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深夜讀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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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前。


    海上開發都市,小笠原群島。


    第二避難所,第二七八號避難樓。


    和波濤一起掀起的龍卷風吞沒了小笠原基地的建築物。


    此地是馬裏亞納海溝「環境控製塔」的中繼站之一,海上開發都市小笠原。


    雖說小笠原群島原本就設有海上基地,不過想必是因為被指定為建設環境控製塔時的重要中繼地區,才會決定要正式開發成海上都市。


    位於日本列島遙遠南方的小笠原群島鄰近作為控製塔建設預定地的馬裏亞納海溝,在開發此地的同時,也能夠利用粒子體〈nano machine〉來進行海域調查與地脈調查。


    既然要建造高聳入雲的巨塔,自然需要人手。


    再加上是長期的建造計劃,因此推動了包括讓小笠原群島成為觀光都市的大規模都市開發工程……以上是從留存到現代的資料中得知的事實。


    從東京往南約一千公裏的小笠原群島常年氣候溫暖,除非發生什麽例外事態,否則應該是適於居住的土地。


    然而——這片土地上目前卻發生了所謂的例外事態。


    開始作為海上開發都市而蓬勃發展的小笠原群島如今成了承受環境控製塔威脅的最前線。


    都市避難所外的人造建築一個個遭到破壞並崩毀倒塌。


    以最先端技術建造而成的防波堤麵對凶猛的海嘯根本毫無抵抗能力,人類在此居住過的城鎮也來不及發出慘叫就被波濤卷入。


    隻有開發中的都市避難所幸免於難,然而受到斷續的地震和激烈的風浪侵襲,內部充滿繃緊弓弦般的緊張感。


    當時的小笠原群島恐怕確實稱得上是宛如地獄。


    處於那時的極限狀態,後續的發展或許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在大災害中聚在一起發抖的所有難民肯定都如此懷疑過:


    「……為什麽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大部分逃進小笠原群島的人們都隻是努力過活的善良百姓。


    他們不曾做過堪稱惡行的壞事。


    也不曾犯下必須遭受天譴的罪行。


    即使無法算是品行端正,也隻是一些遵守既存法製謹慎過活的無辜人民。


    因此以某種角度來看,這些人要求國家為大災害負起責任說不定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發展。在暴徒的占領之下,小笠原群島內的緊張情緒已經讓人徹底拋開了善惡的天秤。


