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裘莉葉同學正在吸引敵人的注意。那個敵人擁有巨大的驅體。


    可說是合作無間吧。


    也許是平常一起訓練下的產物。


    我們察覺到彼此的意思,製造出前後夾攻的狀態。


    敵人是一個有著奇怪外貌的巨人。


    我貼在這個巨人的身後,瞄準他的脊椎施展第三禁咒。


    今天已經使用過第三禁咒,所以對於眼睛的負擔得抱有心理準備。


    但還是能夠射擊出來。


    在超近距離狀態下發出的雷光線擊。破壞禁咒的射擊音激烈地敲打著鼓膜。


    接著像是破裂聲的衝撞聲響傳了出來。


    血沫在空中飛舞。


    那是因裘莉葉?貝爾斯汀的斬擊而飛灑出來的巨人之血。


    巨人轉換了身體的方向,他以毫無衰減的氣勢扭動腰部向我打出橫向勾拳。


    這記超高速的拳擊有如突然刮起的強風,擦過了我的眼鼻前方。


    「————唔!」」


    我操作禁咒之翼硬是在空中轉換角度,成功躲開攻擊,並順勢繞到對方的側麵,以附著禁咒的左臂毆打巨人的臉頰。觸感十分堅硬,就像是毆打岩石一般。


    「唔……這身姿,泥是什麽人?」


    在那凹陷眼窩深處裏的瞳孔,確實地,捕捉到了我的存在。


    我迅速地以《狂櫻》祭出連續斬擊砍向對方。


    巨人以雙臂做出防禦,他那如樹幹般粗壯的手臂上被劃下了十道細微的裂傷。


    然而恐怕沒有對他造成傷害。


    用看的就知道了,巨人根本不把這點小傷放在眼裏。


    巨人的另一隻手臂揮出了足以收割生命的勾拳。


    我以第五禁咒緊急加速。現在先別理會對方的攻擊,得暫時保持距離——


    「黑——唔哇!?」


    「不好意思,裘莉葉同學!」


    在橫向飛離敵人的途中,我把手臂繞到裘莉葉同學的腰部,抱起她的身軀。


    我就這樣抱著她飛到十幾公尺之外,與巨人保持距離。


    這是在判斷她目前狀態不佳後所采取的行動。


    我把裘莉葉同學放了下來。


    「抱歉,黑彥。」


    「哪裏。看來總算是勉強趕上,真是太好了。」


    「嗬……沒想到你居然會來。在與四凶災戰鬥時,賽希莉曾說過重新愛上你……我稍微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雖然很高興,但現在可不是能夠欣喜雀躍的狀況,裘莉葉同學也明白這點。


    她立刻重新繃起臉來,瞪向巨人。


    「那個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們加強警戒,並肩與巨人對峙。


    「我也不知道。他拖著看起來像是終之十示軍的男人屍體突然出現,並自稱司寇邦格。還說什麽自己曾經是這個世界的王者……」


    巨人——司寇邦格在自己的攻擊落空之後,便泰然自若地放下手臂,將身體正麵朝向我們。


    我吞了一口口水。在他回過頭前,我已經確認過了。


    司寇邦格被第三禁咒直接命中的脖子後方紅腫了起來,並滲出了血。


    裘莉葉同學似乎也確認過該處傷口了,她皺眉說道:


    「那個部位被黑彥的第三禁咒直接命中,卻隻受了那麽點傷……」


    裘莉葉同學的眉間滲出些微的絕望。


    但那絕望即使即將顯露在臉上,她還是將其甩脫了。


    「不過,要放棄還太早了,何況還有如此可靠的援軍過來支援呢。隻是……」


    我已經理解了。


    裘莉葉同學似乎在剛才的戰鬥裏過於勉強自己。


    她無法隨心所欲地在身體上使力。從裘莉葉同學的脖子與手上浮出的血管來看,她目前並非處在正常的狀態下。可能是在短時間內大量匯集聖素的關係吧。


    裘莉葉同學一靠在行道樹上,就背貼著樹幹坐了下來。


    「看來你已經察覺我目前的狀態了……抱歉,可能暫時無法幫到你的忙。」


    我持續將視線放在司寇邦格身上,並站在裘莉葉同學與《敵人》之間。


    「隻要你還活著,對我來說就十分足夠了。」


    「嗬……還真像是你會說的答覆。」


    司寇邦格現在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事情,他用手扶著下巴,露出一臉艱澀的表情。


    那樣的風範與壓迫感……說真的,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關於那個巨人,我有事要告訴你。」


