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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東艦隊所屬?第一遠征旅團。


    此乃黑王子愛德華率領的大英帝國軍團。


    這支部隊加上皇國日本的畿內將家,就成了日英共組的《維新同盟》。


    進攻東海道的實戰部隊,也是英軍和畿內州軍對半組成的。隻是,騎士侯絕大多數是英國人,近八成的巨兵也是十字軍。


    畿內騎士被奉為「上賓」,偶爾才有幸出戰。


    主導權終究在大英帝國手上。


    「日本有句成語……好像叫喧賓奪主是吧。」


    英軍中校格雷森嘀咕道。


    「簡直是在形容我們和畿內將家的關係呢。」


    充滿紳士風情的老軍人,語氣也是嚴謹有禮。


    然而,他的話中含有一絲辛辣的味道。這位老人家,總是麵不改色發揮毒舌功力。精靈摩莉安的伶牙俐齒,想必是受他耳濡目染吧?


    愛德華暗自猜測,他說。


    「有什麽不好呢,畿內方麵的高層也接受了啊。」


    「是啊,多虧了聖獸和英國王室的庇蔭呢。」


    「說得好。人家不時提供一些不可思議的便利奇跡,我們也該好好盡忠啊。」


    「畿內總督是被公主的誠意和氣質感動的吧。」


    他們裝出義正詞嚴的模樣,互道幾句虛偽的辭令。


    年輕的中世紀王子和年老的二十世紀現代人,同時露出賊笑的表情。


    「那麽,格雷森。我得去京都討好我們的公主,順便處理各項雜務。麻煩你留守了。」


    「領命。」


    老軍人像個資深的執事,接受了愛德華的請求。


    另外,擔任驅逐艦廷塔傑爾艦長的格雷森,身穿白色襯衫外加領帶和黑色長褲的海軍軍官製服。不過,目前他派任的地點不在船艦上。


    而是日本關東地區西部的『箱根關要』。


    他身為司令官愛德華的副手,必需先逐一掌握箱根地帶,把這裏作為進軍東海道的前線基地。這就是他的新職務。


    目的是構築進軍基礎,攻略皇國中樞?關東地區和東京。


    「您要如何前往京都呢?」


    「先出海,再從誌摩半島進入畿內。」


    今天是攻略箱根後的第二天。


    蘆之湖南邊的第二鎮守府,當中有一座停機坪。


    守護箱根的本來是關東將家的州軍。英軍打下鎮守府後,一並接收了美國製的大型輸送直升機,直升機正在停機坪上待命。


    此外,現在英國和畿內將家的兵力,被派遣到箱根各地。


    用意是壓製軍隊和行政設施,以及要求民間各勢力提供『自發性的協助』。


    等愛德華回來,忙碌的情況應該會緩和不少。久經戰陣的勇士格雷森和第一遠征旅團,他們的能力是無庸置疑的。


    肩負指揮官一職的複活者,還有其他任務待辦。


    愛德華邁向直升機時,有一位少女請他留步。


    「王子,不嫌棄的話,請帶上這個。」


    對方是穿戴貝雷帽和水手服的金發少女──應該說是人偶才對。


    念導精靈摩莉安附在人偶上,站在格雷森的身後。


    人偶身高一百五十公分,約莫是常人大小。她的手上,還握著進攻箱根時使用的超小型人偶。


    每當她移動身體,關節就會發出聲響,顯示她並非真正的人類。


    「摩莉安,這趟旅行你沒必要陪我。」


    有念導精靈輔佐,做任何事都很方便,但愛德華還是拒絕了。


    「你專心處理箱根的任務吧。」


    「沒、問題。摩莉安是高等精靈、附身靈體可以分派各地……並行作業、是可行的。」


    「我知道。隻是,我沒有玩人偶的興趣啊。」


    外觀年約二十五的愛德華歎了一口氣。


    「太常帶著小型的你,我怕產生一些奇怪的傳聞。」


    「請、放心。根據英軍的調查……皇國日本也有不少成人男性、喜歡這樣的人偶。」


    「我又不是想要同好!」


    精靈麵無表情地建言,愛德華反駁後獨自坐上直升機。


    一趟空中之旅開始了。十四世紀的古人,坐上鐵塊翱翔天際。老實說,翼龍騎起來跟馬匹差不多,愛德華還不覺得別扭。


    話說回來,機械式的移動倒也不賴。


    畢竟速度快是一大優點。輸送直升機從箱根飛到沼津港上空,穿越駿河灣進入太平洋的空域。


    之後直升機沿著日本列島的陸地,往西邊行進。


    東海道的沿岸一帶──從名古屋或渥美半島,乃至伊豆和熱海的製海權,幾乎都被大英帝國軍掌握了。


    遭受襲擊的可能性很低。萬一真有敵人,派巨兵出戰就行了。


    愛德華悠閑享受飛行的樂趣。


    輸送直升機的座位很硬,感覺不太舒服。然而,騎馬移動更耗體力,想來還是搭直升機舒適一點。


    從誌摩半島進入畿內,再往北方──也就是內陸前進。


    出發後幾小時,直升機抵達京都市上空。在日本改稱『皇國』之前,京都是王城座落的古都。


    愛德華是第二次來到京都。


    在東海道的侵略作戰開始前,他喬裝成一般外國觀光客,造訪此地和畿內將家的重要對象會談。


    「京都依舊是狹窄的城市啊……」


    愛德華的坐騎,從軍用直升機改成了黑色的高級轎車。


    駕駛也同樣是交給司機負責。他很擅長隨心駕馭騎乘用的翼龍或馬匹,卻不太會使用機械類物品。


    幸好他有複活者和騎士侯的身份,不愁沒有司機可用。


    這一天午後,愛德華坐在高級轎車的後座,以不負王子之名的優雅風範,恬靜地眺望著京都街景。


    「群山圍繞,路幅狹窄。也罷,我不討厭就是了。」


    京都是一個充滿日本古典意趣的地方,但稱不上是大都會。


    過去,德川家康下令建造的二條城經過數度改裝,到了二十世紀的今天,也被畿內將家當作『宮殿』使用。


    再者,京都禦苑是皇家所有的廣大庭園。


    當中有日本皇族先人居住的舊時代宮殿,以及古代特權階級『公家』的古宅,令人想到這裏曾是日本政治中心的過往。


    愛德華在京都禦苑的附近下車。


    他想穿著軍服在街上昂首闊步,緬懷自己過去身為騎士的輝煌青春……不過,今天他穿的是便服。


    白色的襯衫配上黑色長褲,搭上一件灰色的外套,模樣甚為樸素。


    由於大英帝國侵略東海道,居住在日本的英國人立場十分尷尬。沒必要在這種狀況下以軍裝示人,引來眾人的側目。


    偏偏在日本,銀發高挑的俊美洋人外貌,還是替他增色不少。


    他會引人注目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毫不避諱周遭市民的目光,像個武人一樣抬頭挺胸走在路上。


