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斷手人


    記得那個斷手人嗎?在蔡大媽小區租住的那個陰陽先生?把我當童男想教我法術的斜眼人?


    他碰上我了,在一個猝不及防的空間。


    我是有個感覺,這幾天要出啥事,但又沒有心思推算,又自信能夠麵對,結果,事出那麽突然。


    班長跟著金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除了班長到我這裏來敘舊外,金姨基本沒給我打過電話。但今天這個電話打得早,上午八點多,在我去北大圖書館的路上,接到她的電話,要我中午出席一個活動,幫她看看火候,也就是算算吉凶。


    我答應了,因為班長在她那裏吃飯。


    沒到十一點,班長就來接我了,在車上他簡要跟我介紹了一下情況。原來,海南一個房地產項目的老板來找金姨,那個人也是東北人,以前跟金姨的前夫打過交道,由於資金不夠,想金姨入股,開出的條件也比較好、金姨有點心動。但金姨還是有點沒把握,因為以前在海南玩房地產的失敗過一批,現在不知道形勢怎麽樣。中午,那個老板請金姨吃飯,金姨想讓我具體觀察一下,算一算、把把關。


    到了酒店,七拐八彎,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包廂,進屋掛衣服,抱拳致敬、禮貌寒暄,落座觀看。


    “劉總,這是我的侄子,小莊。”


    “啊!英雄少年。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劉總剛到北京?”


    “有幾天了,許多上層關係還要跑跑,我們搞地產的,沒有這不行啊”劉總貌似言不由衷的話語裏捎帶著一絲自豪和炫耀。


    “那是那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嘛,大家都懂。”


    “你要說乘涼,別看現在北京很冷,海南確實真是乘涼”他話鋒轉得快“南北差距就這麽大,對我們東北人來說,那裏就是天堂。”


    “東北人是喜歡去海南!”金姨接話到。


    “豈止是去,許多人在那裏定居了,你還不知道吧,那裏的東北人早就超過十萬了,而且大多數是有條件的,他們都買得起房,我這個樓盤,光賣他們,就不愁銷售了。我們東北人還是重老鄉感情的,金總,你說是不是?”


    “是的,那還用說。”


    “菜已經點了,酒還沒點,不知你們是喝白酒還是紅酒?”


    “我們好像都不怎麽喝酒,這樣,來一瓶紅酒意思意思?劉總?”金姨說這話時,我明白她的心態,有點保守,有點試探。如果單說酒量的話,估計我加上班長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行,稍等一會,我有個朋友很快就要來了,我們等他一會,先喝會茶。”


    “行,反正還早!”金姨笑笑。


    正喝茶時,班長手機響了,出門接聽,回來後,告訴金姨和我:小區物業打來的,說家裏有水管沒關,水都漫出來了,要回去一個人關水管。金姨叫班長快去快回,班長離開。


    約二十分鍾後,敲門聲響起,服務員開門,身後一個黑衣人進來,劉總站起來介紹:“莫先生。這是金總,這是小莊。”


    四目相對,如遇閃電。雙方一愣,他的眼神中對我有個示意,我也相應回應,坐下,吃飯。


    他不喝酒,也不吃肉,正襟危坐,一幅大師形象。那個沒有手的袖子耷拉,但也不影響他另一隻手拿筷子的斯文;略有斜視的眼神飄忽,但不說話不盯人,所以也沒暴露出近妖的本性。


    劉總金姨聊得很投入,我與老莫吃得很拘謹。


    但雙方都在注意對方的動向,保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閑扯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他給我個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以上洗手間名義,離開了座位。來到洗手間約兩分鍾,他隨後到來。


    “搭上富婆了?”他開口不凡。


    “隻是普通朋友。”我氣勢突然落了下風。


    “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跟小喬的事,看你年輕,我沒跟張總說,也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小喬。”


    “你什麽意思?”我突然警覺起來,但也忘了否認他說的事。


    “你也別不承認,我在你樓下,門清。放心,我不會亂來的。不過,這筆生意是我翻身的機會,希望你給老哥留口飯吃。”


    “老莫,我不會破壞你的生意,但你也別沒事找事。”我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


    “那就好,在江湖上是要講規矩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況且,我們聯手,利益均沾,我不會虧待你的。”


    回到餐廳,我全身冰冷,不是溫度,而是對麵那雙斜視的眼睛。


    吃完飯,班長還沒來,我們把劉總送到門口,關車門的那一刻,我再次看到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怎麽辦?我憑直覺判斷,這個劉總就是個大忽悠,竟然讓一個陰陽先生拿主意,生意肯定沒前途,金姨絕對不能跟他合作。但是,這樣的話,老莫就會認為是我破壞了他的生意,他如果把我的事跟張哥說了,我倒沒什麽,喬姐就完了。怎麽辦?


