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擦!


    “銀河紀元三四五二年,攝於帝國法布拉斯要塞。聯盟統帥阿納托利·唐·卡列揚玩忽職守在先,監守自盜在後,經審理決定判處死刑,特此遺照留念。卡列揚的形象將永遠留在人們心中。”


    ——哢擦!


    “銀河紀元三四五二年,攝於帝國法布拉斯要塞。帝國上將安德斯·亞倫夥同犯罪,暴力拒捕,因罪行嚴重被判處死刑,並決定立刻執行,特此遺照留念。亞倫上將的形象將永遠留在帝國人民的心中。”


    ——哢擦!


    “同銀河紀元三四五二年,攝於帝國法布拉斯要塞。帝國中將刀疤臉·伊薩克麵對犯罪,不知阻止,並夥同罪犯掩蓋證據並企圖逃逸。其罪行殘忍令人發指,特處以死刑立刻執行,以此遺照留念。刀疤臉·伊薩克的形象將永遠……”


    “刀疤臉是誰!”伊薩克悲憤欲絕,拚命掙紮道:“哥也是有名字的好嗎!而且為什麽我這個隨同犯罪的反而最殘忍最令人發指?偏心!這是j□j裸的偏心——!”


    指揮大廈頂層會議室,西利亞站在首座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關掉鏡頭:“——存在於帝國人民的心中。”


    他啪的一聲合起相冊,揮揮手道:“海因裏希,可以送他們上路了。”


    長桌盡頭並排的三張椅子上,卡列揚、亞倫、伊薩克被結結實實五花大綁,猶如三頭抹好了香料即將上架的烤乳豬;一身深藍軍服英俊非凡的皇帝陛下正站在西利亞身後的陰影中,聞言一步上前,冷冷的舉起鐳射槍口,在他森寒的目光中這三人此刻已變成了屍體:


    “再見了,諸位。”


    砰!卡列揚倒下。呯!亞倫倒下。砰!伊薩克掙紮逃竄未果,慘烈倒下。


    會議室內一片靜寂,五秒鍾後,伊薩克暴跳如雷的翻身坐起:“臥槽這是什麽!能不能別亂給人打醫療槍——!”


    卡列揚和亞倫同時蠕動著從地上爬起來,因為全身被綁,那樣子看起來很像兩隻笨拙的毛毛蟲。這兩人早就已經習慣了西利亞元帥的淫威,一邊用“孩子你還太年輕”的目光看伊薩克,一邊自顧自扭來扭去的互相幫忙鬆綁。


    “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事就不用在意了嘛。”西利亞笑眯眯收起相冊,說:“話說回來你們也夠可以的了,別人幾百年前的相冊有什麽好看的?亞倫上將先生,你腦子裏有沒有點**權的概念?”


    亞倫沮喪道:“我以為裏麵會有您瞪眼撅嘴四十五度的自拍像……”


    “那卡列揚呢,你就這麽讓他看了?”


    “我隻是沒攔住!”卡列揚也很委屈:“再說我本來也不知道裏麵有相冊,要知道的話早找個沒人的地方偷看去了,還能給小白臉二號拿走?!”


    西利亞點頭笑而不語,半晌轉向伊薩克,問:“你有什麽想說的?”


    伊薩克鬱卒道:“我現在隻想知道最後一頁陛下的照片裏你說了什麽,還有我的名字真不叫刀疤臉,元帥您真是太不尊重人了……好歹我也是個執掌軍情處二十年的堂堂帝國中將,記個名字費您多大事啊……”


    “堂堂的帝國中將,”西利亞的笑容更加深了,拿過海因裏希手裏的鐳射槍一晃,問:“既然你執掌軍情處二十年,能不能猜到這是什麽?”


    這話問得奇怪,頓時伊薩克愣了,亞倫也愣了。卡列揚比較了解自己的老上司,看見那笑容的同時心裏突然掠過一絲相當不好的預感:


    “這是……”


    “你們能有點出息嗎?”海因裏希終於忍無可忍,看著手下的目光滿是恨鐵不成鋼:“——帝國研究院最新產品,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誘導受藥者自然說出真相,就是個自白劑!你們連這都分不出來?!”