    不久,他來到一棟古風的洋館。


    相傳是明治時期──十九世紀末的美國人下令建造的。


    今天他要造訪暫居此地的貴人,而不是畿內將家的二條城。十幾分鍾後,愛德華在洋館的待客間,和他預定拜會的女性碰麵。


    「您好,公主。在下僥幸沒有戰死,得以和您再次碰麵,肯定是我國聖獸?黃金三頭獅子的加護使然啊。」


    「不、這份幸運來自義兄個人的才幹啊。」


    少女有一頭及腰金發,臉上帶著優美的笑意。


    把她纖細婀娜的美貌形容成女神,也不算是誇大其詞吧。不過,她身上缺乏美麗女


    神艾芙羅黛蒂的氣質。


    嚴格來講,她比較接近幽暗唯美的月之女神海卡蒂。


    海卡蒂是恐怖的黑魔術始祖,以及象徵魔女守護神的不祥之神。


    「久見了,黑王子。有機會再見到你,我衷心感到高興。」


    美麗的公主?艾蕾諾雅打了一聲招呼。


    她穿著一席束袖的連身洋裝。時髦的黑色質地,反而給人一種魔女的黑衣氛圍。


    二人對坐在待客間的沙發上,愛德華開門見山說道。


    「聽說您受傷了,沒有大礙真是太好了。」


    「你應該知道,我有父親大人──神聖獅王授予的力量,要治愈小傷並不困難……」


    艾蕾諾雅公主曾應允愛德華的要求,入侵駿河鎮守府。


    那僅是五天前的事情,意在對東海道總督的長女?秋瀨立夏騎士侯施展『魅惑咒縛』進行招安工作。


    可惜行動失敗,艾蕾諾雅被秋瀨立夏一刀砍中,驚險萬分地逃離鎮守府。


    當時被貫穿的左肩──已經沒有傷痕,才短短五天就痊愈了,愛德華卻搖搖頭說。


    「公主殿下,我很清楚您的奇跡來源。可是,沒有付出代價就無法使用的東西,我們不該濫用。」


    「確實,我會謹記你的忠告。」


    艾蕾諾雅公主老實地頷首,她笑著說。


    「隻不過,不仰賴奇跡的恩寵來拓展事業,辦事手腕就得更高明才行。我期待義兄的奮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啊。」


    「瞭解了,我會牢記的。」


    愛德華苦笑回應稱呼自己『兄長』的公主。


    「首先,要先會見畿內總督是吧。」


    「這點我辦妥了,我讓他取消了明天所有的行程。」


    「喂喂、大英帝國的公主不能這樣講話喔。人家早晚會成為皇國日本的宰相,千萬不可失禮啊。」


    「唉呀……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艾蕾諾雅誇張地瞪大眼睛,一臉俏皮地說道。


    「請原諒我說出貴婦不該有的發言。我換個說法吧,多虧總督閣下費心,願意撥冗和義兄見麵一談。」


    「這才是我們的好公主嘛。再來……如何處理增援問題呢。」


    愛德華想起了某個男子秀麗的臉龐。


    是他派遣畿內騎士侯進攻駿河的那一夜,見到的年輕人。


    「戰事發展多半在預料之內,聽說和東山道的交涉狀況也不錯。但……也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變數。為求慎重起見,從澳洲調幾個聽話的騎士前來吧。」


    「……不能從本國調人嗎?」


    「最好不要,那個人正好在本國閑得發慌,到現在還擺脫不了『十字軍東征』的影響。這次他也想擠下我,親自前來日本。然而,曆史證明他不適合擔任總大將。」


    愛德華以騎士的優雅語調,略表遺憾的心情。


    「所以我的派遣很快就敲定了,他來的話我很難辦。這件事不要讓本國知道。當然,他身為一介武將很有魅力就是了。」


    那個人在英國史上,也許是最勇猛的『王』。


    缺點是難以運用,愛德華聳聳肩說。


    「簡單說,與其替狂暴的獅子套上項圈,還不如找來優秀的獵犬。」


    「義兄,那真是辛苦你了。」


    「……什麽意思?」


    「理查大哥強烈拜托軍部高層,大意是他很想幫助自己的親族愛德華,希望高層寬大為懷,體諒他的騎士俠義。預計今天就會到達神戶港了。」


    「……這個情報,我完全沒聽說耶。」


    「在總司令──納爾遜提督同意前,他就飛也似地離開英國本土了。高層逼不得已,隻好同意派他前來日本。」


    「該死,把管教獅子的苦力推到我頭上……」


    愛德華高貴俊美的容貌,頓時變得愁眉苦臉。


    就在黑王子愛德華和艾蕾諾雅公主交談的時候。


    英國籍的大型驅逐艦卡美洛,正在大阪灣航行。艦身全長一百八十公尺,和念導精靈摩莉安管理的廷塔傑爾同型。


    這艘戰船,就快抵達畿內領地?神戶港了。


    朗朗乾坤下,有位男子獨自佇立在甲板上吹著海風。


    隨風飄揚的細長金發,猶如獅子的鬃毛。筋肉糾結的肉體穿著英國的黑色軍服……而且還不隻如此。


    外麵還套了一件鮮紅耀眼的披風,多少有裝飾過剩的感覺。


    插圖009


    「愛德瓦爾那家夥……看到本王一定很吃驚吧。」


    竊笑的男子年約四十歲左右,神情充滿威嚴。


    當世會用『愛德瓦爾』稱呼黑王子的人,大概也隻有他了。他過去貴為英國的國王,卻不拘泥於英文和不列顛的國風。


    「過去,率領十字軍進攻阿卡的本王,如今前往極東島國彰顯騎士大義啊……真是令人熱血沸騰的行動呢。」


    男子念著地中海東部的古都名稱,默默引燃鬥誌。


    同時,他的肉體也釋放龐大的強烈念能,在海風吹拂的大氣中聚化成形。


    行進大阪灣的驅逐艦卡美洛上空,出現了英國的巨兵軍團。


    總數兩百騎,這還不是全部的巨兵。這點數字絕不是他的極限,他的騎力沒有那麽脆弱不堪。


    「極東之風啊,給本王聽清楚了。本王理夏爾將踏上日本,讓獅王之魂再次名動天下,好好看清本王奮鬥的風采吧!」


    他的聲音裏,激蕩著自我陶醉的昂揚感。


    上空的兩百騎巨兵,也用低鳴回應主人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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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外形,和英國主力巨兵十字軍相同。


