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展軒黏上了她, 從第一天接她開始, 每天早晨接她上學，晚自習送她回家。
這一周，除去前兩天，展軒都沒有找她麻煩，後幾天還有些示好的意思, 除去接送她回家，還會每天給她帶早飯, 每天還會給她些小零食、小東西，她多次拒絕無濟於事。
她不想承展軒的好意, 除了早飯，展軒給她的小零食、小東西她都沒吃也沒用，不過早飯也算是錢。展軒第一次給她早飯的時候說是賠給她的粥，但後麵總不是了。
周四晚自習下課後, 展軒又跟在了童顏身上，推著他的自行車跟著童顏到了學校門口。
他們從班級裏出來的晚, 已經沒有什麽人。
接送了童顏幾天, 展軒已經熟悉, 他拍了拍自己車後座，“來，我送你回家。”為了坐上去更舒服，他還在網上買了一個墊在後座上的軟墊。
童顏之前拒絕過不止一次, 但就算她不上車展軒也會一路推車跟著她, 直到她回家。與其浪費時間, 不如早些回家，早些跟展軒分開。
童顏坐上了後車座，展軒蹭一下就飛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風帶起童顏已經剪短的頭發，淩亂的頭發遮住了童顏的視線。
“唉。”展軒看著前方，“我騎得這麽快，你坐在後麵應該不穩吧，可以抱著我。”
“不用。”展軒這麽說分明是就想讓自己抱著他，童顏斷然拒絕，為了不掉下去她緊緊抓著屁股下的車架，每到拐彎的時候身體就晃來晃去。
“你這樣不穩。”展軒不死心。電視上，男生騎自行車帶女生，女生都會手臂圈住男生的腰，他都帶了童顏幾次了，童顏卻連他衣服碰都沒碰過，太鬱悶了。這跟想象的不一樣。
展軒想著其他事情，越騎越快，突然前麵竄出一個小孩來。他緊急按了刹車，要不是腿長就要栽在地上了。
“小p孩走路不看路啊！”展軒對著小孩怒斥，要不是他反應快，不僅他和童顏要摔在地上，就連這個小孩也得被壓。
小孩根本不當一回事，衝他做了一個鬼臉就跑開了。
展軒氣得齜牙咧嘴，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才五六歲，大晚上的竟然就敢讓他單獨在街上亂跑。
展軒想要追上去，還沒下車突然反應過來身後有異常，一個柔軟的感覺擠壓著他的後背。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這個感覺極其像是那天晚上他不小心觸碰到童顏胸前的感覺。
過了幾秒鍾，貼著他後背的觸覺並沒有消失，他緩緩側過頭，童顏竟然整個人都貼在了他後背上。
也就是說他的感覺並沒有錯。
這次的刺激比上一次要大多了，展軒的身體馬上就激動起來，從觸碰到童顏身體的部位開始，他身體發熱發紅，手腳不知道該放到哪裏，甚至腦子開始混亂。
直到童顏發出痛呼聲他才回過神來。
“你傷到了？”身體裏的激動褪去，展軒慌忙下了車，將車停住去查看童顏身上。
童顏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皺著眉，好像很痛苦。
“手。”童顏的手是扶著車座的，展軒刹車太快，由於慣性，她不但身體前傾，手還卡進了車座裏。此時她手腕卡在裏麵，身體一動卡著的手腕就疼，這也是她為什麽貼到了展軒身上也沒有動的原因。
“別動。”展軒蹲了下去。
車座空隙並不大，童顏的手腕卡在裏麵已經有了青紫的痕跡，一動就要破皮了。
展軒心中自責愧疚，都是因為他童顏才會這樣的。幸好他還算是分得清輕重，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幫童顏把手抽出來。
車座上下方向承重力大，水平方向還行，而且是可拆卸的。展軒徒手拆了兩個螺絲，將童顏的手抽了出來。
卡了幾分鍾，童顏的手被卡住的地方果然蹭了皮，紅腫青紫都有，因為童顏皮膚白，更加明顯。
他們停下的不遠處有家藥店，展軒二話不說跑了進去，不一會拿著幾盒藥出來了。
“我幫你上藥。”童顏的手疼得有些麻木，並沒有拒絕，被曬的微熱的膏體塗在傷口上微微發痛，還有些刺鼻的藥味傳入鼻間。
“還疼嗎？”童顏站著，展軒半跪著，塗完藥膏抬起頭問童顏。
童顏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沒事了。”
“你明天請一天假吧。”沒有傷到骨頭，可看著實在駭人，展軒從心口湧起一陣心疼。
