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從王家出來, 年景去了吳府,梅花香包丟失,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和吳家小姐兒說一聲, 免得以後有不必要的誤會。


    他在半路上就遇見吳家小姐兒, 小丫鬟金蓮看見他大喜喊道:“小姐, 是姑爺……”


    吳家小姐兒紅著臉訓斥道:“金蓮,休得胡叫,還有沒有規矩了?”


    她和年景的親事雖然彼此都有意願, 卻因為吳苑過世還沒有真正定下來, 年景那邊也未有長輩過來,叫姑爺確實有些胡鬧。


    金蓮吐吐舌頭, 規規矩矩喚了一聲年公子。


    “無妨,遲早的事, 現在叫也沒關係。”年景的父母都不在,年家也不會惡意阻攔,他認定的親事, 肯定是不會再變。


    金蓮連連點頭,極為認可他的話。


    吳家小姐兒紅了耳根。


    年景看金蓮扶著她還腿腳站不穩的樣子,連忙問道:“小姐姐的腿怎麽了”


    金蓮聞言,氣憤地道:“天有些冷, 小姐買了些熱饅頭送給北巷的孤寡老人, 被幾個潑皮孩子哄搶, 還把小姐推摔倒, 傷到腿。”


    她說著話, 想到吳家小姐兒麵上那傷也是因為六年前和她去北巷傷的,不覺紅了眼眶:“都怪金蓮無用,沒有護好小姐……”


    “不關你的事,是我太大意了。”幸好剛才金蓮用身體替她擋了好幾下,不然她還會被那群壞孩子踩到傷腿。


    北巷那塊乞兒多,好些歲數已經很大,有衝突,她們兩人根本不是對手,年景道:“小姐姐可是每月初和十五過來?正好這兩日我休沐,在國子監閑著無事,你下次過來稍帶上我可好?”


    年景其實沒那麽多好心,純粹是陪吳家小姐兒。


    “會耽誤你去王府上課……”年景每月隻有兩日休沐,還要去王府上課,都沒多少空閑時間,吳家小姐兒不想讓他那般累。


    而且前些日子年景傷寒,她偷偷找布倫問過,知道年景在國子監每日要練字做習題,還要編各個科考的猜題,忙起來飯都顧不上吃,根本不像他說的那般清閑。


    “我和老師就學字,平日也隻需要多練習,不去王府上課也沒有關係,反倒是你一個人去北巷那地方,讓人不放心……”學什麽都是憑本事,和在哪裏學沒甚關係,隻要之後他有學成即可。


    吳家小姐兒小聲道:“有金蓮陪著的。”


    金蓮捂嘴偷笑。


    她挺識趣,對著年景福身道:“年公子扶著些我家小姐,金蓮去把馬車叫過來。”


    北巷這邊路狹窄擁擠,馬車不好走,她們每次過來都是讓車夫等在包子鋪那兒。


    年景微微頷首,道:“那你快些去,這裏風大,不易久留。”


    金蓮連連應聲,小跑離開。


    沒過一會,車夫就趕了馬車過來,不過因為路窄隻能停在轉角的路邊,金蓮連忙過來扶吳家小姐兒,道:“小姐可還能走?”


    吳家小姐兒應該是折到腿,觸地就疼的厲害,根本不可能走過去。


    金蓮看她麵色慘白,蹲下去便要背她走,被年景製止,“我來。”


    他把從王府帶出來的書冊遞給金蓮,不等她們反應過來,攔腰抱起吳家小姐兒走向轉角的馬車。


    “你別動,會摔到。”年景大病初愈,身體還有些虛,抱她其實有些吃力。


    吳家小姐兒也意識到,不敢再動彈,抬著雙手也不知往哪兒放,“你病剛好……放我下來,讓金蓮扶我過去就好。”


    隻要是個男人都不希望這方麵被妹子質疑,年景板著臉道:“旁人或許不行,抱你還是沒有問題。”


    吳家小姐兒不再說話,她垂著頭,悄悄把身上的披風拉開給年景擋呼嘯不止的冷風。


    金蓮又是捂嘴偷笑。


    等上去馬車,年景把吳家小姐兒放到金蓮準備好的軟墊上,他想了想道:“你的腿……我給你看看?”


    他看著像是骨折,吳家小姐兒卻似乎隻以為傷到筋骨,“在府裏養養就好……”


    她抬眼對上年景不容拒絕的眼神,沒有再說下去,輕輕點了點頭。


    年景看她攥著衣裙下擺,一臉的窘迫,沒有再故意為難她,道:“不用裸腿,我摸摸即可。”


    這話說的她更難為情。


    年景趁她低下頭,抬手按在她兩段骨節處,用力把骨折下去的小腿骨板回原位。


    吳家小姐兒疼的咬牙悶哼了一聲,忍著沒有叫喚。


    年景把她扶坐起來,輕輕問道:“可還疼?”


    她試著輕微動了動,已經沒有那種鈍痛的感覺,腿也能微微挪動,驚喜道:“你還會治腿?”