    不過,顏色完全不一樣。這些巨兵全身上下是鮮豔的紅色,裝備的銃槍也比一般的巨兵大上一號,上麵還附有豪華的裝飾。


    軍團長對這支鮮紅的十字軍軍團說。


    「麻煩你們了,本王的利劍。獻給本王不辱王者之劍之名的武勳吧。」


    傳說中的英國國王亞瑟,麾下有一群圓桌騎士。


    所謂的王者之劍,和亞瑟王故事中的那把『王者之劍』是一樣。


    這個男人,用傳說之王的魔劍來替巨兵命名。他的名字在英國曆史上稱為《理查一世》,獅心王的稱號也享有盛名。


    理查是武藝卓絕的騎士,以及罕見的猛將。


    同時,他也是黑王子愛德華的祖先,十二世紀的英國國王。


    2


    十字軍初次進犯駿河,正好是一個禮拜前的事。


    一周過後,又到了事發當天的禮拜五。這段期間內,駿河周邊一直被維新同盟的武力封鎖,無法和外部自由通信往來。


    饒是如此,駿河方也對外派出了數十隻隨獸擔任斥候。


    被孤立在敵後的駿河鎮守府,也成功獲得了某些限定的情報。


    「……最終,都是不利的消息啊。」


    橘初音皺起眉頭沉思。


    箱根關要前天淪陷了,往來靜岡縣與愛知、山梨的部分鐵道設施和主要幹道,也被維新同盟的巨兵破壞,沒辦法使用了。就目前的狀況,也很難盡早修複。


    屋漏偏逢連夜雨,壞消息還不止這些。


    「箱根關要淪陷的影響,比預期的還要嚴重呢。」


    皇女誌緒理一如既往的美麗嗓音,感歎著時局不利。


    女官初音和擔任騎士的


    征繼,陪伴聰明的公主來到臨濟高中的露天咖啡廳。中午剛過,學校已然放學。現在是非常時期,所有課程半天內就結束了。


    「東海道總督立夏大人的父親……似乎向東山道將家提議聯手抗敵,驅逐靜岡和箱根的維新同盟。」


    「兩大將家地緣位置很近嘛。」


    初音想起日本列島中央的地圖。


    麵朝太平洋的愛知、靜岡、山梨地區是『海之道』東海道。


    而正上方,是號稱日本列島脊骨的險峻山嶽地帶──坐擁日本阿爾卑斯的岐阜、長野、群馬、栃木地區是『山之道』東山道。


    倘若日本中央的海山兩大將家聯手,關東也揭竿起義的話……


    然而,誌緒理歎氣連連的發言,否定了這個方案。


    「很遺憾,東海道還沒得到東山道首肯。恐怕英軍半天就攻陷箱根關要的武力,還有西日本將家並不反對維新同盟的氣息,令他們選擇隔岸觀火吧。」


    「這點小事就嚇到了,真沒膽量呢。」


    「應該說,英軍方麵幹得不錯。」


    聽聞初音的感想,征繼低語道。


    「戰爭前後的恐嚇行為是很重要的。最好讓對方以為反抗也沒用,刺激他們想像敗戰後的損害。像這樣充分恐嚇──也許之後的敵人,會直接選擇投降或服從。」


    「的確,維新同盟挑選的攻擊目標,也有考慮到宣傳效果吧。」


    誌緒理也同意征繼的說法。


    「他們首先迅速攻下靜岡和箱根,西日本和東山道也展現出支持同盟的氣息。反之,一開始直取名古屋或東京──攻擊騎士侯和巨兵充實的大都市圈,也沒辦法獲得如此漂亮的戰果吧。」


    聰明的皇女,語帶諷刺地補充一句。


    「當然,維新同盟和東山道將家互有密約也是有可能的。」


    「…………好。」


    典雅的女主人,和同為橘氏一族的大哥討論軍略。


    初音立下了一個決心。她沒有足夠的見識,能在軍略上做出貢獻。那麽,她要發揮自己的本色,發揮橘氏一族豪傑雲集的本色,迅速獲得『力量』。


    「公主,大哥。初音決定了。」


    初音猛然起身,握住拳頭宣言。


    「現在開始,初音要展開繼承儀式!」


    「咦?現在?在這裏?馬上嗎?」


    「是的,再猶豫下去也沒意義,女人最重要的是膽量!」


    「是嗎?那你加油吧。」


    相較於皇女殿下的驚訝,征繼的態度並沒有改變,初音忍不住抱怨。


    「大哥,你好歹也掉幾滴眼淚鼓勵一下啊?」


    「進行儀式的,終究是你本人。我哭或不哭,成果還是要看你的本事。所以,除了加油我也無話可說。」


    「這麽說也對啦,初音知道了。」


    初音很乾脆地接受了。畢竟她生於大而化之的豪傑一族,即便隻是一介女流,也深受豪放的家族風範影響。


    「那你們就抱著看賽馬的心情,等待初音吧!」


    「瞭解了。」


    「初音,我身為皇族一員,也沒有權力阻止別人想成為騎士侯的誌向。」


    誌緒理恢複嚴肅的美貌,她凝視著初音說。


    「因為,是你們的俠義之氣守護了皇國日本,確保了神威這種武力。對你們的勇氣,我隻有無限感激……不過,這次請你容許我下達一個不合理的命令。」


    皇女歎了一口氣,口吻強硬地說。


    「我可不想成為你葬禮上的賓客,你一定要給我成功。」


    「放心吧,公主。初音務必達成使命!」


    當然,儀式不能直接在露天咖啡廳召開。


    校內的武道場正好沒人,初音決定使用那裏。以柔道劍道為首的武道社團,目前全都停止活動了。


    初音獨自走入道場,跪坐在榻榻米上。


    她穿著平時『窈窕淑女』的裝扮,銘仙和服與褲裙的組合,在和風武道場裏也沒有絲毫不搭調的感覺。


    眼前放著藍色的卷軸,那是橘氏一族秘藏的寶物。


    九郎判官義經之《銘》的具體呈現──初音跪坐在卷軸前用力深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卷軸。


    征繼大哥和公主在外麵等候,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敬告九郎判官義經之《銘》。懇請授予本人兵法印可,成為守護皇國的武神──速速現身一戰吧!」


    初音念出她學到的誓言,最後主動宣戰。


    她用力抓起前方的卷軸,隨後視野一片黑暗。


    ……等她恢複視力,已經不在道場了。


    她置身野外,上方還有滿天星鬥,顯然是大半夜。


    「這、這裏是橋上?」


    一眨眼功夫,初音被帶到了陌生的場所。


    現在,初音踩著一座木造橋,底下有一條河流。


    河流並不雄渾壯闊。河水的水量不多,流勢也不湍急,最重要的是水質十分清澈。一位少年站在前方數公尺遠的地方。


    少年約莫十二歲,美麗的容貌令人驚豔。


    他和初音同樣穿著和風的衣物。那是平安時代的和服──俗稱狩衣,也就是陰陽師之流穿的輕便服裝。


    「好久沒人造訪這裏了……」


    少年冷漠地注視初音。


    他有一張五官纖細的臉龐,乍看就像美少女,體格也很清瘦。可是,不會有人誤以為他是女的。


    他的聲音和表情很有男子氣慨,異常高傲自大。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吧?你要是不知道,我也懶得說就是了。」