“沒什麽大事，不需要請假。”童顏站在自行車一旁，“我先回去了。”說完不等展軒回答轉頭就走了。
展軒站在原地發愣，正是因為他童顏才受的傷，他實在沒有臉再送童顏回去。童顏已經走出十幾米遠，他顧不得一旁的自行車，跑著追了上去，拉住童顏的胳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個小p孩突然竄出來，我沒有預料到。”
他手上拿著買的藥膏，塞進童顏背著的書包裏，“你帶著這些，回去用溫水洗一洗傷口，睡前再塗上。”
他不好死皮賴臉再跟著童顏，把東西塞好轉頭跑回去，騎著自行車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距離家裏已經不遠，童顏走了十幾分鍾就到了家。
這一次，出奇地，童愛國在家。童顏手上的傷十分明顯，童愛國也看到了，不過什麽也沒說更什麽也沒做。
童愛國對於童顏受傷毫無反應，在童顏的預料之中，因為這些傷在童愛國眼中根本不算什麽，原主身上曾經有過不少的傷，從小到大，輕的、重的，其中不少都是童愛國親手造成的。他又怎麽會關心童顏身上這些傷呢？
童愛國喝得醉醺醺的，童顏就當沒有看到他，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頂的死死的。
展軒這段時間給了她不少東西，吃的、用的，全都被她放到了一個小盒子裏，包括那部手機，小盒子快要裝滿了。
童顏拒絕不了，東西不得已收下，早飯她吃了，不值多少錢，可以把錢給展軒，但那些小零食、小東西，看著小，但都不一般，大都是外國進口的，很貴，童顏可沒有這麽多錢給他，所以拿是拿了，都沒敢動。
童顏數了數東西，沒有落下，又在裏麵放了五十塊錢，算是早飯錢。展軒或許感覺沒什麽，但她不能平白無故地收這些東西，既然她親自還給展軒不可以，那就通過別人來還。
童顏抱著小盒子出了門，出門的時候童愛國在背後叫她的名字，童顏頭也沒回，趕忙跑了出去。依照原主的記憶，童愛國喝醉了叫她就沒有好事，輕則罵幾句，重則打一頓。
童顏出門是去找和她同班，又是同小區的林曉誌。林曉誌長得瘦高，麻杆一樣，有個外號叫瘦猴，他和展軒的關係不錯，童顏希望通過他把東西還給展軒。
展軒給她的手機裏存了林曉誌的手機號，還有兩個人的短信記錄，童顏看了一眼，最後一條竟然是展軒問林曉誌她的手機號。她哪裏有手機，童愛國不可能花錢給她買手機。
童顏用這部手機給林曉誌發了短信讓他到樓下來，發完不一會就收到了回複，又過了幾分鍾聽到腳步聲，林曉誌從單元樓裏出來了。
林曉誌還穿著拖鞋，身上是睡衣，有些邋遢。童顏什麽也沒說，先把盒子遞到了他麵前，“明天晚自習後，你把這個東西交給展軒。”
“啊？”林曉誌翻了翻盒子裏，一眼就認出裏麵的東西都是展軒送的，其中幾樣還是他出的主意。
展軒的脾氣，林曉誌可是比誰都了解，他要是幫童顏肯定會惹展軒生氣，展軒還不得打了一頓啊。
他把盒子推給童顏，“你要還自己去還，怎麽能讓我去還，我跟他不熟。”
“拿著。”童顏異常堅定，直接塞到林曉誌懷裏，“展軒要問，你隻要說是我硬塞給你的就可以。”說完轉頭就跑，林曉誌穿著拖鞋根本沒法追她。
林曉誌哭喪著臉，手中的小盒子像是燙手山芋一樣，“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展軒回到家怎麽想怎麽感覺他做的不對，他不該讓童顏一個人走回家的，而且他不放心童顏身上的傷。
他在床上輾轉難眠，撥通了瘦猴的手機。他現在再趕回童顏家已經來不及，瘦猴和童顏住在一個小區，讓他幫忙看一看應該沒問題。
這邊的瘦猴，剛剛拿了童顏塞給他的小盒子，還沒回到家就又收到了展軒的電話。
“瘦猴，你去童顏家看看。”展軒躺在床上，命令瘦猴。
“啊？”瘦猴一頭霧水，“什麽情況？”
展軒追童顏的事情，目前就他自己和瘦猴知道，今天沒必要瞞著瘦猴，就把剛剛送童顏回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瘦猴。
瘦猴看看自己手中的小盒子，又看看手機，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老大，你這樣可出大問題了。”他自己沒有戀愛經驗，瞎分析了一通，竟然把展軒說服了，讓展軒信了童顏是跟他生氣了，成功讓展軒更加鬱悶。
“童顏應該沒有什麽事情，我剛剛還看到她了，身體挺好。”
