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山很久都沒有說話,手指夾著煙,隻是燃著,整個人像是突然陷入了一場怔忪。


    他始終不相信那個女人死了,或者說,在沒有從海裏打撈上來她的屍體前,他不會相信。


    可心裏的另一道聲音在告訴他,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那副軀體大概早就被海裏的生物吃掉,變成了海水中的一部分。


    但他就是倔強的不想相信,有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麽。


    紀雲深手中的煙頭已經燃燒到了盡頭,他隨意的將煙頭撚熄在辦公桌上的透明煙灰缸裏,聲音帶著被煙霧熏染後的低沉和暗啞,“老傅,你們已經離婚了,她並不是你的責任,你也不欠她什麽,即便她死了又或者像你希望的那樣,她還活著,那又怎麽樣?”


    “你沒有失憶的時候,她追在你的身後糾纏了你十幾年,也沒見你喜歡她,何不趁著這場失憶,放過你自己?”


    傅青山聽後,先是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下一秒像是情緒突然失了控,豁然站起身,將身邊能夠踹到的東西全部踹翻在了地麵上。


    高級的櫻桃木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精致毛毯,雖然消除了物體墜地的大半聲音,但因為辦公室內相對寂靜,就顯得那些聲音太過劇烈,甚至刺耳。


    好一會兒,偌大的辦公室才恢複最初的安靜。


    傅青山雙手掐著腰,暴躁的走向落地窗邊,看向窗外鬱鬱蔥蔥的園林植物,和鋼筋水泥的都市森林。


    紀雲深慵懶的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後,才散漫的走向落地窗邊的傅青山,煙盒遞向他的那瞬間,低啞的聲音也跟著從他薄削的唇裏溢出,“雖然我知道你是悶騷體質,但你剛剛的表現,好像對她有那麽一點意思啊!怎麽失憶了,連審美都變了?”


    傅青山的眉眼一皺,掐腰的手改為撐著落地窗玻璃,“你這話說得我好像已經有了一個深愛了很多年的女人似的!”


    紀雲深收回煙盒,放在褲袋裏,深邃的眸光也跟著看向窗外,“老傅,你別告訴我,你準備跟個……我暫且說她下落不明,你準備要跟個下落不明的女人耗下去?怎麽?家裏的長輩給你物色的那些女人,你沒有一個喜歡的?”


    以傅青山今時今日的地位,想要找個比林嫣家世出眾的女人,並不是什麽難事。


    但要想找到比林嫣漂亮的,卻是難上加難。


    紀雲深不否認,林嫣是那種絕對會讓男人見色起意的女人,她跟喬漫的美不一樣,她的更張揚,更熱烈,也更能讓人移不開視線。


    如果她和喬漫站在一起,男人的眸光會毫無疑問的放在她的身上。


    “我像是剛離了婚,就能找到下一春的那種渣男?”


    紀雲深,“……”


    傅青山瞥了他一眼,隨後煩躁的說了一句,“沒興趣,對那些女人連硬的感覺都沒有。”


    “所以……”


    “你少他媽像個抖s一樣刨根問底,我會對那個女人過目不忘,還不是拜你所賜!”


    紀雲深的眉頭挑得更高,唇角的笑意不斷的擴大,“我說老傅,我看你他媽不僅腦袋有坑,還有病,當時你女人差點流產,大人孩子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奄奄一息的躺在醫院的急救室裏,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裝聾作啞,讓你置身事外?”


    “我早就說過你,也警告過你,你對林嫣不可能僅僅是厭惡,可你不聽,現在又怪起我來了?”


    紀雲深將修長的指骨湊近唇邊,深吸了一口,聲音更加的低緩深沉,“真的,相比這個,我更怕哪天你他媽一覺醒來恢複記憶,再跟我說,為什麽你失憶的時候,不勸著你點去管管那個女人,到時候我就真他媽就兩麵都不是人了。”


    傅青山再次沉默了下來,也可以說比剛剛更沉默。


    他現在雖然沒有記憶,但感覺不會騙他,那麽一個美麗出塵的女孩子,他怎麽可能不動心?