    暴徒引起的混亂陸續傳染給他人,製造出新的暴徒。


    既然曾經成為暴徒的共犯,所有人都再也無法回頭。


    一旦出現叛徒,這種臨時組織的集團將會立刻瓦解。


    所以無論是協助者還是非協助者,全陷入彼此互相監視的狀態。


    更嚴重的一波猜疑已經近在眼前。


    要是這種狀況長期持續下去,可能會導致更多的悲劇。


    然而在這種極限狀態下——有一群青年正躲在避難所一角籌劃著莽撞的計劃。


    「你……你是說要奪回護衛艦?」


    「從那些占領南港閘門的暴徒手上嗎?」


    「你太大聲了,笨蛋!萬一被人聽到怎麽辦?」


    捂住友人嘴巴的青年——倭田辰巳慌忙確認周遭。


    確定沒有任何人聽到後,他才放心地呼了口氣,瞪著眼前的兩名損友。


    「……真是的,拜托你們兩個小心一點。我說這些是因為相信你們,可別出包啊。」


    「不不不,要知道男人的信賴根本不值一文。而且你居然要我們在這個小笠原避難所的相互監視狀態下和你一起保守秘密,我反而想問這到底是何種拷問?」


    「我的意見同右。而且對方擁有武器,我不認為光靠我們學生能有什麽辦法……就算找辰巳你偷藏起來的那些人幫忙也很難成功吧。」


    倭田辰巳的兩名損友——相良丈一郎與葛城智樹以理所當然的態度拒絕了他的提議。


    身材高挑,氣質隨和的丈一郎。


    戴著眼鏡,眼裏透出知性意誌的智樹。


    雖然兩人都是和辰巳往來將近十年的朋友,突然聽到這種提議還是不可能爽快答應。他們之所以願意同行,是因為知道辰巳保護了海上自衛隊的幸存者。


    選了個在避難所內較偏僻冷清的大樓工地把兩人帶過來的辰巳搔著後腦開口。


    「你們果然知道我藏匿了海自的人。」


    「那還用說。」


    「以我們的交情,彼此還能有什麽秘密?看你最近那種見外的樣子,我們已經隱約察覺……算了,我和丈一郎姑且都願意聽你說明一下。」


    「感謝,果然出外就是要靠朋友。」


    兩人不爽地回嗆辰巳哪有資格說這種話。孽緣這種關係總是很難徹底切割幹淨。


    他們大概也實在沒有辦法放著損友一個人鋌而走險。


    小笠原不愧是海上開發都市,這裏有許多興建途中的大樓工地,想找個地方藏身並不是難事。


    暴徒雖擁有武器,全體的人數卻不是很多。


    既然還要分配人手去監視護衛船和保護緊急食糧庫,就不可能搜索市內每一個角落並找出那些人。


    辰巳帶著兩人默默走上塵埃飛舞的樓梯來到一扇門前,敲門七次並等待反應。


    於是門開了一條縫,裏麵傳出女性的聲音。


    「……是辰巳小弟嗎?外麵的狀況如何?」


    「搜索的人還沒有來到這附近。」


    「是嗎,那麽你有什麽事?」


    「我帶了一些醫療用具和食物,還找了幾個應該願意幫忙的同伴過來。」


    「……願意幫忙的同伴?是哪裏來的什麽人?」


    門後的女性帶著懷疑發問。


    看起來辰巳這次的行動並沒有和對方事先商量。這些人正在警戒暴徒的襲擊,當然不會隨便接納外人。


    但是辰巳卻毫無猶豫地遞出兩人的身份證。


    「他們兩個……是葛城都知事和相良通運社長的兒子。」(注:都知事是東京的首長,而小笠原群島也屬於東京都的轄區)


    「什麽……!」


    房門突然被用力打開。


    門後的女性身穿白衣,像是很驚訝地睜大雙眼。看樣子這兩名訪客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女性的外貌似乎更讓葛城智樹和相良丈一郎大受震撼。


    (……丈一郎,你看。居然來了一個這麽誇張的金發白衣美女。)


    (是……是啊,而且是個波霸,完全正中我的紅心。可惡,不知道她有沒有男友。)


    兩個高中生看著白衣女性,嘀嘀咕咕地講起悄悄話。


    從藏身處內現身的人是一個看起來年約二十歲出頭的金發女性。眼鏡後方的深綠色雙眸綻放出理性的光彩,更凸顯出宛如寶石般的燦爛。


    與其說她是位美女,或許更應該形容為充滿魅力。


    「該怎麽說……你真的接二連三地幫忙準備了新的關鍵。」


    「因為我隻能幫上那些事。總之,他們兩人基本


    上都願意先聽一下說明。」


    「這樣已經很夠了。而且像都知事的公子,或許該受我們保護才比較安全——初次見麵,兩位。我是被德國的粒子研究機關『尤彌爾〈ymir〉』派遣至此的克莉絲汀·d·格列哥裏,你們可以叫我克莉絲就好。」


    「初次見麵,我是葛城智樹。」


    「我叫相良丈一郎……咦?克莉絲小姐不是海自的人嗎?」


    兩人都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


    大概是因為他們以為辰巳隻有庇護了海上自衛隊的相關人員。


    克莉絲遺憾地搖了搖頭,視線有點飄向遠方。


    「不是,我隻是被留在第三國立國會圖書館的研究設施裏,後來受到海自收留的民眾之一。當時自己獨自一人逃離了差點被暴徒殺害的險境……是啊,跟同事們不同,我真的很幸運。」


    智樹和丈一郎同時皺起眉頭。


    也就是說,她的同事都遭到暴徒殺害。


    連對於那些不是戰鬥人員的研究者,而且還是來自外國的重要人物都不明就裏地直接取其性命……這是絕對不該發生的事態。由此可見這個避難所已經被一群不確認對象身份也不分青紅皂白就痛下殺手的集團所占領。