    裘莉葉同學簡短扼要地,把那個巨人所使用的《超低速攻擊》之詳細情報告訴了我。


    「明白了,我會深深記在腦海裏。」


    我發動了第五禁咒。


    黑色翅膀從行道樹的左右兩側朝著上空生長了出來。


    離一開始發動的場所愈遠,第五禁咒的性能就愈弱;所以我先解除後再於此處重新發動。雖然因反饋而產生的鈍重痛覺在背上遊走,但負擔並沒有像使用第三禁咒時那般的大。


    「又長出了黑色翅膀?應該不是貝魯克族吧。而且呢,泥,並非完全的人類,有一半與我們相同,不是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說完後,我又再度發動第五禁咒。


    背上一共長出了四片翅膀。


    涮。


    司寇邦格眯細了一隻眼睛,發出疑問:


    「泥在做什麽……?以刀刃切傷自己的翅膀,這樣有什麽意義?」


    如果對方知道這把妖刀會因吸血而增加鋒利度,就能理解我這行為的涵意了吧;但對不知道的人來說,看起來大概就隻是種意義不明的行動。


    「嗬……會以這種方法來使用那把妖刀的,在整個悠古德拉希耶裏恐怕也就隻有你而已了。」


    裘莉葉同學以像是在懊悔與達觀的夾縫間搖擺不定的口氣,如此微笑道。


    反正第五禁咒的翅膀還能長得出來。


    痛當然是會痛,但也不得不忍耐。


    疼痛是無法習慣的。隻要受傷,理所當然會痛。


    我以想像失去平時所珍視之人的痛楚,來蓋過現實的疼痛。可說是以痛治痛吧。


    我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其中的理由很簡單。


    因為我不想讓裘莉葉同學看到自己難看的樣子。


    所以這就是——單純的硬撐而已。


    我將提振起精神的妖刀從翅膀上拔了出來。


    血從傷口飛濺而出,就像盛開了一朵血花似的。


    能夠用的翅膀還剩三片,隻要至少還有兩片翅膀,第五禁咒的加速效果就十分足以期待。


    「在與自稱終之十示軍的家夥戰鬥時,我還在想現今的人類就隻有這點程度而已……但泥看來會帶給我許多樂趣。」


    司寇邦格的腳踏在地上,發出了「嗶嘰」的龜裂聲。


    ——來了。


    巨人,跳起——


    我發動第五禁咒的加速。


    我瞄準敵人正要跳起來的瞬間,一口氣加速衝到了巨人的懷裏,成功製敵機先。


    「唔!?這個、速度——」


    我的速度似乎比司寇邦格預料的還快,他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我迅速以妖刀由下往上砍去。


    司寇邦格以雙臂做出防禦。鮮血噴了出來,但傷口很淺。


    鋼鐵級的硬度。這種硬度感覺在過去也曾經體驗過。


    『你是贏不了我的。』


    這股壓迫感,與戰鬥力。


    那個男人——四凶災裏最強的男人。


    若是貝修


    加姆或希比加米與這家夥戰鬥的話,完全想像不到會有什麽結果。這些人的層次就是高到這種程度。


    他到底是什麽人?我也不知道。但唯有一件事是能夠確定的——


    我就這樣利用往上砍的勢頭,晃動翅膀遮住司寇邦格的視野,同時準備以妖刀攻擊他的腳踝。


    ——這家夥是《敵人》。


    麵對巨人所揮下的炮彈拳頭,我舉起左臂正麵迎撃。


    彼此的拳頭,劇烈地碰撞在一起。


    皮膚——以及肌肉潰散開來的聲音。像是超硬礦石撞擊在一起的感覺。


    痛楚急速地從拳頭浸透到了肩膀。


    當我揮下右手妖刀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膝蓋,出現在眼前。


    司寇邦格的膝撞擊中了我的顏麵。


    「唔——!?」


    他的膝蓋如大炮的炮彈般,在我揮下妖刀前就突擊了過來。


    不過妖刀的攻擊也劈裂了敵人的膝蓋皮膚。


    但由於這記斬擊是在受到敵人的攻擊時所揮出的,砍得不夠深入就是了——


    撕。


    「——唔!?這家、夥……!」


    我在一瞬間,就明白司寇邦格想要做什麽。


    「雖然是片很美麗的翅膀,但似乎不適合用在近距離戰。這翅膀完全不會讓我想要食用,應該不是人肉吧。」


    皮肉逐漸被撕裂、分離開來的感覺。


    翅膀要、被他、整片拔掉、了……!


