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結完賬走出來, 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顧薑一眼就看到了噴水池旁立著的陸修,一隻手拎著一大推東西, 另一隻手揣在兜裏,眼睛看著遠處發呆。


    夾克衫休閑褲勾勒出少年修長的身形,黑眸烏發,以天地為背景,宛如一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卷。


    蔚瑪麗咂咂嘴, 感歎:“這個男人真的是太他媽帥了。”


    像是感應到了兩人的目光, 陸修把視線收回來,習慣性的落到顧薑的身上,看到顧薑手裏拎著的小小的包裝袋, 又唰的移開去,蔚瑪麗揚起笑臉, 被陸修一眼瞪了回來。


    “顧薑, 陸修他瞪我。”


    “......”


    蔚瑪麗的爸媽都出差去了,家裏就一個阿姨, 四十多歲, 眉眼裏有幾分南方女子的溫潤。


    “走, 先把東西放我房間去吧。“


    蔚瑪麗在門口換了鞋, 領著陸修和顧薑噔噔瞪上樓, 蔚瑪麗的臥室在走廊最後一間, 開門, 入眼一片粉, 從窗簾到床單,全是粉嫩嫩的顏色。


    陸修嘴角抽了抽,站在門口不往裏邁,顧薑也覺得眼睛有點花。


    “你倆夠了啊,什麽表情,我也不想的好吧,我媽非要這麽裝修,中年婦女少女心泛濫,搞的我都沒臉見人了。“


    蔚瑪麗把東西從陸修手裏接過來,扔到床上,“走走走,去客廳,去客廳行了吧?“


    “你倆先在這兒坐會兒,我去讓阿姨準備午飯。“蔚瑪麗給兩人倒了一杯水,說完噔噔瞪的跑下樓。


    房間裏還剩下陸修和顧薑兩個人,兩人隔著茶幾角對坐著,進到室內溫度陡然上升,顧薑穿的多,不覺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麵色也紅潤了不少。


    脫掉外套,露出裏麵奶白色的打底衫,陸修的目光順著顧薑尖尖的下巴往下移。


    他看她把頭發撩到耳後,露出一段瓷白的脖頸,毛衣隨著她的動作隱隱約約勾勒出微妙的曲線,陸修驀地想起蔚瑪麗的那句:“天呐,顧薑,你真白,形狀也好......“


    渴,從脊髓深處彌漫上來的渴,眼眶微熱,陸修端起水喝了一大口,微涼的水滑過喉管,反而令他更燥了,陸修起身,想出去透透氣。


    “水杯......“顧薑應聲而起。


    陸修起身的瞬間,衣角帶到了沒放好的水杯,水撒出去漫了一桌子,玻璃杯滾了兩下,眼見著就要落地。


    陸修伸手去撈,顧薑站起來的急,一時沒注意,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倒去,眼見著額頭就要撞上桌角。


    手臂突然一緊,陸修一把將顧薑撈進懷裏,摟著顧薑倒向身後的沙發。


    幾乎是同時,玻璃杯掉到地上碎開,碎片濺開一地。


    顧薑整個人還驚魂未定,一雙眸子水氣氤氳,她的手隔著薄薄的t恤壓在陸修的胸口,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在他身上,顧薑隻覺得手心滾燙的嚇人。


    陸修的視線落到她的嘴唇上,兩個人的氣息纏繞在一起,他注意到她耳側有一顆小小的痣,隱在頭發裏,細白的頸。


    他的一隻手還搭在她的腰上,纖細的觸感順著手指傳入大腦,夾雜著從顧薑身上傳過來的若有若無的香味,燥熱的感覺更甚。


    陸修在心裏咒罵了一聲,上身用力,顧薑借著他的力氣坐起來,脊背繃的筆直。


    兩個人都不說話。


    腳下踢到碎片,碎片滑出去發出細微的聲響,顧薑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借口,慌忙蹲下去撿。


    “坐好別動,”陸修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把把她帶回去,補上一句,“割到手怎麽辦?“


    他心裏有一團火,卻無處發泄,這團火是因她而起,但他沒有理由怪她,語氣不禁重了些。


    “把腳抬起來。“陸修蹲下去,托著顧薑的腳腕,他的掌心燙的嚇人,顧薑乖乖的抬起腳,看他低著頭認真的把碎片一片一片拾起來。


    陸修垂著眼,前額的頭發微遮住眉眼,顧薑的心突然輕輕墜了一下,胸腔裏就好像藏了千萬隻蝴蝶在煽動翅膀,下一秒就要破殼而出。


    蔚瑪麗忙完上樓,一進門就看到顧薑抱著個腿在發呆,臉頰緋紅,陸修蹲在地上在撿什麽東西。


    她很少看見顧薑露出這樣的表情,在她眼裏,顧薑永遠都是那個冷靜且遊刃有餘的人。


    那個時候她們以為遇到了就是緣分,在那段懵懂青蔥的歲月裏,還不懂什麽叫彼此救贖,什麽是一物降一物。


    ——


    轉眼就到了期中考試,天氣又變冷了幾分,呼出的熱氣在空氣裏已經能凝成白霧,院子裏的榕樹葉子掉了一層又一層,露出光禿灰白的枝椏。


    顧薑畏寒,夜裏總覺得冷,睡不好,整個人精神都不太好,臉色越發蒼白。


    考場是打亂了的,整個年級混在一起考,考前一天下午公布考場名單,顧薑在九考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陸修也在這個考場,位置在顧薑的側後方。