    大概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林南城那邊我會多留意,一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就會聯係你,還有,京都那邊的事情一大堆,你別總來回折騰了,就像你說的,沒死的人總會留下點蛛絲馬跡……”


    “嗯,我知道了。”


    ……


    紀雲深離開軍區大院時,已經是上午的九點鍾了。


    他驅車回到紀宅時,紀晗正推著周蘭清在宅院前麵的草坪上散步,明媚的太陽光線將院子裏茂密的玉蘭花樹枝葉映在地麵上,形成了大片的斑駁暗影,供兩人乘涼。


    這兩天,他難得休息,也難得的享受家庭的溫馨和溫情。


    站在那裏許久,他才邁開腳步朝著宅院裏麵走去。


    二樓的房間裏,喬漫剛剛睡醒正在浴室裏麵洗漱,即便水龍頭散發著流水聲,但她依然清晰的聽到了半敞的浴室門外,響起的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她本能的抬起頭,透過鏡子,看向映射出來的那道高大身影。


    他因為淩晨的時候出門匆忙,穿著的還是昨天的衣服,雖然白襯衫和黑西褲上有不少褶皺,但並沒有給人一絲狼狽或者邋遢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慵懶散漫的性感。


    喬漫看了一會,便收回了視線,拿過牙刷,擠上牙膏,開始刷牙。


    男人走進來,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剛醒嗎?”


    喬漫點點頭,因為在刷牙,口齒不是很清晰,“嗯,剛醒。”


    “樓下給你留了早餐,洗完漱就下去吃嗎?還是我帶你出去吃點別的。”


    喬漫想了一會,搖了搖頭,“不用了,隨便吃點吧,我沒什麽胃口。”


    “嗯,那我去給你熱一下。”


    其實他閑著的時候,喜歡給她煮東西吃,懷孕後更是這樣,不過他大部分都沒有時間,所以這種時刻總是顯得彌足珍貴。


    “好。”


    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才放下手中的牙刷,漱了漱口後,從睡衣的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藥瓶。


    有個想法好像在她的腦海裏存了好幾個月了,隻是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而今晚,大概就是把想法變成實際行動的時候了。


    ……


    早飯過後,紀雲深因為臨時有急事回了軍區。


    臨走的時候詢問了她,是想回去,還是想陪他在這再呆一晚。


    她給出的答案是,隨便。


    回藍山別墅,或者是呆在這裏,對現在的她而言,都沒什麽區別。


    紀雲深大概是真的不太放心周蘭清,所以就默認了讓她留在這裏。


    她也無所謂,拿出平板刷劇,看漫畫,然後睡覺。


    再醒來時已經接近傍晚,夕陽的餘暉將天邊的白色雲彩染成了紅彤彤的一片,透過落地窗戶,灑落大片大片的橘紅色光影。


    她輕輕懶懶的撐坐起身,然後摸過枕頭底下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快六點了,他還沒有回來,可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沒有辦法,她隻好撥通了紀雲深的手機號碼。


    嘟聲大概響了兩下,對麵就傳來了紀雲深低沉到有些性感的聲音,“漫漫,怎麽了?”


    顯然他在開會,因為電話接通的那一秒,她隱隱約約的聽到了有人在說話,而且說得還是軍事國防上那些她聽不懂的話。


    她咬了咬唇,又低頭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才用著微微弱弱的聲音說道,“紀雲深,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聽到了男人在急速奔跑的腳步聲,和因為急速奔跑而帶來的風聲。


    “很不舒服嗎?”


    他因為奔跑,氣息並不穩,再加上她的話讓他有些慌張無措,就顯得氣息更加不穩,“你現在出房間去叫人,讓他們撥通120送你去醫院,然後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你身邊,好嗎?”


    “不是……”


    喬漫握緊手機,聲音沾染了幾絲委屈,“對不起,我其實,我其實……不是肚子疼,就是想讓你回來陪我吃晚飯。”


    有多久了?有多久她沒有對他撒過這種嬌了?好像久的他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大多數的時候她不是在拚命的和他劃開界限,就是在劃開界限的路上。


    男人的腳步放緩,聲音也恢複了以往的冷靜自持,“真的沒事?隻是想跟我一起吃晚飯?”


    “嗯,估計過一陣生完孩子,就好久不能一起吃飯了?”


    這確實是她的真實感受。


    都說月子裏的飯比牢飯還難吃,又要喝各種湯補,她想想都痛苦。


    “好,我知道了,我回去打個招呼就走。”


    “嗯!”