展軒把電話掛了，從床上站了起來，快十二點了，他還是有點兒睡意都沒有，最後下定決心，握著手機又打了電話，這次是打給童顏的。
瘦猴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手機響就去接，沒有看來電顯示，“誰呀？”
一片沉默，展軒攥著拳頭，一拳錘在床上，“瘦猴，怎麽是你接的電話？”
迷迷糊糊的瘦猴頃刻就清醒了，腦子刹那間空白，“我我我 ……”
“你怎麽在童顏家？”展軒的聲音壓抑著怒氣，要是瘦猴在他眼前早就被他揍趴下了。大半夜的他給童顏打電話，結果是瘦猴接的，他想不想歪都不行。
“沒有！”瘦猴越嚇越精神，“我在自己家呢。”
“童顏為什麽在你家？”這兩個問題實質上一樣，展軒已經準備好到瘦猴家把瘦猴揪出來痛打了。
瘦猴欲哭無淚，他知道展軒肯定誤會了，不解釋清楚他會吃不了兜著走。他睡前還在糾結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展軒，甚至想明天再把東西給童顏，他不管這事，童顏要還讓童顏自己還去，但到了這個時候，他不說明白的話，指不定要背一個什麽樣的鍋呢。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安撫著隨時都要爆發的展軒，把剛才和童顏的對話告訴了展軒，十分真誠，為了讓展軒相信他，還拍了小盒子的照片給展軒傳過去。
“我說的都是真的！”瘦猴戰戰兢兢，童顏很漂亮，可是對方可是展軒，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比得上展軒的，一對比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姑且信了你。”展軒氣呼呼地撂了電話。
打出去的這個電話，非但沒有讓他安心，還讓他更睡不著了。他想的事情，不隻是童顏的傷怎麽樣，童顏有沒有因為這件事討厭他，該怎麽挽回在童顏心中的形象，又加上了為什麽童顏要全部退回他的禮物。
他想不通，這一夜幾乎沒睡，第二天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還起晚了。
早餐都沒顧上吃，展軒騎著自行車飛快往學校趕，還有兩分鍾的時候，他到了班級後門，正看到要從隔壁班出來的沈薑於。
那天看到沈薑於給童顏的情書後，他晚上就把沈薑於約了出來，兩個人進行了親切的會談。沈薑於表示不會再親近童顏，見到童顏就躲著走。
兩個人一對眼，沈薑於馬上轉移了目光，明顯是膽怯了。
展軒哼了一聲，壓著鈴聲進了教室。童顏在座位上，百年不變地認真背書。
·
展軒一天都很老實，也沒再給童顏送小零食、小東西。他送的東西童顏都沒動，還送什麽送，就連幾天的早餐，童顏都塞了五十塊錢在小盒子裏。
中午的時候，趁著全班人都去吃飯，瘦猴和展軒兩個人在班裏討論童顏的事情。
“她為什麽不要我的東西？”展軒看著童顏的座位，百思不得其解，他給的都是童顏需要的東西，童顏沒理由不要啊。
瘦猴有點能理解童顏的想法，但他又無法用語言精準地描述出來，思考著措辭，“可能是太突然了，感情需要慢慢地培養，你直接這麽猛烈地追，童顏吃不消吧。”
他想了想又說，“童顏學習這麽努力，咱們也快高三了，她可能是要全心學習，不想談戀愛。”
瘦猴這句話點透了展軒，同時又讓他焦慮，“她要是沒有談戀愛的心，那我要怎麽辦？”
展軒一開始要追童顏，瘦猴就認為他很可能不成功，也不太希望他成功。兩個人差別那麽大，成績又差那麽多，高中畢業後就基本不會有交集了，就算現在談戀愛也就幾個月的事。
要是展軒追童顏沒有成功，對展軒來說隻是有點不順心不高興，沒有多大影響；要是成功了，對展軒也沒什麽不同，反正他學習差，家裏有錢有關係，不靠學習出頭，高三談談戀愛就當玩了，可童顏就不一樣了，要是因為展軒，童顏學習落下來，那童顏基本就沒有希望了。
瘦猴暗暗歎氣，“展軒，要不你別追童顏了，這都要高三了，誰還有心思談戀愛，尤其是童顏，你就算追上又怎麽樣，反正畢業之後就分了。”
“談戀愛肯定影響學習，童顏學習好還可能考個好大學，要是因為你沒有考好，你們又分手了，你讓童顏以後怎麽辦？”
“你胡說什麽！”展軒一腳踢開桌子，“我追她又不是玩，誰說我們以後會分手的。”
“她考不好又怎麽樣？她可以跟我去一個學校，我爸媽給我安排好了，多帶她一個又不會怎麽樣。”
他越說越沒用底氣，瘦猴說的這些，他還真沒有想過。他爸他媽知道他學習不好，已經給他安排好出國，要是帶上童顏……
