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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征繼,高中二年級男生,居住東海道地區的靜岡縣駿河市。


    若要特地說明一個既非藝人、也非國家級運動精英的男學生,這幾句話已足夠用來形容橘征繼的身份。


    說穿了,撇開一些獨特的性情不談,橘征繼也不過是一介平凡高中生。


    不過,平凡的征繼也有屬於他的野心。


    「說到第二學期結束前的最後一項活動,你知道是什麽嗎,泰世?」


    「當然是期末考囉,征繼同學。」


    「你錯了,是十二月舉辦的選美比賽,在學園祭最後一天召開的活動。」


    「…………」


    征繼的好友?小此木泰世的反應,是有點接近困惑的沉默。


    他們目前在私立臨濟高中的自助餐廳裏,征繼喝著鋁箔包的綠茶,泰世則是罐裝咖啡。午休時的自助餐廳人潮擁擠,現在放學後相當空曠。


    另外,泰世染著一頭茶發,五官也稱得上清秀俊美。


    可惜,也許是人品和教養優良,加上極具常識的關係,他給人的印象並不深刻。現在泰世也溫和地說道。


    「對了,征繼同學。聽說你擔任學園祭的執行委員啦?」


    「是啊,代替在第一學期期末轉學的武田。」


    比起好友柔軟的身段和語氣,征繼顯得較為嚴肅拘謹。


    有時候,征繼給人一種武士的印象。這樣的說法其實也沒錯,橘家過去是侍奉德川家的直參旗本(將軍家直屬家臣)。


    盡管他的氣質並非血統影響,但以剛毅或柔軟來比喻的話,他明顯是屬於前者。


    征繼的口氣嚴肅,姿態也十分端正筆挺。他不會躁動地大聲嚷嚷,平常也不太開玩笑,而且很少違反校規,因此在班上朋友並不多。


    包含泰世在內,和他親密的友人才三、四人左右。


    如果他馬上照鏡子,看起來一定是個稍微皺起眉頭的陰沉男子。


    ……沒想到,這樣的征繼竟從書包裏,拿出和剛毅無緣的選美參加名單。


    「老實說,一開始擔任執行委員被任命選美負責人時,我覺得這個工作很麻煩,根本不適合自己。可是,看了這些毛遂自薦或好友推薦的參加者以後……」


    征繼翻閱著卷宗裏的資料。


    預定參加的女孩子約二十人左右,裏麵有她們的姓名、照片、自我介紹、泳裝照片。競爭臨濟高中選美後座的人選中,有不少可愛的女孩。


    征繼露出虛無的冷淡笑容,活像一個酷愛殺人的邪惡武士。


    「我發現這樣也不賴……不對、應該說是樂在其中才對。我兩年來都沒發現啊──我說不定,是一個還滿喜歡女孩的男人呢。」


    「好像是這樣喔,我以前也沒注意到呢。」


    「這場選美比賽,我想辦得熱鬧一點。可惜目前,沒有足以對抗女王候補?鬆木同學的人才啊……」


    「啊啊、你是說那個被藝人事務所挖角的女孩嘛。」


    「我希望再多一、兩個分庭抗禮的人選。」


    「吶、征繼同學。你要用這麽鬱結的表情談話,至少也談論和國家未來有關的話題吧。例如明年度又要提升的各項稅率,或是日本支付羅馬龐大朝貢金的不明用途。」


    征繼神色凝重地雙手環胸,被他的好友開口吐嘈。


    小此木泰世的父親,在東海道新聞的靜岡分局服務。也許是家庭環境的關係,才十幾歲的泰世經常提起憂國憂民的話題。這大概是他和『太過嚴肅』的征繼談得來的原因吧。


    順帶一提,今天是十月一日,十二月的選美比賽還有一段時間。


    「對了,征繼同學,你要回宿舍了嗎?」


    「不、今天我想回老家打掃。」


    「沒人住的房子,很容易髒亂或累積灰塵嘛。你不嫌棄的話,我也去幫忙吧?今天沒有學生會的工作,我正好有空。」


    「你肯幫忙真是再好不過,不好意思啊。」


    泰世身負學生會副會長的職銜。


    關係親密的好友,也是要講禮節的。征繼低頭致謝後,二人一起走出自助餐廳。


    臨濟高中位於駿河市的東邊郊區,離市中心有很長一段距離,山麓地帶離這裏並沒有多少車程。


    其實這裏是被喻為名門的學校,也有不少遠道而來的入學生。


    這些學生大多住在學生宿舍裏,征繼也是其中之一。他的老家位於學校所在的駿河市,但他沒有家人。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去世了,他也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多虧身為軍人的父親留下的遺產和遺族年金,征繼的生活過得還算愜意。


