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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七日,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名古屋是東海道的州都……」


    這裏是名古屋城的天守閣,身居東海道將家總督之位的人物,在這座城池最高的看台上咬牙切齒。他是一位鶴骨鬆姿、目光如炬的老人。


    老人身穿和服與大衣,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


    「沒想到,竟被為數一千的敵人攻破……」


    統治東海道地區的總督,秋瀨象山心酸自嘲。


    目前,『有翼巨兵』在名古屋上空交戰。


    進犯者是《維新同盟》。畿內將家十位騎士侯率領大約五百騎神威,配合大英帝國六位女王騎士的五百騎十字軍作戰。


    日本和英國巨兵組成了一千騎的聯軍。


    相對的,防守的東海道將家共有十六名騎士侯,神威約七百騎左右。


    ──眼下,敵我雙方合計一千七百騎的大會戰,在名古屋上空打得如火如荼。


    「對付認真進犯的大英帝國,還是太勉強了嗎……」


    秋瀨象山兀自嘀咕,語氣充滿感慨。


    十一月七日早上,維新同盟終於對名古屋一帶發動全麵攻擊了。


    該區域共有五座『鎮守府』存在。


    那些鎮守府是用古代的城池修建改造,再配置念導神格守護的現代化要塞。地下設有水靈殿,可供作騎士侯和現代主力兵器有翼巨兵的活動據點。


    名稱分別是岡崎城、刈穀城、清洲城、犬山城、以及名古屋城。


    維新同盟直取這五座城池形成的防衛網。


    畿內將家率五百騎神威,自名古屋的西麵進犯。大英帝國的六位女王騎士,率領約五百騎十字軍自東麵強攻。


    名古屋遭受東西夾擊,敵人的目標當然是名古屋城。名古屋城是東海道總督的住處和行政中樞,亦即最大的要害。


    維新同盟突破東海道州軍的防守,順利逼近了名古屋城。


    不過,稍後岡崎、刈穀、清洲、犬山各城也派騎士侯率領『神威』軍團出戰,前往名古屋城馳援。


    「十字軍真厲害……不對,厲害的是女王騎士才對。」


    戰況昭然若揭,東海道方處於明顯劣勢。


    「雙方出生入死的經驗不同是嗎?」


    維新和東海道州軍,已放棄組織陣勢了。


    巨兵們各自散開進行肉搏戰,名古屋上空到處有被英國十字軍擊破的神威。


    十字軍的體格,比嬌小的神威大上一號。


    光看力量輸出的單純戰鬥力,是十字軍占上風。況且,指揮的女王騎士各個都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和九十以上的騎力。


    皇國日本中,有能力對抗他們的騎士侯並不多。


    「兵員數量和強度都不敵,真是太艱困了。」


    秋瀨象山低語道。


    再者,騎士道協定對攻擊民房有幾項限製。


    在名古屋這種都市的上空作戰時,不能蓄意破壞地上的市區。是的,不能蓄意破壞。


    假設空戰中,有巨兵被銃槍的射擊或刺擊殺傷。


    無法飛行的巨兵墜落地麵,巨大的身體和甲冑壓壞了建築物,這種狀況算是騎士道協定的特例事項,不會受到追究。


    現在一一墜落的神威和十字軍,無情粉碎著名古屋的市區。


    所幸死傷的巨兵不會爆炸,但他們畢竟是身長八公尺左右的巨人,屍骸更達數十噸的重量。很多建築物被巨兵壓垮,來不及逃到地下避難所的市民很有可能犧牲。


    「女王騎士突破我東海道防線,再由畿內軍隊入侵……根本是仰賴英軍的單純手法。」


    秋瀨象山不屑地哼道。


    「不過,戰敗的一方無論說什麽,都是輸不起的怨言而已啊。」


    畿內和東海道用的同為神威,乃皇國日本的藍色巨兵。通常內戰爆發的時候,進攻方會多加布條或外衣以茲識別。


    這一次,畿內神威多加了『紅色的領巾』。


    「真是太丟人了,明知敵人會進犯,我卻連個有效的對策都拿不出來,無能也該有個限度啊。」


    「閣下……」


    擔任名古屋城代的心腹痛心疾首,象山接著說道。


    「畿內將家有大英帝國為後盾,我等也需要東山道或關東將家的支援。可是,我用盡了各種要求和交涉手段,他們就是不為所動……」


    「東山道將家也偏向維新了吧。」


    「這還無法斷言,你也別亂說話了。」


    秋瀨象山勸戒城代慎言,隨後語帶諷刺地表示。


    「話說,那個將家在裂土封侯的時候,分到了群山眾多的領地,似乎也多有不滿……若他們真和維新暗通款曲,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至於關東將家──又犯了老毛病吧,整天看皇城那些女人的臉色,隻想把軍事統統推給羅馬。」


