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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拂先前也被霍令德那話弄得一怔, 此時回過神來自然忙是應了,她也不敢耽擱朝兩人打了個禮,跟著便往外退去…等落下手中錦緞布簾的時候,她稍稍掀了眼簾看了眼立在那暖色燈火下的素衣姑娘, 想起她先前說話時的那副神色,心下還是止不住打了個冷顫。


    等初拂退下…


    林氏才鬆開放在霍令德唇邊的帕子,她握著霍令德的手坐在自己身邊,看著她的目光有些難辨:“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霍令德自然也察覺到了母親的異樣, 她抬臉朝林氏看去,待瞧見她麵上的肅容還是忍不住白了幾分臉色, 聲音也跟著輕了些許:“沒人教我…”她這話說完想著先前聽來的那些話, 微垂著臉,絞著帕子的手卻又用了幾分力道:“她一回來就折騰您, 半點麵子也不給, 您都不知道這會底下的那些奴仆怎麽在說您。”


    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 跟著是又抬了臉一瞬不瞬地看著林氏,聲音也帶了幾分委屈:“母親,我不喜歡她。”


    林氏聽到這話麵色也有些不好,今兒個她在錦瑟齋被霍令儀落臉麵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王府,她又何嚐不希望霍令儀死在外頭?若是這個小蹄子死了,她哪裏還用得著受這等子閑氣?


    隻是這些話她卻不能與令德說, 更加不能讓這些話從令德的口中出來。


    林氏思及此, 握著霍令德的手輕輕拍了一拍, 口中是又跟著一句:“不管你再不喜歡她、再討厭她,可你要記得,她是陛下親封上了寶冊金印的扶風郡主,就連我瞧見她都得恭恭敬敬對待著。”


    她說到這把話未停,眉目微肅,連著聲線也跟著沉了幾分:“你可知道,今日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到這話,會有什麽後果?”


    霍令德到底年紀還小,聽聞這話麵色便又蒼白了幾分,聲音也跟著打了幾分顫:“母親,我…”


    林氏看著她這幅模樣終歸不忍,她輕輕歎了口氣,而後是伸手把霍令德攬在懷中,口中是繼續說道:“傻丫頭,你那長姐可不是個好愚弄的,你絕對不能讓別人猜透你的想法,若不然就連母親也護不住你。”


    “是,女兒知道了…”


    林氏見此眉目漸平,也就未再多言。


    她仍舊攬著霍令德的肩膀,眼卻朝那跳動不止的燈花看去。


    屋中燈花晦暗不明,打在林氏端莊的臉上也顯露出幾分不可分辨的神色,聲音也跟著放低了幾分:“你是我的女兒,那些不幹淨的事我會去做…我把這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你和你哥哥的身上,你們絕對不能出事。”


    霍令德心下免不得有些動容,她朝林氏那處又依偎了幾分,跟著是問道:“今次之事,母親打算怎麽做?”


    林氏聞言倒也皺了一雙柳葉眉,口中是道:“霍令儀今日這招出得幹脆,你祖母也發了話,我自然得給她們一個交待——”她若不給一個交代,那個小蹄子又怎麽可能放過她?


    隻是——


    林氏想著霍令儀午間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副鋒芒畢露的模樣,一雙眉心卻又稍稍攏了幾分。


    那個李婆子明麵上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婆子,可私下裏卻替她做了不少事,還有霍令君身邊的那個人…


    這麽多年她好不容易才能在他身邊安插上個人,這回若真要抽個幹淨,她哪裏能舍得?


    不過——


    林氏眉心緊鎖,袖下的手輕輕敲著案麵,霍令儀今日究竟是無心,還是心中早就有了章程?若是後者,這麽多年,她還當真是小看她了。


    …


    錦瑟齋。


    霍令君先前用了藥,精神頭也好了不少,他有了精神頭自然也就開始纏起霍令儀玩鬧起來。


    霍令儀倒也由著他。


    她坐在一旁的圓墩上,陪著他玩鬧,大多都是些小孩的玩物…等玩累了,霍令君也就睡著了。六月的夜裏有些悶熱,霍令君皺著一雙眉,即便睡著了還在輕輕嘟囔著說“熱”,知夏絞了一塊帕子想替他擦拭一回臉上的汗。


    霍令儀倒是攔了一回,她從知夏的手中接過帕子,而後是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替霍令君擦拭了一回臉和手,跟著才又把他的手重新放進了被子。


    許氏打簾進來的時候恰好瞧見了這一幕,一雙柔婉的眉眼便又添了幾分笑。


    她未再走進去,反倒是落了手中的簾子由知秋扶著往外走去。


    知秋先前也瞧見了裏頭的情形,這回便柔聲與許氏說道:“郡主這回回來倒似變了許多,性子瞧著也柔和了不少…”


    許氏聽到這話,眉眼仍舊帶著笑,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晏晏的性子向來都是好的,隻是往日她鮮少願意表達,如今看他們姐弟兩這麽好,我也就安心了。”


    她這話剛落——


    裏頭的布簾便被人掀了起來,卻是霍令儀走了出來,她先前未聽全,這會便笑著問許氏:“母妃在說我什麽?”