    他可以在老家獨自生活,但他選擇附帶幫傭的宿舍生活比較方便。


    「難得離開學校附近,特別有一種『來到城市』的感覺呢。」


    「學校附近離山區很近,沒有什麽民房嘛。」


    駿河市麵朝駿河灣,有一整片連接大海的平地。


    沿岸的平地上,則是閑靜的地方市鎮。不過,途中有兩座略嫌突兀的小山,標高約三百公尺──有度山和久能山縱向並排,形成綠意盎然的丘陵地帶。


    征繼他們的學校,位於久能山的西邊。


    二人搭乘巴士前往市中心。


    這條路線通往駿河車站前的繁華街,途中有一台開往學校方向的軍用卡車經過,大概是要前往軍事設施鎮守府的。


    「你知道嗎?以前德川家康說『久能城是駿府城的中心部』喔。」


    「久能城……你是說曾經在久能山上的那座城?」


    「嗯,現在是空無一物的舊城遺址了。可是相對的,鎮守府──類似城池的東西蓋在那附近,代表家康公說得也沒錯啊。」


    江戶幕府的初代將軍、德川家康退下將軍之位後,從江戶回到故鄉駿河,建造了駿府城做為隱居之地。


    這座駿河市,是和『神君』德川家康極有淵源的土地。


    巴士載著閑談的二人開過駿河市,車站附近有不少繁華區和商業街,喧囂的程度卻遠比不上東京。這是一座風氣悠閑的地方都市,二人到了車站附近依然沒有下車。


    巴士又開了十幾分鍾,最後他們在安倍川附近的停靠站下車。


    在住宅區走了五分鍾,他們抵達橘征繼的老家。


    那是一座平房構造的日式建築,母屋有客廳和客房等五個以上的寬敞和室,此外還附有三和土製成的區域,屋頂則是茅草製的,另有氣派的大門。


    一個高中男生清理,未免太過寬廣了。


    打開古樸的木造房門,征繼眺望前方不遠處的玄關──他皺起了眉頭。


    「……嗯?」


    他發現玄關的門是打開的。


    上個月他來打掃時,明明有關好才離開。


    「小偷闖空門嗎?」


    「我進去瞧瞧,你在外麵等我。」


    征繼指示訝異的泰世出去,自己前往玄關裏。


    假如有不法入侵者闖空門,極有可能還在行竊當中,征繼不想讓朋友遭遇危險。泰世立刻點點頭,獨自留在門前。


    這位好友很清楚征繼的特技,因此也不會婆婆媽媽。


    與其找來警察,不如讓征繼麵對歹徒,處理效率還比較好一點。


    「……鞋子?」


    征繼一進入玄關便喃喃自語。


    裏麵整齊排放一雙女用皮靴,長度約莫在腳踝左右,鞋跟也不高。


    可疑的地方不隻如此,這個家征繼每月隻會來打掃一次。但現在走廊變得亮晶晶,一看就知道用濕抹布細心擦拭過。


    而且,家裏還傳來線香的味道──


    征繼


    脫下鞋子,前往傳來香味的佛堂。仔細一看,有位少女在佛壇前跪坐合掌。


    對方身穿和服褲裙的女學生扮相,據說這種裝扮在皇都很常見。


    少女豔麗的黑發綁了一條鮮紅的緞帶,她看著征繼的雙親遺影──亦即在征繼年幼時去世的母親,和三年前戰死的父親。


    少女年約十五、六歲,麵容稚氣未脫,卻長得十分標致可愛。


    征繼還沒開口,女學生先轉過身來,想必是察覺到了征繼的氣息。


    「歡迎回來,大哥。好久不見了,我們十二年沒見了吧?」


    女孩嫣然一笑,向征繼打了招呼。可是征繼不認識她,這麽說來──征繼稍事思考後,點點頭說。


    「原來如此,我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嗎?」


    「不,不是的。」


    「不然,你是什麽人?」


    少女神情淡然地否定征繼的推理,她沈吟道。


    「初音和大哥的關係……該怎麽說才好呢。」


    「以前住在我家附近的青梅竹馬,稱呼年長的我哥哥是嗎?」


    「也不是。若是青梅竹馬或近親之類的關係,那就好辦了。偏偏事實有點微妙的不同,所以初音很難解釋。呃呃,我們的關係比表兄妹還要再疏遠一點吧。」


    「意思是半個表兄妹,或類似的遠親是吧?」


    「沒錯沒錯,差不多是這樣。仔細調閱族譜的話,一定能找到聯係的。不過這樣做太麻煩了,因此直接稱呼『大哥』就好了。」


    「確實,用『可能是遠親的人』來稱呼也挺麻煩的。」


    「對吧?這是我們兩個以前決定的喔,嗬嗬嗬嗬。」


    征繼在鋪設榻榻米的佛堂,和不法侵入者對答交談。


    麵帶微笑的少女保持跪坐的姿勢,征繼也在她麵前跪坐下來。看來這位少女是名為初音的親戚,但征繼的腦袋裏完全沒有印象,他繼續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我想知道你的全名。」


