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互相自我介紹那一天的中午——


    我們立刻測試了徽章的力量。


    場地就選在校園。


    天空晴朗無雲、陽光普照。校地被網子和高聳柵欄圍了起來,另一頭就是深邃的樹林,三不五時可以聽見野獸的嘶吼聲和鳥啼。


    我、栞裏、遊子,還有艾瑪學姊麵露緊張的表情,注視著『那個東西』。


    我們的視線匯集在校園中央,一名少女靜靜地佇立在那個位置上。


    她有著黑發妹妹頭、橋小的身軀、戴著眼鏡,是名給人樸素印象的少女——她就是武田麻梨果。現在她手上握著一把木刀。


    那把刀,是麻梨果從劍道社的活動教室帶出來的。


    隻見她雙手牢牢握緊木刀,擺出中段的架式,「嘶……」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她鏡片後麵的眼睛猛地張大了。


    「喝啊!!」


    隨著霸氣淩人的一聲大喝,麻梨果高舉過頭的木刀已經往地麵揮下。好快!幾乎沒看到劍的軌跡,木刀一閃切開了空氣。然後——


    咚喀!!


    突然傳出驚人的巨響,地麵裂開了。


    校園正中央,冒出了一道長達好幾十公尺的裂痕。


    做出了切開大地這種驚人之舉的麻梨果,調整呼吸後,用木刀在空中劃了個十字,接著收刀,最後不忘恭恭敬敬地彎腰一鞠躬。


    她轉身麵向我們,麵不改色地開口說道:


    「得知我得到庫胡林的徽章時,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不過這徽章的力量確實挺特殊的呢,這是我第一次砍裂地麵。」


    這還用說嗎?


    若沒有徽章的加持還能切開地麵的話,那豈不嚇死人了。


    「……而且我的身體變得更輕盈了。」


    麻梨果輕輕踢了地麵一下,隻見她的身體瞬間就移動到操場跑道的角落。如果這是體育課的話,她剛才已經刷新世界紀錄了,麻梨果接著原地跳躍——


    隻見她的身體高高騰空飛起——一直上升到離地二十公尺左右的高度,才開始往下墜落。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內褲,不過還是別說出來自討沒趣。


    栞裏鼓掌表示讚賞。


    「了不起,身體能力大幅提升——這力量比預想中還要強大呢。有這樣的體能,就算遇到魔物也不見得會輸了。」


    「沒錯。如果是銀色尖牙這種等級的魔物,說不定還能秒殺它。」


    我也同意栞裏的看法。


    「而且她使起木刀,架式也挺有模有樣的。這也是《英雄之劍》這技能的效果嗎?」


    「是有影響沒錯,可是絕不隻這個原因而己。」


    「怎麽說?」


    「你沒聽過我們學校劍道社的傳聞嗎?有個超級劍道少女,在國中時代達成了個人戰三年連續稱霸全國的成就。」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因為我本來就對體育係的社團活動沒什麽興趣。


    「升上高中後,她也被看好能成為『超高中級的劍道少女』大展身手——那個備受期待的新星就是武田同學。她本來就是劍術方麵的專家。」


    「原來如此……天生的才能加上徽章的加持嗎?也難怪會這麽強了。」


    「沒錯。她會是很可靠的隊友——太好了呢,柏木同學。」


    「嗯?什麽意思?」


    「武田同學隻有物理攻擊手段。就算你對她性騷擾、遭到反擊,也不用怕會被打死。」


    「拜托你,不要以我一定會性騷擾為前提做假設。」


    「你不會嗎?在這種一男配四女的後宮狀態下,一般都會起邪念吧。」


    「彩東同學,你的價值觀會不會被虛構故事影響得太深了?」


    我傻眼地吐槽她。


    「沒錯。」收完刀回來我們身邊的麻梨果,也從旁打岔。


    「說穿了,我根本沒有讓人想性騷擾的女性魅力啊。」


    ……她又來了。不知道該說是妄自菲薄還怎樣,她明明不是個沒有魅力的人。


    不,就算如此,我還是不會性騷擾她的。


    接下來上前測試能力的人是遊子。


    「可是要怎麽測試我的能力啊?我的技能名聽起來好像電玩遊戲的魔法喔。」


    「隻要把你腦海裏所想像的魔法發動,忠實重現出來就好了吧?」


    栞裏輕描淡寫地說道。


    遊子思考了一會兒後,一如下定決心般,倏地朝一無所有的空間伸出右手,大聲唱出咒文:


    「在我手中凝聚吧,漆黑的魔焰。聽從我的命令燒盡萬物——《地獄火》!!」


    喀!


