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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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天龍五十八年,十月。


    時過中旬,秋意也越來越濃了。


    常言道,秋天是滿足口腹之欲和活動筋骨的季節。不過,橘征繼現在居住的駿河市,要享受這樣的樂趣是困難了一點。


    畢竟,眼下敵軍壓製著駿河市『外圍』。


    「泰世,大英帝國的部隊來犯,已過幾天了?」


    「第六天了,很快對吧,馬上就要一周了。」


    征繼和他少數的朋友之一,小此木泰世交談。


    他們同是私立臨濟高中二年級的同學,二人在所屬的二年二班教室碰頭。


    駿河市內發布了戒嚴令,臨濟高中卻再次開課。


    可是,這不代表他們的生活回歸日常。打著《維新同盟》名號來犯的大英帝國軍──動用強勢武力支配了靜岡縣區域。


    縣內的五大鎮守府,已有四座被攻陷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這塊駿河之地。


    多虧騎士侯?秋瀨立夏碰巧來到駿河鎮守府──以及橘征繼的努力,才勉強阻止了維新同盟的軍團進擊。


    問題是,敵軍依舊逗留在靜岡縣內部。


    出入駿河市的交通網,全部受到維新同盟封鎖,鐵路和汽車都無法通行。


    駿河市和周邊地帶,始終是陸上孤島的狀態。


    五天前,英軍來犯時發布的戒嚴令尚未解除。通常,教育機構在戒嚴時期是放假的。


    然而,征繼等人就讀的高中重新開課了。


    這和努力求學,不屈服於軍隊暴力的崇高思想沒關係。


    反正逃不出駿河,大家也沒事可做。不如召集市內的學生和教師,稍微上點課……純粹是這樣而已。


    「到頭來,我們比較像是來學校聊天的呢。少了從市外通勤的老師和學生,也沒辦法上平時的課程嘛。」


    「想看電視打發時間,也接收不到電波呢。」


    讓電波、無線電、念波失效的念導術,稱為《念導擾亂》。


    戰事爆發後,駿河就受到嚴重的擾亂。電話、電視等日常家電機械也不能使用。


    「是說,靜岡縣的電視台總部位在駿河,所以縣內住戶才看不到電視吧。可以接收到關東或愛知電波的地區就另當別論了。」


    「意思是大家受到我們牽連囉。」


    「說不定,這也是維新同盟的算盤吧,可能盡量不想讓縣民得知多餘的情報──啊啊、對了對了。」


    泰世忽然改變了話題。


    「第四堂課,學生和教師都要到校外,進行勞動服務喔。」


    順帶一提,現在是第二堂和第三堂之間的休息時間。


    告知此事的小此木泰世,也是學生會副會長。他對至今沉默不語的『第三位人物』說。


    「勞煩騎士大人……還有皇女殿下,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不必介意,比起虛度光陰,這樣更有意義。」


    對方典雅高貴的回應,令泰世縮起脖子,說了一句不敢當。


    看著『同學』怯生生的反應,那位少女莞爾說道。


    「大家是一起讀書求學的夥伴,請不用這麽拘束沒關係。」


    「話雖如此,這對身為庶民的我太困難了。」


    和征繼平等對談的泰世,在少女麵前特別恭敬嚴謹。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眼前這位人物,不久前成為駿河市家喻戶曉的名人,她就是皇族公主藤宮誌緒理。


    泰世和征繼站在她座位前談話。


    另外,這位年輕貌美的皇女殿下,將一頭白金色秀發綁成馬尾,身上穿著學校指定的製服。


    「我記得……殿下芳齡十六對吧?」


    泰世嘴上說要保持拘謹,卻主動向公主攀談。


    這個男性友人和征繼相同,說起來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他麵對誌緒理不卑不亢,用的也是不太正統的敬語。


    「是的。」


    「那麽,你和我們同為二年級是──」


    「算是跳級吧。我好歹是有接受轉學考的,跳級則是評判成績的結果。」


    誌緒理俏皮地加了一句。


    「當然,我得以和自己的騎士征繼大人同班,這是校方的貼心顧慮吧。」


    「我想也是。」


    嚴格來說,藤宮誌緒理也是一位學業優秀的學生。


    她不但輕鬆跟上二年級的課程,在課堂問答和小考上也展現全科滿分的知性。


    唯一的例外,就是『身體虛弱無法參與』的體育課了。


    ……不過,征繼知道事實真相。


    皇女殿下的健康沒問題,她是要隱瞞自己『實為運動白癡』的最高機密,才拒絕參與體育課的。


    然而,這位美豔動人的公主,麵不改色地說出下麵這番話。


    「現在駿河情況危急,也許我不該說這種話……可是,我真的覺得非常幸福,我很久以前就想體驗這樣的學生生活了。」


    她還不忘獻上一個婉約的笑容。


    以前,在接受新聞采訪時所表現的設定,她並沒有遺忘。這些小戲碼演久了,也加深了她佯裝乖巧的本事。


    據說誌緒理在羅馬留學時,跳級念到了大學。


    在日本就讀高中,是要營造出『年輕薄幸的皇女』形象。事實上,未來要奪取天下的皇女殿下勤奮好學,除精通一般教養之外,對政治、外交、各國文化、曆史、軍略也有長足的涉獵……生對時代的話,她有資格成為一流的軍師。誌緒理就是這麽優秀。