    「啊、大哥,你好壞喔!你忘了初音對吧。竟然忘了同族的橘初音,真是太過份了。」


    橘初音小姐像個孩子一樣鼓起臉頰,征繼低下頭來道歉。


    「幼稚園的時候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時常一起玩啊。」


    「是嗎?那請容我提問,妹妹──說錯了,是橘初音小姐。」


    「隨便稱呼沒關係喔,直接叫我my little sister也可以。」


    「那就初音吧。你和我之間,還有什麽特別的關係嗎?例如以前訂下了婚約、彼此懷抱淡淡情愫之類的。」


    「情愫?」


    「是啊。其實我最近常在思考,會不會有女孩子從天而降向我告白,或是有婚約的青梅竹馬突然出現等等。」


    征繼語氣木訥,初音在他麵前擊掌說道。


    「這種故事,初音也看過喔。例如周刊少年junk或少女瑪格麗塔什麽的。」


    「青少年的輕小說或戀愛遊戲,也有不少類似題材嘛。」


    「大哥,你喜歡那種的嗎?」


    「之前朋友推薦我,我涉獵了一下。受到那些故事影響,有時候夜晚會深切感受到單身有多寂寞難耐。」


    「原來是這樣啊,真可憐呢!」


    「因此,我才想尋問我們之間的過去啊。」


    「嗯嗯,瞭解了。我們之間完全沒有這樣的過去喔!」


    「真是令人難過的壞消息……」


    初音直截了當地否定,征繼倒也泰然處之。


    「這也沒辦法,過去是無法改變的。啊、不過,初音現在想起來了,大哥小時候似乎有提出和初音結婚的要求喔。」


    「那你剛才怎麽說『完全沒有』?」


    「對不起,初音有些冒失的地方。」


    「原來啊,好像是這樣喔。」


    「然後啊,初音是這麽回答的『將來,大哥要是變得跟相撲的橫綱力士一樣強壯,初音願意認真考慮考慮』。」


    「為什麽是相撲的橫綱力士?」


    「以前初音很喜歡強大的人,好比橫綱、摔角的無差別級王者、緬甸拳鬥術高手等等,其實現在初音也蠻喜歡這種人的喔。」


    「你對最後一項,感覺有種內行人的執著啊……」


    現今東南亞緬甸是東方羅馬帝國的屬地,征繼很佩服初音提起那個地方的傳說格鬥技,他開始反觀自己的條件。


    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中等身材,體格苗條,幾乎沒有任何贅肉。


    他多少有在鍛煉身體,但算不上壯碩的肌肉男。


    「看樣子,追求未來幸福的鍛煉失敗了。」


    「孩提時代的初戀,都是沒有結果的喔,大哥。」


    「對了,初音。為什麽你會來我家?」


    「初音是來吊唁去世的叔叔和阿姨,回到故裏總是要打個招呼嘛,擅自跑進來真是失禮了。」


    「我沒記錯的話,我有鎖門才對啊。」


    「放心,初音為人機靈,那種鎖花六十秒就打開了。」


    初音自豪地挺起胸膛,她的五官稚嫩,身材卻極為成熟性感。接著,她伸手拿起榻榻米上的包包。


    五指青蔥拿出了刻意拉成針狀的發夾。


    「意思是,你用那樣東西,打開了玄關的門孔……」


    「初音就這樣開門進來了。」


    「那麽,打掃家中的也是──」


    「初音看家中有點亂,就幫忙打掃了。」


    「果然啊,多謝。可是,你也是不法侵入的現行犯啊。」


    「唉呀、大哥好過份。初音對大哥來說,就跟妹妹一樣啊。家人不適用不法侵入啦!」


    「這可難說了,這方麵主要是看司法如何認定喔。」


    「咦、是嗎?」


    「……征繼同學,還有橘初音小姐。」


    征繼平靜反駁,初音大吃一驚。不知何時來到佛堂的泰世,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泰世想必是聽到談話聲,前來觀察狀況的吧,他婉轉地說。


    「沒人吐嘈的相聲再不適可而止,太陽就要下山囉。」


    總之,這就是橘初音和征繼的相會──不、應該說是再會才對。


    2


    十月上旬,臨濟高中多了一位來自皇都東京的轉學生。


    她為人清純可愛、明朗快活、品性端正、天真純情。沉魚落雁之姿可謂立如芍藥、坐如牡丹、行如百合──簡直是萬人迷的美少女。


    這個校內的新女神,名為橘初音。


    據說,她是駿河市內小有名氣的名門武家,橘氏一族的大小姐,曾經出任東京皇城學習各式禮法……


    「就像這樣,大家都在討論初音的事情!好困擾喔。這種評價隻說對了七分之六啊!」


    「換言之,將近百分之八十五是嗎?這種自我評價太過火了啦。」


    初音嘴上說困擾,表情卻顯得很開心。征繼勸誡初音,泰世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要真有這種女孩子,早就成為國民偶像了吧。」