    「牛若丸……」


    初音道出義經的兒時名號,而不是九郎判官義經。


    插圖010


    有一個傳說是這樣的。這位英雄小時候,曾以牛若丸的名號現身京都的五條大橋,擊敗了搜羅一千柄兵器的武藏坊弁慶──


    這麽說來,橋下的河流是鴨川了。


    初音修學旅行時曾造訪京都,她想起了古都的風景。


    「你想獲得我的協助,得先證明自己的本事。」


    「本事?」


    「打倒我就算及格了……我是很想這樣講,但那是不可能的。你能抓到我,就算你及格好了。」


    對方的意思是,要初音展現打鬥的實力。打鬥正是橘氏一族的拿手絕活,就在初音準備揉身近戰的時候,美少年得意地笑了。


    「小女孩,這東西借你用吧。有本事斬了我也沒關係。」


    「咦咦!?」


    看似牛若丸的少年,腰上帶著一把太刀。


    刀身超過兩尺,弧度頗大,是平安末期的日本刀款式。


    少年抓起那把不適合嬌小身軀的長刀──連刀帶鞘丟給初音,初音連忙用雙手接住。


    初音的手臂,感受到太刀沉甸甸的重量。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當然啦,我橘初音──也許比不上天下無雙的源義經,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初音用豪言壯語來鼓舞自己。


    光是正麵對峙,她就能感受到對方有多難纏。


    眼前的男子,無疑比自己強一千倍。對付這樣的高手,自己的武藝當真行得通嗎?


    初音壓抑內心不安,好歹嘴上的氣勢不能輸人。


    「你也可以用武器啊,我不會抱怨的。」


    「放心吧,純粹是沒這個必要。我想用的話,馬上就有得用。」


    赤手空拳的美少年,竟然還不屑地笑了。


    他似乎真的很看不起初音。不過,他也的確有囂張的本事,初音緊張地吞咽口水。


    3


    這個看似牛若丸的美少年,究竟是什麽人?


    況且,這裏又是什麽地方?初音認為自己的長處,就是能輕易拋開這些疑問的『單純』性情。


    可怕的試煉正要開始,這點小事根本無關緊要。


    如何教訓眼前這個囂張的男孩,才是她真正該思考的事情。


    「一直埋沒遺產,也無顏麵對橘氏先祖啊。」


    初音拔出對方給的太刀。


    過度相信對方的好意是很危險的事,初音揮刀試斬。


    太刀用起來沒有奇怪的觸感。例如固定刀身的鉚釘鬆動,斬擊時刀刃可能會滑出握柄。幸好沒有諸如此類的問題。


    初音安心舉起太刀。


    刀尖直指牛若丸(?)的俊美容貌,她說。


    「先來試試你的斤兩。」


    隨後,初音火速踏步衝向少年。


    同時,雙手遞出致命的突刺,要貫穿少年美麗的臉龐。


    對方故作從容,將自身的兵器借給初音。身為橘氏一族的門人,可沒有那個修養對囂張的敵人厚道。少年也料到初音的攻勢,向後避開太刀的尖端。


    「我雖然沒資格說別人……」


    美少年苦笑道。


    「你一個小女孩,脾氣倒很剛烈啊。」


    「你在說什麽,打架都是先出手的人贏啦!」


    劍術高手對決時,很少輕易對砍的。


    理由是害怕遭受反擊,所以寧可先給對手出招,再尋找破綻回敬一刀。這在日本劍術中稱為後之先。


    可是──初音仗著蠻勇,二話不說就來上一刀。


    幸運擊中的話,就可以直接獲勝了,這也是真劍比試的至理。


    「隻顧尋找破綻不敢出手,我們族人最討厭那樣了。」


    「關於這點我也有同感,但女人稍微含蓄點比較好吧。」


    「這種多管閑事的忠告,初音已經聽過了啦!」


    初音嘴上反擊,腳步也沒閑著。


    少年逃到後方,初音也墊步追擊。


    初音的上段斬擊掃向對方俊美的側臉,美少年略微扭動上半身,有驚無險地避開了。之後初音佯攻其手臂──實為攻向右胴的袈裟斬,這一刀也被躲開了。


    少年往旁邊移動寸許,又以些微之差躲過攻擊。


    「再來!」


    「哈哈哈,原來還是個下盤不安份的潑婦啊!」


    初音改用下段踢,意圖粉碎少年的膝蓋。少年再次向後一躍,閃開踢擊。


    至今的攻擊,都隻差一、兩公分就可擊中對手了。


    偏偏少年就是沒讓初音得逞。


    他的眼力過人,更擁有野獸般的速度和柔軟度。沒有天生的才能,光靠鍛煉是無法獲得那種武藝的。


    那輕靈的動作,要說是貓咪或猴子也不為過。反射神經和動態視力也堪比野獸。


    「不愧是鞍馬天狗的弟子啊……」


    年幼的牛若丸,曾和鞍馬山的大天狗學習兵法極意。


    初音回想能劇的曲目,運使自己的必殺技。


    雖不是『窮究武學奧義』的高尚秘技,卻相當管用──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喔。」


    美少年翩然躲過初音的橫刀一斬,表情也有了變化。


    他終於收斂起玩世不恭的態度。初音接連出招攻擊少年,左右的袈裟斬連擊後,改以單手突刺心窩。


    少年伶俐閃開所有攻擊,表情也未見鬆懈。


    他沒有再故作從容,用千鈞一發的方式閃躲攻擊。而是確實拉開數十公分的距離,回避初音的太刀。


    「懂得耍小手段,挺有趣的嘛。」


    少年偷瞄初音的手勢,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個人當真不同凡響,他已經看穿初音的技倆了。如果橘初音是枝頭上啁啾的麻雀,那他就是舞動九天的鳳凰吧,雙方差距就是如此懸殊。


    不過,差距並非完全不可企及,現在放棄還嫌太早了!