    「對了,副會長。」


    泰世身為學生會成員,誌緒理都是稱呼他的職銜。


    她本人大概是隨口相稱的,隻是當中有種『公主尋問家臣國家情勢』的高貴口吻。


    「來到學校的學生,果然不多呢。」


    「不少人認為,現在不是來上學的時候嘛。」


    下課時間的教室閑靜空曠。


    學生人數不多,今天的出席率才五成多。


    「前天晚上以來,維新同盟就沒有發動攻擊了……何時會重啟戰端,誰也不曉得啊。我能理解他們想待在自家的心情。」


    「可是,副會長你有不同想法吧?」


    「我肩負學生會的責任嘛。其他學生都來了,我也不能裝死。況且,來到學校……應該說來到宿舍附近,有騎士侯大人保護啊。」


    好友答覆皇女,斜眼望向征繼。


    「我很期待你驅逐維新同盟的實力喔,征繼同學。」


    「我當然願意略盡棉力……」


    征繼聳肩對答。他已經告訴校方,自己有能力操作巨兵軍勢,並且運用這股力量保衛了駿河市。


    如此一來,才能獲得『皇女殿下的騎士』該有的通融。


    「不可否認的是,世上有很多超出我能力範圍的事情。你就當作我是大家溺水時,剛好出現的一根救命稻草就好。」


    「不是大船也就罷了,你好歹也讓我們相信你是一艘救命小船吧。」


    泰世很乾脆地接受了同學是騎士侯的事實。


    他知道征繼失去記憶,以及異常強悍的打架能力。聽到這個事實,他反而有種「原來如此」的表情。


    就在皇女、騎士侯、男學生聊到興頭上時。


    「……光是這一刻,這座學校就有兩位騎士侯。」


    一道嘹亮剛毅的少女嗓音,介入了他們的對話。


    來到教室的是一位黑發美女


    ,她身上穿的是皇國陸軍將校的軍服,而不是臨濟高中的女生製服。


    泰世吃了一驚,軍服少女接著說。


    「就算稱不上救命小船,也能給出某種程度的保證。」


    「是秋瀨大人啊。」


    「好久不見了,土──不、橘大人。皇女殿下貴體康健,也真是再好不過了。」


    黑發少女的腰帶上,掛著帶鞘的日本刀。


    這身英姿,正是駿河鎮守府城代?騎士侯秋瀨立夏的風采。這樣一位印象深刻的美人,征繼是不可能認錯的,他說。


    「也不到久別的程度吧,我們昨天和前天都有見麵啊。」


    「的、的確,這倒是。」


    征繼出言提醒,立夏稍微慌了。


    三天前的夜晚,征繼代替她擊退了維新同盟的神威。隔天,立夏特地登門拜謝,第二天也前來鄭重表達謝意。


    而今天,秋瀨立夏又過來了。


    她甚至拋下軍務,來到授課中的校內。


    盡管駿河鎮守府和臨濟高中是『近鄰』,開車往來不用半個鍾頭。


    態度莫名殷勤的立夏,也具備將家『公主』的身份。她的父親名為秋瀨象山──是統轄東海道地區的地方總督。


    「對了,秋瀨大人,敢問你今天有何貴幹呢?」


    「是、是的。我和橘大人立場相同,都是守護駿河的騎士侯。」


    立夏說話時,不好意思直視征繼。


    「有機會應該多多交流,好好瞭解彼此才是。若……若你不嫌棄的話。」


    「原來啊,交流騎士侯的心得是嗎?」


    「是,正是。交流騎士侯的諸多心得。」


    「有必要特地到學校來嗎?」


    「我、我剛好有空。我也擔心打擾到你,但又不想浪費時間,所以就冒昧來訪了。」


    「確實,秋瀨大人目前是駿河最繁忙的人了。」


    「不、不敢當。既得皇國之位階,這便是我當為之事,懇請包含。」


    立夏鼓起勇氣和征繼交談。


    與其說是在交換騎士侯心得,不如說是一位少女壓抑著害羞的心情,向『心儀人物』示好的大膽行動。


    插圖007


    征繼決定不去多想,徑自點點頭。


    他喜歡性情含蓄的大家閨秀,但直率表露愛慕之情的女孩也很可愛。


    不論秋瀨立夏是哪種女人,至少充滿魅力是無庸置疑的。她的心意也令人愉快,征繼對她說。


    「那好,在教室站著談話也不妥,我們去外麵吧。」


    「好、好的,我很樂意。」


    「呃呃、征繼同學,再兩分鍾就要上課囉?」


    「抱歉啊,這也是工作的一環,幫我向老師打點一下吧。」


    征繼在開心的騎士夥伴麵前,義正詞嚴地拜托好友。


    另一方麵,君主藤宮誌緒理聽聞他和立夏的對談,一時間透露慌張的表情,她輕咳一聲說道。


    「那個、征繼大人。你們要談騎士侯的話題,也讓初音同席吧。」


    「為什麽呢?」


    「你想嘛,我們之前不是說……她也要繼承橘家代代相傳的《銘》嗎?你們騎士侯之間的對談,想必對初音有益處的。嗯嗯,就這麽辦吧。何況仔細想想……」


    誌緒理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語氣天真地說。


    「我也該參加你們的議論吧,回應你們騎士的忠誠,也是皇女的義務。」


    「……原來如此。」


    莫非,皇女在嫉妒他們『比翼雙飛』嗎?