    「吼唷,大哥和泰世同學太計較數字了!」


    征繼他們反唇相譏,初音不開心地抱怨道。


    午休時間,三人來到學生餐廳用膳。初音在前往征繼家的隔天,就轉來臨濟高中了。


    初音是一年級,對二年級的征繼來說是學妹。


    泰世吃著每日特餐的火腿豬排飯說道。


    「我猜,大家是對『曾經出入皇城的大小姐』的情報反應過度,擅自將他們的期待投射在你身上,產生出了萬人迷的幻象吧。」


    「泰、泰世同學,你有時候講話很不留情麵呢……」


    「別在意,初音。泰世沒有惡意,他隻是很喜歡這樣分析事情,說出自己思考的假設罷了。」


    征繼說完不像緩頰的緩頰之詞,拿起飯團咬了一口。


    他在福利社買了一顆梅幹飯團,這就是他所有的午餐。他的食量並不小,隻是他有一種奇怪的天性,非得吃六分飽的粗茶淡飯才安心。


    「你剛才說『清純、可愛、明朗快活』之類的特質,我認為確實符合你自誇的百分之八十五的評價喔。」


    「真的嗎!?我好高興喔,大哥!」


    「至於品性端正或萬人迷,我想還是算了吧……」


    「這、這句話是多餘的,大哥!」


    一喜一憂的初音,中餐是鮮魚蓋飯加海藻沙拉、小烏龍、馬鈴薯燉肉。


    這對一個女孩子是相當大的食量。當然,初音不會像粗魯的男生一樣狼吞虎咽。


    她笑眯眯地慢慢品嚐每一道菜色。


    一看就知道,她是衷心享受用餐時光。


    「不過,有辦法出入皇城,你們家真的格調不凡呢。」


    「這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之前我隻知道祖先似乎是旗本的樣子。」


    「我們一族空有格調卻沒有錢。幸好身手不凡又勇猛果敢,這點承蒙貴人厚愛,才得以和他們有所交流啊。」


    近年,武士侍奉達官貴人最有名的例子,莫過於山岡鐵舟了。


    身為有名的劍豪和書法家,他在幕末時期享有幕臣的身份,明治維新後則擔任皇族的侍從。橘氏一族也有類似的人物吧。


    「父親大人也告誡初音,要好好擔任女官見習,學習和達官貴人相處的方法以及禮節,做為放學後的兼差工作。」


    實際上,初音吃飯時拿筷子的動作很漂亮。


    坐在餐廳椅子上的姿勢也很端正。她是個十分隨和的少女,但行為舉止隱約透露出良好的教養。


    「那麽,初音同學受到特別待遇,果然和那個傳聞有關囉?」


    「特別待遇?什麽意思?」


    征繼好奇反問,泰世馬上補充道。


    「呃、就是初音同學的製服啊。」


    「這樣穿不行嗎?這種舊式的女學生款式,受到東京各處學校的認可,這裏的校規也沒有說不能穿啊。」


    初音的衣著和之前一樣,是漫畫『窈窕淑女』的古風裝扮。


    這種銘仙和服搭配褲裙的風格,是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女學生扮相。


    「那邊最近很流行大正懷舊風,初音試過以後也很喜歡呢。」


    「很遺憾,在這裏是非公認的改良製服喔。可是,初音同學沒有受到譴責,校方也默許了呢。」


    初音轉入已過五天,沒有製服的藉口已經不管用了,泰世繼續說道。


    「在十月這種尷尬時期,從皇都搬來這裏的理由──該不會和『某位貴人』前來駿河有關吧?」


    初音身子抖了一下,看來泰世說中了,征繼問他的朋友。


    「你說的貴人是指誰啊?」


    「聽說啊,皇族的公主──藤宮家的大小姐?誌緒理大人近來離開皇都,來到仙逝的父親以往的故鄉駿河喔。」


    「藤宮家的皇女殿下……?」


    征繼不解地歪著頭,她沒聽過這個名字。


    「對了,除了當今女皇──照姬陛下以外,我沒聽過其他皇族的名字呢。」


    「某些國家的皇室成員,會參加公開活動或外交場合,日本的似乎不是這樣呢。」


    基於某種原因,征繼稍微缺乏一般常識。泰世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厭其煩地進行詳細的解說。


    「她的名字和資料多少有公開,但照片就沒有了。媒體也不準像采訪藝人那樣報導她的存在,秘密主義實行得很徹底。」


    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日本還是『大日本帝國』的時候,一般家庭也有擺設達官貴人的肖像畫,現在情況完全相反了。


    自從那次戰敗,日本有了很大的改變。


    原先的日本,變成了敬奉齊天聖獸《天龍公》為守護神的國家,皇國日本。


    與天龍公同命相連的巫女──女皇才是當今日本國的支配者。


    「誌緒理大人直到最近都在羅馬留學,這也是其中一個理由吧。另外,所謂的留學其實比較接近人質。」


    「也就是外交道具是吧。」


    「可能她對這種受政治牽連的生活感到疲倦,才會希望到某個平靜的地方度日……。這是我偶然聽說的。」


    泰世的父親在報社工作,兒子也會利用學生會的閑暇之餘,到同樣的地方打工。他不時會從職場或家裏,收集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情報。


    另一方麵,初音輕咳一聲說道。


    「咳咳,總之初音回來的理由是最高機密。大哥,也請你們不要放出奇怪的傳聞喔?知道嗎!」


    校園萬人迷(暫定)似乎也懶得隱瞞,僅是一臉冷淡地提醒征繼。


    又過了幾天,神秘皇女?藤宮誌緒理的風聲傳遍市內。像泰世一樣討論她相關情報的人不在少數。


    從東方羅馬歸來的公主,即將回到駿河市──


    征繼也聽到班上的女同學,在討論『皇女歸來』的事情。


    然而,大家依然不知道誌緒理的詳細經曆。


    公開的資料內容並不多……頂多隻有她是現年十六歲的年輕公主,母親則是第二代女皇的妹妹而已。


    「初音,皇女殿下是什麽樣的人啊?」


    放學後,征繼尋問剛好一起回家的親戚。


    征繼居住的男生宿舍,離學校約二十分鍾的腳程。初音也住在同一地區內的女生宿舍。


    她的父親?橘玄造目前還在東京。


    工作地點是皇族,藤宮家的離宮───換言之,初音是單獨出差。


    「公主啊,長得很漂亮、頭腦又好……不對,大哥你這什麽問題啊?初音和那種貴人的關係不可能太親密啊。」


    同族少女不小心說溜嘴,征繼又問她。


    「泰世推測,你是回來擔任皇女殿下的女官,提供貼身照料對吧?」


    「啊──啊──!初音什麽都聽不到。大哥,先別提這個了!」


    天真浪漫的初音,果然很不擅長隱瞞事情,她強硬地改變了話題。


    「以前,我們一起去的雜貨店還在嗎?要不要現在去逛逛?」


    「雜貨店啊……」


    「已經沒開了嗎?還是你不記得了?」


    「實不相瞞,我完全忘了。」


    「唉、大哥真是的,原來你不隻遺忘初音的事情啊。」


    「你說對了。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我在兩年前失去了記憶,在那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


