很奇怪』的話。


    我現在能理解了,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啊。


    魔物並不是爬樓梯,而是諾伊絲使用傳送術式將它們瞬移過去的。魔物並不是使用樓梯,而是被術式傳送過去的。被送過去的魔物們也無法使用樓梯下樓,就隻好在該樓層中四處徘徊了。


    「結果那些事件的原因,也是出在我身上啊。」


    裘莉葉同學一邊閃躲小型種的攻擊,一邊有些沮喪地說道。


    「沒錯!裘莉葉!」


    諾伊絲一副機不可失的樣子,以粗魯的口氣說道:


    「阻礙了前程大好的聖術士候補生們攻略聖遺跡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直接的原因當然還是出在我身上,但無庸置疑的,你也間接害了他們!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依然是你的錯!即使遺憾……即使這是場悲哀的宿命!即使是不可抗力,但因為聖遺跡的異變而使大家倍感困擾,毫無疑問是你害的唷……裘莉葉!若是你沒有來這裏的話!若是你沒有追著我來的話!」


    ……諾伊絲。


    「黑、彥?」賽希莉同學叫著我的名字。


    我打算站起來。


    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臂在發出悲鳴的同時,試圖支撐起身體。


    「…………」


    讓她閉嘴。


    現在立刻。


    把那女人……


    「不要這樣,黑彥。」


    「對呀,不、不可以哦,黑彥!」


    瑪奇娜小姐與賽希莉同學前來阻止我。


    「我也很不甘願裘莉葉被說成那樣,但目前的我贏不了那個叫諾伊絲的女人,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雖然很不甘心,但我們要是插手的話,也隻會扯裘莉葉後腿而已。」


    「而你現在也——」


    「就算你的身體能動了——」


    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


    「但要輪到你出場還早哦,相樂。」


    插嘴的人是希比加米。我盡可能地轉動脖子,看著希比加米。


    「好啦,你現在就先當個觀眾吧。」


    希比加米用下巴指向諾伊絲。


    「就我來看,現在的她和以前比起來,該看開的事都比較能接受了。即使是與你我初次交手那時期比起來也是一樣。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沒有變化,但她已經學會適度地把他人的話《當耳邊風》了。」


    我耐著疼痛,一邊讓賽希莉同學協助我把脖子轉回諾伊絲的方向。於是——


    「哎、哎呀?」


    諾伊絲向後退了一步。


    我看到了裘莉葉同學將劍往上揮的樣子,強化小型種就在她的眼前垂直地一分為二。劍刃是由下往上揮的,所以就由下往上地分成兩半了。


    裘莉葉同學慢慢地開口道:


    「剛開始的第一擊是我以為這小型種的水準還和之前一樣,所放出的攻擊。但多看它二、三次的攻擊後,就能曉得該出怎樣的力道來對付。你應該還有好幾種攻擊手段吧?我不想在和我的最大目標,也就是和你戰鬥之前,就用掉多餘的力氣,所以一開始我是有手下留情的。」


    「嗬嗬,不、不愧是裘莉葉……看來光是把聖遺跡發生異變的責任推到你身上,還不太夠呢?但要是以前的你,應該還多少會苦惱一下,認為都是自己的錯呀?」


    「都是托了黑彥與其他同伴們的福。」


    「又?是黑彥。」


    諾伊絲吐了一口氣。


    「黑彥黑彥黑彥……你到底是有多喜歡他呀,真是……還有——」


    諾伊絲慢慢地搖了搖頭後,就望向另一隻小型種。


    在她所望過去的方向上,可以看到小型種從脖子附近開始,身體被切成兩半。從將小型種的身體分成左右兩半的裂縫中望去,可以瞧見洛齊亞剛揮下右手的劍的身影。


    洛齊亞以左手的劍作了最後一擊,將小型種的頭砍了下來。


    諾伊絲以一副不滿的神色望著眼前的光景。


    「你也是一點都沒陷入苦戰……你們兩個本來就都很強,要說難搞也的確是很難搞呢。畢竟強到連四凶災都能打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洛齊亞讓右手的劍在空中回轉,再啪地一聲抓住劍柄,重新握好劍。