他搖搖頭，他爸媽本就不滿他的成績，帶上童顏根本不可能。
瘦猴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說多了也不好，“我們出去吃飯吧，再晚點就沒飯了。”
“我不吃了，你去吧！”展軒轉過頭，趴在桌麵上。他今天才想到，等一年後，高考結束，他就要和童顏各奔東西，他會出國，童顏會去那裏不知道，反正他們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
晚自習結束，童顏一如往常等著寫完手中的題才會回家。教室裏隻剩下了她，展軒也走了。童顏回過神，看了看教室沒有看到展軒鬆了一口氣。
她出門鎖了教室的門，因為她來得早走得晚，班長就把班裏的一把鑰匙交給了她，自從她帶著鑰匙，班裏就再也沒有出現人到了而班級門還沒開的情況。
這一天，展軒沒有跟她說話，童顏輕鬆了很多，不想，一出校門就馬上看到了展軒。
展軒跨在車上，單腳著地，後車座上放的正是童顏交給林曉誌的小盒子。展軒看著童顏走出來，他懶懶散散地從車上下來，手上的力氣大的可以捏斷人的骨頭，不顧童顏反抗，把童顏扯進小巷子裏，童顏背上的書包都被他扯掉了。
“你知道我在追你嗎？”既然婉轉不行，那麽他就直奔主題。
瘦猴今天的話讓他很難過，他也不知道原因，隻是一想到高考結束，他就和童顏各奔東西再也見不到，就讓他心口像是堵了什麽東西，既委屈又痛苦。
“為什麽把東西都還給我？”他按著童顏，把童顏的手腳都束縛住，“因為不想談戀愛嗎？”
“你放開我。”
“我在問你，回答我的話。”展軒捏著童顏的下巴，強迫童顏看著他。他天天打籃球，一身的肌肉，力氣很大，一隻手就能抵抗住童顏所有的掙紮。任童顏再不願意，也得被他按在牆上，強迫地麵對、回答他的問題。
這是力量的差距，不隻是身體上的力量，還有無形的各種各樣、各方麵的力量，身處其中才知道麵對的時候多麽無力。
童顏心中突然升起無邊的絕望，在底層不斷地掙紮的絕望。
她清楚這不是她的情緒，這是原主的情緒。
童顏低著頭，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如果不是摸到了自己臉上的眼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她腦中閃過原主無數的想法，被父親打罵時，被同學欺負時，被人當做異類時，還有給展軒寫情書，被他傳的全校都知道，被所有人無情地嘲弄。
這些人就像是現在的展軒一樣，因為自己的權力，掌控著她的一切。
她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她心中竟然竄出原主如何多的想法，還是如此消沉、如此痛苦。
童顏猛地抬起頭，眼淚還沒有擦幹，眼中堅定，“我想不想和你什麽關係？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對我？”
展軒的手還按在她身上，童顏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反向關節，她兩隻手掰展軒的一根手指。很快展軒便感到了疼痛，捂著被她險些掰斷的手指，“我隻是問你問題，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童顏冷冷地看著他，眼淚順著臉頰而下，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就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欺壓而已。
童顏什麽都沒有說，背起書包就走。
童顏心口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第一次她隻是表層感受了一下原主生活的痛苦，這一次完全就是把她置於其中，就算是沒有親身體驗，原主痛苦的內心卻極其清楚地傳到她的腦中。
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就連改變的權利的都被剝奪。
展軒是不懂，是年輕，他不管做什麽全是因為自己高興，完全不顧別人，將原主的人生攪得一塌糊塗，多年後，原主因他而一塌糊塗的人生又再次被他嘲弄、嫌棄，沒有任何的悔意。