    遊子右手手背上的徽章發出了紅光。


    夾帶著驚人熱氣的光形成了漩渦。那就是所謂的魔力之光嗎……


    光之漩渦在遊子眼前、於校園中央凝聚成形後——


    一道讓人聯想到地獄業火的粗大火柱,伴隨震耳欲聾的聲響向上竄出。火柱噴出時所產生的衝擊波實在太強烈,連站在遠方的我們頭發都被吹得飄了起來。驚人的爆炸強風,逼得我、栞裏和艾瑪學姊隻能蹲在原地承受衝擊。


    能若無其事地站穩的人隻有麻梨果。不過即使是冷靜的麻梨果,也驚愕地睜大了鏡片底下的雙眼。


    「嗚啊?」


    製造出這道非比尋常火焰的當事人遊子,也目瞪口呆。


    她眼睛眨個不停,發出困惑的聲音。


    「咦,不會吧,那是我發射的嗎?」


    「對啊……不過威力太驚人了。我知道《地獄火》很強大,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識。」


    「啊、啊哈、啊哈哈哈!好厲害!不覺得我很厲害嗎!?居然真的能使用魔法,實在教人很難不激動耶?!」


    「是啊。如果武田同學的物理攻擊,和遊子的魔法攻擊能搭配作戰的話,那就萬夫無敵了。」


    「嗬嗬嗬?對吧對吧?哇?異世界召喚太棒了?終於……我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魔法!」


    遊子擺動雙手,興奮得手舞足蹈。


    ……嗯?夢寐以求?


    咦,難道她從以前就希望自己能使用魔法嗎?我還以為辣妹大部分都是現實主義者呢。當我偏著頭感到納悶時,栞裏像想到什麽事情一樣開口道:


    「啊,對了遊子,我必須給你一個忠告。」


    「怎樣、怎樣,你要說什麽呀小栞?現在的我天下無敵,有話就直說吧。」


    遊子一臉得意地挺起胸膛。


    「有話直說是吧?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栞裏以這句話做開場白後,接著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說:「魔法係的技能,隻要說出魔法的名字就能發動了。」


    「……咦?」


    「也就是說,你隻要念出《地獄火》三個字就能發動魔法。」


    「……真假?」


    「沒錯,所以你不需要詠唱莫名其妙的自創咒文。應該說,如果魔法真的需要詠唱咒文才能發動,就憑你臨時想到亂唱一通的詭異咒文,應該發動不了吧。」


    「什……什……」


    遊子的肩膀開始顫抖,而且脖子到額頭的部分瞬間漲成紅色。


    栞裏噗地笑了出來。


    「『在我手中凝聚吧漆黑的魔焰』。」


    「住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重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從我的命令燒盡萬物』。」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嗬嗬,遊子從以前就很喜歡這種東西呢。從她剛才的表現看來,雖然她已經成了偶像級的讀者模特兒,還是放不下以前的興趣啊。」


    「要你管要你管要你管!!你這魔鬼!惡魔!鬼畜女!!」


    「我的屬性是神族耶。」


    「誰受得了個性這麽差勁的神啊!」


    「放心,我的想法跟真正的神一樣。我不會創造高人一等的人,隻會創造比我低等的人。」


    「你這種觀念確實挺像神的啦!」


    遊子發出悲鳴似的聲音吐槽,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似乎已經完全陷入快被搞瘋的狀態,化了濃妝的臉漲得紅通通的,眼珠子就像漫畫一樣不斷轉圈圈。