    「閣下,您似乎也失言了……」


    「喔喔、確實,言歸正傳吧。唉、既無法仰賴鄰近的將家,東海道除了羅馬以外也沒有其他助力了。」


    秋瀨象山聳聳肩。


    「偏偏找他們助拳,又有被喧賓奪主的風險。」


    「就好比現在的畿內將家,對英軍言聽計從……是吧。」


    「關東的家夥也差不多,他們也等同是羅馬的走狗。也罷,反正我們也沒機會等待援軍到來了。」


    「也隻好盡力一試,看看光憑我們能支撐多久了。」


    城代靜靜地表明決心後又說。


    「如果立夏大人在就好了。」


    「光憑她一人,也扭轉不了戰局的……不對、我記得她寄了一封信,內容令我蠻在意的呢。」


    立夏是秋瀨象山的長女。


    也是象山臨老才生下的愛女,但她絕不是什麽含蓄的大家閨秀。


    巾幗不讓須眉的立夏,是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騎士侯,也是名古屋城的常駐武官。


    可惜,她被維新同盟困在駿河市裏,在那裏的鎮守府擔任臨時城代。


    實際上,家臣中最剛強的武人就屬那個女兒了。


    兩位弟弟的器度都不及姊姊,將帥之才更是天壤之別。


    關於愛女寫下的『土方歲三』之名──


    很遺憾,象山沒有時間細想。


    現場響起了鈴鐺的聲音,是管狐瞬間移動前來了。


    巴掌大小的隨獸釋放念波,半空中投影出傳令的文字。


    『念障壁部分破損,一隊神威入侵名古屋城內。』


    「終於入侵了嗎……!」


    名古屋城和一般鎮守府相同,也備有守護神。


    其名為念導神格《鶊》,取自過去在帝王禦所、清涼殿現身的魔物。相當於在神話傳承中常見的奇美拉之流。


    鶴有猿猴的五官、狸貓的身體、老虎的四肢,尾巴則是蛇的形狀。


    該神格施展了覆蓋城池的念障壁。


    這是堪稱最後防壁的結界。入侵內部的敵軍,首要目的是壓製地下的水靈殿,並且抓住總督?秋瀨象山。


    「不必保護我了,你也去前線努力守城吧。」


    「遵命。」


    秋瀨象山和女兒不同,沒有騎士侯的異能。相對的,他把戰鬥交給信賴的家臣,一肩扛起所有的結果和責任。


    他和城代已年過六十五,是同一個世代的人。


    相交甚篤的家臣二話不說,撂下簡短的答覆後準備離開。


    臨行前,家臣發現有巨兵軍勢高速飛向名古屋城,而且是從東方疾速趕來。


    在敵我雙方混戰的戰場上,那支軍隊組成密集的楔形戰陣。


    亂軍中的規律隊伍特別醒目,為數一百


    騎左右。全是皇國日本的藍色武士?神威,就不知是畿內或東海道的援軍了。


    「那是──立夏大人的軍團啊!」


    城代激動大叫,騎士侯的敏銳知覺感應到了立夏的念波。


    秋瀨象山急忙拿出望遠鏡。


    他透過望遠鏡觀察逐漸逼近的軍團,站在陣前的確實是愛女的身影。愛女身穿皇國的黑色軍服,駕馭著藍色的翼龍。


    「她察覺名古屋有難,特地從駿河趕來的嗎?」


    眼見女武者的颯爽風範,象山卻大搖其頭。


    「她在幹什麽?那點程度的援軍,也改變不了名古屋淪陷的命運啊。」


    秋瀨立夏的騎力一百五十四,絲毫不遜於女王騎士。


    可是,這點程度的援軍顛覆不了戰況。女兒有勇無謀的英雄舉動,令父親皺起眉頭。


    「小心啊,閣下!」


    一騎十字軍飛來,城代厲聲喊道。


    十字軍架起銃槍連射,飛向秋瀨象山所在的看台。敵人是被醒目的天守閣引來的吧。


    光線以每秒十連發的射速襲向看台。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狀況非死不可,好在城代的反應得當。


    「聚集在武士之銘《瑞寶》下吧──神威!」


    城代迅速召集三騎神威,擋在看台前方。


    藍色武士挺身為盾,守護看台。顏麵和身體中槍的神威全數犧牲,但他們也奮力架起銃槍回擊。


    其中一槍貫穿十字軍喉嚨,換來一個兩敗俱傷──


    城代千鈞一發地化解危機。不料,立下大功的老騎士侯和象山都愕然了。


    「閣下!?」


    「喔喔!?」


    十字軍掃射的幾發光線,擊中了天守閣的屋頂。


    崩塌的屋頂散落大量的木材、瓦礫、碎片──落在象山和城代所在的看台,二人被活埋在廢料底下……


    十幾分鍾後,他們才被趕來的士兵救出來。


    城代所幸隻有跌打損傷,傷勢較輕。象山卻連要爬起來都辦不到了──


    2


    稍早。


    「我們也該去名古屋。」


    十一月七日早晨,橘征繼如此斷言。


    當時是上午的九點十三分。幾個小時前,他才擊退獅心王理查進犯駿河的千騎大軍。


    這一天,理查本來也預定進攻名古屋。


    不過,駿河方努力挑起他的激情,果然順利引燃火花了。離作戰開始不到半天,他卻壓抑不了『想偷吃的心情』直奔駿河……


    雙方打了一場夜戰。


    駿河鎮守府將士用命、熬夜奮戰,總算打下了一場勝仗。


    大家在慶祝難得的勝利前,接獲了『維新同盟開始進攻名古屋』的消息。征繼一聽到戰報後,就發表自己的意見。


    駿河城代?秋瀨立夏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我們要去名古屋參戰是嗎?」


    「正是。」


    「征繼先生,老實說這沒太大意義吧?」


    駿河所有的騎士侯,都來參加這一場早晨的軍事會議。


    與會人士分別是征繼、立夏、橘初音,還有來自山梨的羽部奈、真池兩位騎士侯,外加東方羅馬帝國派來的軍事顧問亞曆克西斯?楊。


    當然,也少不了皇國日本高貴的皇女?藤宮誌緒理了──


    秋瀨家的騎士公主神態自若地對大家說。


    「昨晚,我們失去了大量的巨兵。我的神威剩下一百騎左右,征繼先生的兼定,也召集不出像樣的數字吧。」


    「立夏大人。」


    初音怯生生地開口。


    「你的意思是,去了也沒用囉?」


    「……可以這麽說。現在的狀況下,維新同盟──不對、英軍拿出真本事應戰的話,我們再怎麽掙紮也改變不了名古屋淪陷的命運。萬一稍有不慎而損兵折將,這比失去名古屋更加嚴重。」