    征繼吟味著不敬的猜測,同意誌緒理的要求。立夏對突如其來的發展感到意外,偏偏又沒辦法反駁,隻好乖乖答應了。


    2


    「所以呢……現在正是飛躍的時候喔,大哥!」


    「初音,你這想法所為何來,我完全搞不懂。」


    橘初音認真宣言,征繼淡然以對。


    秋瀨立夏登場已過二十分鍾左右,一行人從剛才的二年二班教室,移動到校舍外的露天咖啡廳,進行了上麵那一段對話。


    現在是第三堂課的上課時間,周圍沒有其他嘈雜的聲音。


    誌緒理和立夏也在場,泰世就沒有跟過來了。


    「其實今天的課程中,初音一直在思考某件事,沒有專心聽課。說來說去,現今的駿河啊──不對、現今的日本需要橘初音這樣的大英豪喔。」


    「光明正大說自己偷懶的大英豪,是不是哪裏怪怪的。」


    初音是一年一班的學生。


    征繼去教室找她出來後,這位誌緒理的專屬女官一坐上露天咖啡廳的位子,就開始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


    初音的話題太過唐突,征繼才代表眾人吐嘈。


    「你所說的飛躍,是指……」


    「當然是成為騎士侯囉,初音也拿到珍藏的《銘》了。」


    「是說,你很確定自己會成為英傑就對了。」


    「不是嘛,在這種場麵下,吹牛也要搬出氣派一點的名號啊。事後再補充那是初音的個人感想就行了,大哥。」


    「原來啊。」


    「那些自稱創作者的家夥,也差不多是那樣啦。」


    「我聽說自稱製作人的,也多半是誇大其辭。」


    「初音,還有征繼大人,你們是不是稍微離題了?」


    誌緒理婉轉規勸他們修正談話方向。


    「現在,初音持有的──橘氏傳家寶,九郎判官是一大問題。」


    「沒錯沒錯,公主你說得太對了。」


    和高貴的女主人對答如流,初音果真大器。


    她從書包裏拿出藍色的卷軸。相傳是《九郎判官義經》之銘具體呈現的產物,算是大有來頭的東西。


    另外,初音一如往常,打扮成『窈窕淑女』的風格。


    銘仙和服搭配褲裙和靴子,是一種古風純仆的女學生製服。


    「橘氏一族五十年來,沒人能使用這項東西……也沒人知道繼承的攻略手段。」


    初音以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出下麵的恐怖情報。


    「曾經有七、八個挑戰者,全都在繼承儀式的過程中死翹翹了,絲毫沒有可供參考的情報啊。」


    「有這麽多的挑戰者,不愧是血性剛烈的橘氏一族啊……」


    「有一陣子啊,好像很流行用這個考驗代替成人式喔?因此,我們族裏的年輕人口不多就是了。」


    「原來如此,挺有趣的呢。」


    聽了皇女和初音的對談,立夏感觸良多地說。


    「這跟某個國家的獵人很相似呢,聽說他們要獨自獵殺一頭獅子,才算得上是獨當一麵的人。」


    「立夏大人,這也是武士的氣魄嘛。」


    立夏是比自己更快當上騎士侯的女傑,初音笑盈盈地對她說。


    「古時候的日本人也很野蠻啊,好比切開自己的肚子,或是割下敵方大將的頭顱,作為論功行賞的證據之類的。」


    「也是。實際上,我在繼承安綱的時候……」


    源氏寶刀《鬼切安綱》。立夏從腰帶解下日本刀外形的《銘》,靠在椅子上麵。


    年輕的女騎士侯看了愛刀一眼,語氣懷念地說道。


    「大家都說繼承失敗會丟掉小命──當初我也是一直被嚇唬呢。」


    「對了!我有事情想請教立夏大人。繼承《銘》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啊?你又是怎麽成功的呢?」


    「告訴你是沒關係,但應該派不上用場吧。」


    「咦?」


    「繼承安綱或九郎判官這種高級的《銘》時,用來考驗的儀式都是不一樣的。寄宿在銘上的


    意誌,每次會配合考驗對象而改變內容……我學到的知識是這樣的。」


    聽聞立夏的解釋,征繼也點頭同意。他繼承土方歲三的《和泉守兼定》時,也感受到當中有某種意誌。


    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騎士侯,立夏又說了。


    「說穿了……繼承儀式頂多是開頭,真正重要的是成為騎士侯以後的戰績,那些《銘》也很清楚這一點。」


    「唔嗯唔嗯。」


    「雖說有死亡的危險,也終究是測試罷了。你就抱著在斷崖絕壁玩高空彈跳的心情,盡自己所能就是了,橘。」


    「瞭解了!」


    立夏很自然地直呼初音的姓氏,初音也精神飽滿地答話。


    她們交談的方式,活像運動社團的前輩和後輩。二人都是精通武藝的『武鬥派』少女,說不定這方麵的波長特別契合吧。


    以馬虎的精神論結束這個話題後,立夏沉聲說道。


    「當下有許多令人費解的狀況……有一點我特別在意。」


    「是什麽事呢,立夏大人?」


    女騎士口吻嚴肅,誌緒理隨即反問。


    立夏正襟危坐,凜然麵對自己敬重的皇女殿下。


    「我在意的是,畿內將家的軍團侵略駿河前,跑來襲擊我的那個女人。她用奇妙的力量迷惑我──那時候我也有快要失守的覺悟了。」


    這起事件導致立夏昏睡不醒,橘征繼才代為出征。


    「殿下說過……那個人可能和英國王家有關是吧?」


    「我也不敢肯定,隻能說可能性不低。」


    聖獸?天龍公之孫,皇女靜靜地頷首。


    誌緒理推測,那個和英軍脫不了關係的金發妖女──或許和自己同樣是王族公主。


    換言之,對方可能身負齊天聖獸的血統,擁有神秘的力量。


    「她用來迷惑我的手段……確實是接近魔術或妖術之類的強大力量。要是她接連發動那種術法,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萬一日本各地的達官顯要,乃至皇都的女皇陛下,都被妖術迷惑的話──」