    劈哩滋哩咕嘰、劈哩!咕嚓!


    「唔……嘎啊啊————!」


    好機會——這是、好機會!


    司寇邦格現在正打算拔掉我的翅膀,既然如此——


    我盡量嚐試將痛覺從意識中遮斷,並以不太能夠保持平衡的姿勢,將左拳轟向司寇邦格的下腹部。


    對方的雙手現在正騰不出空。


    然而司寇邦格卻憑著超乎常軌的反應速度,以膝蓋擋下了我的拳頭。


    不過,這樣就好。


    他的第三個《盾》——膝蓋也被我逼出來了。


    這次——你就無法以雙臂,擋下我的《這招》!


    唰咻!


    從快要倒在地上的姿勢,往天空描繪出斬閃弧線,嗜血櫻刃狂野地綻放開來。


    脈動著的淡桃色刀刃在司寇邦格的脖子到太陽穴上,刻下了一道筆直的傷口。


    「唔?那把劍……不是普通的劍吧?」


    就這樣直接將刀刃刺入他的脖子——


    於此瞬間。


    司寇邦格使出可怕的握力,使勁握住並捏爛我那差點被扯下來的翅膀。


    「很痛耶?」


    然後使出渾身力量把我整個人甩在地麵上。


    啪鏘!


    「嘎——呼!」


    被甩在地上的衝擊,讓我肺部吸吐空氣的狀況變得異常。


    接著,吐血。


    「詬……咳呼……詬呼!唔惡惡……!」


    不妙,被甩在地上後若毫無動作會很不妙。要是被那巨體騎在身上,直到最後都會——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豁盡全力擠出第五禁咒的殘餘力量。