    「咦?」


    征繼突如其來的自白,嚇了初音一跳,征繼若無其事地說道。


    「據說我從樓梯上摔下來,頭部受到劇烈撞擊,結果失去了記憶。」


    「那、那麽令尊和令堂的事也──」


    「我也忘了。幸好有佛堂的照片,我還知道他們的長相。」


    征繼失去記憶後,是附近的親戚照顧他的。


    當初,一無所知的征繼茫然度日,那些親戚告訴他『橘征繼是個怎樣的人』,順便教導他一般的生活常識。


    現在他有辦法度過高中生活,全賴那些親戚的細心照料。


    失去記憶也沒有特別困擾的地方,但至少也該好好想起雙親的事情……。這個念頭時常盤據在征繼心裏。


    初音愣了一會後,緩緩地點頭說。


    「原來……難怪父親大人會那樣說。」


    「你的父親怎麽了嗎?」


    「前幾天他打電話給初音,說有關於征繼大哥的重要事情,近日他會來駿河說明。」


    初音的父親,在藤宮家從事類似執事的工作。


    征繼沒有見過他。正確來說,這兩年來征繼沒見過他。也許對方是從其他親戚身上,打聽到自己的消息吧──就在征繼沉思的時候。


    這時,初音突然低語道。


    「公、公主?你怎麽來學校了!?」


    征繼順著初音的視線望去,這裏是校門附近,一位少女從外麵走進來。


    少女金發碧眼,是個相當醒目的美少女,大概不是日本人吧。她踏著優雅的步伐,果斷地走近二人。


    「初音,你認識那個女孩嗎?」


    「不、不要說這麽失禮的話!她就是誌緒理大人──也是初音服侍的公主,我們要慎重接待才行!」


    「你說什麽?」


    有一頭閃耀秀發的少女,對疑惑的征繼和慌張的初音莞爾一笑。


    她是皇國日本的高貴皇女?藤宮誌緒理。不過,眼前的美少女擁有日本人不該有的白金色秀發──


    另外,征繼還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公主不知道為什麽,身上穿著臨濟高中的女用製服。


    在他找到答案前,初音趕緊跑向公主身邊。女主人對身旁的直屬女官竊竊私語。


    「不好意思,大哥。初音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初音元氣十足地向征繼道別,一旁的金發美少女優雅致意後邁步離去。當然初音也跟在後頭。


    二人前往臨濟高中校舍的所在方向。


    3


    皇女登場的訊息,成為傳遍駿河大街小巷的大新聞。


    傳聞中的人物終於現身了,而且她駕臨的目的不是觀光旅遊。


    「也許,有朝一日我會被召回皇都……但我個人是希望長駐此地。」


    她要搬來這裏定居,而不是短期逗留。


    這是皇女?藤宮誌緒理麵對地方電視台采訪的公開發言。


    皇族有一個習慣是,不在公眾場合露臉,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險──唯一的例外是身為國母的當代女皇。


    可是這次,誌緒理刻意在媒體前現身。


    她一抵達駿河當天,就在非全國轉播的地方電視台新聞上,對一位三十多歲女主播說出內心的想法。


    這場采訪在旅館房間內一對一進行。


    主播問道,在東方羅馬帝國為期四年的留學生涯結束,為什麽要來駿河呢?


    「我十二歲時受羅馬招待,在那裏學到了許多東西……不過,那畢竟稱不上一般的學生生活,我想在某個平靜的地方就讀高中,也算學習一點社會經驗。」


    采訪內容在傍晚六點左右播放,駿河市周邊區域的收視率超過百分之六十。節目中,地方電視台的女主播在緊張情緒下,審慎地進行訪談。


    「為此您選擇的場所是──」


    「是的,駿河是仙逝的父親以往的故鄉。回到日本後,我想在這裏開始新生活,所以才決定搬來這裏。這麽做也許會給市民增添困擾,還望大家多多包含了。」


    「殿下,您若不介意的話,可否談談您的頭發呢……」


    「其實,這並不是染的喔。」


    皇女,誌緒理有一頭閃耀的白金色秀發。這樣的發色充滿了神秘的美感,卻不是純粹的日本人該有的發色。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初代女皇?日美子陛下將天龍公禦靈召至己身,在人神合一的狀態下產出一對雙胞胎公主,分別是第二代女皇登世陛下,以及我的母親藤宮殿下──」


