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涼從包廂裏出來,越發覺得不舒服,按著腹部走了幾步,額上竟然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薄涼忍了忍,又走了一步,就已經特別頭暈眼花了,一種極其想要嘔吐的感覺衝上來,讓薄涼想要走到走廊的垃圾桶都做不到,當下就扶著牆一彎腰,一股腥氣的味道就從喉嚨噴了出來——全是血!


    走廊上的侍應生頓時驚了,趕緊上前來扶薄涼:“先生,你怎麽了!”又立刻抬頭去喊自己的同事,“快來人叫個救護車!”


    其他幾個侍應生也慌張起來,立刻就有人拿著對講機通知大堂經理。


    另一個眼尖的侍應生,看著薄涼從頂配包廂走出來,便趕忙走上去敲了下門,衝裏麵說道:“抱歉打擾了,剛才從裏走出去那位先生,他在外麵吐血了,情況很不好!”


    整個包廂裏的人都愣了,程源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就對外麵衝,往走廊上一看,當真就是薄涼在吐血!


    “小舅舅!”程源驚慌大喊。


    薄涼吐了一陣,臉色已是蒼白,虛汗直冒,看見程源嚷嚷得耳朵生疼,就皺眉道:“別慌,沒死呢。”


    蘇嬈、楊婷婷等人也跟了出來,一見薄涼血腥的模樣,都是驚得不得了。


    那邊的王總似是有經驗,立刻就喊:“八成是剛才喝多了,急性胃出血了,趕緊往醫院送,搞不好出人命的!”


    程源一聽,心中大駭,也不管薄涼願不願意,急忙就把薄涼一把打橫抱起,急匆匆就往外跑。


    薄涼愣了一下,察覺自己羞恥的姿勢,比剛吐血的狼狽還覺得氣急,怒斥程源:“你他媽把我放下來!”


    話剛說完,又是一口血湧到嘴邊,都不用程源反駁,虛弱的薄涼就已經無話可說了。


    蘇嬈見狀,趕緊就跟了上去,楊婷婷想要追,卻見身旁還站在王總等人,隻好先留下來處置這幫罪魁禍首。


    王總等人看著薄涼被帶走,心裏很是唏噓,剛一轉頭,就對上了楊婷婷寒光四射的目光,幾個大男人頓時一縮,分分鍾焉菜了……


    程源驅車把薄涼送進醫院,急診室一檢查,果然是急性胃出血,薄涼當天晚上就被留院治療了。


    經過緊急治療,薄涼在藥物的作用下,很快就睡著了。


    程源在病房門口看了看,轉身走了出來。


    蘇嬈站在門邊,看著程源身上殘留的血漬,心中就為薄涼感到一陣心疼。


    “薄少情況已經穩定了,這裏有我在,你就先走吧。”程源看了眼蘇嬈,有些疲憊地對她說。


    “我看還是你回去休息吧,你剛才也累著了。況且我是女人,照顧人總歸比你細致一些。”蘇嬈哪裏肯走,要是薄涼醒來了,第一個看到的是她,那可是多好的加分項!


    程源本就對蘇嬈有偏見,見她不肯走,反而認為她礙事:“你知道我累,就不要添我麻煩,還要勸你走了。那裏麵是我小舅舅,我說什麽也不可能把他丟下不管。”


    蘇嬈被程源一頓凶,心裏也知道,程源是執意不讓自己留下,心裏雖然嫌程源壞她計劃,可想想晚上不方便留,回去就休息好,白天美美地過來見薄涼,陪他一整天,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於是,蘇嬈便笑笑:“那行,就辛苦你一晚上了,我明天再來看阿涼。”


    程源懶得理她,轉身就走進了病房。


    薄涼手上打著點滴,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他,顯得格外的脆弱,一點都不像程源記憶裏,那個無堅不摧的男人。


    其實這樣的薄涼,程源也是見過的。


    在八年前,薄涼被迫和蘇嬈分開時,年少的薄涼就很是脆弱。


    可是當時的薄涼不過幾天,就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而這次,薄涼除了應酬時毫不收斂的大喝,表麵上卻平靜的可怕,甚至有時候,程源都要忘記薄涼剛和路綺笙離婚不久。


    程源慢慢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神色越發複雜。


    “綺笙……”


    一聲輕呼打斷了程源的思緒,他抬頭去看,薄涼嘴唇蒼白,又含含糊糊地念了一聲:“綺笙。”


    程源覺得呼吸都很艱難,心中矛盾至極。


    薄涼和路綺笙,一個是他如父如兄的親人,他不忍心看著薄涼自我折磨,而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哪怕她拒絕了自己,但是路綺笙的善良單純,還是讓他不想放手。


    他到底,要怎麽選擇才好……


    就這麽煎熬著,程源守在薄涼床邊一夜未睡。


    當早晨的醫院開始喧鬧時,薄涼從昏睡中醒了過來,腹部還是火燒火燎的難受,讓薄涼不由咬了下嘴唇,才把差點悶哼出的呼痛忍下去。


    “你醒了。”程源從窗前轉回身,走到薄涼身邊,抬手想去摸薄涼的額頭。


    薄涼迅速把程源的手拍開,惱火地皺眉看他:“你是不是有病,居然想摸我臉?”顯然是對昨晚程源情急之下,把他打橫抱在懷裏還心有餘悸。


    程源失笑,把手收回,無奈道:“你昨晚發燒了,醫生囑咐我看著點你,我這是測測你的體溫。”


    薄涼理直氣壯:“沒有溫度槍也有溫度計吧,要你用手幹什麽?”


