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見的形成


    如果沒有信任的老師來指導,正確的結論主要來源於兩個方麵:學習經典和觀察實踐。在任何生活場景中,要保持清醒的反思能力,用似乎的上帝視角或叫做第三隻眼來觀察思考。在讀書學習方麵,深刻領會那些經過時間沉澱的曆史淘汰的傳統經典,以吸取過來人的精華。


    但是,偏見也是從這兩個問題中產生。


    來源於實踐生活的偏見,就是屁股決定腦袋。比如,我第一次接觸金姨時,就覺得她應該是粗俗的。但仔細一想,有點不對,這就是偏見。不能因為某人是暴發戶,就理所當然認為粗俗。她豐富的感情、大膽的追求、堅定的選擇、精明的盤算,顯然是她優秀的地方,也超出了一般人的水平。大家想當然的認為新富粗俗,有可能是對發財者的嫉妒。


    來源於學習思考的偏見,就是對無法認知的事情拒絕。比如,我在學習時,經常碰到一些中年知識分子,墮落為憤青,指責中國這也不好那也不行,仿佛,真理在某個外部的國家或他自己的頭腦中。其實,按理智來說,找問題容易解決問題難。況且,他們找的問題大多流於表麵。其實,是他們知識結構老化而無法係統分析世界的變遷。不能知變成了不可知,拒絕就成了他們的常態。


    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的理科生就好多了。當李茅碰到問題時,他不先作價值判斷,而是思考解決辦法或者主要原因。


    大師們宣揚一個高深學問或新的發現時,對內行用概念或數學模型來推演,對外行,有兩個途徑:一是打比方,形象地類推。二是貼標簽,簡化認識的過程。這兩種方法都帶來信息失真,但也是不得已的辦法:外行就是外行,扯多了反而更說不清。


    在打比方上,愛因斯坦解釋相對論時用了一個例子:與妙齡女郎呆一個小時感覺長?還是與一個老太婆呆一個小時感覺長?如果你覺得自己聽懂了相對論,那就成笑話了。你得讀懂公式,得知道概念。


    在貼標簽上,笑話就更多了。這是文學家的長項,比如:《裝在套子裏的人》,多好的標簽;比如《阿q正傳》,多形象的標簽。但我們知道,任何人都是多麵或者是複雜的,不是任何一個標簽所能概括的。文學是將人物典型化,標簽可以突出性格特征,無可厚非,也容易取得大量讀者的共鳴。但是對社會學問題或科學問題,這種失真就是不可原諒的。


    很多小知識分子,所謂小,一是指格局小,二是指知識結構容量小,三是指心眼小。以為掌握了比方和標簽就掌握了知識,凡是無法貼上標簽和無法打出比方的東西,他們都要反對,其實是認知障礙帶來的拒絕本能反應。


    在與小蘇的接觸中,我發現了某種實踐認識錯誤殘留,盡管他是理科生,但由於出生貧困,所以對富人有本能的偏見。他倒不至於有基於嫉妒的仇富心態,但他總似乎覺得富一定有某種機竅、某種捷徑。其實,機竅和捷徑隻不過是條件和時機成熟時的把握結果,並不是無條件的憑空產生。不能說得到某個咒語或會一兩句行話,就可以無往而不利。手執利器,可以披荊斬棘,但不足以支撐江湖縱橫。當然,小蘇是個聰明上進的人,經過學習和工作的訓練,他也開始變得踏實,也就是麵對實踐的大氣,成功雖然有機緣,但必須有紮實的工作和不斷的學習墊底。


    高妍的迷惘是另一種原因,來源於認知障礙。她的父母盡管非常優秀,但也未受過高等教育,對教育的認識有誤區,認為教育有捷徑:送到教育最發達的美國,彎道超車。當然,她父母也有現實困難,為了企業,沒有教育女兒的時間和條件,現在,他們也意識到,從小教育的缺陷是無法彌補的。對於高妍本人來說,並不是在美國從來沒有學習,但她這種淺嚐輒止的學習,隻能學到一大堆標簽和比方,既沒有概念和數據合成的知識點,也沒有係統的分析思維體係。所以,在美國沒用的知識,回國更難以解決任何問題。認知困難造成了她回避認知,拒絕學習,那麽,一個既不做事又不學習的年輕人會幹些什麽呢?隻有玩,美其名曰:人是追求快樂的動物。這又是一個標簽。


    當然,實踐給了她教訓,每次所謂的短暫的歡樂,帶來的是長時間的空虛和疲憊。她的路在哪裏呢?我估計,馮姨高叔隻不過想維持現狀,止損,找個好女婿接盤。


    那麽,除了立場偏見和認知偏見以外,有沒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


    如果有,那是欲望嗎?就像我跟喬姐,我無法認知這段感情,是因為被欲望蒙蔽了雙眼嗎?這種欲望是基於肉體還是基於某種精神需求?我找不到原因。


    在許多宗教中,要求禁欲,是為了克製欲望對精神的幹擾,但愛情分明是兩者都有的。當然,從常識來說,對理智影響最大的是欲望。看一個人是否有幸福感,隻要簡單地分析他欲望與現實或者欲望與能力的關係就夠了。如果欲望大大超過現實條件,大大超過能力之外,那麽,這個人一定是不會幸福的;如果現實條件能夠滿足或者通過能力努力能夠達到欲望的目標,這個人大體就是幸福的。比如一個苦行僧,他對物質的欲望僅限於能夠生存,那在現代社會中,是很容易滿足的,他的痛苦隻在精神層麵產生,但由於其精神又被宗教教義所依托,所以產生痛苦的機會就很少了,故而,他們大體上是幸福的。