    腦袋飛速旋轉,班長開車來了。


    上車,金姨問我:“小莊,怎麽樣?這單生意好不好?”


    “金姨,現場時我不好算,等我回去仔細算一下,再給你答複”。


    “行,我等你消息。”


    “金姨,我哥送您到家後,我想讓他跟我出去一趟,我們想敘敘。”


    “行啊,你們戰友是該好好聚聚了。”


    送金姨回家後,車上隻有我和班長,他問道:“小莊,你肯定有事。”


    “對,哥,我也不想瞞你,我現在遇上麻煩了。”我把我與喬姐張哥以及老莫的所有事都跟班長簡要說了一遍,然後問班長“你不會瞧不起我吧?”


    “啥話?男女之事本來就不好控製,況且,你也是第一次,太單純,沒事,這是成長的煩惱。當然,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你說是不是?”


    “是,哥教訓得對,但我不想傷害金姨的利益來還,我該怎麽辦?”


    班長略一深思“你還真不好辦,幸好老莫不認識我,這事隻有我來辦。這樣,你先帶我到他住的地方看一下,你把他的個人體貌特征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你也別下手太重了,他一個殘疾人,受不了你一拳。”


    我第一反應,班長估計是要武力解決。


    “你想哪裏去了?單純使用武力?我還沒蠢到那個地步,但可以設套,這個你就別問了,我自有辦法。”


    回家,睡不著,憂心忡忡,連小蘇都看出來了:“莊哥,為情所困?不跟妍子玩了?”


    “滾蛋!你小子就沒安好心。”


    “莊哥,你要不高興,就讓我陪幾天唄,我不敢追她,但跟她在一起玩真的很刺激。”


    “走開,要玩你單獨約她,看她出不出來。”


    “那就算了,我還是跟你們一起玩吧。”小蘇自覺地回屋了。


    第三天,班長跟我打電話:“小莊,事情解決了。你跟金總回話吧。”


    “怎麽解決的?可靠嗎?”


    “回頭慢慢告訴你,金總還在等你的結果呢。”


    我隻好跟金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千萬不能跟劉總合作,八字不合。金姨答應了。


    過了一天,班長開車來了,我立即把他拉到屋內,關門,聽他講述了整個過程。


    他跟我講了他的整個行動:“這個行動有兩種可供思考的途徑:一是讓劉總不相信他,主動解除同他的合作;二是讓張哥不相信他,他告狀也沒有用。”


    “歸結起來,就是公開敗壞他的名聲。”班長詭秘地一笑:“你跟我說那事的當天晚上,我就開車到原來那個蔬菜批發市場去了,找了幾個可靠的兄弟,商量了一套辦法,第二天就準備實施了。”


    “但是,偵察是我的事,這事要碰時機。張總倒是這幾天在家,那喬姐也在,真是個美人,兄弟,你眼光不錯,怪不得你犯錯誤,毛頭小子,裁在她手上,不冤。”


    “哥,別笑話我了,快說,你在找什麽時機呢?”


    “要劉總在啊?你隻告訴了我劉總的車牌號,我也不認識他,但我知道,劉總這兩天必定要找他,所以就在門外一個地方等唄。”


    “大半天過去了,傍晚,劉總的車終於進小區了,時機來了,我們的大戲也開始了。”


    “據說他是四川口音,我在批發市場找的那幾個兄弟也產是四川人,進門就大喊:老莫!跟老子出來!老子曉得你住在這裏,出來跟老子說清楚!”


    “聲音太大,又剛下班,圍的人也就多起來了。”班長笑道:“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尤其是看到張哥也下來了、劉總也圍過來了,聲音更大、情緒也更激動了。”


    “你們都編排了他什麽呢?”


    “我們編了一個被他騙的故事,說老莫跟他們是一個村的,都在批發市場做蔬菜生意,本來是兄弟們拉扯他,結果他還亂搞男女關係,被人砍了一隻手,在菜場混不下去了,就跑了,當時,他住院的費用還是我們老鄉出的。出去了一年多,有天他回來了,說他學了什麽法術,要給我們表演,什麽走陰神、吞棍棍,說是用這個來做生意,可以賺大錢,這雜種騙了我們幾個老鄉十幾萬,跑了,後來,電話也打不通,人也不見了。我們找了他兩年,還是一個老鄉偶然看到他住房在這個小區,才通知我們來的。”


    說到這裏,班長神色更為興奮“更搞笑的是,其中一個兄弟還入戲了。哭著說自己家裏孩子有病急需用錢,這次來,不要他還完,即便他沒錢,給個一兩萬也行,救急,孩子耽誤不起了。”


    “有人信嗎?”


    “跟你說吧,張哥差點要捐款了,那位兄弟拒絕了,理由很硬:哥,我靠勞動吃飯,不要別人同情,我隻想要回我自己的。”


    “後來呢?”


    “我們太逼真了,他肯定失去了信任,況且,他也一直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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