    喬漫將角落裏的拉杆箱藏到了衣櫃裏,換上一條孕婦裙子,又畫了淡妝,遮住臉上的隱隱約約可見的妊娠斑,最後放下及腰的黑發,散落在肩膀的兩側。


    一開始她接近紀雲深的時候,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除了多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似乎什麽都沒改變,但一切又必須得改變。


    她伸出雙手,扯住兩邊的臉頰,形成微笑的弧度,並衝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嫣紅的唇微動,如果懂唇語的話,她說的是,紀雲深,再見。


    ……


    紀雲深回來的很快,從掛斷電話到現在,她想也就是二十分鍾的樣子。


    可能是在樓下沒有看到她,他就邁著闊步朝著樓上走來,在他即將接近的時候,喬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不過幾步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很遠很遠,遠到甚至讓他覺得陌生。


    大概很久沒有看她穿過這麽仙氣飄飄的白紗裙,也很久沒見她把及腰的長發披散下來,所以這一秒鍾,竟然讓他有種初見她的錯覺。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幾秒後,喬漫朝他微微一笑,率先開口說道,“你回來了?”


    紀雲深淡淡的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垂在身側的一雙手好像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最後插進口袋裏,才繼續說道,“晚飯想吃什麽?在家裏吃,還是去外麵吃?”


    喬漫伸手攏了攏頰邊的如瀑長發,想了想說道,“去那家玻璃幕頂的酒店吃吧,吃完我們今晚就在那睡,好嗎?”


    紀雲深對她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更何況是她有意無意中都在冷落他的現在。


    “好,都聽你的。”


    喬漫聽到他的回答,便回身想去拿床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旅行包,腳步剛剛挪動,就被突然竄過來的男人扣住了手腕,“我去拿,待在這裏等著我。”


    “好。”


    紀雲深折回房間,拿起床上的旅行包,又順手關掉房間的壁燈,才走出來並帶上門。


    喬漫在他走出來的那一刻,就走過去牽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我們走吧。”


    紀雲深在她的小手遞過來的那刻,就迅速的與她十指緊扣,半天都是不真實的感覺。


    喬漫往前走,見身後的男人沒動,便回頭看他,“怎麽了?你不想去嗎?”


    “沒有,我們走吧。”


    紀雲深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才逐漸恢複正常。


    兩人手牽著手一起並肩下樓梯,可能是腳步聲一重一輕,很快的就引來置身客廳裏的人的目光。


    當然,包括周蘭清和紀晗。


    “你們……要回去了嗎?”


    問這話的是紀晗,大概覺得語氣不妥,隨後又改口道,“天都黑了,我以為你們會明天走。”


    “漫漫想出去吃東西,因為位置比較遠,晚上我們就在那邊住下不回來了……”周蘭清雖然什麽都沒問,但在他說出不回來的時候,他明顯的看到了她眉眼裏的落寞,很快就接了句,“不過明天會回來取東西。”


    紀晗哦了一聲,沒再繼續問。


    而坐在一旁輪椅上的周蘭清也沒有繼續問,而是抬頭對紀晗說道,“晗兒,去把給漫漫準備的禮物拿過來。”


    “哦,好。”


    紀晗聽後,趕緊往樓上跑,因為腳步急,加上樓梯傭人剛打掃完,很滑,就不小心撞到了還剩下兩級台階就邁到一樓的喬漫。


    紀雲深雖然眼疾手快,但還是慢了一步,直到喬漫整個人已經重重的摔在了牆壁上,他才伸出手,將她緊緊的護在懷中。


    “沒事吧?”


    紀雲深上下檢查著,一向冷靜的人,完全沒有了冷靜的樣子。


    “說話,有沒有事?”