    為了避免敵人的追擊,我硬是重新調整好姿勢。


    讓鞋底在地麵滑行後著地,與司寇邦格對峙。司寇邦格的臉頰上流著血,浮現出有些高興的笑容。


    「很棒的觀察力與反應速度,值得褒獎。」


    雖然對方這麽說,但同時也散發出計畫落空的氛圍。


    那是一種未來不如己願的氛圍。


    他果然打算就那樣騎在我身上,奪去我的行動自由。


    「呼、呼!呼……唔……噗!呸!」


    我把嘴裏的血吐掉,並在肩膀上下激烈起伏的同時,調整呼吸。


    「哈——啊——哈……啊!呼……」


    「黑彥!」


    為了不讓我分心,到剛才為止都壓抑自己不發出聲音的裘莉葉同學,彷若洪水潰堤般大叫著我的名字。我向她伸出自己的手掌。


    ——沒事的,裘莉葉同學。


    這樣應該就傳達給她了。


    ——我還能戰鬥。


    「呼……唔……嗚……!」


    完好的翅膀還剩一片,其他兩片都被弄得殘缺不堪了。


    加速是還能做得到,但麵對那恐怖的司寇邦格,第五禁咒的翅膀也存在著風險;像剛才那樣被對手抓個正著的機率也會提升。


    但是目前還不能解除,得等到戰鬥結束後再來承受反饋。若現在承受反饋帶來的負擔未免太危險了。


    我移動妖刀,讓它去吸被捏爛的翅膀的血。


    「————唔!」


    當刀子一碰到傷口時,痛楚就傳遍了我的全身。


    但現在不能叫出來,為了緩和痛苦的喊叫會成為破綻。


    若是為了振奮精神,集中力氣吼出咆哮也就算了,不過緩和痛苦的喊叫可就不妙了。


    我咬緊牙關,以朝著司寇邦格發出的戰意擺脫痛楚。


    我並不是完全沒有讓他受到傷害。


    以這把妖刀之鋒利,也能斬裂他那有如鋼鐵般的皮膚。


    「實在是奇妙而令人愉快的人啊。看來現今的聖樹之國所飼養的人類,比以前還來得有趣呢。」


    他這句發言,就像是在說他知曉過去的露諾史蕾德一樣。


    司寇邦格擺出前傾姿勢,我能察覺得到他正逐漸往腳底使勁。


    ——來了。


    裘莉葉同學所說過的,超低速攻擊。


    已經無法再用與剛才同樣速度的加速製敵機先了。


    翅膀已經殘缺不堪,無法再采取同樣的對策。


    那家夥大概是本能地察覺到,被搶先攻擊的原因在於第五禁咒的翅膀吧。


    所以他才會做好挨上斬擊的覺悟,也要先把我的禁咒之翼扯掉。


    若是如此,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我將刀刃從翅膀拔出,停止讓妖刀吸血。


    「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放棄、就是了。」


    「泥的氣勢令人渾身舒暢。我就承認吧,泥,是一名戰士。」


    我將左臂上的禁咒恢複為第一界的盾,握好滴著血的妖異之刀。


    「來吧。」


    司寇邦格,跳了起來。


    到底該如何理解眼前的這超慢速動作呢?


    腦袋裏處理思維的速度急遽上升。若是裘莉葉同學沒有事前告訴我這種攻擊的底細,我一定會陷入混亂。


    裘莉葉同學果然很厲害。


    在什麽都不清楚的狀態下麵對這種攻擊,卻還能看穿它的真麵目。


    要解除這超慢速動作——也就是讓他放出拳頭,得要施予並非假動作的攻擊才行。


    「——第九禁咒,解放。」


    從異次元洞口伸出的鎖鏈襲向司寇邦格,他的攻擊同時也發動了。


    雖然已經從過去的經驗預料到了,嚐試以鎖鏈捆住對手的結果是無效,但光是逼對手打出攻擊就已經充分達成目的了。第九禁咒本來就是在對付高強的術式使與使用聖魔劍的對手時,才能發揮真正價值的禁咒。


    反過來說,對付這種力量型的敵人便難以奏功。


    這些都是我從經驗中學到的。


    我以禁咒之盾擋住如子彈般射出的拳頭。


    ——嗶嘰。


    連一擊都擋不住。在盾上產生龜裂時,我就將它恢複為第二界的形態,直接以異形左臂與巨人的拳頭互擊。


    左臂被彈了回來,我的左半身亦因衝擊而震向後方。


    即使姿勢重心偏移,我還是以右手的刀祭出水平斬,而司寇邦格以手肘守住這記劈砍。


    雖然敵人的皮膚被砍裂受傷,但出血量還是非常地少。


    我在完全把刀子揮出去的狀態下,刻不容緩地改變握法,朝向上方急速突刺。


    目的在於用刀子從敵人的下巴刺穿到其頭頂。我發出咆哮,使盡所有力氣。


    相對的司寇邦格睜大了眼,露出凶惡的歡喜神情。


    「看來泥是個經曆過許多嚴酷戰鬥的強者,泥的氣魄與使劍方法完整說明了這件事!」


    司寇邦格沒有選擇回避,反而將臉孔往斜下方向前伸出去。


    櫻色刀刃削下了他臉頰上的肉。


    我的腦海中早已構築出了後續追擊的影像,不管對手想朝後方的哪一處躲避,我本來都打算全力傾注剩餘的加速力施展追擊。


    然而——這家夥卻抱著受傷的覺悟,將頭伸向前去;而其理由則為——


    「可惡!」


    朝我的脖子施展囓咬。我則急忙咬住他的左臂。


    大口咬下。


    同時再以刀發出攻擊,以及第、三——


    「現在要是射出那道光線,會很掃興的。」


    嘩啦!


    「唔、啊……!?」


    司寇邦格把自己傷口上的血灑向我的眼睛。


    第三禁咒被封住了。


    視力暫時被奪走,但是我依然持續行動。


    別光是依賴視力,快想起與索久特團長做過的特訓。


    快想起與《培爾康透》過招的時候。


    敵人的呼吸聲、發出動作時的破空聲。


    我在超近距離下揮出斬擊,同時與對手的拳頭互擊。


    敵人的拳頭打中了我的心窩。


    「唔、噗、唔呼!?噢惡惡!咳出!」


    在吐得滿地的同時,我朝司寇邦格的手臂砍出一刀,並間不容發地以左臂向他的腹部打出一拳。


    就在我感覺到拳頭的氣息時——


    我的左臂不知為何受到了來自下方的衝擊。


    司寇邦格以壓迫感十足的拳頭,隱藏住膝蓋由下往上撞擊的氣息。


    我的左手被撞得彈向半空。


    什、麽……?