    知秋笑著朝她打了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王妃正在誇您呢。”


    許氏聞言也未說什麽,她笑著朝霍令儀伸出手,等人走近才握著她的手一道坐在了軟塌上。屋中燭火分明,許氏細細瞧著霍令儀,待瞧見她較起往日消瘦的臉頰還有這眼下的一片烏青,她一雙柔情眉便又跟著蜷了幾分:“還說不累,眼下的烏青這麽重。”


    她這話說完,是又與知秋發了話:“去小廚房把先前煨著的雪梨川貝湯端進來。”


    知秋聞言輕輕應了一聲“是”,跟著便打了簾子往外走去。


    霍令儀卻一直未曾說話,她隻是眉目含笑看著許氏,如今夜深人靜,周邊無人打擾,她才終於能把這一份掩藏於心中的相思之情顯露出來…她鬆懈了身子骨朝許氏依偎過去,連帶著聲音也添了幾分女兒柔情:“女兒沒事,不過是長途跋涉未曾睡好,等在家裏好好歇息幾日便會好了。”


    許氏察覺到霍令儀的女兒嬌態卻是一怔。


    晏晏性子堅韌又素來早熟,鮮少會在她的麵前表露出這幅模樣。即便當日王爺的死訊傳來,她也隻是挺直著脊背什麽都未說…卻是比誰都要堅強。今次這樣,隻怕晏晏是真的累了。


    許氏思及此,心下是又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什麽都未說,隻是伸手環抱著著霍令儀的肩膀,另一隻手是輕輕撫著她的長發,似是幼時一般。


    屋中一片靜謐,母女兩人相擁在一道,誰也未曾說話。


    待過了許久——


    許氏才開了口,她的手仍環著霍令儀的肩膀,聲音也依舊是素日的平和:“林側妃到底也是你的長輩,你今兒個這樣做,委實是有些不給她麵子了。”自打她當年生令君的時候折了身子,府中的事便盡數交給了林氏。


    這麽多年,她也鮮少去管府中的事,今兒個在暖閣發生的事還是先前知夏說與她聽的。


    霍令儀聞言卻並未說話…


    她半側了臉朝許氏看去,燈火下的許氏依舊是素日的柔和。


    自打她記事起,母妃的性子便是如此,這麽多年,她好似從未見過母妃與誰生過氣、紅過臉…明明是堂堂信王妃,卻任由一個側妃掌著府中中饋。這些年,不管是府中置辦宴會,還是別的府中邀宴,出麵的隻有林氏。


    長久以往——


    這燕京城中隻怕早就忘了他們信王府還有個信王妃。


    霍令儀想到這便坐直了身子,她看著燈火下的許氏,卻是過了好一會功夫才開了口:“母妃,您恨祖母嗎?”


    這麽些年,她一直都不知道該不該恨祖母。


    祖母素來疼她和令君,即便她有諸多問題與不好,可待她與令君的疼愛卻是真的…霍令儀一直都記著幼時高燒,祖母坐在她的床邊不眠不休照顧了一夜,等到她退了燒,祖母反倒是因著累了身子骨,在床榻纏綿了大半個月才見好。


    可若不是因為祖母的緣故,林氏也就不會出現在府中…


    那麽她的母妃和弟弟也就不會死。


    霍令儀想到這,握著許氏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她仍舊垂著頭,口中卻是又跟著重複了一句:“母妃,您恨祖母嗎?”


    林氏想到這,心下便又平了幾分。


    她把茶盞捧於手心,青蔥般的指根扣在茶蓋上,麵上仍是素日的閑適模樣,口中是跟著說道:“先前我已遣人去查探過了,連著落了幾日的暴雨,荷花池那地又素來不算平整,世子他——”


    林氏這話還未說完,便被霍令儀先打斷了話。


    霍令儀仍舊端坐在椅子上,她下頜微抬,一雙桃花目不偏不倚得看著林氏,神色如常,聲音卻又添了幾分清冷:“林側妃莫不是想說雨天路滑,荷花池邊淤泥太甚,令君這才不小心墜入了荷花池?”


    她說到這是稍稍停了一瞬,跟著才又一句:“令君雖然年幼,卻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如今父王歸天,荷花池離他住處又甚遠,他是怎麽會想到去那個地方?可是…他身邊有什麽人攛掇?”


    前世她回來的時候,這樁事已經發生許久,前塵後事探尋不得,她又因為父王的死一直鬱鬱不得,到最後也不過是不了了之。


    如今看來,哪有這麽巧的事?


    令君落水,家中的大夫也恰好歸家不在,若不是今日她特地先去請了李神醫,由得這府中的人再去請大夫,一來一去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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