    「……真殘忍。」


    「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這不是人類該做的事情吧!」


    「我也深有同感——好了,你們三人都進來吧,萬一被敵人發現就糟了。」


    克莉絲讓辰巳一行人都進入廢棄的大樓中,帶著他們前往受傷海自成員們藏身的區域。


    被收留的人員不分輕重傷,都在整理裝備等待機會。這些人似乎並沒有忘記自己該做的事情。


    有人正攤開地圖研究奇襲路線,有人專心治療傷勢,也有人繼續警戒外部……每個人都靜靜地執行自己的任務。


    「我們剛剛才截聽到暴徒們的對話,聽起來那些家夥打算破壞政府高官使用的地下避難所。身為都知事公子的智樹小弟回去的話應該會有危險。」


    「自己剛好離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嗎……看樣子我隻能幫忙,丈一郎你呢?」


    「我現在也有意願了。畢竟不能放任那些隨便屠殺無辜民眾的家夥一直占據這裏,不然連我自己的家人也難保會碰上什麽事。」


    「謝謝你們。不過要小心一點,那些家夥恐怕不是普通的暴徒。」


    辰巳等人同時看向彼此。大概是因為他們沒聽懂克莉絲說那些人「不是普通暴徒」的發言到底是什麽意思。


    克莉絲指著貼在廢屋牆上的一部分地圖,臉上露出緊迫的神色。


    「當初暴動剛發生時,我們原本也認為那隻是極限狀態下導致的非理性突發行動——可是你們看,暴徒占據護衛艦後,接著就直接前往管理食糧庫的地區。如果不是很清楚掌控食糧庫在遭到封鎖的小笠原群島上有多麽重要,也事先熟知食糧庫的位置,同時還能理性判斷當下狀況,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樣的行動。」


    被暴風雨籠罩的小笠原群島現在宛如孤立的牢獄。


    在這種狀態下獨占有限的資源,並與政府當局對立的這種立場,確實能夠判斷為一種有計劃的犯行。


    「因此我們斷定暴動的主犯是受過訓練的傭兵,海自幸存的佐藤隊長也是相同意見。那些暴徒很有可能是基於某人的意圖而行動。」


    「可……可是,這種事情真的有辦法事先謀劃嗎?」


    「官方公告好像是說環境控製塔的管理ai來不及抑止火山爆發吧。太陽係最大的海底火山發生普林尼式噴發的消息後來如何了?」


    建設環境控製塔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抑止那座海底火山。


    大小和不列顛群島差不多的這座海底火山一旦發生普林尼式噴發,毫無疑問會讓人類文明遭受致命性的打擊。


    然而克莉絲卻搖了搖頭。


    「很遺憾,那是誤報。東京附近真正發生災難性噴發的火山是富士山,已經確認山體因為噴發而呈現崩塌狀態,據說東邊那一半在噴發後整個坍落了。」


    三人都露出心痛的表情。既然呈現崩塌狀態,就代表富士山那覆蓋著白銀積雪的美麗景色已經徹底消失。


    但是目前的事態並不允許眾人感傷。


    「而且似乎不隻是富士山,根據送到第三國立會圖書館研究所的最後一筆資料——目前在日本列島上至少有五座火山發生普林尼式噴發。」


    「五……五座火山爆發嗎!」


    這消息讓辰巳等人不由得張口結舌。


    普林尼式噴發是威力高達核彈數千億倍的力量洪流。


    在幾千幾萬年的曆史中,當然隻留下少數幾次的紀錄。


    富士山單獨發生普林尼式噴發還可以認命視為一種自然現象,一口氣有五座火山如此嚴重爆發卻是不合理的狀況。


    「我想環境控製塔的抑止應該很順利,問題是下一步的控製。想必是貫通地殼並進行讓粒子體浸透的注入作業時,在這個過程發生了某種問題。」


    「那麽……意思是造成這場大災害的原因……是因為環境控製塔失控嗎?」


    「這部分還不確定,不過我認為引起這個事態的原因無疑是源自於環境控製塔。」


    「而且,發起暴動的那些家夥事先就知道環境控製塔有可能失控……!」


    如果這些推論為真,現在的暴徒就不是混亂的老百姓。


    而是徹徹底底的恐怖分子。


    「我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所以自願和海自的人員一起行動。我想在救助行動再度開始後,前往東京的第三國立國會圖書館……還有大阪的宇宙廣場研究所,向管理ai確認控製塔的狀況。」