    立夏不安地嘀咕,誌緒理馬上反駁了這個說法。


    「不、我想這不必操心。」


    「此話怎講呢?」


    「若能自在發動那種強大的力量,不必興兵開戰,日本早就被大英帝國占領了,想稱霸世界也絕不是夢想。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我猜實際使用時,有嚴格的製約才是。」


    例如,在特定的時日或使用條件下。誌緒理提了幾種預測,她笑著對立夏說。


    「我們不妨這樣想,英國是為了對付立夏大人,才特地使用珍藏的王牌……結果他們的行動失敗了。暫且遺忘妖術的威脅,我想是不要緊的。」


    「原來如此,真有道理。」


    皇女有條無紊的解釋深具說服力,立夏也理解了。


    立夏微笑點頭,再也沒提起那個『神秘女子』的事情,更沒有掛懷的神情。


    縱然細心戒備,也不會過於恐懼、杯弓蛇影──


    這種態度堪稱豪傑的器量,秋瀨立夏當真是一時之選。有件事要先告訴她才行。


    「秋瀨大人和初音,我有事情要跟你們說。」


    征繼娓娓道來。


    「想不到……橘大人失去記憶了。」


    立夏在駕駛座握著方向盤,神色茫然地說道。


    征繼就坐在立夏旁邊的副駕駛座。女騎士侯駕駛的國產跑車,奔馳在通往駿河鎮守府的山道車速本身過快,駕駛起來倒是一點也不危險。


    ……由於失去記憶的關係,橘征繼無法使用正常的方式補充靈液──


    稍早,征繼簡單說明自己的弱點。如今他們在汽車裏,繼續談論剛才的話題,理由是立夏必需回到鎮守府。


    「我隻有這兩年來的記憶。」


    「意思是,你不記得自己過去的生平……還有真正的名字?」


    「是的。」


    征繼爽快承認,立夏更加吃驚了。


    另外,駕駛座上的方向盤和座位,明顯不是標準配備。


    那些都是後來改裝的。立夏開的是手排車,而非自排車。軍隊不會提供這種車子,想必是立夏的私人物品吧。


    看得出來,她似乎很喜歡汽車。


    「……不過,我認為你的真名昭然若揭了。畢竟你使用和泉守兼定的方式,就像在運用四肢一樣熟練──」


    「饒是如此,我不見得就是『原本的持有者』啊。」


    征繼究竟是不是『土方歲三』呢?


    這是一個很難斷定的問題。從誌緒理開示的記憶片斷來看並不是,卻又無法完全否認。


    說實話,征繼並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土方歲三。


    可是,秋瀨立夏對橘征繼的好感,是出自這個可能性的。


    關於這個問題,征繼要先和她說清楚。她是自己和誌緒理最值得依靠的夥伴,征繼不希望彼此間隱藏不安定的火種。


    「秋瀨大人。」


    征繼呼喚立夏,語氣比平時略微強硬。


    「對你來說……我的真名很重要嗎?」


    「是、是的。」


    「但──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不論我的名字是不是土方,能和你一同抵禦外侮都是無上的光榮。」


    「…………」


    「真正的勇者,是最難能可貴的同伴。有幸遇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我──我怎麽會是勇者呢,請別說笑了。」


    「我不是在說笑。假如要我在這裏挑選戰友和妻子,我一定會選擇秋瀨大人的,你就是這麽了不起的人物。」


    「戰友和……妻子──!?」


    立夏突然狂踩油門。


    瞬間暴衝的車子,很快又減速了。想來她是大受動搖,不小心踩得太用力了。巾幗不讓須眉的立夏,難得這般狼狽。


    「橘、橘大人。你、你說妻子,這玩笑是不是太過了……!」


    「為什麽?秋瀨大人強悍、賢慧、勇敢、器度過人,男人都想娶這種女性為妻吧。」


    「以、以前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


    「那是這個國家的男人沒眼光。」


    「橘大人──」


    「叫我征繼就好。」


    立夏用姓氏稱呼征繼,征繼嚴肅地說道。


    「這樣稱呼容易和初音搞混,不好辨認。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大家都是戰場上的夥伴,不必拘束。」


    「那……那征繼先生如何呢?」


    「當然可以。」


    馳騁沙場的同誌,就該推心置腹才是。


    決意坦承相對的征繼,木訥地向立夏攀談。所幸立夏也不排斥,她在緊張之餘,也誠摯回應征繼。


    撇開土方歲三的話題不說,總之雙方要先拉近距離。


    就在征繼的努力奏功時,坐在後座的誌緒理,沉默良久後終於開口了。


    「你……你們二位騎士侯,談得很熱絡嘛。」


    皇女殿下的聲音,聽起來有股莫名的諷刺意味。


    其實,誌緒理也跟他們一同搭車前往鎮守府。相反的,同為女性的立夏慌張回答。


    「不、不敢當,殿下!」


    「別緊張,看你們感情不錯,是一件好事情啊。」


    皇女的聲音,已感覺不出諷刺的味道了。


    後照鏡裏,映照出誌緒理平時『文靜優美』的溫柔笑靨。也許是征繼誤會她了──應該是誤會吧?