    「那這一招如何!?」


    初音擺出中段青眼的架勢,橫斬少年的身體。


    少年防禦的方式更是令人拍案叫絕。他迅速跳上空中,輕盈越過初音的斬擊。


    更誇張的是,他踩著砍向自己的太刀,從刀背上再度縱身跳躍。


    緊接著,他像飛鳥般躍上高空,在空中翻轉一圈,降落到初音的背後。


    「!?」


    「想法不錯,可惜對我不管用。」


    少年一派輕鬆地說道。初音想到了一個傳說,江戶時代的劍豪?鬆林蝙也齋也使用過類似的神技。


    蝙也是外號,形容他的速度和輕盈不下蝙蝠。


    「你對付壯漢弁慶,也是四處飛舞耍得他暈頭轉向是吧……」


    初音偷瞄一眼握住太刀的雙手。


    少年借給她的太刀,刀柄約三十公分左右。剛才的連番攻勢中,初音每砍一刀就稍稍修正握劍的位置。


    「連武藏坊弁慶的剃刀都不管用,這點程度也打不到他啊。」


    握柄既有三十公分,握在刀鍔附近或最下麵,會影響到揮刀時的整體距離。因此,初音在出刀前滑動握柄,靈活改變握刀的位置──以便微調太刀的攻擊距離。


    這十幾公分的變化,出奇具有擾亂防禦直覺的效果。


    眼力過人的高手,對細微的變化特別敏感,也更容易受到影響。這也是握柄修長的日本刀才有的實戰技巧。


    領悟到雙方在武藝上的差距,初音舔舔自己的嘴唇。


    「小女孩,我會遵守剛才的約定。」


    美少年從懷裏拿出扇子。


    那不是鋼造的鐵扇,純粹是和紙製成的扇子。他拿著沒有打開的扇子凝視初音。


    「拿刀對付一個小女孩,也有失我的威名。不過,我九郎義經手持兵器,實力將不可同日而語。」


    美少年終於自報名號,渾身靜止不動。


    表情銳利的少年,散發出冷靜沉著的氣勢,觀察初音的舉手投足。對方隻拿出扇子,初音心有不甘。沒辦法,九郎判官認定「用扇子就夠了」。


    「看來隻好放手一搏,全力搶攻了……」


    初音嘀咕完,開始思考策略。


    可是,她想到的全是夥伴的話語。大哥說,最後結果端看初音個人的器量;公主要她務必成功;立夏認為,真正重要的是成為騎士侯之後的戰果──


    「好!」


    主意既定,初音挺直背脊。


    之後,她將手中太刀──丟到橋下的河裏。


    「什麽?」


    「不必依靠這種東西,初音也有辦法。」


    而且,她還躬身盤坐在地上。


    「換你進攻吧,本小姐奉陪,隨意出招沒關係!」


    「想不到日本有笨蛋敢這樣跟我講話。」


    少年一臉訝異,嘴角卻浮現得意的微笑。


    自稱九郎判官義經的美少年,踏出輕巧的步伐逼近。他在初音麵前揮落右手的扇子,電光石火的一擊。


    用木材與和紙製成的工藝品,精準命中初音的腦門。


    空氣中還響起扇子砍不出來的破風聲。


    「好痛!?」


    強烈衝擊震蕩初音的頭部和大腦,打得她眼冒金星。


    紙製的扇子,竟能砍出這般沉重的打擊,當真是無與倫比的妙技。不過,初音也拿出了橘氏一族年輕女子的氣魄。


    初音把九郎義經揮落的扇子和手臂,想像成一把刀子。


    她成功施展了空手奪白刃的技巧。想當然,要用扇子攻擊坐在地上的初音,瞄準顏麵或頭部的可能性最


    高。初音抱著『被打也要抓住手臂』的覺悟,索性來一招以逸待勞。


    「喝啊啊啊!」


    初音向後一倒,順勢拉住九郎義經的右臂,雙腳夾住他的肩膀一帶──


    少年差點往前跌倒,初音就掛在他的手臂上。


    身體懸空的初音自然往下掉,當她的背部掉落地麵的瞬間,帶動九郎義經前滾翻。二人進入了寢技對抗的姿勢。


    初音反拉他的手肘關節,完成了跳躍式腕十字固定技。


    牛若丸版本的九郎義經身材嬌小,況且平安時代的武者,大概也不知道巴西柔術的跳躍式奇襲。


    初音的判斷正確,掌握了成功的契機。然而,她的攻擊未竟全功。


    「嘖!」


    關節快要被鎖死,九郎義經的右臂奮力一振。


    初音差點扳直他的手肘,卻無法再扳動一分一毫。少年外形的九郎義經同樣臂力過人,初音使盡全力也無法撼動。


    不過,初音誌得意滿地說。


    「如何啊?這樣應該也算抓到你了吧!?」


    「的確,是沒辦法反駁。」


    九郎少年不悅地說道。


    「好啊!」得知自己成功,初音興奮大叫。她正好躺在橋上施展寢技,等她放開少年的右臂後,當場躺成了大字。


    疲勞感十分強烈,成就感也不遑多讓。


    初音笑嘻嘻地躺著,九郎義經隨即站了起來。


    「話說,你竟敢承受我的攻擊啊。」


    義經冷眼俯視初音,口中道出讚美的詞句。


    「當然很可怕啊。可是,這場儀式終究是考試而已嘛。」


    縱有性命之危,終究也隻是測試──


    初音想到了秋瀨立夏的建言。


    「初音猜測,應該不會太過苛刻啦。更何況,你真要殺初音,也不會拿扇子了吧?」


    紙扇是殺不了人的,所以初音才敢放膽一拚。


    九郎義經看著躺在地上傻笑的初音,說了一句原來如此。


    「你果然是笨蛋之流啊。」


    「等一下等一下,對少女說這種話太失禮了──」


    初音正想抱怨,卻被義經嚇了一跳。


    九郎少年走近橋上欄杆,揮落右手的扇子。被打中的粗大木材──產生細微的龜裂後,碎裂崩落了。


    而且,隻有那個部分灰飛煙滅。


    這一擊,比表麵上看起來更有威力、更具衝擊。


    初音緩緩起身,凝視欄杆碎裂的慘狀。