    「咦……你想去大阪嗎?」


    「外麵是狂風暴雨和遮天蓋地的火山灰耶!」


    「為了找出失控的原因,這是必要的行動。而且那裏應該有從我小時候就給予多方照顧的人……西業前輩留在現場待機,那個人或許會有能打破這個狀況的辦法。」


    克莉絲帶著悲痛表情握緊拳頭。既然東京的研究者隻剩下她一個幸存,唯一能夠為了查明事態而行動的人就是克莉絲。


    現在不是因為失去同僚就整日傷悲的時候。


    如果這次的災害確實起因於環境控製塔,那麽想必也隻有人類能把災害導向終結。


    「可是大阪……要從小笠原群島經由東京再前往大阪會是一段相當長的旅程,而且還要一邊救助難民……最關鍵的船隻怎麽辦?」


    「所以我才要帶丈一郎過來啊。東京港和橫濱港應該有丈一郎他老爸公司……相良通運的貨船吧?」


    「嗯?……噢,原來是這樣!那些地方確實有貨船!如果是我家的船,大概可以一口氣載個上千人避難!」


    丈一郎似乎到這時才明白自己被帶來的理由。


    既然救助船的數量有限,能動用的船當然是多一艘是一艘。有了大型的貨船,一次要救助大量難民就不會那麽困難。


    「不過,我們和海自的人會駕駛貨船嗎?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那種船隻的駕駛方法應該不一樣吧?」


    「我去找我家公司的員工吧!我知道幾個應該可以參加護衛艦奪還計劃的家夥,畢竟人手也是越多越好!」


    相良丈一郎拍著胸脯做出承諾。


    然而克莉絲卻露出有點擔心的


    表情。


    「真的沒問題嗎,丈一郎小弟?奪還護衛艦的行動很危險,在這樣的暴風雨中航海更是要賭上性命。」


    「放心,沒問題!不管哪個時代,海上男兒都是硬漢!我家公司的員工可沒有哪個人會說自己害怕暴風雨!」


    丈一郎連連哼氣,笑著不把克莉絲的擔憂當一回事。


    在這種沉鬱的狀況下,這種開朗笑容實在可貴。光是這種反應就能夠讓現場氣氛和緩下來,肯定是因為丈一郎有著正麵的人格特質。


    克莉絲嘴邊也閃過一絲笑容,卻很快又換上緊迫神色。


    「我明白了,那麽這是最後的確認……辰巳小弟,你打算怎麽做?」


    「……?你問我打算怎麽做?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還沒有被暴徒盯上,也還沒有遭到懷疑……如果是現在,想必還能夠作為和我們無關的難民及時回頭。」


    克莉絲的意思是要辰巳在這裏抽身。


    聽到這突然的提議,辰巳的表情很僵硬。


    「而且……接下來就算沒有你,我們也已經有足夠的條件去實行作戰計劃,甚至你反而有可能會拖累海自的人們。」


    對於克莉絲苛刻的發言,丈一郎翻臉換上憤怒表情。


    原本打算拒絕的他之所以最後會願意幫忙,全都是起因於辰巳這個朋友的行動。


    像辰巳這種沒有任何後盾的普通人卻出手藏匿海自成員和克莉絲等人,想必是一種賭命行為。


    光是要隱瞞秘密至今,恐怕就已經是非常辛苦的過程。如果克莉絲隻是在感謝辰巳的協助還另當別論,但是聽到朋友被剛才那種發言攻擊,丈一郎可沒有薄情無義到可以繼續保持沉默。