    名古屋是秋瀨立夏的故鄉,名古屋城也是她的家。


    不過,她用極為淡薄的詞句,解釋不該前去救援的理由。她擁有非凡的武將器度,才得以壓抑自己的私情。


    初音難過地看著這位明理的騎士前輩。


    立夏本人保持冷淡的模樣,繼續分析下去。


    「駿河和名古屋相距甚遠,一口氣長距離移動,對巨兵是不小的消耗。征繼先生,我們還是應該靜觀其變吧?」


    征繼正要發言,誌緒理搶先說道。


    「確實……立夏大人所言極是。」


    誌緒理高貴又聰明,也通曉政治和戰略。


    聖獸?天龍公的血脈賜予她一頭白金色秀發,以及優秀的異能之力。


    因此每個騎士侯都認真聆聽和檢討她的意見,唯獨亞曆克西斯?楊饒富興味地眺望著誌緒理的俏臉。


    「現今駿河缺乏可用之兵,遠征名古屋的負擔又大,我們也沒有撼動大局的影響力。可話說回來……」


    誌緒理清澄的眼眸,凝視著征繼的身影。


    那是深信部下才幹的耿直眼神。


    「征繼大人認為……這樣做必有回報對吧?」


    「是,要想活用眼前的機會,我們就得先去名古屋一趟。」


    征繼的語氣平靜,並不打算煽動大家。


    可是,機會一詞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其他騎士侯紛紛探出身子,等待征繼下一句發言。


    「原來如此啊。」


    聽完征繼說明,亞曆克西斯?楊愉快笑道。


    「我認為這是值得一試的好方法。是說,這與其說是機會,不如說是挑戰才對吧。」


    幾小時後,立夏率領一百騎神威衝入名古屋。


    「昨天才經曆大戰,他就想出了這麽破天荒的戰術……」


    今天早上,征繼提供了一個作戰計劃。


    一想到那個計劃,立夏不禁苦笑。羅馬軍參謀說得沒錯,要活用『勉強稱得上機會的一絲氣運』,必需進行如履薄冰的挑戰。


    第一項挑戰,便是遠征名古屋。


    首先,立夏得悄悄出陣。


    浩浩蕩蕩離開駿河鎮守府,會被維新同盟的斥候察覺。


    立夏召集一百騎神威,替他們施以潛行的念導術後,分成十批送到駿河灣的海中。


    在毫無遮蔽物的天空飛行,極有可能被敵人發現。


    之後,這支軍隊從駿河市的外圍進入山區,往安倍川的上遊行進。


    再來沿著南阿爾卑斯的山脊低速飛行,偷偷前往名古屋。立夏也搭乘翼龍同行。


    事實上,在深山行動對巨兵是不小的消耗。


    山中的地靈會束縛巨兵,試圖將他們吸收為夥伴。排除地靈的幹涉得耗費神秘之力。


    總之,立夏的軍團耗費靈液往西前進。


    幸好立夏一路直抵名古屋近郊,沒被念波搜索或斥候發現。這也和維新同盟正展開大規模作戰有關吧。


    於是,十一月七日的下午四點左右。


    一隊十字軍衝入名古屋城的念障壁,立夏的軍團也同時抵達戰場了。


    「避免不必要的戰鬥,我們直接趕去城裏!」


    立夏親自駕馭翼龍率領軍團。


    大都市?名古屋的上空四處有空戰發生。


    對付維新同盟的神威和十字軍,東海道州軍持續在劣勢中力保不失,雙方已沒有組織陣形了。


    巨兵順從自身判斷,轉而發動混戰。


    立夏軍團在亂戰中組織楔形戰陣,直線飛向名古屋城。


    這麽做勢必引人注目。而且,女騎士侯立夏堂而皇之地站在陣前,是要更加引人注目的手段。


    「給我引吭高


    歌,通告大家我秋瀨立夏回來名古屋了!」


    座下一百騎神威響應號令,放聲咆哮。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此乃《戰場之歌》,在麵罩下釋放吶喊和神秘之力。


    同一陣營的東海道神威和騎士侯,一聽到勇猛的神效歌聲,立刻領悟秋瀨家的長女歸來了。


    立夏的做法,是在向我方彰顯自己的存在──


    這才是立夏的用意。


    她輕踢翼龍的腹部,命令座騎加速。她好久沒有破風前進了,之前她是沿著山脊進行慢速的低空飛行。


    狂飆的爽快感令立夏莞爾,無人阻擋更是暢快淋漓。


    目前,立夏的一百騎組成密集陣勢,化為翱翔天際的巨大劍鋒。軍隊筆直劃破戰場,名古屋城已近在眼前了。


    想要抵擋立夏的軍隊,對方也勢必得組成密集陣勢。


    不過,對女王騎士率領的十字軍來說,在混戰中很難馬上調整好陣形。


    「不枉費我辛苦等待,這正是我期待的局麵啊。」


    立夏得意竊笑,她本來可以更快衝入戰場,卻選擇靜待時機。她很清楚,區區一百騎助陣也改變不了戰況。


    名古屋城──就快到了。


    立夏明目張膽的行動奏效,名古屋城立刻解除了防禦的念障壁。


    「願意放我通行嗎?太好了!」


    立夏率領一百騎神威,衝入名古屋城的腹地。


    她俯視著城池中樞的天守閣和頂上金鯛,還有周圍城郭、行政府廳舍、秋瀨家宅第、壯麗的日本庭園,終於成功『返鄉』了。


    念障壁再次啟動,立夏命令座下軍團。


    「散開,發現入侵城內的十字軍直接擊破。你們的使命是暫時死守名古屋城。」


    身後的一百騎神威解除陣形,各自散開尋找敵人的蹤影。


    當中混了二十多隻翼龍,上麵載著念導軍官等特殊技術兵員,全是特地從駿河帶來的。


    他們也身負重要任務。


    立夏頷首發動念波,對自己的神威發布額外命令。


    插圖007


    「呼喚東海道州軍的同誌,讓他們來此集結。傳我號令,召回所有的巨兵和騎士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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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武士散至城內各處。