    「唔——嘎、啊……啊……!?」


    這次輪到我左手的拳頭被咬住了。又粗又尖的牙齒深深埋進了我的左拳裏。


    我揮起刀——


    「詬哈!?」


    一記反手拳像條鞭子般狠狠打在我臉頰上。


    被直接命中後,強烈的衝擊與發麻感像電流般在我全身遊走。


    手臂也沒有例外地產生近似麻痹的發麻感。意識、開始遠去。


    我不小心地、放掉了妖刀。


    「嗚……唔、啊……」


    現在光是要維持住意識,就費盡了、工夫——


    司寇邦格張開雙手緊緊抓住我的左臂。


    「?」


    「這隻左臂真是個強力的武器啊。不過呢,武器愈是強力,就愈容易成為目標。」


    嘰哩……吱哩……


    「這家、夥……在做、什麽……?唔、唔啊……嘎、啊……!?」


    吱哩哩……


    「唔、嘎……啊……啊啊啊……!」


    吱哩、嘰哩嘰哩吱哩——啪哩咿咿咿咿。


    「啊、唔……啊、嘎——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就無法不以喊叫來緩和痛苦了。


    司寇邦格的尖牙還咬在我的左拳上,左臂又被他雙手上非人哉的恐怖臂力與厚實的指甲壓製度。


    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從手肘前方到拳頭的皮膚,全都被撕了下來。


    皮膚被撕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得到骨頭。


    「唔嗚……啊啊啊啊啊啊————!」


    我使盡第五禁咒的力量,以極難保持平衡的姿勢撿起妖刀。


    這時整條背脊都發寒了起來,彷佛像是警報器似的。


    逼近我下顎下方的是——巨大的拳頭。司寇邦格放棄囓咬我的左拳,以驚人的速度轉移至下一步的攻擊。


    他打算打碎我的下顎,或者就這樣直接擊穿我的頭頂嗎?


    我急忙以左臂的手肘防守這記上勾拳。手肘受到了堅硬無比的衝擊。


    「唔、嗚……!?」


    總算是保護住下顎被直接命中。


    但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殺擊之嵐已無情地來到。


    ——這家夥,完全不同。


    和聖遺跡的魔物、諾伊絲生成的巨魔像、第6院的人,以及四凶災都完全不同。


    與目前為止所遇到的敵人都完全不同。


    但既然是敵人,管他是什麽都與我毫無關係——怎會、有關係呢?


    我的視力恢複了。


    「我要、殺了你——」


    「試著、來殺我吧。」


    司寇邦格開始準備使出超低速攻擊,他打算對我做出最後一擊。


    「——第五禁咒,解放。」


    已經隻能以會被對方抓中為前提,我解放了第五禁咒——加速能力。


    巨大的黑色翅膀從背後的地麵生長了出來,我的背上也長出了第五、第六片翅膀。


    「我,施展禁咒——」


    這時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在靠著本能,下意識地作出行動。


    感覺就像是為了求出最佳解答以及實施最妥善的策略,所有的思考能力急速運轉起來似的。


    「我乃魔眼之王,來自地獄盡頭的殲滅之源呀——」


    我將殘缺不堪的舊翅膀方向轉斜,弄成圓筒狀。


    就像是個背在身上的刀鞘。


    「聽我之命——」


    我捧著妖刀,將它插入禁咒之翼所做成的刀鞘裏。


    由羽毛重疊而成的刀鞘,其隙縫滲出了血。


    我將翅膀更加往內擠縮,就像是用翅膀壓迫刀子似的。


    緊縮起來化成刀鞘的翅膀,漸漸將自己的血肉埋入刀子裏,作為獻給詛咒之刃的祭品。


    翅膀的肉裂開了,加快了刀子吸血的速度。


    我擺好架勢。


    同時開始準備讓新長出的第五、第六片翅膀——第五禁咒之翼,完全發揮其加速性能。


    「禁咒……哼嗯,泥的力量就叫做《禁咒》是吧。禁忌的咒語啊……但不知為何,卻讓我覺得有些懷念。泥的一半,果然是我們。」


    司寇邦格轉移到攻擊動作了。


    那雙翅膀的加速攻擊比自己的動作還要快——那家夥已經明白了這點。


    但是,太遲了。


    「附於我眼——」


    開始、加速。


    突進。司寇邦格所放出的聚力攻擊——我驚險地避了開來。


    聽到了血肉被切開的聲音。脈動著的妖刀在割裂翅膀的同時,從禁咒之鞘裏現身了。


    黑色羽翼就這樣逝於妖刃之下。


    嗶、嘰。


    右眼疼痛起來,周圍浮現了好幾條血管——但,不管它。怎能管它呢?