童顏臉上的眼淚已經被風吹幹，在她臉上皺巴巴的，還有些疼。
這一周，除去前兩天，展軒都沒有找她麻煩，後幾天還有些示好的意思, 除去接送她回家，還會每天給她帶早飯, 每天還會給她些小零食、小東西，她多次拒絕無濟於事。
她不想承展軒的好意, 除了早飯，展軒給她的小零食、小東西她都沒吃也沒用，不過早飯也算是錢。展軒第一次給她早飯的時候說是賠給她的粥，但後麵總不是了。
周四晚自習下課後, 展軒又跟在了童顏身上，推著他的自行車跟著童顏到了學校門口。
他們從班級裏出來的晚, 已經沒有什麽人。
接送了童顏幾天, 展軒已經熟悉, 他拍了拍自己車後座，“來，我送你回家。”為了坐上去更舒服，他還在網上買了一個墊在後座上的軟墊。
童顏之前拒絕過不止一次, 但就算她不上車展軒也會一路推車跟著她, 直到她回家。與其浪費時間, 不如早些回家，早些跟展軒分開。
童顏坐上了後車座，展軒蹭一下就飛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風帶起童顏已經剪短的頭發，淩亂的頭發遮住了童顏的視線。
“唉。”展軒看著前方，“我騎得這麽快，你坐在後麵應該不穩吧，可以抱著我。”
“不用。”展軒這麽說分明是就想讓自己抱著他，童顏斷然拒絕，為了不掉下去她緊緊抓著屁股下的車架，每到拐彎的時候身體就晃來晃去。
“你這樣不穩。”展軒不死心。電視上，男生騎自行車帶女生，女生都會手臂圈住男生的腰，他都帶了童顏幾次了，童顏卻連他衣服碰都沒碰過，太鬱悶了。這跟想象的不一樣。
展軒想著其他事情，越騎越快，突然前麵竄出一個小孩來。他緊急按了刹車，要不是腿長就要栽在地上了。
“小p孩走路不看路啊！”展軒對著小孩怒斥，要不是他反應快，不僅他和童顏要摔在地上，就連這個小孩也得被壓。
小孩根本不當一回事，衝他做了一個鬼臉就跑開了。
展軒氣得齜牙咧嘴，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才五六歲，大晚上的竟然就敢讓他單獨在街上亂跑。
展軒想要追上去，還沒下車突然反應過來身後有異常，一個柔軟的感覺擠壓著他的後背。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這個感覺極其像是那天晚上他不小心觸碰到童顏胸前的感覺。
過了幾秒鍾，貼著他後背的觸覺並沒有消失，他緩緩側過頭，童顏竟然整個人都貼在了他後背上。
也就是說他的感覺並沒有錯。
這次的刺激比上一次要大多了，展軒的身體馬上就激動起來，從觸碰到童顏身體的部位開始，他身體發熱發紅，手腳不知道該放到哪裏，甚至腦子開始混亂。
直到童顏發出痛呼聲他才回過神來。
“你傷到了？”身體裏的激動褪去，展軒慌忙下了車，將車停住去查看童顏身上。
童顏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皺著眉，好像很痛苦。
“手。”童顏的手是扶著車座的，展軒刹車太快，由於慣性，她不但身體前傾，手還卡進了車座裏。此時她手腕卡在裏麵，身體一動卡著的手腕就疼，這也是她為什麽貼到了展軒身上也沒有動的原因。
“別動。”展軒蹲了下去。
車座空隙並不大，童顏的手腕卡在裏麵已經有了青紫的痕跡，一動就要破皮了。
展軒心中自責愧疚，都是因為他童顏才會這樣的。幸好他還算是分得清輕重，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幫童顏把手抽出來。
車座上下方向承重力大，水平方向還行，而且是可拆卸的。展軒徒手拆了兩個螺絲，將童顏的手抽了出來。
卡了幾分鍾，童顏的手被卡住的地方果然蹭了皮，紅腫青紫都有，因為童顏皮膚白，更加明顯。
他們停下的不遠處有家藥店，展軒二話不說跑了進去，不一會拿著幾盒藥出來了。
“我幫你上藥。”童顏的手疼得有些麻木，並沒有拒絕，被曬的微熱的膏體塗在傷口上微微發痛，還有些刺鼻的藥味傳入鼻間。
“還疼嗎？”童顏站著，展軒半跪著，塗完藥膏抬起頭問童顏。
童顏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沒事了。”
“你明天請一天假吧。”沒有傷到骨頭，可看著實在駭人，展軒從心口湧起一陣心疼。
“沒什麽大事，不需要請假。”童顏站在自行車一旁，“我先回去了。”說完不等展軒回答轉頭就走了。