    他們以獨特的嘯聲歌唱,溫婉綿長的音色如水麵的波紋,漸漸擴散到名古屋市中。


    3


    巨兵的運用據點,鎮守府建有水靈殿。


    水靈殿是儲備藍色人造靈液的巨大蓄水池。裏麵的神秘液體,不光是提供巨兵和騎士侯靈力而已。


    靈液也是流體爐的動力來源,帶給周邊區域龐大的電力。


    而設有水靈殿的鎮守府,多半也以某些形式支持著附近居民的營生。對地方企業和商家來說,鎮守府是重要的『大主顧』。


    地區生活缺不了鎮守府,對民間也是十分重要的設施。


    名古屋城的地下,當然也設有水靈殿。


    巨大的地下蓄水池中,羅列著整齊的圓柱,內部有沐浴所。這種建築風格世界通用,駿河的也一模一樣。


    立夏率領的駿河部隊,應該正在地麵上奮勇作戰。


    另一方麵,征繼他們泡在沐浴所的靈液槽裏。這裏活像一個大浴場,當中的靈液卻是冰冷無比,和熱水截然不同。


    征繼在靈液中喃喃自語。


    「當初騎士侯的能力覺醒,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什、什麽事很不可思議啊?」


    他交談的對象,是橘家的小妹。


    方才二人也騎著翼龍,和立夏的軍團同行。


    「鎮守府被英軍攻陷之前,為什麽不破壞水靈殿呢?這樣就不會被敵人利用了吧。」


    「在、在接受騎士敘勳時,人家給我們的教本上有寫啊。」


    「教本?」


    「初音記得是戰略戰術書籍……教導戰爭手段的教科書吧。」


    初音縮起身子,回避征繼的視線。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顯得極為狼狽不安。


    一位開朗的少女難得有這種反應,這也難怪。如今她在征繼的麵前,一絲不掛地泡在藍色靈液裏。


    她抱住自己的膝蓋,坐在靈液槽之中。


    也就是用立起來的雙腳和膝蓋,遮住『重要部位』來防止春光外泄。


    征繼也同樣全裸泡在靈液槽裏。他和初音不同,很自然地盤坐在水中,完全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你、你說的是燒光糧食和土地,以免被敵人利用的焦土戰術對吧?這是從古希臘時代就有的戰術……現、現代是禁止這麽做的。」