    「…………」


    「不管是扇子或樹枝,我都能輕易打碎小女孩的頭骨。我是想見識一下,你到底想幹什麽蠢事,才故意放水的。小女孩啊,你有本事引起我的興趣,也算你贏了。」


    「是、是嗎?」


    「仔細想想,在戰場上笨蛋反而不容易被流箭射中呢。」


    「這、這一定是偏見啦!太武斷不是好事情喔!」


    「別急著否定。你是個笨蛋沒錯,但也有精明的一麵,算是小有才幹的笨蛋。我就暫時協助你吧,好好加油啊。」


    九郎少年損完初音,身體逐漸變大。


    所謂的變大並非成長,而是身形巨大化。他變成了身高八公尺的有翼巨兵,形狀和皇國日本的主力巨兵?神威類似。


    類似,不等於一模一樣──


    初音看完變化的過程,就此失去了意識。


    清醒後,橘初音發現自己躺在武道場的榻榻米上。


    她無意間睡著了,右手上還抓著藍色卷軸,是九郎判官義經之《銘》的具體呈現。


    另外,初音隱約感受到。


    卷軸具有強烈的意誌,以及渴求鬥爭的武士熱血。


    她在夢中見到的武將?九郎判官義經,這是他的武名承認新任後繼者的證據。


    4


    「端槍──!」


    指揮官一聲令下,數百名士兵整齊劃一執行口令。


    他們將身上配備的小型自動步槍,垂直立於身體前方,槍口指向上方,進行所謂的端槍敬禮姿勢。


    這一幕在畿內將家的『宮廷』,二條城的廣場上演。


    軍樂隊演奏雄壯的樂曲,替典禮錦上添花。


    畿內州軍的近衛兵,擺出榮譽禮排場──對貴人表示敬意的儀式正在進行。


    二條城曆經江戶時代,幾次火災燒毀了天守閣和諸多部分。不過,十幾年前實施了重建的工事。


    幸虧如此──一九九八年的今天,仍可見到寬永年間的二條城風采。


    包括外壕、內壕、中樞、城郭、天守閣、庭園等等。


    隻是,建築物內部增設了電梯等設備,改裝成現代的建築結構。


    參加榮譽禮的主賓愛德華說。


    「日本的盛情款待,真是不錯呢。」


    時值正午,今天是他來京都的第二天。


    天守閣位於高聳的石牆上,愛德華就待在天守閣的看台。


    從這裏能一覽城內廣場。每次舉辦典禮,畿內將家的大人物或日本皇族的來賓,都會站在看台和州官百姓相見。


    今天愛德華穿著大英帝國的黑色軍服,和昨天不同。


    另外,愛德華待在看台扶手旁的最前列,畿內總督出海典膳則略在他的後方。


    「出海閣下,感謝您的熱情相待。」


    「好說,我畿內的友軍英國騎士前來──而且還是來自遠古的軍團長,憑在下的權柄也隻能擺出這點程度的款待了。」


    同為騎士侯的畿內總督,身穿皇國軍將校的軍服。


    年過六十有五的老人,似乎勤於鍛煉武道。年事已高身體卻十分健壯硬朗,頭發也是烏黑亮麗。


    「選擇和英國共榮,皇國才有未來可言……等到有朝一日,皇城的女皇陛下也瞭解這一點,在下務必要以國賓之禮款待您啊。」


    「哈哈哈哈,真令人期待呢。」


    畿內總督乍看之下很有威嚴,五官也很剛毅。


    愛德華陪笑回應對方的空口白話。這個老人在日本享有猛將的盛名,也是眾所周知的好戰份子。


    ……可是,英軍非常清楚。


    他雖貴為騎士侯,真正的實戰經驗才寥寥數次。而這幾次實戰,也有副官名義的護衛騎士侯同行,猛將之稱有名無實。他為人愛慕虛榮,連黑發也是染出來的成果。


    這種人擔任大英帝國的協助者──確實是很好利用的對象。


    「感謝閣下替義兄費心,艾蕾諾雅也由衷感激。」


    與會的王女艾蕾諾雅也優雅一揖。


    今天她穿的是白色禮服,模樣甚是清純可人。


    真要說起來,這身裝扮很適合她。然而,瞭解艾蕾諾雅『魔女』本質的人,多少會覺得她穿這身衣服不太搭調。


    畿內總督似乎沒有這樣的印象。


    「哪裏。為彰顯我們和貴國的友誼……以及在下對你的敬意,這都不足掛齒啊。」


    「唉呀、小女子愧不敢當啊。」


    「替美麗的婦人戰鬥,是貴國的騎士精神對吧?英國的公主啊。身為日本男兒,我並不討厭為你學習騎士道。你是一位值得我付出的女性。」


    畿內總督這番矯揉造作的話,和他剛毅的臉龐很不相稱。


    他眼神陶醉地注視著艾蕾諾雅,就好比心儀年長女性的少年,或是為女人賭命的中世紀騎士。


    愛德華敏銳察覺到。


    艾蕾諾雅背後釋放出的念,宛若觸手一般纏住畿內總督?出海典膳的身體──還有他的念波。


    擁有地位和名譽的老人遭受迷惑,癡迷崇拜一位異國少女。


    這種咒縛之念,


    正是艾蕾諾雅施展的魔女術。


    愛德華找到適當時機,先行拜別離席。


    反正畿內總督的心都在艾蕾諾雅身上,愛德華不在也沒問題。他獨自走在二條城天守閣的走廊下,思考下午是否要去觀光。


    沒想到,他碰上一位滿臉不悅的舊識。


    「唷,伯父。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


    「唔嗯。本王不開心,也是你的責任啊,愛德瓦爾。」


    愛德華朗聲打招呼,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


    對方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身穿英軍的黑色軍服,外加一席紅色的披風。他就是擅自離開本國遠征的複活者?理查一世。