展軒站在原地發愣，正是因為他童顏才受的傷，他實在沒有臉再送童顏回去。童顏已經走出十幾米遠，他顧不得一旁的自行車，跑著追了上去，拉住童顏的胳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個小p孩突然竄出來，我沒有預料到。”
他手上拿著買的藥膏，塞進童顏背著的書包裏，“你帶著這些，回去用溫水洗一洗傷口，睡前再塗上。”
他不好死皮賴臉再跟著童顏，把東西塞好轉頭跑回去，騎著自行車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距離家裏已經不遠，童顏走了十幾分鍾就到了家。
這一次，出奇地，童愛國在家。童顏手上的傷十分明顯，童愛國也看到了，不過什麽也沒說更什麽也沒做。
童愛國對於童顏受傷毫無反應，在童顏的預料之中，因為這些傷在童愛國眼中根本不算什麽，原主身上曾經有過不少的傷，從小到大，輕的、重的，其中不少都是童愛國親手造成的。他又怎麽會關心童顏身上這些傷呢？
童愛國喝得醉醺醺的，童顏就當沒有看到他，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頂的死死的。
展軒這段時間給了她不少東西，吃的、用的，全都被她放到了一個小盒子裏，包括那部手機，小盒子快要裝滿了。
童顏拒絕不了，東西不得已收下，早飯她吃了，不值多少錢，可以把錢給展軒，但那些小零食、小東西，看著小，但都不一般，大都是外國進口的，很貴，童顏可沒有這麽多錢給他，所以拿是拿了，都沒敢動。
童顏數了數東西，沒有落下，又在裏麵放了五十塊錢，算是早飯錢。展軒或許感覺沒什麽，但她不能平白無故地收這些東西，既然她親自還給展軒不可以，那就通過別人來還。
童顏抱著小盒子出了門，出門的時候童愛國在背後叫她的名字，童顏頭也沒回，趕忙跑了出去。依照原主的記憶，童愛國喝醉了叫她就沒有好事，輕則罵幾句，重則打一頓。
童顏出門是去找和她同班，又是同小區的林曉誌。林曉誌長得瘦高，麻杆一樣，有個外號叫瘦猴，他和展軒的關係不錯，童顏希望通過他把東西還給展軒。
展軒給她的手機裏存了林曉誌的手機號，還有兩個人的短信記錄，童顏看了一眼，最後一條竟然是展軒問林曉誌她的手機號。她哪裏有手機，童愛國不可能花錢給她買手機。
童顏用這部手機給林曉誌發了短信讓他到樓下來，發完不一會就收到了回複，又過了幾分鍾聽到腳步聲，林曉誌從單元樓裏出來了。
林曉誌還穿著拖鞋，身上是睡衣，有些邋遢。童顏什麽也沒說，先把盒子遞到了他麵前，“明天晚自習後，你把這個東西交給展軒。”
“啊？”林曉誌翻了翻盒子裏，一眼就認出裏麵的東西都是展軒送的，其中幾樣還是他出的主意。
展軒的脾氣，林曉誌可是比誰都了解，他要是幫童顏肯定會惹展軒生氣，展軒還不得打了一頓啊。
他把盒子推給童顏，“你要還自己去還，怎麽能讓我去還，我跟他不熟。”
“拿著。”童顏異常堅定，直接塞到林曉誌懷裏，“展軒要問，你隻要說是我硬塞給你的就可以。”說完轉頭就跑，林曉誌穿著拖鞋根本沒法追她。
林曉誌哭喪著臉，手中的小盒子像是燙手山芋一樣，“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展軒回到家怎麽想怎麽感覺他做的不對，他不該讓童顏一個人走回家的，而且他不放心童顏身上的傷。
他在床上輾轉難眠，撥通了瘦猴的手機。他現在再趕回童顏家已經來不及，瘦猴和童顏住在一個小區，讓他幫忙看一看應該沒問題。
這邊的瘦猴，剛剛拿了童顏塞給他的小盒子，還沒回到家就又收到了展軒的電話。
“瘦猴，你去童顏家看看。”展軒躺在床上，命令瘦猴。
“啊？”瘦猴一頭霧水，“什麽情況？”
展軒追童顏的事情，目前就他自己和瘦猴知道，今天沒必要瞞著瘦猴，就把剛剛送童顏回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瘦猴。
瘦猴看看自己手中的小盒子，又看看手機，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老大，你這樣可出大問題了。”他自己沒有戀愛經驗，瞎分析了一通，竟然把展軒說服了，讓展軒信了童顏是跟他生氣了，成功讓展軒更加鬱悶。
“童顏應該沒有什麽事情，我剛剛還看到她了，身體挺好。”
展軒把電話掛了，從床上站了起來，快十二點了，他還是有點兒睡意都沒有，最後下定決心，握著手機又打了電話，這次是打給童顏的。