    這則軼聞,和聖母瑪麗亞處女懷胎誕下耶穌相同。


    以天龍公為首的諸多聖獸,其巫女都是靠伴侶的靈氣進行無性生殖的。


    皇女殿下輕撫自己的秀發,略微困擾地笑道。


    「敬奉聖獸的各個國家,也是用同樣的方法誕下皇族。這種血脈奇特的地方是,生下來的都是女孩子。有一件事大家似乎不太清楚……偶爾也有像我這樣的孩子。」


    「請問,您這話的意思是?」


    「我的發色,和爺爺一模一樣對吧?」


    天龍公是一頭白金色的巨龍,全身和誌緒理的頭發有相同的光輝。


    女主播聽懂了言外之意,用力點點頭說。


    「這麽說,誌緒理大人和您的爺爺特別相似……是嗎?」


    「嗬嗬嗬嗬,也可以這麽說吧。」


    采訪播放的時間約三十分鍾。


    這段時間,皇女殿下對答如流,明確表達自己的想法。另外,她始終保持典雅的微笑,盡展公主高貴的品格。


    ……節目播放的效果非常大。


    隔天開始,皇女?藤宮誌緒理的人氣在駿河市民間有飛躍性的成長。


    「我猜她不是刻意為之的,但確實很有效果呢。」


    征繼的好友,小此木泰世也佩服地說道。


    「在皇女殿下的傳聞甚囂塵上的時候,本人上電視接受采訪。她用自己的語言,完美道出前來駿河的理由,這樣就足以給人『年輕卻充滿才幹』的印象了。而且,她還是個金發的美少女,視覺上也有極大的震撼效果。」


    「確實啊。」


    征繼也有同感。短短幾天,藤宮誌緒理從『無人知曉的皇女殿下』升格成了『駿河市民人盡皆知的地方公主』。


    「如果這是刻意為之的,那她可是城府極深的人啊。」


    「哈哈哈哈,我想應該不會吧。大家同情這個被送去羅馬當人質的公主,好感度自然也會提高嘛。她已經牢牢抓住老年人的心了,年輕一輩的也──」


    至少在征繼就讀的臨濟高中,誌緒理擁有絕大的人氣。


    這位公主言明,她想在駿河就讀高中。她預計轉入的就是這所臨濟高校。


    最驚人的是,她打算入住學生宿舍。


    皇女誌緒理即將駕臨的禮拜五,征繼被親戚的少女找出來。


    「當然,我們不能讓公主在普通的宿舍生活。」


    初音終於向征繼承認自己是『皇女的直屬女官』。


    他們利用上學前的清晨時間,在學生宿舍的區域內談話。


    「所以,我們請校方提供一棟沒人用的宿舍,今晚公主和初音就要住在這裏了。」


    「對了,之前有業者來進行改裝工程呢……」


    征繼和初音站在皇女專用宿舍『黑百合寮』前麵。


    隨著住宿生減少,這裏將近五年未曾使用。全賴快速的改裝工程,外觀變得十分入時。


    再者,皇女出現在征繼麵前,是前天的事情了。


    同一天傍晚電視播放采訪內容,隔天誌緒理殿下拜訪市廳舍,和駿河市長會晤麵談。


    今天是禮拜五,公主下禮拜一就要上學了。


    征繼很佩服公主有效率的行程,初音則對他說。


    「對了,大哥。今天放學後可否陪伴初音?」


    「是沒關係啊……有什麽事嗎?」


    今天放學後是寶貴的周末。包括禮拜五的課後時段,以及周休二日。


    隻是,征繼沒有遊玩的預定,因此他輕易答應了初音,但初音接下來的話嚇到他了。


    「公主要傳喚大哥喔。」


    「皇女殿下──要傳喚我?」


    他做夢也沒料到,初音要他拜見皇女殿下。


    等初音說出雙方見麵的地點後,征繼是更加困惑了。


    「日本平的駿河鎮守府……?」


    征繼的困惑無以複加,他不懂自己為何被找去那種地方?


    從臨濟高中駕車往東行走一段時間,就是有度山和


    久能山縱向連成的丘陵地帶。有度山的山頂附近被稱為『日本平』,是這一帶最高的高台。


    那裏有鎮守府──亦即在駿河的軍事基地。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基地。擔任『城代』(過去代替大名管理城池和周邊領土的人)掌管鎮守府,是騎士侯的職責。


    所謂的騎士侯,是能夠召集強大有翼巨兵的異能者,更是率領軍勢出戰前線的指揮官。


    他們承受著難以估計的風險和責任,代表軍隊和國家戰鬥。


    因此,騎士侯享有各式各樣的尊榮待遇。他們在軍隊中是受人敬重的勇者,亦是萬軍之上的高級將校。擁有騎士侯位的人俸給優厚,在一般社會也有貴族般的待遇。


    沒錯,鎮守府是『騎士侯和巨兵軍團』的活動據點。


    ……橘征繼人生劇變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4


    場景來到a式27型驅逐艦?廷塔傑爾。


    這是在兩個月前,由『她』管理的新造軍艦。


    艦身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滿載排水量一萬五千噸,流線形的船身是納入匿跡技術的結果。


    對空武器管製係統evil-eye可和她的念波?念導術連動。投入人造靈液的流體爐不光是動力源,也蘊釀使用有翼巨兵時不可或缺的神秘之力。


    換句話說,這艘船艦的機能,足以擔任現代的主力兵器『巨兵軍勢』的母艦。


    該艦名為廷塔傑爾,隸屬大英帝國軍?極東艦隊──


    「早安,女士。今早您的狀況如何呢?」


    這句話,出自擔任艦長的格雷森卿之口。


    她──自我保有型的念導精靈摩莉安傳送念波。


    (早安……艦長。狀況……良好。現在、開始附體。)