    背脊上傳來大片的痛感,喬漫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沒事,看看她吧。”


    剛剛那一撞,紀晗比她摔的慘,整個人直接從兩級台階上滾了下去,墜落地麵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悶響,她猜她也摔的不輕。


    如果不是那一摔她摔的太逼真,她真的會以為她是故意的。


    不過用這種段位簡直是太低級了,也太容易露餡了,她那麽聰明,應該不屑用。


    紀雲深在確定喬漫沒事後,剛要去扶紀晗,就看到紀晗很努力的站起身,眉眼低垂,冷冷淡淡的說了句,“不用了,我也沒事。”


    這回,她側過身,繞過紀雲深的身邊上了樓。


    大概十幾秒過後,又從樓上下來,手裏多了一個正方形的錦盒。


    交到周蘭清的手裏後,周蘭清慈眉善目的朝著喬漫揮了揮手,喬漫怔了兩秒鍾,才緩緩地走過去。


    周蘭清在喬漫走過來的那刻,就將手裏的正方形錦盒打開了,在站定她身邊的時候,她伸手拿出了錦盒中的戒指,並抬頭看向她,“來,漫漫,這是奶奶給你準備的禮物,是當年英國溫莎公爵送給溫莎夫人的定情信物,意味著天長地久,今天我把這個禮物送給你,希望你能夠好好保存,和小深白頭到老。”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大概就屬於這種。


    一輩子見慣了背叛,分離和傷害,到快要死了的時候,她竟然隻想看到開心和圓滿。


    活了這一輩子,好像到現在才活明白,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喬漫出身名門,即便沒有見過這枚定情信物,但也聽說過它的價格。


    上流社會一直都在流傳著它的傳說,甚至有人說它的價值無法估計,是無價之寶。


    喬家雖然富有,但絕對沒有紀家這樣的雄厚財力。


    “奶奶,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她已經決定不再和紀雲深,以及他的家人朋友兄弟有任何的牽扯,更何況是這種無價之寶。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什麽貴重不貴重的這一說,快戴上,這隻是奶奶的一點心意,算不上什麽?”


    “可……”


    喬漫還想說什麽,卻被身後響起的磁性男聲給打斷了,“漫漫,奶奶既然給你了,你就收著吧,這是她老人家的一點心意,不用有太多的顧慮。”


    她還是覺得很為難,並不想接。


    周蘭清大概覺得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便將手中的戒指遞給了走過來的紀雲深,“小深,你拿著給你媳婦帶上。”


    “好!”


    紀雲深接過來,並快速的抓過她垂在身側的手,她的手指很纖細,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戴了上去。


    喬漫試圖掙紮失敗,隻能笑著道謝,“謝謝奶奶,禮物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餓了吧?快讓小深帶你去吃東西吧。”


    “哎,我知道了。”


    紀雲深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周蘭清,才牽著身邊喬漫,往宅子外麵走去。


    客廳的燈光是偏明亮的暖橙色,散落在兩人的背影上,彌漫出大片大片浪漫旖旎的光影,幾乎刺痛了身後人的眼睛。


    在馬上要走出去的時候,喬漫聽到身後的周蘭清緊張的問紀晗有沒有摔到,哪疼不疼?


    她想,果然從小養到大的感情就是不一樣。


    不過,那些都跟她沒有關係。


    因為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


    那家玻璃幕頂的酒店,已經成為了林城第三大地標性建築物,客房幾乎每晚都爆滿。


    紀雲深通過關係訂了一間總統套房,到了酒店,就直接乘坐總統套房樓層的專用電梯上了去。


    進到房間,就有工作人員陸續的送來一些幹淨的毛巾洗漱用品,以及紅酒和飲料。


    把送進來的東西一一放在桌麵上後,工作人員就離開了。


    喬漫躺在床上,看著頭頂尖塔形狀的玻璃幕頂上映射的點點繁星,和灑著清輝的月亮。


    紀雲深將旅行包裏的東西拿出來,一一的擺好後,又把剛剛酒店的工作人員端進來的東西整理好,才走回床邊,學著她的樣子躺下去,看向幕頂上的夜空。


    “真漂亮啊!”


    紀雲深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女人,“要是喜歡,我也給你建一座以玻璃幕頂的房子。”


    “不用,每天看的話,就沒有新鮮感了,還是這樣好,想什麽時候看就什麽時候來,還有新鮮感。”


    “藍山別墅的占地麵積足可以再建造二十幾幢的別墅群,你喜歡玻璃幕頂的就去住一晚,不喜歡就回去住一晚,沒有衝突。”


    喬漫的唇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呼吸,隨後迎向他的眸光,“好啊,如果你不覺得麻煩的話。”


    之後兩人再無話,安安靜靜的看著幕頂上方的夜空。


    直到喬漫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才坐起身來。


    是一條短信,短信內容很簡潔,“票已經搞定,淩晨兩點的飛機,注意安全。”


    她回了一句好字,便站起身,走向窗邊的桌子,邊走邊說道,“紀雲深,我們喝一杯吧?”