    考試當天,離考試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多分鍾,第一門考語文,顧薑拿著筆記本在背平時錯過的題。


    蔚瑪麗趴在桌上看作文素材,一隻手捂著肚子,她心裏慌,字落到眼睛裏轉眼就一點印象都沒了。


    她從前覺得無所謂,考不好就考不好,她上次是為了不被蔚舜罵才跟著顧薑補習,結果考到了三十一名,看著那張排名表,她覺得自己離何遇好像又近了一點,她的心裏突然有了更多想要的東西。


    但是人一旦對自己有了期待,就會生出許多煩惱和不安。


    皺起眉:“顧薑,我緊張,一緊張感覺肚子也疼起來了。”


    顧薑伸手拍拍她的背,看著她的眼睛,道:“你相信我嗎?“


    蔚瑪麗沒有猶豫的點頭。


    顧薑笑起來,“你這次肯定能比上次考的好。”


    看時間差不多了,陸修收了文具起身,叫顧薑,兩人一起朝九考場走去。


    九考場在走廊另一頭,顧薑對這次考試隻給陸修提了一個要求,把卷子寫滿,別交白卷。


    這兩個人中任何一個在三中都是風雲人物,兩人並排走在一起實在是夠惹眼。


    考場門口,顧薑停下腳步,偏頭看向陸修,問:“緊張嗎?“


    陸修瞥她一眼,塞給她一個溫熱的水瓶,勾起嘴角:“放心。“


    顧薑上次月考年紀第一的名聲在外,大家都對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年紀第一好奇不已,還有人專門跑到教室門口來一睹學霸真容。


    一走進教室,就有男生對顧薑擠眉弄眼的使眼色,“女神,罩我啊!我請你吃飯!“


    顧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凳子被人踢了下,顧薑回頭,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滿臉諂媚的笑著,“誒,待會兒答題卡借我抄抄唄,你就往旁邊放放我就能看見。“


    顧薑好笑,她對於這種伸手黨半點好感都沒有,原來在一中的時候,大部分學生為了節約時間都住校,下了晚自習打著手電在被子裏看書。


    努力不一定就有好的結果,但是應該被尊重。


    男生還要說什麽,鈴聲響起,監考老師抱著卷子走進來,男生訕訕的坐回去。


    每個考場都安排了兩名監考老師,一前一後,三中雖然其他方麵管的鬆,但是在考試作弊這方麵管的相當嚴格,隻要被發現作弊或者抄襲,一律從嚴處置。


    卷子是密封好的,監考老師當眾拆封,把卷子分發下去,顧薑拿到卷子後大致瀏覽了一便,對於考試的難度有了一個大概的把握。


    陸修給的水瓶還是溫的,顧薑把它放在腿上,左手抱著,感覺暖和了不少。


    筆落到答題卡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考場裏還算安靜,講台上監考老師開始打盹兒,後排的老師轉悠了幾圈也找了個位置坐下不動了。


    顧薑正寫著閱讀理解,凳子被人踢了幾下,筆尖在卷子上劃了好長一道,顧薑心下了然,懶得理,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低頭繼續寫答案。


    顧薑本不想為難他,以為他鬧一陣就消停了,男生伸腿夠了幾下發現夠不到,咬牙罵了一句“賤人,看我待會兒怎麽收拾你。“


    又怕動作太大被發現,坐回去。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顧薑聽到了,握筆的手一頓,靜靜坐了幾秒鍾,終於忍下去。


    時間過去大半,顧薑構思好了作文大綱,開始寫作文,身後傳來桌腿輕輕挪動的聲音,停了一會兒,顧薑的凳子突然被大力的踢了一下。


    “喂,快給我看看,就看看選擇題!“


    這一邊的動靜大了,周圍的人都抬頭看過來,有男生衝黃毛擠眉弄眼,笑哈哈的看戲,黃毛像是受到了鼓舞,又往前踢了一腳。


    三中的好學生和壞學生自成一派,好學生覺得壞學生沒出息,壞學生也從心裏瞧不上這些隻會讀書的書呆子。


    陸修停下筆,眼皮子抬了抬,剛好看到黃毛一臉嬉笑的把腳從顧薑的凳子上收回去,眼底瞬間暗下去。


    正想站起來,卻看到顧薑突然回過身,一把抓起黃毛的卷子拍到他臉上,說道:“閉嘴。“


    監考老師聞聲而起,“幹什麽呢!“


    黃毛嚇了一跳,一動也不敢動,他太看輕了這個纖瘦的女生,以為好學生都應該是那種乖乖女。


    陸修坐回去,轉了一下筆,眼睛裏爬上笑意,他總想著處處把她護在身後,卻忘了她本身就帶著刺。


    他要做的,隻是幫她料理一下之後的事。


    黃毛感覺到背後有人在看他,顫顫的回頭,對上陸修飽含深意的眼,頓時明白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唰的扭過頭去,心裏苦不堪言。


    陸修是誰啊,三中的杠把子呀!這回他是真的撞到槍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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