    「啊啊,你是說騎士道協定吧。」


    「水靈殿一旦遭受破壞,周邊區域的生活可能會崩潰。好比電力的供給量,似乎會大幅下滑。」


    「焦土戰術還蠻有用的呢,隻要別弄錯使用時機。」


    「先……先別說這些了,大哥。」


    「怎樣?」


    「那個啊……請不要盯著初音看好嗎?初音什麽都沒穿啊……」


    「是喔。」


    「為、為什麽你不把頭撇開啊!?初音都拜托你了!」


    「抱歉。你的肉體太美了,還有你害羞的樣子很可愛,我也是不由自主的,絕對沒有惡意啊。」


    「吼唷!大哥,你怎麽動不動就講這種話啊!」


    征繼若無其事地說出自己的色心,初音氣得撇過頭。


    可是,橘家小妹的側臉隱約可見開心的神色。征繼直截了當的讚美,或許深得她的好感吧。


    征繼率先打破沉默。


    「不好意思,麻煩你再忍耐一下子。我們得盡快完成《鎮守契約》,讓名古屋城變為我們的根據地。」


    「唔、嗯嗯。一起沐浴,也能節省時間嘛。」


    初音調適心情,也同意了這個說法。


    她的害羞之情並未消失,但她想起了立夏。


    立夏率領軍隊從駿河出戰,製造通往名古屋城的突破口,吸引『友軍的注意力』。然而,同行的騎士侯不需要全部采取同樣的措施。


    征繼和初音決定先以名古屋為根據地,再來召集巨兵。


    如此一來可增加召集的軍團數量,又能避免遠征造成的消耗。


    在地麵上戰鬥的立夏軍團,其實已經相當疲憊了。戰鬥時間拖得太久,遲早會被敵人看破手腳。


    「我們快去幫助立夏大人吧,大哥!」


    初音終於恢複平常心,她坐在水池裏麵說道。


    「準備也差不多了,要快點締結契約才行……以我《九郎判官義經》之銘,向名古屋靈殿獻上祈願。請授予我等靈水庇護和兵法印可,使我等成為鎮守名古屋的武神!」


    「也請讓我橘征繼,加入守護本地的武神之列。」


    初音朗聲大喊,征繼淡淡附和。二人身上發出微弱的光芒,以名古屋城為根據地的《鎮守契約》完成了。


    初音握緊拳頭低語。


    「全身精力充沛,大概是靈液獲得補給的關係吧。」


    靈液有強化騎士侯肉體,以及賜予活力的功效。


    昨晚熬了一整夜的疲勞也消失了。當然,這也多虧初音前來名古屋途中,騎在翼龍上小睡片刻的


    原故吧。


    翼龍是很聰明的生物,騎手睡著它們也會配合周遭狀況飛行。


    ……可話說回來,騎乘翼龍飛行極為顛簸。對於需要舒適環境才睡得著的人來說,翼龍背上絕不是良好的睡眠場所。


    戰鬥準備結束,初音這才恍然大悟。


    「大哥隻締結鎮守契約,沒有獲得靈液補給對吧?」


    「是啊。」


    騎士侯泡在靈液裏,能替自己和巨兵『補給』。


    不巧的是,征繼忘了前世的名字,沒辦法自行補給。本來他的騎力在一千左右,現在總是隻能召集少數的巨兵。


    「果然,在這裏先行補給比較好……是吧?」


    「那當然了。」


    「這、這樣啊。」


    初音沉默了。她注意到自己該做的事情,也有實行的心意。但礙於害羞的少女情懷,她忸忸怩怩地不好意思開口──


    察覺初音的心思,征繼放鬆臉頰微微一笑。


    他悄悄起身,走近坐在靈液裏的初音。


    「初音。你不嫌棄的話,我想借助你的力量,好嗎?」


    「好……好啊。不、不過,初音不喜歡從前麵來喔,大哥。」


    初音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開心。


    可是,眉垂目合的初音表情並不嚴峻,反而比較接近心頭小鹿亂撞,不好意思直視征繼的感覺。


    「你是什麽意思?」


    「你、你想嘛,兩個人在浴池裏相擁,這對初音還太早了啦……初、初音希望你從身後撫摸就好。」


    初音的要求充滿著羞赧與純情。


    征繼繞到小妹的背後,將她的身體抱在懷裏。


    「啊──」


    初音呻吟了,她感受到征繼的身體和靈液一樣冰冷。


    反之,她的身體滾燙。補給的靈液之力,溫暖了她的全身。


    「大哥,你的身體果然很冰冷呢……」


    「有你的熱度就足夠了。」


    初音用雙腳和膝蓋遮住身體前方。所以,征繼碰不到她的胸部──也就是最柔軟、最充滿母性的部分,但他並不在意。


    這位情同義妹的少女,替征繼奉獻到了這個地步。


    光是這樣已經很幸福了,初音分享了身體與心靈的溫暖給他。


    「你真的好可愛。」


    「大、大哥,你又說些甜言蜜語。嗯──嗯嗯嗯嗯。」


    初音在征繼懷裏,全身情不自禁地發抖。


    順帶一提,補給結束以後,初音用毛巾擦拭身體時發現『分享靈液的儀式,其實等穿好衣服再做就行了』。


    「初音是不是吃了大虧啊!?」


    初音害羞得放聲尖叫。


    這對兄妹的閑話暫且休提,總之準備妥當了。


    征繼穿戴平時的黑色學生服和日本刀?和泉守兼定。初音則是櫻花色的和服褲裙,外加低筒靴子的『窈窕淑女』裝扮。二人回到了地麵上。


    管狐跑在前方,帶領他們前進。一同自駿河遠征的念導軍官,事先把名古屋城的構造灌輸給小型隨獸,讓小型隨獸輔佐初次來到名古屋城的橘氏兄妹。


    兄妹二人來到了寬敞的日本庭園。


    「大哥,你看!」


    立夏的神威,正在對抗英國的十字軍。


    這是一對一的單挑,雙方同為八公尺左右的巨兵。然而,英國巨兵的尺寸大上一號,戰況是近身白刃,而非槍擊戰鬥。


    兩邊的巨兵使用銃槍──亦即加裝刺刀的步槍,來充當『長槍』揮舞。


    橘氏兄妹觀望的過程中,十字軍率先搶攻。槍身前端的刺刀,連續插向神威的身體,是一記二段突刺。


    神威機敏地躲過攻擊。


    緊接著,十字軍揮舞槍托橫擊,恰似在舞動一根巨棒。


    十字軍放棄刺擊,選擇以槍身毆打。


    神威被打出丈外──實則不然。


    他用主動倒地的方式,來躲過步槍的毆打。而且日本的藍色武士倒地時,不忘遞出一招橫劈。


    這一刀砍斷了十字軍的脛骨。


    液體流出傷口,英國巨兵的腳部噴出靈液。


    這下輪到十字軍倒地了。神威快速起身,往英國巨兵的喉嚨刺上一槍,結束了戰鬥。


    「原來那樣對付十字軍就行啦,大哥!」


    「理論上是如此,實際做起來不容易。」


    初音的雙眼閃閃發亮,征繼卻有不同的看法。


    利用犀利的武藝和靈活度,來對抗力雄勁猛的英國軍團。


    這是很理想的對抗策略。所有的神威貫徹此一方針,實行起來毫無罣礙,這代表立夏擁有非凡的指揮能力。


    事實上,大多數的日本騎士侯下達相同的命令,部下也難以貫徹。


    畢竟,巨兵是『具有意誌的巨人』。


    指揮官的念力不夠強,或者對戰術的印象不夠具體,他們就會依照『自身判斷』來行動或戰鬥。