    「本王不辭萬裏前來助陣,你也不找本王參加典禮……我理夏爾素有英雄王的稱譽,這可是讓東方人瞭解本王威名的大好機會啊。」


    「事先保持低調,才得以在關鍵時刻大顯身手,我也經曆過這段時期喔。」


    獅心王理查一世,給人穩重大度的印象。


    不過,他有欠缺考量的一麵。原因不外乎強烈的自我展示欲,過於誇張的騎士道精神和浪漫主義,以及酷愛詩篇的詩人之魂。


    因此,他不適合擔任總大將,身為國王也挺微妙的。


    「伯父,更何況森林和草原上也有不少耳目啊。」


    愛德華這句話,和日本的『隔牆有耳』意思相同。


    「否則英國士兵聽到了,心裏總不是滋味。現在不是我們金雀花王家統治不列顛島的時代,我們該更敬重英國的風氣和榮耀。歐洲大陸風格的說話方式,也稍微改一下吧。」


    「唔嗯……」


    「王子愛德瓦爾和理夏爾王,也到該引退的時候了。」


    在理查眼中,愛德華比較接近子孫,而不是年輕的後輩。


    而且,理查生性高傲、脾氣剛烈。本來,這種人會主張自己地位崇高也不奇怪──但開口勸戒的人比他小了好幾代,反而收到了奇效。


    「嗬、既然時代如此,本王就聽你一言吧。」


    理查對子孫表現意外寬容的一麵,就跟祖父寵孫子一樣。


    愛德華頷首回應微笑的獅心王。所謂的『伯父』純粹是貪圖方便的稱呼,他們真正的關係更加複雜。


    愛德華的『曾祖父的祖父』,是理查的弟弟。


    理查之弟名為無地王約翰,是英國史上惡名昭彰的昏君。想不到,他的血統誕下了好幾位名君,還有愛德華那樣的名將。


    「好了,來聊聊戰爭的話題吧。」


    對付理查這樣的猛獸,光是壓抑他是行不通的。


    不適度給予發泄的機會,他總有一天會引發致命的混亂。愛德華就是擔心這點,才刻意提起他喜歡的話題。


    「嗬嗬嗬嗬,有值得本王親征的戰場嗎?」


    「沒錯,我在京都有點事情待辦。而我方正在攻略的東海道,即將有大規模反擊我們英軍的行動──」


    既來之則安之,要發揮他最大的功效才行。


    再者──就算他不適合擔任總大將或王,至少也是一個優秀的英才。隻要馴獸師的本領高超,也不愁沒地方可用。


    身為侵略日本的英軍總司令,愛德華說道。


    「現在,我方正在對他們布下陷阱。事情順利的話,在靈峰富士下的作戰機會,我就禮讓給伯父吧。」


    5


    「……締結契約的禮法,大致上是這樣。」


    負責解釋的人是秋瀨立夏。


    聆聽解釋的則是橘初音。昨天,她繼承了九郎義經之《銘》,成為新人騎士侯。


    「到頭來,實際嚐試是最好的方法。不要想太多,用身體去理解吧。」


    「瞭解了。對了、立夏大人,有沒有人說過,你是一個大而化之的人啊?」


    「你看得真透徹。擔任我副官或參謀的家夥,也抱怨過同樣的事情。我在名古屋的幾個弟弟也一樣。」


    「也難怪啦。」


    二人在駿河鎮守府地下的水靈殿交談。


    初音隨同立夏前往地底,向前輩學習騎士侯不可或缺的靈液補給方式,以及鎮守契約的事宜。


    初音的四周,是放滿水藍色人造靈液的蓄水池。


    幾根古希臘風格的圓柱聳立水中,此情此景有一種聖殿的莊嚴氣息。狹小的通路在水麵上縱橫交錯。


    走過通路,二人到內部的沐浴所。


    立夏走在前方,告訴初音『騎士侯的心得』為何。說明的內容並不詳盡,最終都是要她『身體力行』。


    沐浴所內,有類似圓形泳池的靈液槽。


    立夏在一旁脫下軍服。初音也趕緊寬衣解帶,脫下櫻色的和服、褲裙、發帶。她好歹有學過『騎士侯要泡在靈液裏,讓身心吸收神秘力量的泉源。』


    「……啊、果然大而化之呢。」


    「嗯?你說什麽?」


    「沒事沒事,自言自語而已喔~」


    立夏不解地歪著頭,初音笑著顧左右而言他。


    看女騎士侯脫下軍服,隨手扔在地上的爽快作風,初音再次確認自己稍早的感想無誤。不過,立夏不愧是凜然的劍客,從腰上取下的鬼切安綱倒是慎重放置在地上。


    初音疊好自己的衣服,集中在一個場所。


    本來初音的大而化之也不遑多讓,但她之前去皇城見習時,被迫學習料理、掃除、洗滌之類的『教養』。把脫下來的衣服馬上疊好,就是其中一項教誨。


    (……附帶一提,這位女官見習的草率和狂野不羈,曾讓女官長大傷腦筋,甚至還想出特別課程來鍛煉初音。)


    總之,二人一起踏入靈液槽裏。


    「好冰喔!」


    一碰到冷若冰霜的靈液,初音放聲尖叫。


    她含著淚水強忍冰寒,將肩膀以下的部位泡在神秘靈水中。


    ……在靈液中受凍幾分鍾後,初音全身開始發燙。又過幾分鍾,體溫徹底上升回暖。


    溫度跟泡在熱水裏一樣,初音總算明白了。


    身上這股熱力,正是靈驗的神秘力量來源──


    這也是皇女誌緒理的爺爺?天龍公賜予皇國日本的神力。


    除了體溫上升,情緒也變得振奮昂揚。初音望向脫下的衣物,上麵放著藍色卷軸,那是初音獲得的武勳之證。


    瞬間,她的耳朵產生幻聽,是九郎少年高傲的嗓音。


    那聲音彷佛在嘶吼,要求初音給他更多力量,盡快帶他上戰場殺敵……


    「也差不多了。」


    一同泡在靈液裏的立夏緩緩說道。


    「橘,按照我教你的方法,進行鎮守的契約吧。」


    「是……呃呃、奉我《九郎判官義經》之銘,向駿河當地的靈殿獻上祈願。懇請授予我靈水庇護和兵法印可,成為鎮守駿河的武神!」


    一口氣說完後,初音的身體散發淡淡的光芒。


    之後,初音察覺自己的雙腳──和駿河大地相連的腳底,傳入龐大的神秘之力,一時為之愕然。


    立夏對訝異的初音頷首說。


    「這下你也是守護駿河的騎士侯了,麻煩你囉。」


    「那是當然!」


    初音振奮承諾後,身體也放鬆了。


    先前她多少有些緊張,如今內心稍有寬裕,她漠然地看著對麵的立夏。


    ……初音一直十分在意。立夏的身材完美,看上去美豔動人。


    秋瀨立夏的膚色白晰,整體窈窕纖細。然而她的胸部和腰部一帶渾圓飽滿,幾乎可以加上肉彈炸裂的狀聲詞了,無疑是個巨乳。


    而且,她的腰身曲線很性感。


    連初音都望而興歎,太令


    人羨慕了。


    (……和性格一樣動人啊。)


    立夏不像模特兒那樣過度瘦弱。


    她的身材苗條,又有打動男人的豐滿質感。這種身材在同性眼中,也深具魅力。


    此外,她的性格大而化之,奇妙的是沒有邋遢的印象。


    原因是她的舉手投足充滿氣質。想必是練武培養出來的禮教,以及漂亮運用身體的方法和筆挺的姿勢所賜吧。


    不但如此,她還是一位黑發及腰的美少女,外表堪稱完美。


    「橘,你和征繼先生不是真正的兄妹──對吧?」


    「是的。詳細的關係初音也不太清楚,總之正式的關係是『親戚』就對了?」


    這種說法太隨便,稱不上正式,初音倒是不在意。


    反正她樂天地認為,意思有傳達到就好。立夏卻莫名苦惱,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原來如此,你們是用這樣的方式,隱藏他真正的身份嗎?既然橘不是他真正的妹妹,搞不好……」


    初音聽不清楚立夏在嘀咕什麽。


    接著,立夏緊盯初音的身體,她說。


    「對了,你家人把你培養得不錯。」


    「嗬嗬,初音好歹是大小姐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的身材發育得不錯。」


    初音正暗自慶幸,粗人雲集的橘氏一族畢竟有官宦之後的風采。不料,立夏否定了她的想法,還仔細觀察她的身體。


    確實,橘初音的身材發育得非常好。


    立夏的身材肉感,初音的豐滿程度尤在立夏之上。


    升上中學前,初音已展現發育良好的徵兆。發育順遂的結果,造就她年僅十六歲就用上『g』罩杯的傲人成就了。


    立夏大概有『e』,初音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初音知道自己身材很好,但她的身材也有不安的要素。


    「啊、那個,初音是很勤於鍛煉啦。可是,每天三餐和消夜很美味,初音時常不小心吃太多。請、請不要看得太仔細啊……」


    「你看起來不胖,沒必要害羞啊。」


    立夏在稱讚初音,表情卻很凝重。


    「我在老家有幾個弟弟,他們偷藏的寫真集裏,也有很多體格清瘦又性感撩人的泳裝美女……你的身材不輸那些美女啊,說不定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是、是嗎?」


    「肯定是。我偶爾會搜弟弟的房間,跟他們說男子漢大丈夫,應該光明正大擺出那些照片才對。」


    初音喜不自勝地笑了,可她轉念又想。


    東海道將家的貴人,也會看那種東西啊。也許立夏大人在老家裏,是一個形同惡鬼或暴君的姊姊吧?