    總之,誌緒理維持著公主的優雅氣質說。


    「立夏大人,你有收到令尊從名古屋傳來的命令嗎……?」


    「是,傳令今早剛到駿河鎮守府。對


    於這件事,我想跟殿下還有土──征繼先生共同參詳今後的事宜。」


    在無法使用電話或郵件的情況下,對外聯絡是仰賴隨獸進行的。


    擔任東海道將家總督的父親和女兒立夏,也是利用『隨獸傳令』這種原始的咒術手段來互通訊息。


    「對了,殿下有接到東京皇城的指示嗎?」


    「沒有,音訊全無啊。搞不好,皇城方麵很希望我就這麽行蹤不明吧……這聽起來不像玩笑話,反而很困擾對吧。」


    誌緒理聳聳肩,立夏也剛毅地笑了。


    汽車載著兩位少女和征繼攀上山道,沒有其他車輛在戒嚴令下的軍用道路行駛,整條路開來暢行無阻。


    不久,車子開到了鎮守府的腹地內。


    鎮守府位於駿河市最高的高台,別名日本平。從以前就是一個有名的風景區,可以眺望富士山和駿河灣的景色。


    高級軍官專用的停車場,有城代專用的停車格。


    立夏將愛車停在專用停車格後,三人一同漫步在鎮守府內。他們的目的地是鎮守府中央的護國塔。


    護國塔是高四十公尺的磚瓦建築,給人古老的鍾樓印象。


    前往護國塔的路上,不少軍人紛紛報以敬畏的目光或行禮致意。他們的舉動──不光是位高權重的城代和皇女殿下在一起的關係。


    征繼本人也是執掌巨兵軍勢的騎士侯。


    騎士侯在軍隊裏,是享有高級將校待遇的階級。


    再者,他是前幾天打下勝仗的大功臣,此外還有一個傳聞。


    (他是土方大人嗎……?)


    (我也聽說他應該是土方大人……)


    (大家還說,佩刀的銘顯然是和泉守兼定嘛……)


    走過身旁的士兵和軍官,各個竊竊私語。


    這裏不愧為軍事設施,除了立夏以外──也有人注意到征繼操縱的巨兵,使用天然理心流的劍技,以及和泉守兼定之《銘》。


    於是乎,傳聞甚囂塵上。


    也幸虧如此,駿河的軍人對橘征繼抱持最大的敬意。


    征繼思索著奇妙的發展,來到了護國塔大廳。隨行的兩位女性聊起實務的話題。


    「掌管秋瀨家的父親,從富士山的北方──亦即山梨方麵出動軍團,意圖將維新同盟趕出靜岡。首先要攻下的,是他們用來作為重要據點的富士鎮守府……富士鎮守府離駿河這裏才數十公裏的距離。」


    「換言之……位在駿河的立夏大人,也要呼應行動囉?」


    「我們還打算配合關東州軍,還有最主要的東方羅馬的日本駐留部隊。當然,父親也在著手進行這方麵的準備了。」


    立夏理所當然地談到軍略的話題。


    她的用意,一方麵是在非常時期對皇家公主善盡說明的義務──另一方麵是認同誌緒理的見識過人。


    皇女誌緒理和騎士侯?秋瀨立夏。


    這兩個人逐漸培養出更深厚的合作關係了。


    征繼滿意點頭的瞬間,現場意外響起了鈴鐺的聲音。一隻巴掌大小的白色狐狸,幻化在立夏的肩膀上。


    擔任傳令的小型隨獸管狐,帶來了情報。


    「……什麽?」


    管狐帶來的情報,令立夏極為錯愕。


    不隻立夏,誌緒理和護國塔大廳裏的軍人們都受到很大的衝擊。唯獨征繼一個人默默地聆聽戰報。


    「箱根關要──才半天就被攻破了?」


    立夏喃喃自語,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箱根關要』號稱關東最難攻克的重鎮。位於險峻山地的箱根一帶,分別在四個地點設立了鎮守府。


    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鎮守府,各有複數的騎士侯常駐。


    這些騎士侯都是侍奉關東將家的資深武人,總數十名。旗下統領的巨兵?神威共有四百騎以上。


    不僅如此,四大鎮守府各有一尊念導神格。


    依序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大神格。這種龐大的陣容,守護著皇國日本的中樞?關東地區的西部地帶。


    據悉,固若金湯的箱根,竟被『一人之力』攻陷。


    「那麽……大英帝國有新的複活者囉?」


    一聽到敵方『愛德華』的名號,誌緒理低聲說道。


    3


    黑王子愛德華年僅十六歲時,就開始立下了輝煌的武勳。


    那一場大戰,後世稱為『克雷西之役』。時至二十世紀末的今天,在戰史研究者之間也是很有名的戰役。


    西元一三四六年,是大家熟悉的中世紀歐洲時代。


    對愛德華來說,則是一段懷念的青春過往。


    他習得了英國王子該有的見識,磨練出騎士的高超武藝和人品,從征戰生活中提升自己身為武將的本領──那是一段這樣的時光。


    當時,英法兩國處於交戰狀態。


    也就是所謂『百年戰爭』的初期階段。兩國在法國境內的克雷西村,展開了一場決定雙方命運的大戰。


    英軍兵力一萬,法國共有四萬大軍……


    然而,英軍仍在克雷西大獲全勝。那時候的英軍總大將,是愛德華的父親,英王愛德華三世(父子倆同名,很容易搞混)。


    父王將兵力一分為三,對決法國的大軍。


    王子愛德華率領其中一支部隊,對勝利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這場戰爭揭開了傳說的序幕。年輕名將愛德華王子的英雄傳奇,在克雷西之役十年後的『普瓦捷之役』攀上頂峰。