    「那麽,四凶災也是你指使來的嗎?」


    「嗯?可以的話,我也是想讓四凶災來當我的演員啦。但很可惜就是沒辦法,真不愧是惡名昭彰的四凶災。老實說,我完全無法應付他們呢。」


    「嗬嗬,所以四凶災會襲擊王都,真的是因為四凶災自己的意誌而自然發生的事啊?我就隻有這點沒有預測中。」


    「我的安排也都變得亂七八糟的,也因此才會提前讓舞台開演。」


    「本來就已經亂七八糟的人,哪還有分什麽安排不安排的。」


    「哎?呀,不要這樣誇我嘛,洛齊亞。真不像你。」


    「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口蜜腹劍嗎?」


    「你果然很討厭,去死!」


    「嗬嗬嗬,如果能死的話,我倒是很想死一次看看呢。」


    「哼!和洛齊亞講話真的有夠沒意思!都欺負人家!」


    諾伊絲把頭發往後撥後,就回頭看向裘莉葉同學,像是要抱住她似地張開雙手。


    「所以用你的愛好好安慰我吧?好不好,裘莉葉?我最喜歡的就隻有你了。」


    「我搞不懂。」


    裘莉葉同學的聲音稍微變得不那麽帶刺。


    「我從以前就搞不懂你,諾伊絲。」


    「嘎嘎嘎……從那時候起,你的個性簡直一點都沒變,《無形遊戲》。」


    此時插嘴的人是希比加米。


    本來瞳孔濕潤的諾伊絲態度大為轉變,向希比加米投以彷佛要射殺他似的眼神。


    「在戲劇演出時,還請觀眾安靜,會妨礙到演員的。」


    但希比加米並不理會諾伊絲所說的話,將食指指尖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那個女人以前曾說過什麽『兼具幼兒性與知性的人才有可能成為《顛狂賢者》』……原來如此,那個女人會看上你,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想要培養出像你這樣的人也說不定呢,諾伊絲。」


    諾伊絲很厭惡似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才是一點都沒變呢,希比加米。你那一副就像是在說自己什麽都知道的講話方式有夠惹人厭,我直到現在還是討厭死你了,有什麽了不起的啊。」