    不過,這個脾氣可能不大好的將家千金,隱約透露不安的少女麵容。


    「身為騎士侯,我有個問題想確認一下……」


    支支吾吾的立夏,勉強鼓起勇氣問道。


    「難不成,土──征繼先生也有那種寫真集嗎?就是、他會欣賞像你這種……發育良好的女性肉體嗎?」


    初音大吃一驚。剛才立夏那句『像你這種……發育良好』的中間,是不是還加了一句非常小聲的『比我』呢?


    總而言之,初音困惑地回答。


    「這可難說了,初音在他房裏是沒有看到啦。啊、對了,大哥的老家好像也沒有那種東西。」


    「是、是嗎?」


    「可是仔細想想,大哥是選美比賽的執行委員呢。


    「選美比賽!?這也太輕浮了……」


    「十二月預定要召開學園祭,現在還不確定能否辦成。大哥他有時會說,要盡全力辦一場盛大的選美呢。」


    「這樣啊……我再請教一個問題可好?」


    立夏依舊不安,她用一種特別有少女氣息的口吻問道。


    「這純粹是身為騎士侯必需確認的事情喔。征繼先生是皇女殿夏──是誌緒理大人的私人部屬對吧。他該不會對美麗的殿下……有什麽仰慕之情吧?」


    「呃呃、這個,大哥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嘛……」


    莫非,立夏大人她……?心生疑問的初音說。


    「這初音就不曉得了。當然啦,大哥那個怪人,應該是不會有那種風流韻事吧……」


    初音說得模棱兩可,立夏顯得有些失望。


    看到沒什麽精神的前輩,初音的疑問更強烈了。這個人是不是對大哥──


    「立夏大人對大哥……應該不可能吧。」


    「初音,你在說什麽?」


    「沒事,什麽事也沒有,別在意?」


    場景來到駿河鎮守府內的三樓建築,位在最上層的某個房間。


    那是城代,秋瀨立夏的執務室。征繼在待客用的沙發歇息,坐在旁邊的初音盯著他的臉龐自言自語。


    初音的語氣可疑,似乎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征繼決定視而不見。當務之急,是將慶祝的禮品交給靈液補給完畢的新任騎士侯。


    「這是剛才兵站部的人給的,要慶祝你的騎士敘勳。」


    「咦、真的嗎!?初音好高興喔。有果汁、可樂、還有好多甜點!最近這些東西都買不到了呢!」


    征繼指著客桌上的食物,初音的雙眼閃閃發亮。


    上麵有清涼飲料的罐子和保特瓶,外加零嘴和巧克力等甜點。甜點的份量不少,但不是一個十六歲少女會開心的慰勞品,幼兒就另當別論了。


    坐在兩兄妹對麵的誌緒理微笑道。


    「駿河近郊的糧食業務──已在鎮守府的管理之下。這項任務本周初期就完成了,真是了不起的手腕呢。」


    誌緒理讚賞城代?立夏,她坐在房間後方的執務席。


    女騎士莞爾一笑,她聳聳肩說。


    「這句讚美,請對兵站部和市內行政負責人說吧。我隻是下達指示,詳細的處理事宜都交給他們了。」


    駿河周邊被維新同盟封鎖,無法自由出入。


    換言之,物資流通也中斷了。缺乏外部的商品或支援,駿河早晚會糧食不足。因此要事先向市內的糧食公司、流通業者、商店購買食物,交由公家機關管製。


    采購品配合儲備的兵糧,就是提供給市民的『配給』。


    鎮守府不光是軍事據點──


    當中也有儲備糧食,以便應付災害或這次的緊急狀況。另外,運用地下人造靈液的流體發電係統,平時就提供周邊區域龐大的電力。必要時以鎮守府為核心,尚可維持某種程度的地區生活。


    「立夏大人,在管製之下可以撐多久呢?」


    「兵站部估計……兩個月左右吧。不過我們要知道,在戰場上預測容易失準,意外也經常發生。除此之外……」


    立夏憂心忡忡地回答誌緒理的確認。


    「現在市民還算諒解……但壓力總有一天會在某方麵爆發。如此一來,駿河內部將有呼應維新同盟的行動。我們能死守到什麽地步……實在是未知數。」


    采購糧食的預算,是鎮守府和市內行政部門合資的。


    可是,戰亂時期也使用了大量的軍票。所謂的軍票是軍隊使用的紙幣替代品,收受軍票的商賈得以向政府換取資金。


    這也代表駿河必需脫離險境,而日本政府還得健在才有效。


    使用軍票對百姓來說很沒有保障。隨著時間經過,這也是增加市民不安的一大要素。


    「那個啊……」


    初音舉手發問,介入將家千金和皇國公主的對談。


    「最近維新同盟沒有發動攻擊……是不是在等待我們物資短缺啊?」


    「應該沒


    錯。沒辦法馬上攻破的城池,用計逼上絕路即可。」


    語畢,立夏咂嘴說道。


    「根據父親的傳令指出,我方和東山道的交涉並不順利。況且,時間拖得越久,維新同盟的態勢就越周全。所以父親傳來消息,他打算在情勢垂危之前,從山梨方麵發動反擊。我們身在駿河也想呼應這場作戰,隻是……」


    東海道是橫向的狹長地區。


    分別由愛知、靜岡、山梨三縣組成。靜岡全區隻剩駿河沒被攻陷,山梨則還沒有被維新同盟染指。


    不過,立夏氣惱地說。


    「箱根關要和鄰近的富士鎮守府周邊,都有《摩根勒妃》布下的結界。偵查用的小型隨獸難以接近,情況不容樂觀啊。」


    「摩根勒妃是什麽?」


    征繼有聽沒懂,立夏苦笑道。


    「在英軍極東艦隊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念導神格。那種級數的念導神格構築的結界,光靠目前駿河的念導軍官或咲久耶是破不了的。」


    「喔喔。」


    駿河鎮守府有念導神格《青龍》,以及神格的分身?精靈咲久耶。


    可是,英軍似乎有淩駕《青龍》的守護神。征繼大為感佩,擅長念導術的誌緒理在他對麵陷入了沉思。


    「我有一個提議。」


    皇女開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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