    這次擔任總大將的愛德華率領六千兵馬,決戰法國的三萬大軍。


    雙方的兵力差距更勝克雷西之役。可是,愛德華同樣打下了一場漂亮的勝仗,甚至還抓到了法王約翰二世作為人質。


    捕獲法王的英國,取得了莫大的贖金和外交上的優勢。


    另外,英法兩國的大戰,在愛德華病死後依舊持續到一四五三年。在後期登場的『法蘭西救國少女』正是貞德。


    之後時光流轉,到了一九九八年──


    「聽說當今之世,那位叫貞德的小姐頗有人氣啊。」


    重新降臨人世的複活者『黑王子』說道。


    按照預定,今天他就要拋棄黑騎士卿這個暫用的稱號了。


    「不過,身為英國好漢……我要藉這個機會讓大家知道,本人愛德華也不遑多讓。」


    就在出兵攻打箱根關要的當天上午。


    他一大清早,從靈峰富士旁的富士鎮守府出陣。接著向東進擊,直取箱根關要──


    如今,愛德華騎在翼龍背上,悠閑翱翔箱根的上空。


    短短幾小時內,他悉數擊破箱根鎮守府的所有日本軍勢,穩操勝券的他心情很從容。


    敵人是皇國日本的藍色武士?五百騎神威。


    愛德華率領一千騎黑色巨兵相抗,那是英軍主力十字軍的高級種──嘉德騎士。


    愛德華的軍團正在廣大的湖口?蘆之湖上空布陣。


    四大鎮守府立於這座湖的東南西北,東方的第一鎮守府有念導神格《青龍》守護,南方的第二鎮守府有《朱雀》,西方的第三鎮守府有《白虎》,北方的第四鎮守府有《玄武》。四神一體的守護神奮戰不懈,力抗英軍侵略。