    伊薩克:“……”


    亞倫:“…………”


    卡列揚:“………………”


    無數草泥馬從會議室中奔騰而過,西利亞突然勾唇一笑,笑容中全是不加掩飾的揶揄:“‘瞪眼撅嘴四十五度自拍像’……整天想什麽呢,帝國上將亞倫同誌?”


    ·


    上將和中將於是倒了血黴,因為沒出息而被皇帝遷怒,被發配去訓練場跑了二十圈,引來無數圍觀群眾。


    卡列揚卻因為嘴甜心巧,又是元帥的親兒子,向來偏心都偏到咯吱窩裏去了,因此幸免於難,隻被拘在辦公室裏花了半天的戰術星圖。


    ——光輝燦爛的星圖在尋常人眼裏好看,對卡列揚這樣的戰術專家來說卻是每天要看好幾個小時的硬性任務,更別提自己動手畫了;沒畫半小時他就頭昏眼花惡心想吐,剛跑去窗口站著吹風,結果抬頭就看見亞倫和伊薩克脫了上衣,正呼哧呼哧的在訓練場上跑圈。


    卡列揚被繁重軍務壓得透不過氣,一看這情景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把鍵盤一摔說:“還不如讓我去跑圈呢!”


    “你說什麽?”


    卡列揚觸電般一回頭,隻見西利亞正一邊低頭看文件一邊從門口走進來,冰雪般白皙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新任統帥一見頓時慫了,怯生生說:“沒,沒什麽。”


    西利亞走到桌前把文件一扔,問:“畫好了嗎?”


    “還……還差一點,米拉·希普爾星域周圍的γ坐標還沒設置好,帝**部說下午給我數據。”西利亞注視著懸浮在桌麵上空的立體星域圖,那樣子就跟家庭教師一樣嚴肅苛刻,卡列揚一看就心裏發虛:“——等等,您不是在跟海因裏希那小白臉算敵軍坐標嗎,怎麽今天有時間出來晃了?”


    算五維空間坐標可不是件簡單活兒,除暗星堂以外,數遍聯盟和帝國,熟悉這塊領域的軍事家也不超過十個人——西利亞出身暗星堂,可以說是空間戰術的專家;海因裏希雖然缺少係統性的理論知識,但因為多年領軍,對這方麵也有所涉獵,在計算過程中可以給西利亞打個下手。


    “差不多了,”西利亞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就在上次希普爾星域之戰附近,離戰場中心坐標約二十八個天文單位。”


    卡列揚奇道:“那不遠啊,為什麽尤涅斯從五維空間出來時沒把大軍也帶出來?暗星艦隊降維遇到了麻煩?”


    凡是領軍帶兵的,對躍遷都不陌生,嚴格來說艦隊在躍遷過程中也會牽涉到降維——然而人類大宇宙時代發展了三千多年,群體躍遷理論也成熟一千多年了,如何從五維空間中順利降維卻一直是將軍們的重要難題之一。


    “如果是帝國和聯盟,進行這種大規模的艦隊降維可能會有困難,但我不認為暗星堂也有。”西利亞拿光腦筆在卡列揚畫的星空圖上描補,頭也不抬道:“唯一的解釋是,尤涅斯不想讓主力這麽快和我們對上。”


    “他怕我們?”


    西利亞搖搖頭。


    “想保存實力進攻白鷺星?”


    “也許吧。”


    這口氣聽著不太確定,卡列揚皺眉問:“您還有什麽其他解釋嗎?其實就算暗星艦隊避免了在米拉·希普爾星域和我們交手,等經過法布拉斯要塞時也免不了有一場惡戰的,保存實力進攻白鷺星什麽的根本就是……”


    他想說根本就是妄想,但話還沒說完,就聽西利亞淡淡道:“也許他們正在找繞過要塞的方法。”


    卡列揚一怔,“怎麽可能?”