    剛才的肉搏戰贏得漂亮,不愧是立夏的軍團。


    可惜好景不長。


    光榮的神威被天上的閃光擊中,背部遭受轟炸。


    新的十字軍殺到了。逼近的英國巨兵手持銃槍射擊,在橘氏兄妹的麵前射殺神威。


    在附近低速飛行的另一騎神威,也衝向了新來的十字軍。


    那一騎神威正好在尋找敵人。他一口氣提升速度,繞到十字軍的背後發動刺擊──無奈事與願違。


    神威的進攻速度並不充足。


    這一招空中突襲有些拖泥帶水,十字軍趁背部中招之前開槍回擊,光線貫穿了神威頭部的麵罩。


    立夏的軍團從駿河出陣,花上數小時橫越南阿爾卑斯遠征名古屋。


    長途跋涉的疲勞,漸漸剝奪了神威的速度與靈活度。


    「神威快到極限了,召集我們的軍團吧。」


    「嗯嗯,集結在《九郎判官義經》之銘下吧,初音的軍團!」


    「集結吧,兼定。」


    二人的召集方式形成對比,征繼和初音也召出了自己的巨兵。


    配備赤紫色裝甲的神威型巨兵是『兼定』。身披紅色裝甲和白衣,頭部跟烏帽子一樣狹長的則是『九郎判官』。


    征繼他們頭上,各自顯現四十騎兼定和三十騎九郎判官。


    初音的騎力七十有二,昨夜一戰沒失去多少巨兵。她還有餘力,卻隻召出三十騎。


    「大家都做好覺悟了吧,要麻煩你們奮力戰鬥了!」


    「沒錯。你們的職責,是在這座城池死戰到底。」


    這是一個很無情的指示,但二人身上沒有沉重的悲壯感。


    征繼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淡,初音笑逐顏開──宛如一個準備惡作劇的小孩子。


    「對了,大哥。立夏大人的交代,千萬別忘囉。」


    「啊啊、你是說那件事啊。我是覺得沒必要在這裏動用那一招武勳啦……也罷。兼定,拔刀吧。」


    聽了小妹的提醒,征繼想起來了。


    立夏拜托他,在城中戰鬥時務必使用和泉守兼定的武勳。


    和泉守兼定是幕末武士?土方歲三的日本刀之銘──繼承者可授予座下巨兵同樣的名刀和新撰組劍技。


    征繼一聲令下,四十騎兼定的銃槍變成了日本刀。


    「來了嗎?」


    立夏駕馭翼龍,在天守閣附近緩慢飛行。


    這麽做的用意,是要環顧戰事爆發的名古屋城。


    她看到友軍出現了,日本庭園上空幻化出神威型的兼定和九郎判官,總共七十騎。


    「我的軍團也快到極限了,正好需要他們幫忙啊。」


    從駿河帶來的神威驍勇善戰,但也難掩疲態了。立夏的神威對抗入侵城內的十字軍,動作失去了原有的靈活。


    十字軍接連反擊,神威一一斃命。


    守護名古屋城的念障壁,也遭受維新同盟的外部攻擊,快要瀕臨崩潰了,障壁四處都產生了裂縫。


    十字軍和畿內將家的神威,不斷從裂縫入侵。


    可是──來到城裏的也不盡然是敵軍。


    東海道州軍的神威,也持續聚集到名古屋城內了。


    他們從維新同盟入侵的裂縫進城,一發現敵人就開槍射擊或揮刀砍殺。


    當中也有幾位騎乘藍色翼龍的騎士侯。


    大家都是立夏的同僚,也是她熟識的東海道騎士侯。


    「順利蘊釀出負隅頑抗的氣息了,這就是所謂的『與城池共存亡』吧。」


    立夏高傲地笑了。


    陷入混戰的敵我雙方,都聚集到名古屋城了。


    有利我方實行計劃的情況慢慢成熟了──這是由橘征繼提出,經過秋瀨立夏些微修正的作戰計劃。


    「之後就看父親同不同意了……」


    秋瀨立夏並非東海道州軍的總司令,那是父親的職掌。立夏無權指揮聚集在此的騎士侯和名古屋城代。


    先前的行動,是身為首席騎士侯和『總督長女』的炫技行為。


    接下來的行動需要父親認可,以便傳達新的指示給那些騎士侯,命令他們迅速執行。


    為此,立夏除了帶橘家兄妹外,還帶了念導軍官的團隊隨行。


    念導軍官的首要之務,是告訴父親詳細的作戰計劃。獲得父親的認可後,聯絡散布戰場的東海道騎士侯。


    再來事態會如何發展呢?


    「父親應該也知道,目前在名古屋拚死一戰也沒意義吧……希望這一點,不是我這個當女兒的一廂情願啊。」


    轉眼間,一隻管狐瞬間移動到立夏的肩上。


    擔任傳令的隨獸,把訊息投影到半空中。是駿河的念導軍官派來的。


    「嗬……」


    立夏會心一笑,看來準備妥當了。


    她對著在城內奮戰不懈的所有神威傳送念波。


    「辛苦你們了,接著請你們盡量纏鬥入侵的維新同盟巨兵。」


    立夏的意思是,你們就在城內戰到死為止吧。


    計劃的要點在於,利用回城的東海道巨兵,以及整座名古屋城為誘餌──立夏拉扯翼龍的韁繩,命令它前往新的目的地。


    她要前往天守閣的入口。


    按原先的計劃,那裏是她會合父親和橘氏兄妹等人的地點。


    用意是付出最小的犧牲,從名古屋全身而退。


    4


    這次維新同盟出兵攻打名古屋。


    表麵上,畿內將家的騎士侯掌握『總大將』的位子。


    其實,那位總大將沒有指揮英軍的權限和能力,而參加本次作戰的女王騎士共有六位。


    統率六位女王騎士的是大衛卿。


    大衛隸屬大英帝國軍?極東艦隊。在黑王子愛德華赴任前,他是眾位騎士之首。


    這位青年騎士才三十二歲,留著一頭爽朗的金色短發。


    他的騎力一百六十七,以一個並非複活者的當世武人來說,已是極為不俗的實力。


    「東海道的武士,打算據守城池抗戰嗎?」


    大衛喃喃說道。


    他騎著英國的白色翼龍,在市內緩慢飛行。


    目前他在棒球場上空,往西四、五公裏就是名古屋城。日英雙方的巨兵爭相前往,城池化為了混戰的中心地點。


    「東海道的神威──似乎突然少了好幾成。」


    騎士侯能透過念波,瞬間感應到巨兵的總數。


    畿內將家和東海道用的都是神威,但沒有一個騎士侯會弄混雙方的兵員所屬。


    碰巧,同為女王騎士的高爾卿也飛來一旁。


    「他們是不是先溫存兵力,準備跟我們打長期抗戰啊,大衛?」


    這位同僚聽了首領的自言自語後,道出了心中的疑問。


    高爾年僅二十三歲,是一位資曆尚淺的女王騎士。這些新銳偶爾會離開本國或歐洲,到極東地區之類的邊境尋求戰場。這樣可以盡情一戰,不用擔心被『老人家』妨礙。


    「讓沒有戰鬥的軍團解除具現化,能減輕騎士侯的負擔嘛。」


    「說不定他們在期待東山道或關東將家的援軍吧。」


    大衛卿露出了同情的苦笑。


    「與我們締結密約的東山道,幾乎算是我們的人了。至於關東將家……他們的軍隊是絕對趕不上的,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名古屋市內,染上了橙色的夕陽餘暉。