    然而辰巳卻舉起一隻手製止滿心怒氣的丈一郎。


    「沒關係,丈一郎。克莉絲小姐說得沒錯。」


    「重點不是對錯!我是在氣她不守道義!」


    「我知道。就是因為丈一郎很講義氣,我才敢帶著信賴找你幫忙……所以你先退下吧,接下來換我要貫徹自己的堅持。」


    辰巳的聲調很強硬,像是不接受任何反駁。丈一郎原本還想再多說些什麽,不過既然友人已經主張「會貫徹自身的堅持」,他也不好繼續強出風頭。


    丈一郎不情願地稍微後退,辰巳則是往前一步。


    「克莉絲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有不能退讓的理由,所以才會幫助海自的人。事到如今,我怎樣也不能就這樣被你們趕走。」


    「……理由?」


    「當初逃離日本時,我拋下了朋友……因為知道留下來會有危險,我選擇自己先逃走。」


    辰巳握緊拳頭,一字一句地勉強擠出聲音。


    火山爆發時產生的電磁脈衝讓日本的通訊管製完全失靈。就算無法聯絡上對方是情有可原,辰巳身處的狀況卻還能去迎接他們。


    沒有那樣做的原因……要歸咎於辰巳無法鼓起勇氣。


    「我家是北陸的漁業主事者,靠著我老爸這種工作的性質,經常收到關於海上狀態的情報,也因此得知所謂的普林尼式噴發到底有多危險……該怎麽說,因為我知道避難所以外的生存率還不到百分之一,所以也很清楚必須立刻逃走否則後果不妙。」


    普林尼式噴發將會引起寒冷期,都市也會被火山灰覆蓋。經過研究,得出要是沒有任何準備,人類可能會在十年內滅亡的恐怖結果。


    開發都市的避難所能夠收容的人數上限是一百三十萬人。


    這數字隻不過是東京都人口的百分之十。


    而且采用的係統是一旦到達既定的收容人數,都市將以粒子凝固而成的團聚結構屏障來連同島嶼一起整個罩住,借此隔絕來自外部的所有幹涉。


    和其他大陸不同,日本列島的本土在各方麵都欠缺建造大量避難都市的餘力。


    國土、資金,還有統一的國民意誌。


    每個人都隻是慢慢理解,危機意識推廣開來的速度就如同幼兒蹣跚學步般緩慢。


    原本預定等關西、九州、北海道,以及小笠原群島這四個地方的避難所完成後,會為了補回過往的落後而加速推動各地的避難所建設。


    如果至少能再有五年的時間,說不定海中都市化計劃可以完成。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環境控製塔已然失控。


    一般人想要越過大海逃往小笠原,唯一的辦法就是靠這邊主動伸出援手。


    「那家夥跟我還有丈一郎他們不同,想獨力逃走也沒有關係可利用。自己還誇口過萬一哪天火山大爆發可以來找我幫忙……結果真的出事卻丟給別人。要是那家夥……一真他出了什麽事,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


    克莉絲聽完辰巳的決心,以沉痛的表情回看他。


    才活了十七年的辰巳……一個連人生的折返點都尚未到達的少年卻說出「會後悔一輩子」這種話,實在過於沉重。倭田辰巳這句話的意思是,在他今後將繼續數年或數十年的漫長人生中——都會為了悼念友人而抱著悔恨。