    年景搖搖頭,沒有說話。


    在謝氏祖宅那幾年,謝元寶和村裏的孩子時常偷偷欺負他,打起來小腿骨折過幾次,他怕年氏看著難過,都是自己摸索著接好的。


    也算是一種久病成醫。


    有片刻沉默,年景想了想從懷裏掏出從幹花鋪裏買的玉蘭花幹花瓣遞過去,道:“上次雪天回去太匆忙,香包不甚丟失,可以再給我做個玉蘭花的香包嗎?”


    她做的香包,年景喜歡,吳家小姐兒心裏挺高興,也沒在意年景弄丟香包的事,“一個香包用不了這麽多玉蘭花花瓣……”


    玉蘭花有特殊寓意,年景很喜歡,他道:“做兩個玉蘭花香包,你留一個在身上,還有一個給我。”


    一雙香包,意思不言而喻,吳家小姐兒也沒扭捏,把玉蘭花花瓣仔細收好,她趁年景整理書冊,悄悄看了一眼他的鞋子。


    年景抬眼剛好看見,道:“做鞋子傷手,能不做便不做。”


    冬鞋底厚,鞋麵也厚,做起來尤為傷手。


    來國子監之前,年畫為了給他趕做一雙新鞋,弄得滿手都是被針線割破的痕跡,連著幾日筷子都拿不穩。


    他當時看著,情願她沒做過那雙鞋。


    吳家小姐兒不知他的心思,“就做一雙可行?我都已經準備好底布……”


    她越說越小聲,年景不忍看她這般低聲下氣,道:“那你仔細些手,別太心急趕製,我現下不急著穿。”


    吳家小姐兒聞言,眉眼都帶著笑意。


    馬車剛到吳府,門房就急匆匆跑過來道:“小姐,書鋪那邊來人說老爺驚馬受傷,你快過去看看吧。”


    “什麽!爹爹傷的可嚴重?”吳家小姐兒心裏一驚,險些撞到傷腿。


    門房也不知情況,年景連忙讓金蓮扶住她,安撫道:“你別慌,我們先過去看看。”


    吳家爹爹吳潼,是那種除了編書不問世事的學究,在靠近內城的地方有一家叫慎獨的編書鋪,雖然不怎麽掙銀子,卻依然每日風雨無阻地家裏書鋪兩頭跑。


    年景曾聽布倫說過,探花郎吳潼是個情癡,為娶來曆不明的慎氏孤女,在吳苑門前跪了三日三夜,婚後慎氏十幾年無所出,他也沒有納妾休妻。


    之後慎氏難產過世,一個人養女兒的吳潼為亡妻開了一家名叫慎獨的編書鋪,寫她愛的文字,編她喜歡的畫本……


    日複一日。


    吳潼似乎很寡言,年景和他見過兩麵,都沒說過幾句話,若不是吳家小姐兒說吳潼同意他們定親,年景都懷疑是不是吳潼沒看上他!


    他們去到書鋪,吳潼半個身子都歪靠在椅上,大腿之下全是血,郎中正在查看傷勢,旁邊坐跪著一個紅著眼眶的孩子。


    還有……吳餘。


    那個孩子年景還記得,是他將謝元寶送進牢裏,問他怎麽不把謝元寶直接送去流放的孩子。


    “爹爹你怎麽樣,怎會傷得這般嚴重?”吳家小姐兒被那麽多血嚇到,身子搖搖欲墜。


    金蓮連忙扶著她。


    吳潼麵色蒼白,大致疼的厲害,沒有說話。


    他腿邊跪著的那個孩童哭道:“先生是救我……”


    吳餘也是一臉自責,他拱手向吳家小姐兒致歉,“是耀祖的錯,沒有看好辰哥兒,害先生驚馬受傷……”


    吳潼忍痛擺擺手道:“沒事,和你們沒有關係,是我年歲大了,未能避開。”


    給他書鋪編書的書生裏,吳潼最看好吳餘,板正敦厚,實事求是,不會為工錢胡亂編排。


    救他表兄弟,也是因為剛好遇見,不能見死不救。


    “似乎還錯位……”


    吳餘匆忙請來的郎中年歲有些大,力道不行,接腿骨錯位也不在行,年景看他下不去手,便道:“讓我來。”


    “這不是玩鬧,一次若是接不好,再接便是受罪。”老郎中看年景隻是個少年,自是不看好他。


    年景沒理他,過去抬手將吳潼錯位的腿骨板正,他的動作很快,下手又準,吳潼竟沒受到太大的疼痛。


    老郎中沒想到年景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接骨手法這般厲害,愣在那兒許久才回過神。


    “清理過後上夾板吧,會好的快些。”吳潼這不是簡單的腿骨錯位,怕是要養很久。


    老郎中聞言連忙起身給吳潼清洗傷口,又開了兩副藥方,吳餘沒讓年景去抓藥,他自己小跑去金氏藥鋪配藥。


    吳家小姐兒聽說吳潼這傷要靜躺,沒等吳餘抓藥回來,就要先回府。


    然而他們父女兩人都有傷,年景實在不放心,便跟了過去。


    回到吳府,把吳潼安置好,年景出門就撞見送藥來吳餘和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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