    大衛在暮色之中,沉靜地說出豪言壯語。


    「明天早上太陽再次升起之前,我們必可攻破名古屋城。高爾,我很期待你的貢獻。」


    如果橘征繼看到這一幕。


    他大概會淡淡頷首,默默慶祝『第一階段的鋌而走險』成功吧。


    換成秋瀨立夏,應該會握緊拳頭,以充滿鬥誌和年輕氣焰的動作表達喜悅之情。


    女王騎士『先入為主』的觀念,成了征繼等人的助力。


    他們相信,忠勇雙全的日本武士做好了『以身殉戰』的覺悟。這也不能說他們大意,畢竟他們登陸日本以來始終未嚐一敗。


    因此,身經百戰的女王騎士已有定見。他們認為日本騎士侯的優點和缺點,全在過於嚴謹的武士性情之上──


    5


    立夏的軍團刻意用醒目的方式衝入戰場。


    軍團朗聲咆哮,喝令東海道州軍的戰友『隨我集結城中』,奮戰死守名古屋城。


    過程中,來自駿河的念導軍官負責準備工作。


    他們趕往東海道總督身邊,取得實行作戰的許可。之後派出管狐傳送指令,通知散布城中或市內的十幾名騎士侯。


    亦即。


    『通告全體騎士侯,將神威留在戰場,盡可能回到名古屋城。三十分鍾後,全員陪同總督閣下退離城池。』


    『無法回城的騎士侯,依照各自判斷逃離名古屋,前往駿河鎮守府會合。』


    『不必死守名古屋城,日後的戰役才是東海道存亡的關鍵。』


    上述便是傳令的內容。


    當中還有命令者的署名,是『秋瀨象山和土方』聯名。


    十二名騎士侯回到名古屋城,眾人開始撤退。


    「知敵後空虛無人之地,為將者必率軍攻之。衝其軍破其陣,梟盡敵首命不留……見證我等武勳《虎韜必出》吧!」


    製造撤退的突破口,是橘家小妹的使命。


    初音在名古屋城的天守閣前,召集了五騎九郎判官。她高聲吟唱口訣,使用武勳《虎韜必出》。


    橘家小妹帶領座下巨兵信步前進。


    征繼跟在她的背後,同行者包含秋瀨立夏、立夏的父親秋瀨象山、象山的幾名心腹、來自駿河的念導軍官團。


    最後還有東海道的十名騎士侯,成員總共是這樣。


    藤宮誌緒理曾經說過。


    『距離不長的話,可以在瞬間完成移動──是一種類似瞬移的能力吧。也許是重現鴨越奇襲和八艘跳躍的傳說吧。』


    這段話是在解釋武勳《虎韜必出》的能力。


    武勳之力帶領眾人,從名古屋城一口氣飛到十幾公裏外的柬北方。


    移動距離不算長,但日本是群山疊嶂的國家,這十幾公裏有可能帶他們到有利的地形。


    這次,一行人移動到莊內川上遊的山區。


    脫離


    了激烈的攻城戰,大夥來到水質清澈的溪流邊。


    征繼等人站在碎石滿地的岸邊。他們要在山中偷偷潛行,因此初音解除了五騎巨兵。


    這種誇張的移動方式,比得上源九郎義經著名的『鵪越奇襲』傳說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征繼的感想如下。就算馬和鹿同樣是四條腿的生物,馬怎麽可能走鹿專用的山道啊?簡直荒謬透頂。