    「我雖然變得過於強大,但可一點都不算了不起。了不起的,是那些每天壓抑自我欲望而認真確實地工作,為社會起到作用的人啊。」


    「什麽東西?你的意思是『我懂這些事,所以我是個成熟的大人』嗎?說來酸我的?」


    「你明明年紀也不小了……但你還是無法舍棄自己的幼兒性,所以你的反應才會那麽焦躁啊。」


    「討厭啦,希比加米真是的……真正的大人可是會看時間與場合分別扮演小孩與大人的哦?嗬嗬嗬嗬。」


    「哈!辛苦你辯解啦,臭諾伊絲!」


    洛齊亞用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發出聲音。


    「隻要你還需要分別扮演小鬼與大人,你就還隻是個小鬼頭啦!」


    「你很吵耶,洛、齊、亞……真的是有夠煩的……」


    諾伊絲一副打從心底不耐煩的樣子。我能明白那並非演技,而是真心地感到心煩氣躁。


    她似乎真的打從心底討厭洛齊亞。


    「給我閉嘴啦——你這吵死人的異物王!你無論何時都很礙眼!快點讓死神海伯迷上你之後去死一死!我呸!」


    「嗬哈哈哈哈!所以就說啦,你這樣動不動就生氣的地方,就像個小鬼頭一樣!欸,裘莉葉,你也這麽覺得吧?」


    「你們的對罵我早就看膩了,那都不重要……話說回來,諾伊絲——」


    「嗯?什麽?什麽事什麽事呀,裘莉葉?隻要你一句話,我也可以臨時在劇本上加戲哦?」


    「我有事要問你。」


    「嗯哼,我明白,你是想知道那個女人……塔索加蕾在哪裏對吧?」


    塔索加蕾。大概就是希比加米剛才提到的《那個女人》吧。


    從一講出這個名字後,他們之間的對話來看——


    「她是在末日鄉建造了十三所孤兒院的女人。」


    諾伊絲翻了翻長袍。


    「也是養育我們這些第6院出生的人,可稱之為母親的美麗怪人……你想知道她在哪裏是吧?」


    「沒錯。」


    「嗬嗬,所以你目前為止才沒有作出致我於死地的攻擊,因為若不是僅僅讓我失去戰鬥能力的話,就無法問出塔索加蕾的情報了。不過也因此呢,你的攻擊有點不太帶勁呢?」


    「……當你對黑彥出手時,我差點忘記手下留情就是了。」


    「你要是肯告訴我,你見到那個女人打算向她問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告訴你好了……不過就算我這麽說,你還是不會告訴我吧?」


    「要告訴你也可以……但很抱歉,我不信任你。」


    「哎呀,真是冷淡。」


    「而且你也不打算這麽簡單就告訴我那個女人在哪裏吧?」


    「嗯,也是啦。要演一出戲可是要花上好多費用的……當然不能免費嘛?」


    「我想姑且聽聽的,就是你這句話。」


    「……咦?」


    「我自己也覺得無法斬斷留戀,對我的同伴感到很抱歉。但是——」


    裘莉葉同學以一副下定決心的口氣說著。


    「若是將你排除就能守護我現在所站著的地方……我願意在此舍棄我的目的。」


    「你說什麽?」


    ……裘莉葉、同學?


    「你若是不打算老實告訴我那個女人在哪裏的話,也沒有關係。」


    「……裘莉、葉?」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先向你確認一下,若是能達成目的的話自然再好不過……然而我不打算為了達成我的目的,而陪你在你那惡心的舞台上演戲——」


    裘莉葉同學握緊了劍柄。


    「也不打算讓我重視的同伴們為了我的目的,而被逼上你的舞台。」


    裘莉葉同學握著利貝爾蓋特擺好架勢,嵌在其蒼藍劍身上的水晶開始發光。


    「諾伊絲,為了守護同伴,我——」


    「裘莉葉,你——」


    「要在這裏,殺了你。」


    接著諾伊絲臉上露出一副充滿慈愛的奇妙表情。


    「啊,裘莉葉……我好高興哦……你居然會對我這樣投諸感情……而且還是殺意。啊,殺意真的是種美妙的感情……一種非常特別、又戲劇化的感情。果然還是裘莉葉、裘莉葉、裘莉葉……啊啊,好啊,裘莉葉!所以,求求你——」


    眼眶濕潤的諾伊絲向裘莉葉同學投以微笑後,再度像是要擁抱她似地張開雙手。


    「戲劇化地、殺了我吧。」


    我不曉得整件事情有多少比例是照著諾伊絲?迪斯所想的在發展。


    還有裘莉葉同學,她說隻要能保護我們,就放棄自己的目的——舍棄自己的目的,而優先殺害可能會給周遭帶來危害的諾伊絲,她是這個意思。


    我想起了裘莉葉同學在醫務室的發言。


    『我打算自己和諾伊絲做個了斷。』


    原來那句話是帶有這種含意的嗎?


    決定在最壞的情況下,舍棄自己的願望,親手《作出了斷》——


    「瞧瞧諾伊絲處事的手段,說不定還挺有意思的哦,相樂。」


    邊竊笑著邊向我搭話的,是希比加米。


    「像我與四凶災都是以純粹的力量來決一生死,鬥爭的手段非常簡單明確。但那個女人就有點不一樣。」


    「不一樣?這是什麽意思?」


    像是在代替無法發出聲音的我發問的,是瑪奇娜小姐。


    「在這諾伊絲一手設計的舞台上……她到底會想要以什麽來《取勝》……當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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