    西利亞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他低頭望著麵前靜靜旋轉的立體星空,廣袤而璀璨的雙子座星係正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更遠處m35星團仿佛光影中的巨大漩渦,一頭紮進無邊無際的遙遠太空。


    “宇宙中總隱藏著太多的可能……”西利亞注視著它,輕聲說:“也許,他們也在等待某種可能的發生。”


    ·


    同一時刻,仙女座金水星。


    道格拉斯·孔塞特林帶著手銬,被兩個士兵從飛艇上押下來,站在了塵土飛揚的沙丘上。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荒原,風從天地間刮來,卷起彌漫的沙霧,吹著哨子向地平線呼嘯而去。金紅色的夕陽如巨大的圓盤一般緩緩降落,將沙天一線的地方染得通紅,就像大灘淋漓的鮮血傾盆而下。


    道格拉斯在風中眯起眼睛,望著不遠處如岩石般佇立的身影:“莫文中將。”


    莫文裹著軍服披風,微黑的臉上毫無表情,抬手時掌間亮光一閃——那是一把高頻衝擊粒子槍。


    “這就是你們決定我死刑的地點嗎?”道格拉斯的語氣好像在談論午餐一般平靜,甚至還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們會俗氣的把我放在冰凍艙裏射向太空……如此看來,西利亞其實是個很有浪漫情懷的人哪。”


    莫文冷冷道:“元帥說孔塞特林家族耗費的國家財富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為您浪費一個冷凍艙。”


    這話雖然跟西利亞元帥溫和寬容的表象不大相符,但也確實是他的風格。出乎意料的是道格拉斯並沒有因此而動肝火,相反他笑著搖了搖頭:“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不管生前具有多麽榮耀顯赫的身份,死後一抔黃土也就足夠掩蓋這具軀體的了……倒是你們這些殺死我的人,會帶著聯盟走向什麽地方呢?”


    “我們都會跟隨元帥。”


    “隻是這樣就可以了嗎?你怎麽就敢確定,西利亞就一定是對的呢?”


    莫文張口想反駁,卻被道格拉斯笑著打斷了:“跟隨西利亞不過是你們的慣性罷了,就像帝國跟隨皇帝,黑暗武士跟隨暗星堂:你們以為自己選擇的首領一定是對的,但這隻是因為你們閉上眼睛懶於思考,一味的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而已……就像西利亞也犯過很多難以彌補的錯誤,但都因為你們懶得睜開眼睛去探查真相,因此被僥幸的暫時掩蓋了。”


    “沒人不會犯錯,但總比孔塞特林家族犯下的罪行要強!”莫文厲聲喝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死心嗎,孔塞特林議長?!”


    “你說孔塞特林家族浪費了大量的國家財富,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西利亞曾經把聯盟最大的瑰寶埋藏起來拱手送人!可笑你們這些無知的螻蟻,還以為在往正確的道路前進,卻不知道自己終將隨著曆史而被淘汰!”道格拉斯驀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說:“帝國崩潰近在眼前,聯盟的末日也不遠了!”


    莫文怒道:“住口!”


    風沙呼嘯而過,很快將他被怒火燒熱的腦袋吹清醒過來。莫文微微喘息的看著麵前的老人,片刻後再開口時聲音已經非常冷靜:“時間到了,孔塞特林議長,您還有什麽遺言想說嗎?”


    道格拉斯遺憾的看著他,仿佛很為這位中將的愚昧而歎息,半晌才自嘲道:“我猜西利亞是不會見我最後一麵的了?”