    但這種幸福是否是自欺欺人呢?那就要從理智上判斷了。如果要長久地擁有善甚至美,必須有真的依靠,而求真何其之難。比如我的老師董先生,他雖然對周易預測的能力達到了很高的程度,但他也無法窺見周易真實的大道。周易給他帶來了財富、帶來了預知後事的從容,但帶來快樂了嗎?我沒看出來。也許增加了他某種痛苦,對這種道的追求求之不得的痛苦。他也企望我在這方麵有所成就,也是對他的追求的一種寄托和延續吧。


    認知的建立是各種實踐和概念建立起來的,所以認知無法超越實踐和概念本身。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思維也經常被語言所束縛。從絕對意義上講,每個人都活在偏見之中。要通過語言、概念或者生活經驗來判斷一個事物的實質,是不可能的。難道求真是不可能的嗎?那麽,這麽多聰明人追求大道的努力,難道都是傻?


    有一個很好的比方,比如認識汽車,按西方科學的方法,應該認識出它的各個部分及組成關係,但是兩萬多個零件分析完,也沒有任何一個零件可以單獨擁有汽車的本質。汽車是一個組合關係形成的,與零件的本質完全不同。所以,按科學分類的方法來理解汽車,是不可能的。那麽,是否像東方整體模擬的方式,通過它的外形通過它的功能來定義呢?外形定義也可能混淆了汽車模型與汽車的區別,功能定義也可能混淆了汽車與火車馬車的區別。除去關係,所有事物都沒有它固定的本質。所以,我最佩服馬克思主義者對人的定義: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圍繞關係,尤其是圍繞社會生活的關係來定義事物雖然比較準確,但是,困難的是,牽涉社會關係的變量太多太複雜,以至於無法窮盡,即使有高明的數學,它也隻能將社會模型設立為一個n元n次方程組,而且每一個方式也很難建立標準的等式。


    那麽,社會是不可知的嗎?不能輕易得出這個結論。如果得出這個結論,那麽,人類曆史上的所有研究成果都是個笑話,如果得出這個結論,人類生活和精神的進步將無法被解釋。如果,是可知的,那麽獲取真知的途徑何在?


    比如周易,在陰陽對待的關係中尋找關係的契機。比如五行,在生克變化的互動中尋找趨勢。比如邏輯,在規定的內涵和外延這個狹小的範圍內規範推理。比如卦象,在形像模擬中尋找答案。等等,我們用各種途徑走近本質,雖然有些失真,但也算盡力靠近。


    愛因斯坦和波爾的走廊爭論誰也說服不了誰,宏觀的相對論沒錯,微觀的量子論也沒錯,錯誤地是他們各自認為找到了絕對真理,而兩個所謂絕對真理卻無法統一。


    如果跳出語言經驗等思維依托和工具,我們是否就無法得到正確的結果呢?如果有這種方法,它是否是可靠的,是否能夠抵達真理,是否是我可以掌握的?


    經典中很多描寫,生活中多次經驗,有時,莫名其妙的直覺能給我們一些直接的啟示。


    比如第六感,比如女人的直覺。那它們是怎樣產生的呢?有一個理論或許有些道理,人類經過了幾百萬年的進化,在進化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的經驗,這些經驗通過大腦沉澱通過某種(或許是基因)傳承,留在我們身上,就是直覺。它更象是一個心理過程。比如,洞穴情節,我們從小喜歡鑽在一個小的封閉範圍內,有一種天然的安全感,有人說這是重溫了在母親子宮裏的感覺,有人說這是因為人類有上百萬年的洞穴居住史,等等,但這種感覺都不是靠思維和理智得來的,而是超驗的。


    這種感覺的體驗是否是抵達真理的方式?即使是,我們如何使用它?因為,我們無法有效知道它何時來,在何種條件下來,更不用說如何正確有效地使用它。


    是老子說的絕慮嗎?完全拋棄現有的思維理論語言,那不是跟傻子一樣。佛教中也有這樣一句話: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沒言語,沒心理活動,這是不是傻?


    但他們都宣稱,他們體驗到了終極真理,他們完全拋棄了偏見。而且進一步說,一旦偏見消失,正見自然產生。但他們說這些時,全部用了語言。他們不用語言才會體驗的東西,隻有通過語言我們才會聽到,矛不矛盾呢?


    從以上推論可以看出,我要是不信,肯定是傻,我要是信了,是不是也傻?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難道,除了這些,還有其它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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