    遺憾的是,終究不敵黑王子率領的一千騎嘉德騎士。


    愛德華的騎力為一二五六,他召集整整一千騎發動突擊。


    「嘉德騎士啊,你們打得很好。我愛德華衷心讚賞你們的勇氣!」


    愛德華鼓舞在蘆之湖上空組織陣勢的黑色騎士。


    一般來說,大英帝國的主力巨兵?十字軍是白色


    的基調。愛德華率領的兵團全身上下都是『漆黑』的。


    中世紀時,愛德華也是身穿黑色戰甲馳騁沙場。


    黑王子之稱由此而來,這也是他旗下巨兵全是黑色騎士的理由。


    「是說,真沒想到我有機會在極東之地作戰呢……」


    愛德華說出心中感歎,眺望著自豪的麾下騎士。


    目前,這些巨兵在晴朗的藍天上披露擅長的陣勢。首先,一千騎之中的三百騎化為『弓兵隊』向上飛升。


    這支部隊,沒有使用普通巨兵的標準武裝?銃槍。


    三百弓兵全數裝備『長弓』。此乃愛德華引以為傲的異能──武勳《克雷西射手》賜予他們的新武器。


    沒錯,就好比駿河鎮守府的騎士侯,授予部下『日本刀』一般。


    另外,愛德華騎著翼龍優雅飛行,遠離自豪的騎士團一公裏左右。他判斷自己沒必要在陣前督軍了。


    「以往我在克雷西的山丘,以及普瓦捷達成的偉業,這次將在日本名動天下……我的命運也真是奇幻莫測啊。」


    三百弓兵提升高度後,盤據在高空的位置。


    大約是距離蘆之湖水麵四百公尺的高空,剩下的七百騎嘉德騎士圍住弓兵隊。


    隻不過,他們的高度下降到弓兵隊的一百公尺下方。


    這情景很類似『弓兵隊先在山丘上布陣,底下聚集騎兵隊守護整座山丘』。


    愛德華很擅長這種『英國式』的布陣。


    「王子。似乎、還有殘黨。」


    「喔喔。」


    愛德華聽到耳邊傳來警告聲。


    那是坐在愛德華肩上的小人偶──嘴裏發出的少女嗓音。


    人偶是身穿水手服的金發少女。體型雖小,製作功夫卻極為精巧。上麵附有英國軍隊的念導精靈?摩莉安。


    愛德華本身也察覺到念的動靜,觀望自己感應到的方位。


    ……在蘆之湖南邊,一個叫作箱根山口的位置。


    那裏設有箱根的第二鎮守府,是一座擁有星形城牆的要塞,在皇國日本被喻為『五棱郭式』的鎮守府。


    第二鎮守府中,有三十二騎日本巨兵?神威殺向空中。


    目標是在蘆之湖上空布陣的一千騎嘉德騎士……


    「那種攻勢,在日本稱為『神風』是吧?」


    「應該、是的。」


    軍團長和念導精靈沒有多餘的對話了。


    愛德華也不在意,他駕馭翼龍落下,在蘆之湖水麵上輕快飛翔,往東北方行進。


    這一帶靠近岸邊的水中,有一座紅色的鳥居。


    聽說那是箱根神社──日本式神殿有名的入口象徵。


    稍早愛德華瞥見那樣東西,被鳥居散發的異國情懷所感動,決定事後好好參觀一下。


    黑王子已急於觀光了,他的上方爆發了一場戰事。


    ……三十二騎藍色神威,全力衝向大英帝國的黑色大軍。


    ……負責迎擊的是在低空待命的一隊嘉德騎士──為數一百左右的部隊。


    ……兩軍動用銃槍,正麵開火互擊。


    ……不過『弓兵隊』也在同一時間彎弓搭箭。這三百騎黑色騎士在更高的空中布陣,綜觀箱根全體。他們左手的鋼製長弓異常巨大,幾乎勝過全長八公尺的巨兵。


    ……之後,三百騎弓兵的右手,一同冒出了光箭。


    ……在低空和黑騎士互擊的神威──亦即『攻勢受阻』的神威,被漆黑的弓兵隊從更高的位置全力射擊。


    ……光箭如雨,無情貫穿三十二騎神威。


    ……藍色日本兵的防禦結界和裝甲,在英國箭矢前如紙張一般脆弱不堪。


    ……才一、兩分鍾的攻防,箱根守備隊的殘黨就全滅了──


    「太弱的敵手,打起來也沒滋味啊。」


    愛德華喃喃自語,看著皇國巨兵以身殉戰。


    他輕易打下難攻不落的『箱根關要』。


    這是很不得了的武勳,愛得華本人卻不覺得光榮。他隻是單純地率軍攻入,正麵擊破箱根守備隊,僅此而已。


    根本是仗著騎力和精兵,才取得的霸道勝利。


    有實力顛覆六倍戰力差距的黑王子,可不好意思誇耀這點程度的勝利……


    一想到這裏,傳說的王子苦笑道。


    「不行不行,多虧士兵的奮鬥和神的恩寵才大獲全勝。現在要讚賞部下的偉業,按捺想要比試軍略的心情才對。」


    愛德華重整心情,對肩上的精靈寄體說。


    「摩莉安,麻煩你查個資料可好?」


    「請說?」


    「我聽說,箱根自古以來是很有人氣的療養聖地。我也想泡在日式溫泉中,消除戰爭帶來的疲勞,幫我找風評上佳的溫泉吧。」


    「瞭解了、不過。」


    「有什麽問題嗎?」


    「是。這次、我也……不方便混浴。」


    「你等一下。這種利用身份之便,玩弄少女的惡習我是誓死排除的。況且,你的身體是人偶好不好!」


    「此言、差矣。我等高位精靈、也是有、一定的人權。」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跟你說,如果有人問我喜歡年長或年幼的女性,我絕對是喜歡年長的!」


    「原來、如此。」


    當愛德華和部下悠哉閑聊時。


    他騎乘的翼龍,貼近蘆之湖的水麵飛行。瞬間,黑王子敏銳感應到──有一道微弱又銳利的殺氣,瞄準自己的腦袋。


    「拜托了。」


    愛德華下達一個簡單的指示。


    隨後,嘉德騎士出現在飛翔的翼龍身旁。


    蘆之湖岸邊,飛來一發槍彈──狙擊手用步槍射出的凶彈,被英國巨兵的裝甲擋下。


    黑色巨兵也還以顏色,發射手中的銃槍。


    閃光炸毀了狙擊手潛藏的岸邊大樓,永久封殺了敵人的追擊。


    開槍的想必是箱根守軍,而且是很熟練的狙擊手。


    「看我獨自一人,就見獵心喜是嗎……太失策了,狙擊對付不了強大的騎士侯。」


    愛德華在敵人開槍前,都沒感應到殺意和念。


    另外,敵人在風勢強勁的湖麵上,精準狙擊飛行目標的頭部。


    這幾點一再顯示,對方是實力高超的狙擊手。然而,當對方以為狙擊對愛德華這種級數的騎士侯有用,就已經失策了。目標若是缺乏實戰經驗的日本騎士侯,或是英國騎士中經驗尚淺的貨色,那就另當別論了──


    就算愛德華享受觀光,看起來非常悠揚自在。


    在剎那間重拾臨戰的心態,對這個男人來說並不困難。


    還有一點是,騎士道協定設下許多規範,禁止軍隊攻擊民間建築物。被用作軍事目的則算是例外,剛才的報複攻擊完全沒有問題。


    「對了,我在駿河看到的刀之騎士侯……他也展現了相同的本事呢。」


    前幾天,愛德華遇到了一個『絕對是勁敵的男人』。


    想起那次短暫的邂逅,愛德華露出了剽悍的笑容。除了他以外,大元帥凱撒早晚也會從東方羅馬來到日本吧。


    沒錯,真正的戰鬥才正要開始,現在隻是前奏罷了。


    4


    征繼搭乘立夏的車子,造訪駿河鎮守府的當天傍晚。


    他和主公誌緒理一同回到了學生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整棟樓都是皇女專用的。初音『窈窕淑女』的裝扮多加了一件圍裙,正準備做晚飯。


