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利亞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是人都有弱點,而且弱點絕不會很少,即使完美如聯盟軍神加文?西利亞也不例外。但人和人的區別就在於,有些人的弱點一望即知且易於利用,有些人則善於隱藏守拙,要拿住他們的弱處還真不容易。


    做人做到西利亞那份兒上,顯然是後一種了。道格拉斯遲疑片刻,低聲說:“我不知道,尤涅斯大人……西利亞跟議會來往不多,而且聯盟晚期他幾乎都封神了。”


    高踞於神壇上的人顯然不會和他們這些政客過從甚密,尤涅斯聞言也便笑了起來,說:“難怪你不知道。”


    他背著手望向霧靄中的聯盟大廈――金水星淡藍色的晨曦中,六麵玻璃牆壁反射出瑰麗的淺光,如同指向天穹的巍峨寶山。清晨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來,拂過他們所在的高層樓頂,停靠在不遠處的暗星戰機就像黑沉的幽靈一樣潛伏在天台角落,黑甲武士們不停從機艙裏搬出儀器來,有條不紊的放置在他們兩人周圍。


    “我們此行……”道格拉斯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尤涅斯卻一眼看穿了他的顧慮,“放心,不會把你丟出去的,畢竟你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前聯盟議長老臉微微發燙,剛想掩飾的說點什麽,就隻見一個黑甲武士走上前恭敬的欠了欠身:“大人,一切準備就緒了。”


    尤涅斯猛然抬起雙手,蒼白的臉上裂開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那麽,就讓我們動身吧,孔塞特林――”


    話音未落,突然聯盟大廈頂部數層玻璃嘩然炸裂!


    刹那間玻璃碎雨漫天而降,猶如下了一場迅猛的冰雹,那幾層樓裏的人紛紛因氣流被吸出大廈,就像無數墜鳥一般疾速向地麵掉落!


    根本沒有任何慘叫,在那樣的高度上人一懸空就被凍僵了,甚至還沒落地的時候就已經紛紛因為血管爆裂而死亡。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緊接著大廈內部響起尖銳的警報,整座建築瞬間如炸開的鍋一樣沸騰了起來!


    道格拉斯瞳孔因驚懼而張大――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從身後而來的巨大吸力瞬間將他拉進了空間縫隙裏!


    “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太自信。”


    尤涅斯從空間裂縫中走出,一步踏上地麵,微微冷笑著道。


    道格拉斯驚魂未定的摔倒在地,因為空間轉換的巨大壓差而伏地急速喘息著,慌亂間隻見很多雙裹著黑甲的腳紛紛踏上周圍的地麵,那是暗星武士們跟著一起來了。


    然而周圍非常靜謐,除了腳步外一點人聲都沒有――前聯盟議長抬頭一望,隻見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片幽靜的樹林,腳下蜿蜒的石子路彎彎曲曲通向前方一座平靜的小院,二層白色小樓正靜靜的矗立在庭院裏。


    尤涅斯問:“就是這裏?”


    道格拉斯被兩個黑甲武士拉起來,喘息了好幾口才勉強站住腳步:“是……是這裏,我情報上顯示的就是這個地址,西利亞出征前每天早晚都會來這裏待半個小時,沒人知道他在裏麵幹什麽。”


    尤涅斯聲音中帶著惡意和不屑,“――我就知道。”


    道格拉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疑惑。


    ――西利亞也許不把孔塞特林家族當回事,但在孔塞特林家族的情報網上,西利亞的動向一直是重中之重。對於這個昔日的黃金議長家族來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其廣泛的人脈在家族倒台後幾乎被一網打盡,但仍然有少數情報來源仍然在微弱的活動著;而這些眼線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盯緊了西利亞的每一個行動。


    而西利亞作為聯盟政府的重量級人物,他的行蹤就算想瞞人,也是不可能百分之百瞞住的。更何況他一天兩次踩著點兒來這座小院,還一待就是半個小時?


    這些情報剛到道格拉斯案前的時候,他雖然好奇,但也知道憑孔塞特林家族現今的地位,更進一步探查那白樓的秘密是不可能了。所幸這看起來如同雞肋的情報最終救了他的命――尤涅斯的手下跟他接洽時,隻問了兩個問題:


    “西利亞元帥最近三個月內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裏?”


    “能帶我們去嗎?”


    “有時候我也奇怪,他那種超出常人的自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比方說他就敢肯定暗星堂會再次接納他,他就敢以聯盟元帥之尊,孤身一人踏上曾被自己背叛過的遠星……讓人驚奇的是,他這種近乎愚蠢的自負卻每次都能奇跡般的導向勝利。”


    尤涅斯向那庭院中的白樓走去,周圍黑甲武士紛紛舉步跟上。


    “也許這麽多年在神壇上的確養成了他那驚人的驕傲,但這一次,他的自負終於導致了致命的失敗――”


    尤涅斯停住腳,隻見白樓周圍突然警報驟起,大群警衛從白樓後迅速湧了出來!


    “什麽人!”“站住,你們被捕了!”“站住!”“快通知軍部――”


    “暗星堂在金水星滲透多年,他竟然以為自己有能力把我所有的爪牙都清除幹淨,不知道在這世上人心是多麽容易控製的東西麽?將如此重要的財富留在聯盟,他還敢親自出去帶兵遠征。”尤涅斯在無數林立的槍口前站住腳,微笑著抬起手,身後數十個黑甲武士同時拔刀出鞘!