    現在不用,何時要用?


    「第三禁咒,解放。」


    我瞄準的是司寇邦格的眼球。


    紅色雷擊朝著目標的顏麵發射過去。


    「泥的想法很正確,禁咒使。」


    司寇邦格於自己麵前交叉雙臂。


    他果然會保護眼睛。


    敵人同時使出一記前踢。我硬是轉換加速的方向,回避了攻擊。


    而剛剛的第三禁咒,是幌子。真正的殺著


    則是——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吸血妖刀——《狂櫻》。


    我在一瞬間繞到司寇邦格的旁邊,用盡全力朝著他的眼睛砍了上去。司寇邦格這時看起來已經有了犧牲一隻手臂的覺悟。


    然而,司寇邦格抽身了。


    他將上半身移到刀刃軌跡的反方向,閃開了斬擊。


    他應該已經預測到這記攻擊是能躲得開的吧。


    應該已經預測到這記攻擊就算躲不開,犧牲一隻手臂也能擋得下來吧。


    應該已經預測到自己能在這場攻防戰中取勝吧。


    我就知道,他會這麽做。


    已經完成所有任務的左臂。讓人以為已經失去作用的,禁咒左臂。


    上頭的皮膚被慘烈地剝離開來,傷口深可見骨。


    已經不是能夠在戰鬥中使用的狀態。


    但直到剛才,我才想到一件事。


    骨頭上,沒有裂痕。


    也就說是,等同毫發無傷。


    毫發無傷。


    這個受到禁咒影響而產生變異的骨頭,就連與貝修加姆的拳頭正麵互擊時,都沒有碎開來。


    雖然血肉已經潰爛,但骨頭卻一點事都沒有。就算剛才與眼前的怪物互毆時也一樣。


    這個神經都被拉出來的血肉隻要碰到了任何一處,想必會痛到快要死掉吧。


    絕對、會很痛。若要打出拳頭,說不定會痛到失去意識。


    最壞的情況則是休克死吧?


    所以——那又怎樣。


    毫不猶豫。


    清冽的破空聲。


    思考、停止了。是我強迫它停止的。


    真正賭上一切的殺著。司寇邦格雖然躲過妖刀卻破綻百出,我便朝著他的太陽穴——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擊碎——將這個骨錘,沒有絲毫迷惘地——


    全力、轟擊下去。


    我不知道是否徹底擊穿了敵人左邊的太陽穴。


    在感到攻擊命中的當下,朝著我襲來的是,縱橫無阻地爬遍全身的劇烈痛楚。


    我覺得這種感覺甚至已經超越痛楚的既有概念了。


    無法言喻的,極痛。


    割己之肉,以骨擊之。名符其實的雙刃劍。


    當我發覺時,自己已經被司寇邦格那狂暴的前踢給踢飛了。


    將我的意識呼喚回來的,是她那動聽悅耳的聲音。


    現在回想起來,從拳頭的皮膚被撕了下來的時候,她好像就一直在叫喚著;而那聲音是顫抖著的,還帶著哭音。


    我轉動模糊的視野,發覺她現在的位置與我記憶中的地方不同。


    八成是為了援護我而奔了出去,卻在半途跌倒了吧。


    我大概就是被踢飛到了那個位置。


    「裘……裘莉葉、同學……」


    視野內的物體輪廓開始連結了起來。


    我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流血,但還能看得到。


    幸好、還能看到裘莉葉同學的臉。


    「你還好嗎,黑彥!?」


    抱著我的裘莉葉同學正在哭泣,臉都哭花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亂來!?我明白……我明白、你也隻能那麽做……!雖然明白……但正因為我明白——嗚……嗚嗚嗚……噫唔……所以說……你太過、亂來了……」