    菜色是秋刀魚乾、蘿卜沙拉、燉煮羊棲菜、醃醬菜、白飯、味噌湯。


    吃完樸素的晚飯後,征繼和誌緒理兩


    人獨處。二人來到讀書室,那裏算是提供給住宿生的小型圖書室。


    不過,皇女隻顧看著書架上的書,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征繼率先開口說。


    「難道,你在生氣嗎?」


    「怎麽會,我哪有理由生氣呢。」


    誌緒理立刻回答。


    她的語氣很快,夾雜著不悅的味道。征繼說了一句原來如此,聳聳肩沒有再說什麽。


    這下子,皇女殿下的表情真的不高興了。


    誌緒理對外堅守著溫柔公主的形象,在征繼麵前才會鬧別扭或反射性地發脾氣,表現出最真誠的情感。


    「可是,你自從離開鎮守府,就一直不太高興。我還在猜測,箱根被攻陷是不是你生氣的原因呢。」


    「才不是呢。」


    誌緒理馬上搖搖頭。


    「維新同盟要進軍關東,最初的關卡就是箱根。我知道情況早晚會變成這樣,他們出乎意料的進攻速度的確嚇了我一跳……但我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


    「意思是,你生氣是有其他理由囉?──啊啊。」


    征繼想通了,他頷首說。


    「那麽,我和秋瀨大人太過親密,害你不高興了?」


    「!?」


    征繼單刀直入,錯愕的誌緒理火大反駁。


    「請不要胡說八道!」


    「其他理由不太可能啊。我身為公主的騎士,卻和公主以外的女性親密交談,培養出肝膽相照的關係,你看到後忍不住滿腔妒火──這是最有說服力的動機了。」


    「征、征繼大人!」


    「所以,你才一直不高興。」


    「是你誤會了,我始終保持著平常心!」


    動搖的誌緒理矢口否認。接著,她用一種堅定的口吻回話,態度和平時溫柔婉約或裝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先不說這些了,征繼大人。今天還沒做對吧,我們去那裏吧。」


    皇女殿下的美麗容顏泛紅了。


    她的內心激昂,語氣倒還算平穩。


    二人前往讀書室中央的桌子,那張桌子和校內的相同,都是簡便的事務用品。旁邊放了四張鐵椅。


    當然,這些東西是用來給住宿生念書或用功的。


    他們無視書本,一起坐上椅子。


    誌緒理悄悄伸出右手,撫摸征繼的左手。二人的手掌相疊,正好隱藏在桌子下方。


    『私下交往的高中情侶在圖書室幽會,偷偷牽著對方的手──』


    他們的行徑,和那樣的光景很相似。


    然而,這是必要的儀式。橘征繼無法正常補充靈液,必需靠聖獸的血親或騎士侯分給他特有的神秘之力──


    征繼的身體很冰冷,幾乎形同失溫症狀。


    常態性的靈液不足,導致他的身體不夠溫暖。但誌緒理溫柔撫摸征繼的手,試圖分享自己的體溫給他。


    這麽做是有效果的。


    優美的皇女,透過手掌傳遞體溫和神秘之力。


    自從他們立下主從的誓約後,每天偷偷從事這樣的行為。


    「仔細想想,初音也知道我失憶的事了。」


    征繼自言自語地說。


    「我們不用偷偷摸摸了吧。」


    「不行!做這種事絕對不能被看見,太害羞了……」


    誌緒理否定提議,羞恥地低下頭來。


    過程中,她依舊溫柔撫摸征繼的手掌,他們的身體也緊密靠在一塊。


    插圖008


    不可否認的,這光景看起來很像恩愛的戀人。


    也難怪缺乏情愛經驗的少女會害羞了。征繼明白皇女的難處,也接受了她的好意。


    「對、對了,征繼大人。」


    誌緒理持續溫暖自己的騎士,她說。


    「請不要再說出剛才那樣不謹慎的發言了,我真的沒有生氣,希望你不要隨意揣測我的心思。」


    「是我誤會了嗎?失禮了。」


    公主喜歡逞強的反應實在太可愛了,真令人困擾啊──


    征繼懷著不敬的心思,雲淡風輕地道歉。


    「關於箱根一事。」


    誌緒理握住征繼的手掌,改變了一個話題。


    「難攻不落的箱根關要不到半天就淪陷了,這才是嚴重的問題。更麻煩的是──」


    「敵方指揮官的名字是嗎?」


    「是的。說到大英帝國引以為傲的複活者,莫過於霍雷森?納爾遜提督。堪稱英雄代名詞的法國皇帝拿破侖,也被他逼到絕境……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名將。而今在箱根之地,出現了一位足以和他匹敵的人物。」


    那個年輕的騎士,率領一千騎漆黑的十字軍。


    據說,那些巨兵被稱為『嘉德騎士』,將銃槍化為長弓的武勳也冠有克雷西之名。


    綜合這些情報,不難推斷出指揮官是《黑王子愛德華》。


    「老實說,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沒聽過的日本人占多數,不然就是在曆史教科書上看過而已。可是,他在英國是家喻戶曉的傳奇英雄。」


    誌緒理用微笑掩飾憂慮,道出了那個名字的來曆。


    「他身為英國王子,多次擊敗宿敵法國軍隊。最後不幸身患重病,沒有繼承王位就死了……」


    征繼隻知道對方的名字和大略生平。


    不過,他確信就是那個男人。在擊退維新同盟的那一天晚上,他看到英軍的翼龍上──載著一位銀發的青年。


    那時候的騎士,肯定是愛德華王子。


    或許這也是複活者的直覺吧,征繼有種毫無由來的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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