瘦猴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手機響就去接，沒有看來電顯示，“誰呀？”
一片沉默，展軒攥著拳頭，一拳錘在床上，“瘦猴，怎麽是你接的電話？”
迷迷糊糊的瘦猴頃刻就清醒了，腦子刹那間空白，“我我我 ……”
“你怎麽在童顏家？”展軒的聲音壓抑著怒氣，要是瘦猴在他眼前早就被他揍趴下了。大半夜的他給童顏打電話，結果是瘦猴接的，他想不想歪都不行。
“沒有！”瘦猴越嚇越精神，“我在自己家呢。”
“童顏為什麽在你家？”這兩個問題實質上一樣，展軒已經準備好到瘦猴家把瘦猴揪出來痛打了。
瘦猴欲哭無淚，他知道展軒肯定誤會了，不解釋清楚他會吃不了兜著走。他睡前還在糾結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展軒，甚至想明天再把東西給童顏，他不管這事，童顏要還讓童顏自己還去，但到了這個時候，他不說明白的話，指不定要背一個什麽樣的鍋呢。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安撫著隨時都要爆發的展軒，把剛才和童顏的對話告訴了展軒，十分真誠，為了讓展軒相信他，還拍了小盒子的照片給展軒傳過去。
“我說的都是真的！”瘦猴戰戰兢兢，童顏很漂亮，可是對方可是展軒，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比得上展軒的，一對比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姑且信了你。”展軒氣呼呼地撂了電話。
打出去的這個電話，非但沒有讓他安心，還讓他更睡不著了。他想的事情，不隻是童顏的傷怎麽樣，童顏有沒有因為這件事討厭他，該怎麽挽回在童顏心中的形象，又加上了為什麽童顏要全部退回他的禮物。
他想不通，這一夜幾乎沒睡，第二天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還起晚了。
早餐都沒顧上吃，展軒騎著自行車飛快往學校趕，還有兩分鍾的時候，他到了班級後門，正看到要從隔壁班出來的沈薑於。
那天看到沈薑於給童顏的情書後，他晚上就把沈薑於約了出來，兩個人進行了親切的會談。沈薑於表示不會再親近童顏，見到童顏就躲著走。
兩個人一對眼，沈薑於馬上轉移了目光，明顯是膽怯了。
展軒哼了一聲，壓著鈴聲進了教室。童顏在座位上，百年不變地認真背書。
·
展軒一天都很老實，也沒再給童顏送小零食、小東西。他送的東西童顏都沒動，還送什麽送，就連幾天的早餐，童顏都塞了五十塊錢在小盒子裏。
中午的時候，趁著全班人都去吃飯，瘦猴和展軒兩個人在班裏討論童顏的事情。
“她為什麽不要我的東西？”展軒看著童顏的座位，百思不得其解，他給的都是童顏需要的東西，童顏沒理由不要啊。
瘦猴有點能理解童顏的想法，但他又無法用語言精準地描述出來，思考著措辭，“可能是太突然了，感情需要慢慢地培養，你直接這麽猛烈地追，童顏吃不消吧。”
他想了想又說，“童顏學習這麽努力，咱們也快高三了，她可能是要全心學習，不想談戀愛。”
瘦猴這句話點透了展軒，同時又讓他焦慮，“她要是沒有談戀愛的心，那我要怎麽辦？”
展軒一開始要追童顏，瘦猴就認為他很可能不成功，也不太希望他成功。兩個人差別那麽大，成績又差那麽多，高中畢業後就基本不會有交集了，就算現在談戀愛也就幾個月的事。
要是展軒追童顏沒有成功，對展軒來說隻是有點不順心不高興，沒有多大影響；要是成功了，對展軒也沒什麽不同，反正他學習差，家裏有錢有關係，不靠學習出頭，高三談談戀愛就當玩了，可童顏就不一樣了，要是因為展軒，童顏學習落下來，那童顏基本就沒有希望了。
瘦猴暗暗歎氣，“展軒，要不你別追童顏了，這都要高三了，誰還有心思談戀愛，尤其是童顏，你就算追上又怎麽樣，反正畢業之後就分了。”
“談戀愛肯定影響學習，童顏學習好還可能考個好大學，要是因為你沒有考好，你們又分手了，你讓童顏以後怎麽辦？”
“你胡說什麽！”展軒一腳踢開桌子，“我追她又不是玩，誰說我們以後會分手的。”
“她考不好又怎麽樣？她可以跟我去一個學校，我爸媽給我安排好了，多帶她一個又不會怎麽樣。”
他越說越沒用底氣，瘦猴說的這些，他還真沒有想過。他爸他媽知道他學習不好，已經給他安排好出國，要是帶上童顏……
他搖搖頭，他爸媽本就不滿他的成績，帶上童顏根本不可能。