    “西利亞元帥在太空執行重要軍事任務,沒有時間回來送您上路。不過為了表示對您的尊重,元帥特地派我來為您執行死刑。”


    “真是虛偽的回答啊……”道格拉斯笑容中諷刺的意味加重了,“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也不是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


    這話從一個將死之人嘴裏出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詛咒。莫文中將心裏突然騰起一股怒火,費了很大功夫才勉強壓了下去,冷冰冰道:“您真的這麽認為嗎?好吧,既然沒有別的話,那麽我這就送您上路了。”


    回答他的是道格拉斯頗有深意的笑容,然而在亙古不變的塵沙中,這一縷笑意也如此的模糊不清,幾乎立刻就隨著狂風飄散而去,快得仿佛是莫文的錯覺。


    ……


    沙丘上響起呯的一聲槍響,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片刻後,等待在一邊的士兵快步上前將道格拉斯的遺體收斂,按照他生前的遺願裝進深土倉,在重力裝置的作用下立刻順著流沙向深深的地底沉入。


    萬噸黃沙將覆蓋其上,將這個生前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老人永遠壓進不見天日的深淵。


    在孔塞特林家族大權彪炳的數百年中,從未有過哪個家族成員被處以這麽特殊的死刑,甚至在聯盟千年的曆史上也是相當罕見的。莫文靜靜看著深土倉在黃沙的漩渦中沉入腳下,突然想起半個世紀以前,西利亞元帥戰死紅土星,也是這樣帶著殘破的機甲鳳凰沉入了沙漠之底……明明是相似的場景,但那一刻的慘烈和悲涼,卻和眼下這荒謬的葬禮截然不同。


    “中將,”一個士兵上前敬了個軍禮。


    身後傳來螺旋扇落地時巨大的聲音和旋風,莫文中將轉過身,眯眼望向緩緩降落的武裝飛艇:“走吧。”


    “回法布拉斯要塞嗎?”


    “是。還有幫我接通元帥,向他稟告孔塞特林議長死刑結束的消息……”


    ……


    武裝飛艇載著莫文中將等一行人漸漸升空,很快化作了雲層中不起眼的小黑點。


    荒原上的風沙還在繼續,永不停歇的從天地相接處席卷而來,又向著地平線旋轉刮去;隨著日影漸移,沙鼬和地鼠從背陰處的洞穴中鑽出來,土黃色的毛皮和荒漠背景融為一體,快速奔進沙丘下的地下水眼開始三五成群的喝水。


    地麵上流沙形成的漩渦漸漸停止,新的沙層很快覆蓋上來,將剛才在此處發生的一切連同痕跡都悄然抹去。


    廣袤的荒原一片寂寥,不知多了多久,突然地底某處輕微一震。


    沙鼬警惕的一動,迅速起身向周圍張望。


    “吱吱吱……”地鼠們倉惶對視。就在空氣僵持的這一瞬間,突然沙丘底部重重一晃!


    黃沙滾滾而下,小動物們隨即轉身快速四散奔逃,刹那間就跑了個精光!緊接著隻見沙丘整個垮塌了下去,一時塵土大起,轟然巨響間隻見沙地上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啊……”道格拉斯裹著黑袍的身影從黃沙中爬起,滿身塵土隨著踉蹌的動作灑落下來,隻見腦門上那黑洞洞的槍口,竟然隨著動作漸漸的自動愈合了!


    “西利亞……”道格拉斯躺在地上,嘶聲大笑:“西利亞——!”


    他的麵容在那一瞬間驟然改變,皮膚蒼白皺紋盡去,眼珠突然泛出了血腥的鮮紅。與此同時他全身骨骼哢哢增長,轉眼間竟然憑空長高了數寸!


    他不再是道格拉斯·孔塞特林的模樣——沙地上躺著的,赫然變成了尤涅斯!


    一艘黑色幽靈戰機從天而降,在呼嘯聲中緩緩降落在沙丘上,將大片流沙壓得轟然一響。幾個黑甲武士從大開的艙門中快速奔出,七手八腳的扶起尤涅斯:“大人,接下來……”


    尤涅斯擺手揮開了他們,大步向機艙走去。


    艙門口正坐著一個麵色滄桑虛弱的老人——那才是真正的道格拉斯·孔塞特林。前聯盟議長眼底帶著難以掩飾的不安,一見尤涅斯便立刻站起身:“尤涅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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