    這種話,隻憑半吊子的決心絕對無法說得出口。


    「……會後悔一輩子嗎?既然你如此堅決,我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麽。」


    「對不起。為了一起行動,如果有什麽必須學會的事情,我都會好好記住。請讓我有機會再度前往東京……!」


    辰巳彎下腰誠懇請求。


    克莉絲重重歎了一口長氣。她大概是不想給辰巳帶來更多麻煩才會說出先前那番話,辰巳的意誌卻相當堅定。


    明白再說什麽也沒有意義後,克莉絲帶著苦笑點頭。


    「真抱歉,真正該低頭請托的人原本是我才對。不過辰巳小弟尚未成年,所以我認為禮貌上一定要先確認過才行。你要知道……接下來的行動真的必須賭上性命喔。」


    「我明白,我也沒有把這件事當成兒戲。」


    「是嗎,那我不會再阻止你了……嘻嘻,沒想到辰巳小弟這麽注重友情,大姐姐我有點感動。」


    克莉絲換上滿麵笑容,對他眨了眨一邊眼睛。


    看到金發眼鏡波霸美女突然對自己拋媚眼,恐怕沒有哪個高中男生可以不臉紅。辰巳轉開視線像是想要掩飾,還搔著脖子癟了癟嘴。


    「其……其實也沒有啦。我隻不過是做出身為一個人理應去做的行動而已。」


    這些解釋聽起來頗為可疑。


    旁邊的兩名損友馬上看穿了真相。


    兩人伸手搭上辰巳的肩膀並壓製住他,然後戳著辰巳的臉開始爆料。


    「哎呀,你可不能被他騙了,克莉絲小姐!這家夥的真正目的是朋友的妹妹!」


    「喂,你們……」


    「妹妹?」


    「辰巳正在單戀的國中女生!一個在全中女子劍道大會上達成三連霸的超級嬌小型美少女劍士!」


    「哎呀,是這樣……」克莉絲掩著嘴巴露出微笑。


    「所以剛才那些話隻是場麵話……實際上辰巳小弟是想去救喜歡的女孩?」


    「那……那也是原因之一,不過真的不隻是因為那樣!」


    「咦~是嗎?我看一真隻是順便吧?」


    「而且一真哪是需要我們擔心的人。我反而覺得在東京的他和師父以及妹妹一起收留了老


    弱婦孺,而且還保護大家不受掠奪暴民傷害的狀況比較合理。」


    「嗚……感覺真的有可能……!」


    要是想去救人的自身反而落入受對方幫助的事態,那可是最漏氣的尷尬結果。理想是在他們遭遇適度危機時恰好颯爽趕到,然而事情想必不會如此順利。


    「放心,我們會再找機會偷偷把辰巳的活躍表現告訴他們,畢竟這次搞不好是你最初兼最後的功勞嘛。」


    「所以你可以放心去對抗暴徒,我們會幫你收屍。」


    「你們別隨便認定我會掛掉!可惡,我絕對不會比你們早死!」


    三人吵吵鬧鬧地打成一團。在目前狀況下還能鬧成這樣,倒也實在是不簡單。


    克莉絲麵帶微笑看著三名青年的互動,開口輕輕說道:


    「……謝謝。趕來幫忙的能是你們,真的是太好了。」


    表達謝意後,克莉絲帶著三人去見佐藤隊長。但是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奪回護衛艦……隻不過是此後漫長苦難的序章。


    *


    ——啪。


    東雲一真闔上海神日誌。


    今天應該看到這裏就好,畢竟獲得的情報遠多於他原本的想象,裏麵提到的熟人也多到出乎意料。


    過往的摯友,倭田辰巳。


    劍道部的主將,相良丈一郎。


    都知事的兒子,葛城智樹。


    還有——一真的母親,東雲不知夜在職場上的後進……克莉絲汀·d·格列哥裏博士。


    每一個都是一真認識的人。


    (算了,寫下海神日誌的人是辰巳,當然會出現許多共通的人物……不過……)


    ——幸好大家都平安無事。


    一真把頭發往後梳,放心地呼了口氣。


    就算沒有別的收獲,光是能知道這些真相,就值得花時間閱讀。


    躺在寢室床上看書的一真為了讓疲勞的思緒能夠休息,閉上眼睛把身體交給朦朧睡意。


    可是——那本日誌上有不少讓他感到疑問的部分。


    海神日誌上提到,暴徒很有可能原本就是為了占領小笠原基地而被送進海上都市的恐怖分子。


    那些暴徒的行動並不是一種自發性的反應。


    他們實際上是抱持神秘目的並進行運作的煽動者。到了三百年後的今日,一真並不明白那些家夥究竟有何目的。


    那些煽動者為什麽要偽裝成暴徒並占領小笠原群島?


    那些煽動者為什麽能夠事先察知環境控製塔將會失控?


    那些煽動者為什麽要使用這種方法來引發恐怖攻擊?


    或許一切真相都已經埋藏在曆史的黑暗中。


    然而一真的腦裏卻無論如何都會聯想到某種推測。


    那些人該不會——就是引發三百年前大崩壞的首謀?


    「……再怎麽想也無法得出答案嗎……」


    睡意開始對一真展開正式攻擊,再加上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探索都市遺跡〈ruins city〉,他決定今晚的考察就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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