瘦猴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說多了也不好，“我們出去吃飯吧，再晚點就沒飯了。”
“我不吃了，你去吧！”展軒轉過頭，趴在桌麵上。他今天才想到，等一年後，高考結束，他就要和童顏各奔東西，他會出國，童顏會去那裏不知道，反正他們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
晚自習結束，童顏一如往常等著寫完手中的題才會回家。教室裏隻剩下了她，展軒也走了。童顏回過神，看了看教室沒有看到展軒鬆了一口氣。
她出門鎖了教室的門，因為她來得早走得晚，班長就把班裏的一把鑰匙交給了她，自從她帶著鑰匙，班裏就再也沒有出現人到了而班級門還沒開的情況。
這一天，展軒沒有跟她說話，童顏輕鬆了很多，不想，一出校門就馬上看到了展軒。
展軒跨在車上，單腳著地，後車座上放的正是童顏交給林曉誌的小盒子。展軒看著童顏走出來，他懶懶散散地從車上下來，手上的力氣大的可以捏斷人的骨頭，不顧童顏反抗，把童顏扯進小巷子裏，童顏背上的書包都被他扯掉了。
“你知道我在追你嗎？”既然婉轉不行，那麽他就直奔主題。
瘦猴今天的話讓他很難過，他也不知道原因，隻是一想到高考結束，他就和童顏各奔東西再也見不到，就讓他心口像是堵了什麽東西，既委屈又痛苦。
“為什麽把東西都還給我？”他按著童顏，把童顏的手腳都束縛住，“因為不想談戀愛嗎？”
“你放開我。”
“我在問你，回答我的話。”展軒捏著童顏的下巴，強迫童顏看著他。他天天打籃球，一身的肌肉，力氣很大，一隻手就能抵抗住童顏所有的掙紮。任童顏再不願意，也得被他按在牆上，強迫地麵對、回答他的問題。
這是力量的差距，不隻是身體上的力量，還有無形的各種各樣、各方麵的力量，身處其中才知道麵對的時候多麽無力。
童顏心中突然升起無邊的絕望，在底層不斷地掙紮的絕望。
她清楚這不是她的情緒，這是原主的情緒。
童顏低著頭，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如果不是摸到了自己臉上的眼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她腦中閃過原主無數的想法，被父親打罵時，被同學欺負時，被人當做異類時，還有給展軒寫情書，被他傳的全校都知道，被所有人無情地嘲弄。
這些人就像是現在的展軒一樣，因為自己的權力，掌控著她的一切。
她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她心中竟然竄出原主如何多的想法，還是如此消沉、如此痛苦。
童顏猛地抬起頭，眼淚還沒有擦幹，眼中堅定，“我想不想和你什麽關係？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對我？”
展軒的手還按在她身上，童顏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反向關節，她兩隻手掰展軒的一根手指。很快展軒便感到了疼痛，捂著被她險些掰斷的手指，“我隻是問你問題，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童顏冷冷地看著他，眼淚順著臉頰而下，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就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欺壓而已。
童顏什麽都沒有說，背起書包就走。
童顏心口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第一次她隻是表層感受了一下原主生活的痛苦，這一次完全就是把她置於其中，就算是沒有親身體驗，原主痛苦的內心卻極其清楚地傳到她的腦中。
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就連改變的權利的都被剝奪。
展軒是不懂，是年輕，他不管做什麽全是因為自己高興，完全不顧別人，將原主的人生攪得一塌糊塗，多年後，原主因他而一塌糊塗的人生又再次被他嘲弄、嫌棄，沒有任何的悔意。
童顏臉上的眼淚已經被風吹幹，在她臉上皺巴巴的，還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