    “隱而不宣的驕傲,對舊時敗將的輕視,這就是西利亞最大的弱點。”


    話音未落,身後電磁藍光大起,暗星武士如同出閘的狼一樣瞬間撲向了聯盟士兵!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殺戮,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幾分鍾,地上就堆滿了殘骸碎屍。


    這些暗星武士隻將刀一揮就能砍翻數個人頭,開始還有人想抵抗,但這些都是普通士兵,很快就有人在驚駭下轉身欲逃。殺起了性的暗星武士還追上去將那些人一一砍翻,尤涅斯隻笑看著不阻止,轉眼間整個庭院都被鮮血浸透了,連道格拉斯都忍不住轉身吐了出來!


    “這就是和暗星堂作對的下場!”尤涅斯在最後一個人倒下發出的慘叫中喝道:“有一天帝國和聯盟也會是這個下場!甚至西利亞,也會跟你們一樣――!”


    撲通一聲屍體倒地,迸射的鮮血甚至濺到了道格拉斯眼前!前聯盟議長頓時踉蹌著奔到樹前,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尤、尤涅斯大、大人!……”


    黑甲武士哈哈大笑,尤涅斯卻不理他,穿過滿庭院鮮血走到白樓門前,猛然拔刀將門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轟然巨響中金屬門板落地,尤涅斯走進實驗室大廳,抬眼隻見中樞電腦裏鑲嵌著的培養皿――


    一個已成型的胎兒,正蜷縮著靜靜躺在羊水中。


    道格拉斯踉蹌著跟過來,一看這情景頓時愣了,半晌才難以置信問:“這……這是怎麽回事?!”


    尤涅斯沒有看他,隻緊緊盯著麵前的培養皿。


    試管內部是單層透光,但從外麵可以清晰的看到裏麵,透過清澈的羊水,那胎兒的小手小腳如今都已清晰可見。


    雖然隱性性別無法分辨,但顯性性別已經出來了,是個男孩兒。


    玻璃管反射出粼粼的光,映在尤涅斯幽深的眼底,仿佛難以見底的冰冷深潭。他抬手輕輕撫摸試管壁,仿佛可以透過那光滑的觸感碰到裏麵胎兒柔嫩的軀體……那一刻外麵的警報還在響著,聯盟大廈還亂成一團,滿世界的混亂和鮮血仿佛都如靜寂的背景般唰然遠去,隻剩這雙冰冷幽深的眼睛,注視著眼前尚未出世的孩子。


    “西利亞……”尤涅斯喃喃的道。


    無數畫麵如同光影般從眼前略過,年少的隱秘與輕狂,滂沱的雨夜和荒漠,星空下的野心和無止境的**……最終所有記憶凝固在同一瞬間,西利亞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尤涅斯則隱沒在黑暗中,他們緊握的雙手在亙古岑寂和對望中一點點鬆開,最終完全彼此分離。


    數百年光陰匆匆而過,轉眼間他站在了這裏。


    尤涅斯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聯盟飛艇的轟響,隱約有槍彈和喊叫聲夾雜,顯然更多援軍正迅速向這裏趕來。尤涅斯猛然睜開眼睛,伸手哢的一聲扳下培養皿,夾在腋下大步走了出去。


    道格拉斯正勉強扶門站著,難以置信的盯著那管培養皿。尤涅斯經過時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吩咐手下:“把他帶著,帝國那邊的布置也可以開始了。”


    暗星武士當即應聲,上前一把抓住道格拉斯向外拉去。前聯盟議長畢竟上了年紀,踉踉蹌蹌的被拖下台階,慌亂間隻看見尤涅斯夾著試管踏進了空間縫隙,轉身時黑袍猛然揚起了一道淩厲的弧度。


    ?


    帝國,法布拉斯要塞。


    黑暗中的臥室異常安靜,隻有桌麵上兩隻機甲湊在一起充能,發出一閃一閃的紅光。


    西利亞蜷縮在床上,雙眼微闔而眉頭緊皺,麵色仿佛有些痛苦。薄毯已經隨掙紮褪到了大腿,他上半身隻穿了件很薄的白t-恤,肩背處也被汗浸得透濕。


    “加文,”夢中那人伸手放在玻璃壁上,赤紅瞳孔中閃著冷酷的光,如毒蛇般緊緊盯著他道:“加文……”


    西利亞下意識想掙紮,但四肢仿佛被束縛住一般無法動彈,完全困在了狹窄的透明試管裏。他想開口叫人,但聲帶就像啞了一樣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人把自己所處的試管舉起。


    “一切都開始了,加文――從你決定留下這孩子開始,你就注定了必輸的結局……”


    那嘶啞的聲音仿佛有某種毒液般讓人全身發寒,西利亞急促喘息著,用盡全身力氣拚命掙紮,半晌才勉強發出一點模糊的聲音:“尤……尤涅斯……!”


    仿佛某種夢魘驟然解開,他猛地翻身坐起,失聲驚道:“尤涅斯!”


    房間裏靜悄悄的,周圍毫無人聲,黑暗中獅鷲和鳳凰還在一閃一閃的亮著紅點。西利亞坐了一會兒才漸漸喘過氣來,抬手擦了擦背冷汗浸濕的額角,翻身下床去倒了杯水。


    床頭的宇宙時針正顯示出時間,西利亞仰頭喝水時瞥了一眼――


    此刻正是淩晨兩點四十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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