    “你真是……”程源越發無奈,怎麽搞得像防什麽一樣,果然是直男癌,排斥什麽呢!


    程源幹脆往外走,他去找護士拿體溫槍好了吧?


    薄涼就在後麵揚聲吩咐:“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份粥。”


    程源咬牙:“知道了!”


    然而當程源提著打包好的粥,拿著體溫槍回來時,就看見薄涼的病床前,已然坐了一個倩麗的身影,不是蘇嬈還有誰?


    “你怎麽來了?”程源邊走進來邊問。


    蘇嬈趕忙豎起食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程源轉頭去看,才發現二十分鍾前還嚷嚷要喝粥的薄涼,現在已經安然地閉著眼睛睡著了。


    這是唱的哪一出?


    程源看著病床櫃上的粉色保溫盒,便猜想蘇嬈是過來送早餐的。


    把手裏的粥往邊上一放,程源就微微俯身靠近薄涼,用手裏的體溫槍對著薄涼的額頭測量。


    就在體溫槍碰到薄涼時,薄涼長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眯著眼睛給程源使了個眼色。


    程源額上就滑下來三道黑線,把體溫槍收回來,就轉身對蘇嬈說:“能不能麻煩你,去把體溫槍還到護士辦公室去?我守夜實在太累了,不想再走動。”


    蘇嬈一心就想守著薄涼,好完成自己第一眼被看到的心願,可程源執意把體溫槍遞過來,蘇嬈也不好拒絕,隻好不情不願地接過,拿著體溫槍出了門。


    等蘇嬈剛出門,薄涼就迅速睜開眼睛,伸手捂著胃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我胃好疼。”


    程源嗤笑:“人家還給你送早餐呢,你就這麽躲人的?”


    薄涼看一眼那保溫盒:“賞你了,趕快現在就吃。”


    多年的默契,讓程源秒懂了薄涼的意思,歎口氣,就把保溫盒打開,裏麵是雞湯麵條,已經糊成一團了。


    程源不由咋舌,把保溫盒放低了給薄涼看:“我估計這碗麵,已經用上蘇嬈在廚藝上的畢生所學了,要不你還是自己消受吧。”


    那一團類似嘔吐物的東西,光是看著就讓人反胃,薄涼是病人,更加是瞥一眼就嫌棄了:“你吃兩口之後,就當手滑,整個摔地上算了。”


    程源:“……”


    為什麽惡人總要他來做!


    正想著,蘇嬈的高跟鞋就在走廊上越響越近,薄涼瞬間就閉上眼睛。


    程源看到他睡得一臉安詳,就忍不住挫了挫後牙槽,把筷子抽出來,夾起兩根麵,視死如歸地往嘴裏塞。


    蘇嬈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給薄涼準備的早餐,被程源吃著,當下就急了,伸手就要去搶:“那是給阿涼的!”


    天助我也!程源心中萬分感動,立刻乘機將手一滑,一下就把保溫盒掉在地上,裏麵的麵撒了一地了。


    蘇嬈頓時就蒙了,看著自己一大早的心血,全被浪費了,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一張俏臉就已經氣到通紅。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程源看著蘇嬈裝無辜,“我已經給薄涼買了粥,怕你專程來送早餐,結果白來跑一趟,我就吃了你帶來這份。卻沒想到你突然來搶,我才嚇得手抖,就把麵全倒了。”


    薄涼就躺在身邊的病床上,蘇嬈怎麽好責怪程源,隻好擺擺手,含著怨氣生生咽下:“沒關係,反正是帶過來探病的,誰吃都一樣,倒了就倒了,我再做就是了。”


    “是麽?”程源立刻化驚為笑,“我剛才吃了一口,覺得還不錯。不如你現在回去,再做一份送過來吧,說不定薄涼想吃呢。”


    “現、現在?”蘇嬈很是遲疑,她明明才剛來好不好!


    程源不說話,看著她直笑,眼神又往薄涼身上瞟了一下。


    蘇嬈心中柔軟幾分,立刻就答應了:“好,那我先回去,有什麽情況記得給我電話。”


    程源一本正經地點頭,樣子像是對蘇嬈之後的再次回歸,感到非常期待。


    聽見蘇嬈的高跟鞋聲音又遠去,薄涼就差點從床上蹦起來敲程源:“我是讓你想辦法讓她回去,不是讓她去了再回!”程源無奈聳肩:“我這是在幫你,你想想,我等會兒走了之後,你身邊有個人看著點,總歸要方便些。除非你想讓家裏人知道你胃出血,不然你就勉強接受,用蘇嬈頂替我一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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