    男人聽後坐起身,還沒有說話,就聽到女孩又說道,“我喝礦泉水,你喝酒。”


    她走到桌子邊,回頭朝他眨了眨眼睛,“氣氛這麽好,不喝一杯是不是太對不起這個氛圍了?”


    “好,聽你的。”


    喬漫利落的把紅酒瓶打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紅酒,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礦泉水。


    轉身的瞬間,她朝著紅酒杯裏扔下一顆白色的藥丸,晃了晃後,很快被淹沒。


    隨後她邁開步子,接近床邊的紀雲深,一手遞給他,一手舉著酒杯,並在他接過去的那一刻,她伸手與他的杯子碰在了一起,“幹杯。”


    紀雲深沒喝,眉眼微微動了動,“總感覺你今晚不太一樣。”


    “哪不一樣?對你太熱情了嗎?”


    “你不覺得你對我太熱情了?”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下一秒就抬高放在眼前,隔著酒杯和紅酒打量著對麵的肚腹隆起的小女人,“或者說,依照過去大半年你對我的態度,今晚確實有點太熱情了,就比如像上次那樣,在酒裏下了藥讓我失去意識,然後去偷偷的幹什麽壞事……”


    “哦,你是這樣想的啊?”


    喬漫笑笑,伸手拿過他的紅酒杯,“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替你喝,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加料。”


    女人左手拿過那杯酒,剛剛湊到嘴邊,還沒喝,就被男人劈手奪了過去,並一飲而盡,“你讓我喝,就算是有毒我都喝,但別拿自己的身體糟蹋自己,你不心疼我心疼。”


    “紀先生,你的情話說的真是越來越溜了!”


    女孩抿了一口手中的純淨水,便抬起雙臂,攀上了他的脖子,“所以,紀晗是怎麽舍得一次又一次把你推開的?”


    “漫漫……”


    “噓……”女孩環住他脖頸的手收回來,覆上他薄削的唇上,另一隻手去拿他手裏的空酒杯,“我去給你倒酒。”


    說完就轉過身,又走近桌邊,給他倒了一杯紅酒,接著又扔進一顆白色的藥丸,晃了晃後,再次迅速消失在紅酒裏。


    這回女孩遞給他的時候,他基本上也沒說什麽廢話,又是一飲而盡。


    女孩看他喝光後,還打算給他倒酒,便被他伸手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你今晚打算灌醉我嗎?”


    “你不想喝了?”


    “你給我倒酒,就算我不想喝也會喝,但我怕我醉了照顧不了你,我們就不喝了?嗯?”


    喬漫聽到他的話後,點了點頭,“好,那就不喝了。”


    話落後,喬漫將手中的兩個杯子放回了桌麵上,接著又說道,“紀雲深,我想吃葡萄了。”


    “好,我給前台打電話,讓他們送來。”


    “嗯。”


    喬漫繞過桌子,坐到落地窗邊的沙發上,在心裏數著秒數,直到十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巨大的悶響,是他倒在了地上。


    她笑著從抽屜裏拿出筆和紙,寫下一段話後,就走出了酒店的房間。


    外麵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雨,雨絲如霧,將整個城市都氤氳的朦朧起來。


    她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紀宅的地址,回去取了藏在衣櫃裏的行李箱。


    本來以為誰都沒有驚擾,卻在走出房間的那一秒,碰到了從對麵房間裏走出來的紀晗。


    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裏的行李箱,好幾秒後才說道,“你拿著行李箱要去哪裏?”


    “酒店的東西我用不慣,回來取點,紀雲深還在外麵等著我,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就拉著行李走向樓梯口的方向,卻不知道後麵的女孩的眸光,變得越來越黑,幾乎和外麵的無邊深夜是一個顏色。


    喬漫剛剛打的計程車還在紀宅外麵等著她,見她一個孕婦肚子走出來,手裏還拖著一個拉杆箱,就趕緊下車迎了上來,並主動幫她把拉杆箱放在了後備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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