    我為了讓裘莉葉同學安心,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


    「司寇、邦格,還……站、著……嗎?」


    她點了點頭。


    唉呀唉呀,真傷腦筋……沒辦法、啦。


    「我要使用那招。」


    「咦?」


    「我應該和你說過吧?就是打倒貝修加姆時的那招……若從外麵不行,就改由內部——」


    我已經想過把這招當作最後的手段,但問題則在處於完全失去視力的狀態下,是否能夠讓司寇邦格吞下我的眼球。


    至於其他的,就隻要拚命一摶。


    就隻要抱著燃燒性命的覺悟,靜肅地拚命一摶。


    但是,與愛拉同學及賽希莉同學的約定……可能就無法達成了。


    就算能夠打倒司寇邦格,我大概也無法平安無事,也沒辦法親眼看到她們的比賽。希比加米要是知道我身處的狀態,也不知道會說什麽……不過——


    「不可以,黑彥……唯獨那招,你不可以用!我們先暫時逃走吧!若是與瓦拉加、《鎧戰鬼》及索久特團長協力合作的話,也許就能打倒那家夥!」


    很難說呢。


    他是,完全不同的。


    雖然隻是隱隱約約的感覺,但在這座大陸裏要是存在著能夠與司寇邦格分庭抗禮的人,我覺得大概也隻有希比加米了。貝修加姆?安格連要是還活著,說不定也能和他過招。我明明就還沒親眼看過瓦拉加?奧魯穆德、羅茲?克雷沃爾與索久特?希古姆索斯認真起來是什麽樣子。


    但不知為何,我直覺性地有這樣的想法。


    而且我若不在此收拾掉那家夥,搞不好會讓在大聖場裏,那些我所珍視的人們性命暴露於危險之中。


    「裘莉葉同學,請你……快逃……剩下的、就由我來……無論如何我都會——」


    「……如果要上,就兩個人一起上吧。」


    「咦?」


    「我剛剛想到了一個方法。」


    「方法……?」


    「我會再想辦法發動一次第二魔裝……接著就往那家夥的身體某處盡力製造出比較深的傷口。沒問題的……如果隻是一、二次,我還承受得住那家夥的攻擊……」


    裘莉葉同學的視線沒有從司寇邦格——他以緩慢的腳步朝我們走過來——身上移開,繼續說道:


    「而你就試著用第三禁咒或那把吸了血的妖刀,在我製造的傷口施加攻擊。」


    在挨了司寇邦格的前踢後,我似乎放掉了妖刀,它就落在我們與司寇邦格之間大約中間的位置。


    「這也算是從內部攻擊吧?要是……要是那樣還是不行,你再用與貝修加姆戰鬥時同樣的方法……所以拜托你,黑彥……」


    裘莉葉同學用力地握緊我的手。


    「裘莉葉、同學……」


    「我會、成為你的眼睛。」


    「咦?」


    「要是你失明了……我會一生陪在你的身邊,充當你的眼睛。所以拜托你,在這最後關頭,用我……用我剛才說的方法……我自己負責的部分,一定會成功達成給你看的……」


    我讓膝蓋觸地,打算站起來。全身都還殘留著微微的發麻感。


    但是,我還能動。


    「老是讓你做出犧牲,我已經、受夠了……」


    她的口氣,像是在祈禱。


    她的口氣,像是在懇求。


    「不好意思,裘莉葉同學……其實我覺得幸好在這裏的人是你。」


    「咦?」


    「就因為是你,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與那家夥戰到這種地步……才能在我來到之前穩穩撐住。」


    我笑道:


    「就因為是你,看守其它大門的人才能免於一死……裘莉葉同學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


    「黑彥——」


    「而就因為是你——才會讓我想嚐試、你剛剛說的方法。」


    「啊——嗯!來試試看吧!」


    裘莉葉同學扶著我站起來。


    老實說,這個方法的成功機率應該很低。因為我與裘莉葉同學都已經損耗了相當多的體力,有可能在途中某個階段就會用盡燃料。


    然而也隻能硬著頭皮試試看了。


    「不知為何,我現在


    想起以前我們兩人一起潛入聖遺跡時的事。」


    「嗬,真是湊巧……我也是呢。」


    「隻要能殺了那家夥,我就沒有悔恨了。」


    即使在最壞的情況下,得賠上這條命。


    「我要趁現在先向你道聲謝謝。」


    「嗯,我也要向你道謝………………幸好能遇見你。」


    司寇邦格用力踏向地麵。


    超低速攻擊,還沒到來。


    「唔、唔——」


    就在這個時候。


    「唔……什、麽……!?」


    滋隆!