    摩莉安傳送念波,回答艦長?格雷森卿。


    官拜中校的格雷森卿,是一位年老的紳士。不過,他慢半拍回應不是聽力衰退的關係。


    沒有念導者素質的人類,很難聽清楚念波的內容。


    為解決這個問題,摩莉安開始附體。


    她附體的對象是平常使用的人偶。廷塔傑爾第一作戰室有張安樂椅,上麵坐了一尊身高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少女人偶──


    人偶外觀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有一頭長及肩膀的微卷金發。


    這尊人偶的做工精巧,但過於白晰的肌膚是堅硬的陶瓷所製,碧眼也是玻璃藝品。粉紅色的指甲,塗抹著自櫻蛤提煉的顏料。


    肌膚輕輕敲擊不但會發出聲響,底下還有埋藏血管。


    塑膠製的血管遍及全身,裏麵充滿藍色的血液,那也是用來充當巨兵動力的人造靈液。摩莉安將自己的部份靈體,寄附在那種液體上。


    (分靈、附體……成功、即將覺醒。)


    人偶血管內的藍色血液開始流動。


    可做為流體發電係統燃料的人造靈液,在這個小小的人偶上引發奇跡,人偶變成了摩莉安的寄體分身。


    ……寄宿在人偶上的摩莉安緩緩挺起身子。


    原本堅硬的陶製肌膚,如今像少女的肉質一樣柔軟。


    可是,依靠齒輪和曲軸傳動的關節部位還是機械構造,每動一下就會發出磨擦的聲音。身上隨處可見充滿藍色靈液的管線和齒輪,象徵這頂多是暫時代用的生命。


    人偶穿著水手服和裙子,外加一頂貝雷帽。


    摩莉安用具備視力的玻璃眼珠,凝視著格雷森卿。


    格雷森卿是位清瘦的白發老紳士,也是擁有『典型紳士風範』的海軍將校。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見麵了呢,中校。」


    「你好啊,女士。冒昧向你報告一件事,某位大人要見你一麵。今後你的身體,就歸在他的管轄之下了。」


    格雷森卿對待摩莉安,總是十分恭敬。


    摩莉安坐在安樂椅上,點頭接受他的指示,頸部關節發出了『嘰……嘰……』的聲響。


    格雷森卿將摩莉安帶到甲板上。


    驅逐艦廷塔傑爾的船身,在中央部位有座『塔』狀的艦橋,二人來到塔的後方。


    「讓您久等了,王子。」


    格雷森卿呼喚著佇立在甲板邊緣的背影。


    對方眺望著太平洋海麵。


    目前,廷塔傑爾在日本領海內──誌摩半島的近海航行,往東方行進。照這個方向行進將抵達遠州灘、禦前崎、還有駿河灣。


    日本的領空和領海,有聖獸、天龍公旗下的海龍和翼龍警戒。


    在陸地附近航行早晚會被發現行蹤,但摩莉安對全艦施加了隱蔽的念導術。


    「容我向您介紹本艦的念導精靈摩莉安。您別看她是個可愛的少女,她可是在印度洋和我一起擊退海盜的勇者呢。」


    「她是你特地派給我的侍從……」


    轉身回話的『王子』,是年約二十歲的青年。


    青年有一頭銀發,長相俊美──不、應該說英偉俊美才對。他不隻是五官精致,表情上還閃耀著驚人的霸氣和凜冽氣質。


    「那麽想必是身經百戰的勇者囉……不過,這裏不是白金漢宮或亞奎丹的戰陣,被別人稱呼王子聽起來不太習慣呢。」


    美男子身穿將校軍服,和格雷森卿穿的一模一樣。


    軍服是白色的襯衫配上領帶,外加黑色的長褲。然而,這位王子還多穿了黑色的外套和鬥篷。


    此外,他的腰上還掛著長劍,簡直是出席正式場合的軍裝。


    一身華美服飾穿起來毫不突兀的美男子,先思考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摩莉安,請稱呼我黑騎士卿吧。」


    「瞭解了、黑騎士卿。」


    摩莉安答話後,同時發動念波。


    她把自己的精神連接在廷塔傑爾的記憶領域(資料庫)裏,探索裏麵累積的龐大資料。她搜尋的是prince和sir ight等稱號,包括和眼前的青年麵貌相同的人物。可惜她的搜尋失敗,所有情報都受到保護。


    「很遺憾,我的真麵目是隱密事項。」


    銀發的黑騎士爽朗一笑,他察覺到摩莉安的念波了。


    這麽說,他是念導術師或騎士侯了──


    「您是……騎士、是嗎?」


    「那當然囉,否則我豈會自稱黑騎士呢。」


    「失、敬了。」


    摩莉安的聽力正常,但她不太擅長對話。因此,講話總是結結巴巴的。


    「算了,你也不必太在意。目前我的職務是監軍,我是打算見識一下你們的作戰風采,還有日本的風土民情。」


    黑騎士卿轉頭望向另一位軍人。


    「格雷森,我按照你的要求,從本國急調兩位女王騎士來了。是史提夫和蘭普斯,這次的登陸作戰,這樣應該夠了吧?」


    摩莉安再次搜尋記憶領域。


    這次的搜尋成功了。擁有這兩個別名的女王騎士,隻有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他們都是獲頒《大十字騎士勳章》之銘的勇士。