    總而言之,他們的撤退行動開始了。


    念導軍官召喚出了二十隻左右的隨獸?壬生狼。


    它們是擁有銀色皮毛的巨狼,身形不下純種賽馬。每隻各載一兩個人,在山道中奔馳。目的地是百來公裏外的駿河,此外天色逐漸轉暗了。


    這種條件下,一般來說是無法在山中奔馳的。所幸壬生狼的夜視能力和嗅覺優異,體力和腳力也非比尋常。


    念導軍官用念導術誘導它們前進,暫且沒有什麽大問題。


    狼群放足狂奔後,立夏騎乘的壬生狼來到征繼的壬生狼旁邊,雙狼並排奔走。


    「征繼先生,占用你一點時間可好?」


    立夏向征繼攀談。


    「老實說,我想退離名古屋的作戰還算順利吧。」


    「的確,初音的武勳──《九郎判官義經》的武勳威力驚人,維新同盟或許還不知道我們撤退了吧。」


    這場戰役最大的功臣,就在征繼前方共乘同一隻狼。


    使用《虎韜必出》十分消耗體力,初音騎在顛簸的狼背上,竟然開始打起盹來了。


    征繼讓小妹靠在自己懷裏,他壓低音量說。


    「如果理查也在,這就是一場避之則吉的豪賭了。」


    「我有同感,隻是……」


    立夏得意微笑,偷瞄了征繼一眼。


    「征繼先生構思本次的策略,也有顧慮到這一點對吧?」


    「…………」


    「昨晚,獅心王的一千騎巨兵在駿河戰死,完全複活至少要花上十天半月,這幾天應該會安份守己吧。」


    「那個男人若在名古屋,說不定城池在我們趕到前就被攻陷了。」


    征繼聳肩回答。


    「當我們把兵員和騎士召回城池,他就有可能察覺撤退的意圖。無論如何,昨夜打敗他是再好不過了。」


    「是啊,所以我們才敢放手一搏嘛。」


    立夏也點頭認同。


    智勇雙全──兼具智慧與勇猛的武將十分可貴,秋瀨立夏似乎正是這樣的將領。


    征繼不必多言,她也瞭解征繼的言外之意。


    「真正的困難反而是我的同僚吧……如何在短時間內說服東海道騎士侯,一同帶領他們逃出來,這才是關鍵所在。」


    聽了立夏的說法,征繼終於領悟她的用意。


    「難怪,你要用土方的名字。」


    「是的,我借用了皇女殿下的智慧,我也被這一招騙過嘛。」


    「我反倒覺得,光靠立夏大人的人望就沒問題了。」


    「我的人氣沒那麽高。大家隻當我是總督不成材的女兒,脾氣倔強又缺乏女人味。」


    「你太謙虛了。」


    二人的壬生狼,目前跑在狼群的前方。


    後方的五隻壬生狼,分別載了十位東海道騎士侯。奇怪的是,他們都用一種熱切的視線凝望征繼的背影……


    立夏竊笑。


    「不枉費你在名古屋城動用和泉守兼定呢。大家都懷疑你是不是土方歲三──應該說,他們期待你是土方歲三吧。」


    「期待?」


    「英軍有黑王子愛德華、獅心王理查。日本也該有英雄挺身而出才是……這種期待遠比你想像的更加強烈。另外,我們騎乘的壬生狼……」


    立夏撫摸著狂奔的銀狼皮毛,她說。


    「你知道嗎?土方歲三大人曾率領壬生狼四處轉戰東日本,保護北海道的北朝不受明治政府的攻擊。」


    「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


    「在兵員和武裝都不敵的劣勢中,土方大人不把正大光明的戰法當回事,而是仰賴壬生狼且戰且走──他用這種類似野盜的遊擊戰術,玩弄政府軍於股掌之間。」


    「喔喔。」


    「戰後,他也常騎著壬生狼撤退。」


    「……原來如此。」


    就某種意義來看,這次的撤退戰也算重現了土方歲三的傳說。


    也許,這才是東海道騎士侯願意接受撤退作戰的原因。不然一開始,他們各個都有『以身殉戰』的覺悟。


    事到如今,征繼總算明白立夏的擔憂所為何來。


    其實在出發之前,秋瀨立夏和父親就有類似的爭論。


    現在,身為東海道總督的老人正在熟睡──不、應該說是昏迷才對。他在名古屋城的戰鬥中身受重傷。


    傷勢包括全身跌打損傷、頭部外傷、頸椎扭傷、肋骨骨折等等。


    而今總督被綁在壬生狼的背上搬運。


    總之要先送他到駿河,再來談治療和療養。


    秋瀨象山隻接受了最低限度的急救,直到出發前都還意識清醒。他一見到自己的愛女,兩人便發生了口角。


    『你的策略是對的,在兵敗城破的名古屋死戰並沒有意義,但我寧死不退。』


    眾人逃離名古屋城之前,來到了天守閣前麵集合。


    立夏的父親躺在擔架上,表明他的決意。


    自己身為總督不能丟下市民逃跑,他要留下來完成領主的使命。


    相反的,女兒很不給麵子。


    『我擔心父親大人身陷囹圄,會被當成人質或談判的材料啊。反正你也剛好受傷了,我就直接把你搬到駿河吧。』


    『你這死崽子!』


    『父親大人,你也做了相同的決斷不是嗎?弟弟他們身在何處啊?』


    『對了,立夏大人。』


    這時,初音心直口快地問道。


    『你有兩個弟弟是吧。』


    『啊啊,我方和維新同盟開戰不久,他們就被送走了。父親大人料到名古屋早晚會成為戰場。』


    『哼,當家的子弟淪為階下囚的話……』


    秋瀨象山一臉不滿地說。


    『臣下也會產生不必要的顧慮。老實說,我很想叫他們在城池淪陷時自裁,與名古屋共存亡呢。』


    『你敢對兒子下這種命令,會被批評成食古不化的暴君喔。』


    立夏的評語毫不客氣。


    『憑著君主的地位,對家臣或兒子下達不合理的命令,現今國內外媒體對這種人的批判是很嚴厲的。』


    『還用得著你說,所以我才要防患未然啊。』


    『那麽受傷的父親大人,也比照辦理吧。』


    『…………』


    『拖著受傷的身子移動到駿河,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你就當是學一個教訓,好好忍耐傷處的疼痛吧。』


    就某個層麵來看,若非他們是父女,也斷難有這種直來直往的對談。


    到頭來,東海道總督?秋瀨象山在顛簸的壬生狼背上暈厥,變成了一個安份的貨物。


    不過,也有人不認同撤退行動。


    名古屋的城代和兩名年老的騎士侯決定留下,他們說必需有人對市民和敵軍負責。


    無論如何,征繼他們收編了十位新的騎士侯。


    單純湊數是沒有意義的,特地從駿河遠征名古屋,就是要活用這批戰力。


    「征繼先生,時機也差不多了,我們改騎翼龍吧。」


    征繼同意了立夏的提案。


    他們請念導軍官召喚翼龍,改在空中飛行。


    一行人和出征時


    一樣,暫時沿著山脊低空飛行。預計在接近駿河時,再一口氣提升高度前往駿河鎮守府。


    這是極為隱密的移動,但沒有時間慢慢折騰下去。


    今晚的作戰尚未結束,稍後還有預定。


    「立夏大人,趁著換乘翼龍,告訴其他騎士『那件事』吧──」


    「好,我來說明。先把父親叫醒吧,我需要他同意作戰計劃。倘若他意識不清,好歹也要指定我當代理總督才行。」


    乍看之下,秋瀨象山是個教子嚴厲的父親。


    可是,他的愛女也是對待父親很嚴厲的女中豪傑。該說有其父必有其女吧,說不定這對父女的性格很相似。


    瞧他們有趣的互動,征繼臉上浮現苦笑。


    他的笑容在其他人眼中,僅是稍微牽動嘴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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