    司寇邦格當場猛然半跪在地上。


    會讓人誤以為是地震的大幅震動從地麵傳了過來。


    「唔、唔……這、是——」


    司寇邦格用手按住剛才被我用骨拳擊中的太陽穴。


    他的瞳孔裏映出今天首度出現的困惑。


    「我、居然會感到痛楚……?這到底是多久以來的事……」


    司寇邦格在以手按著太陽穴的同時,直直地注視著我。


    「是因為那個禁咒使的、攻擊嗎……!唔、唔……!?」


    司寇邦格想要站起來,卻又跪了下去。


    那一擊,生效了。


    仔細想想,那家夥挨了那一擊後,並沒有立刻衝過來,而是以緩慢的步伐朝我走過來。


    當時明明就是個一口氣進攻的好機會。


    原來不是他不想進攻,而是無法進攻。


    我的攻擊出乎預料地有效果,所以他才沒辦法立刻重新發動攻勢。


    「唔……?時間又、到了嗎?哼嗯……好不容易開始有趣起來了說。」


    「咦……?」


    怎麽回事?視野明明已經變得鮮明,但司寇邦格身體一部分的顏色看起來卻變得淡薄了。


    司寇邦格終於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後,就很明顯了。他從腳尖到膝蓋的顏色的確變得將近透明。


    「大概是因為蘇醒後經過的時日還不長,我的存在尚無法安定於這個世界裏……目前就會像這樣反覆地消失與出現。隨著消失的次數增加,到下一次消失的時間也會變長,總有一天能夠安定下來吧。因此我現在都是到離下一個出現地點最近的人類村落,抱著玩樂的心態獵食料來吃……但看來這次的狩獵,讓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司寇邦格指著我說:


    「可以告訴我泥的名字嗎?有著半身,不可思議的人類戰士啊。」


    「我的、名字?」


    如果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可能會帶來危險。


    但不知為何,我覺得應該要告訴他。


    我心中的《某種東西》大叫著應該要告訴他。


    「相樂、黑彥。」


    司寇邦格的腳漸漸消失,他的上半身已經有一半正逐漸半透明化。


    「相樂?黑彥……是吧?哼嗯,等到我的存在安定下來後,真想再和泥見個麵。有著半身的泥,有一半可說是我們的同族。既然如此,等到下次見麵時,也可以考慮與泥以不互奪性命的方式來做出了斷喔。」


    以不互奪性命的方式來做出了斷?還有——


    「我有一半是你的同族,這是什麽意思?」


    「在過去構築出這個世界的諸神,突然受到了來自異界的暴虐諸神侵略而慘遭蹂躪,其中大部分的神都被剝奪了名諱與本來的麵目。我是唯一從那邊的世界逃出來的,本來統治著這邊的世界……但這邊的世界最後也被異界侵略者們給吃得一乾二淨了。」


    司寇邦格摸著自己的臉說道:


    「因為抵抗異界侵略者們的侵蝕之術而產生了影響,我的容貌也改變了不少……聽說主神也被剝奪了名諱,被封印在一個叫天獄界的地方。最後我自己也被封印,之後發生的事就不清楚了。而當我蘇醒過來後,就看到我的世界已經變了個樣子。」


    「你在、說什麽……?這個世界,曾遭到異界諸神的侵略……?」


    「也罷,過去是過去……而現在,是現在。當我的存在安定下來,完全複活之時——我將要再度,統治這個世界。」


    簡單地說,就是他總有一天會來支配這個大陸的人們吧。


    「如果你要危害我所重視的人們,就算是同族——我也會,殺了你。」


    「哼哈哈哈哈哈哈!自從我醒來後,至今為止所遇到的人類全都怕我怕到無法動彈,但看來泥並不一樣。果然還是因為有著半身的關係嗎……不管如何,我都很中意泥,禁咒使。」


    司寇邦格的身體終於隻剩下頭了,而他的頭部上方也逐漸失去顏色,變得半透明。


    「若是判斷我會對泥有害的話,泥就到連結著《地之獄界》的地方來吧。等到我的存在完全安定下來後,我會在那裏等泥一年左右。」


    「連結著《地之獄界》、的場所……?」


    「就是現在於末日鄉被喚為《獄》的地方,那裏似乎是一座大監獄。」


    末日鄉。


    「那裏也位於大陸的中心,作為據點也是個不錯的地點。」


    洛齊亞也在那裏——


    「無論怎樣的形式也好,我都會祈禱能與泥再度會麵,有著非人類的半身,聖樹之國的禁咒使啊。」


    就這樣,司寇邦格無影無蹤地,當場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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