    相對的,格雷森卿語帶諷刺地笑道。


    「多謝厚愛。不過,還請容我修正一點。這次,我是將日本國內同盟人士的要求,轉達給本國罷了。這絕不是我個人的判斷──」


    「也對,是我發言太過輕率了。」


    「既已輕率,我也不介意殿下親自參加作戰。」


    「我個人也想這樣啊。但本國有許多愛雞蛋裏挑骨頭的貴人,說這種就任前的調皮舉動是『中世紀的落伍舉止』啊。」


    黑騎士卿麵露苦笑。


    「事後被說教也挺麻煩的,這次就算了吧。當然,若在當地遭遇庇護日本的凱撒公


    ,我是不介意背負這樣的麻煩。」


    「意思是……現在擔任軍師就夠了是嗎?」


    「是啊,這點程度他們也無從抱怨。」


    「……可否、容我提問?」


    摩莉安介入了黑騎士卿和艦長的談話。


    「從剛才、二位的談話推測、你的位階高於女王騎士和格雷森卿。和本國的達官顯要、也有密切的關係……」


    「是啊。另外──我未來也是你們的上司。」


    黑騎士卿很乾脆地說出答案。


    「頭銜大概是極東艦隊?第一遠征旅團的司令官或首席騎士侯,近日就會發布人令了,到時候再跟你說我的名字吧。」


    「瞭、解了。」


    「那麽,摩莉安。在我正式就任前,得先麻煩你擔待了。可否請你調出地圖呢?」


    摩莉安的人偶點點頭,發出了金屬磨合的聲音。


    她從資料庫裏調出日本的視覺影像,藉由念導波投射到空中──黑騎士卿的麵前,浮現了日本列島的平麵圖。


    「和我們同氣連枝的畿內將家要進軍皇都東京,有一條必需掌握的路線──東海道就是我們這次的目標。從靜岡西部到箱根關要之間的五大鎮守府……浜鬆、掛川、駿河、富士、還有長浜,我們要一口氣攻下。」


    黑騎士卿指著地圖上的五個地點,下達作戰指示。


    「由於駿河方麵的麻煩──害我們的行動提早了兩個禮拜。可是,除此之外沒有問題。沒意外的話,作戰將順利結束。」


    很快地,他們就要登陸日本,實施東海道鎮壓作戰。


    摩莉安用念導搜索詳細情報後,驅逐艦廷塔傑爾的上空──充滿了龐大的『念』。


    「二位都來了嗎?」


    黑騎士卿一開口,兩名軍士走到摩莉安等人身邊。


    現在的念就是他們釋放出來的,二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剽悍青年。他們身穿外套、鬥篷、並配帶長劍,和黑騎士卿穿著同樣的軍裝。


    這兩個人是摩莉安方才搜尋到的女王騎士,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


    「史提夫、蘭普斯,你們準備好出陣了嗎?」


    「當然了,黑騎士閣下。」


    「我等將以獲頒之銘,召集女王的代行者出戰。」


    他們對長官的問候語不太拘謹,卻充滿了親愛之情。


    二人同時輕撫外套的胸前口袋,隨即放開手掌。口袋上憑空多出了燦爛生輝的十字架形勳章,之前明明什麽東西都沒有。


    這就是《大十字騎士勳章》。


    召集大英帝國主力軍勢『十字軍』的聖印。


    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掛著十字勳章,抬頭仰望天際。充滿上空的念,開始幻化成『一整支兵團』了。


    摩莉安發動念波,迅速計算兵員的數量。


    總數九十四騎,每一騎身高超過八公尺,配戴白色的麵具和軍服,連甲胄也一應倶全。儼然是一支百人大隊的浩大軍勢。


    他們的武器是加裝刺刀的步槍,背上附有羽毛型的裝飾。


    「很好。史提夫進攻富士,蘭普斯前往長浜的鎮守府……對了,最麻煩的駿河是誰負責的?」


    「是、菲力奈維爾卿。他搭乘卡爾雷歐、不在本艦。」


    摩莉安解答黑騎士卿的疑問。


    卡爾雷歐和她的廷塔傑爾是同型的驅逐艦。


    「該艦的泰瑞卿預計前往浜鬆,艾什利卿負責掛川。對了、黑騎士卿、可否容我再請教一個問題?」


    摩莉安凝視著美男子的臉龐說道。


    「您之前說過、若凱撒公親臨、也不介意參加作戰。您要如何、迎戰凱撒公呢?」


    「很簡單啊,由我親臨陣前,和羅馬英雄一決雌雄。」


    黑騎士若無其事地說出豪語。


    他的背後,慢慢幻化出一個黑色的巨兵。


    造型和十字軍很類似,但身上的軍服和甲胄全是黑色的。臉上的麵具和背後的羽翼也是同樣顏色。


    這樣的軍勢,正是他自稱『黑騎士卿』的由來。


    「很少有武將,能在戰場上和他一較高下。幸好,我是少數的例外,而這也是我期望的發展。」


    號令非十字軍的有翼巨兵,銀發貴公子沉聲說道。


    摩莉安終於瞭解了他的真麵目,連係這對黑色主仆的念波羈絆,遠比同席的兩位女王騎士──強上數百倍。


    「那麽、謹遵旨意……軍團長。自死者雲集的冥府歸還的英雄啊,精靈摩莉安,願為您的武勳獻上忠誠。」


    軍團的統帥,真正的騎士侯──


    聽到帶有這些意義的稱號,黑騎士卿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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