    ……是說,真想不到遊子也會做出動腦思考原創咒文,然後實際詠唱出來的行為。


    畢竟她跟喜歡看小說的栞裏是從小感情就很好(?)的玩伴。


    會有這種比較文靜的興趣,也是不意外啦。


    不知道她受到什麽樣的影響,是小說、動畫或漫畫?無論如何,說不定我跟遊子可以相處得很好。


    下次在不會讓她感覺不快的範圍內,試著找她聊聊看吧。


    接著輪到測試艾瑪學姊的能力。


    她的能力跟麻梨果和遊子不一樣,不需要在戶外進行實驗,於是我們移動到室內。


    場所決定在保健室。


    我被叫去躺在保健室裏的其中一張床上。腰部上方沉甸甸的,我的胯下感受到一股絕妙的溫度。兩腿之間隔著製服的褲子受到壓迫,一種饑渴難耐的感覺油然而生。


    ——艾瑪學姊正跨坐在我的身上,滿臉笑咪咪的,從她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猥褻的氣息。她隻是樂在其中地騎在我身上,並且前後左右扭腰擺臀。雖然她彷佛隻像在玩騎馬遊戲一樣,表現得非常天真無邪……可是這樣不怕擦槍走火嗎?


    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站在床邊的栞裏,問道:


    「那個……彩東同學,隻能用這種方式測試能力嗎……?」


    「放棄吧。魅魔的能力隻會對男性產生作用,所以隻能拿柏木同學的身體驗證。」


    「那要她騎在我身上的理由呢?《魅惑》這個能力,不是盯著眼睛看,就能讓對方變成俘虜嗎?」


    「純粹隻是這樣做比較好玩——而且也得確認阿什克羅夫特學姊是否對男性免疫。」


    「剛剛你承認是為了好玩對吧?擺著撲克臉招認了對吧?」


    「若要發揮魅魔本色誘惑異性,就得做到這種程度才行。不過照這狀況看來,應該是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了。」


    栞裏把我的吐槽當耳邊風,如此說道。


    接著,艾瑪學姊搖搖頭說:


    「oh,你誤會了。minato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才好喜歡他、喜歡到很想跟他緊密結合喔!我不是跟任何人都能隨便做得出這種事的啦。」


    「既然你能對有好感的對象做出這麽大膽的舉動,就算對沒什麽好感的男性做出碰手之類的肢體接觸,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成問題吧?盯著對方眼睛看,也不會讓你覺得痛苦吧?」


    「說得也是。如果是這點程度的接觸,tea"s children rhino rhino啦?」


    「tea"s……?呃,茶的……孩子?rhino是……犀牛……你是要說『*輕而易舉』嗎?艾瑪學姊,你又把日文翻成奇怪的英文了。」(譯注:原文為『お茶の子さいさい』,日本諺語,其中『さい』與日文的『犀牛』同音。)


    「不要計較那種小事情啦。好,我要使用《魅惑》囉?接下來是大人的時間了,啊哈?」


    艾瑪學姊用海藍色的眼睛注視我。


    栞裏則低下頭,用充滿好奇心的眼神觀察我的狀況。遊子麵紅耳赤地搗著耳朵瑟縮在保健室的角落,口中嚷著「這麽不要臉的畫麵我看不下去了」。麻梨果則抱著木刀背靠牆壁,把臉別向一旁默默不語。


    我和艾瑪學姊就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對望。


    她深邃的藍色瞳孔,彷佛看著看著就會被吸進去似的。那雙眼眸雖然帶有一絲稚氣,卻依然美麗得如寶石一般。被那樣的眼眸定睛注視,我發現身體慢慢發燙了起來。


    不妙。仔細想想,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跟女生貼得這麽緊密。


    而且不像栞裏那次是意外造成的,艾瑪學姊自願跨坐在我身上,深情凝望著我。


    「啊哈?大成功!minato的臉好紅喔?」


    「啊、不,這是因為——」


    我趕緊想為自己找藉口。我的心髒現在確實在怦怦跳沒錯,不過那是不是《魅惑》造成的,我自己也不確定。因為,就算艾瑪學姊沒有使用什麽能力,我也很難忽略她身為「女性」的事實。


    一旁的栞裏無奈搖頭說道:


    「這樣根本看不出到底是《魅惑》發揮作用,還是柏木同學太容易受誘惑嘛。」


    「測試失敗嗎?呣?」


    艾瑪學姊不甘心地噘起了嘴巴。


    不,沒有失敗啦——我還來不及把這句話說出口,艾瑪學姊就握緊了拳頭。


    (插圖p102)


    「再試一次!《魅惑》!」


    「……!?」


    艾瑪學姊的臉猛然貼上前,再次盯著我的眼睛不放。啊啊,近到我都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了。我又忍不住漲紅臉、全身僵硬。


    見狀,栞裏「啊?」地發出遺憾的聲音。


    「果然,純粹隻是柏木同學太容易受到誘惑而己。」


    「你、你說那種話有什麽根據嗎?」


    「你的《學習》技能,在你第一次被《魅惑》的時候就發揮了作用,進而追加了魅惑抗性。所以誘惑係的能力,按理說已經無法再對你產生效果了。」


    「啊。」


    怎麽會這樣……沒想到居然透過客觀的事實,證明了我容易受到誘惑。是說,既然我已經有了魅惑抗性,為什麽還會這麽緊張啊!


    能力檢測就在這般夾雜著插曲的情況下,順利地進行完畢了。


    不過沒有檢測我的《反射》能力。雖然隻要故意讓女生攻擊我,我再反擊就能完成驗證,可是我不想這麽做。


    《學習》這項技能,倒是透過艾瑪學姊的《魅惑》,陰錯陽差地完成了檢測。


    這時我靈機一動,想到一個點子。


    假設我被遊子的火焰攻擊,或者刻意承受各種傷害,說不定就可以透過《學習》的效果獲得無數的抗性。


    不過,我這個提案被所有女性成員一致否決了——


    「不要,我絕對不要。為什麽我非得放火燒自己的同伴才行啊!」


    「我反對讓minato受到痛苦!說什麽我也無法接受!」


    「……我沒興趣拿人當肉盾。」


    雖然表達方式各不相同,不過遊子、艾瑪學姊、麻梨果一致表示反對。


    就連栞裏也不例外。


    「……的確,現在沒有必要刻意增加柏木同學的抗性。再說,我們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強度的攻擊才能讓《學習》發動。要是不小心讓你受傷或喪命,事情就無法挽回了。所以不采用你的提案。」


    她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和表情這麽解釋。


    我記得——她一開始明明說過要我當肉盾耶!


    或許當初的那句話,是栞裏為了緩和氣氛,以她的方式所開的玩笑吧。


    她現在會有這樣的反應,對我來說還挺意外的。


    隻要能保障自身的安全,縱使會讓素昧平生的外人受傷,也沒什麽好在意的不是嗎?我又不是她多重視的朋友,隻不過是今天才認識的男生耶。換作我們班那些家夥的話,肯定會二話不說、瘋狂讓我習得抗性。


    啊啊,怎麽說呢。嗯——


    很慶幸她們是我的隊友。


    我破天荒地產生了這般念頭。


    ?


    過了三十分鍾。


    我們五人來到了家政課的教室。能力檢測結束後,大家的肚子幾乎不約而同、咕嚕咕嚕地發出可愛的聲音。我們這才想起,從一早到現在什麽東西也沒吃。


    進入家政課教室裏麵的準備室後,發現有瓦楞紙箱堆在牆角,箱子外麵都被膠帶封了起來。我從附近的辦公桌拿出美工刀,割開箱子的膠帶。


    第一個瓦楞紙箱裏麵裝的是烤餅乾。接著是無洗米(發生災害時水是很貴重的資源,所以通常會儲備不用清洗也能直接炊熟的米,這是我在某本小說上麵看到的知識)。再來是泡麵以及罐頭。此外,箱子裏還有瓶裝水。


    「彩東同學說中了。不過你怎麽知道學校裏麵有這麽多儲備糧食?」


    我對她由衷感到佩服,這麽說道。


    栞裏雙手盤在胸前回答:


    「大約一個月以前,我有看到業者搬運大量的儲備糧食進來。」


    「是喔,還算滿近期的嘛。」


    「因為這陣子日本發生不少天災不是嗎?一下子關東發生大地震,一下子又火山爆發。」


    「是啊,電視新聞都有播報。」


    「所以學校才提升了防災意識吧。」


    「啊啊,原來如此。」


    「這邊有卡式瓦斯爐,用這個把水煮沸來泡麵吧。」


    栞裏手腳俐落地開始張羅餐點。


    這時遊子突然大呼小叫:


    「等一下?!」


    「……幹嘛?」


    栞裏眯著眼睛詫異地詢問她。


    遊子鼓起了腮幫子說:


    「我們吃飯啦、吃飯。白米飯!昨天折騰了一個晚上隻有吃零食果腹,肚子餓得要死耶。」


    「電鍋也要有電才能煮飯啊……」


    栞裏別過眼睛不看遊子,小聲地嘟囔道。


    ——咦?奇怪了。


    感到不對勁的我看了栞裏的側臉一眼。她臉上掛著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冷靜沉著的聖女表情。不過她的頸部隱隱約約冒著汗。


    「那個,使用這東西不就可以煮飯了嗎?」


    學妹麻梨果用微弱的音量,提出同樣讓我困惑的疑問。麻梨果手上握著附有夾煉的塑膠袋,那是跟米裝在同一個紙箱裏的保存袋。


    隻要有這個保存袋、鍋子、水和火,就可以煮飯。話說,如果不能用這麽簡便的方式煮飯,就失去儲備白米當緊急糧食的意義了。


    「說、說得也是,應該煮得成吧……………………嗚,我還以為能夠避開,沒想到柏木同學和武田同學竟然也具備求生知識。」


    「彩東同學?你說什麽?」


    「沒有啊。」


    我提出疑問後,栞裏立刻回答。


    然後她輪流看了我和麻梨果的臉,把泡麵的碗當寶貝似地抱在懷裏。


    「其實我超級喜歡吃泡麵的。」


    「哦?這樣啊。」


    真想不到。被稱作『圖書室聖女』的栞裏人如其名,是名外表很像深閨千金小姐那種類型的女生。就算她說垃圾食物會讓她無法下咽,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啥?小栞你在說什麽啊?」


    遊子不可置信似地從旁打岔:


    「『垃圾食物這種劣質食品,吃了隻會讓人短命,我實在想不通怎麽會有人笨到去吃它』——國中的時候,你不是老把這類言論掛在嘴邊嗎?我約你去吃速食,你還露出一副非常嫌惡的表情耶。」


    「…………遊子,你別多嘴。」


    栞裏麵露有苦難言的表情,瞪了一下遊子。


    接著她歎了口氣這麽說明:


    「對啦沒錯,我不喜歡垃圾食物。可是,白米是讓我們回憶原本世界的重要滋味呀!因為我們不確定何時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所以我才認為應該要盡量把白米留到最後,讓它成為我們的心靈支柱。」


    雖然這番言論乍聽之下非常合情合理……


    可是我怎麽聽,都覺得她的說明帶著「強詞奪理」的味道。


    這是為什麽呢?一點也不像平時冷靜又講道理的栞裏。不知何故,她對這件事提出的理論非常支離破碎。


    「太感動了!」


    一直保持緘默的艾瑪學姊這時突然大叫,並且抱住了栞裏。


    栞裏一臉困惑地看了艾瑪學姊。


    「阿、阿什克羅夫特學姊?你到底怎麽了?」


    「你為了維持我們心靈的穩定,明明討厭垃圾食物,卻還是假裝自己喜歡,打算吃掉它!這種自我犧牲的美德!這正是日本人特有的侘寂美學,大和撫子的精神!」


    「咦、咦咦?是……這樣嗎?」


    「可是我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以和之心回報和之心,才是japanese的氣魄。shiori(栞裏),我們不要吃垃圾食物了,我不希望看到shiori強迫自己。我們今天吃飯吧!吃熱騰騰的白米飯!」


    「咦、啊,不。慢著,我不介意。」


    「不用討價還價!」


    艾瑪學姊從支支吾吾的栞裏手中搶走了泡麵容器,然後從紙箱裏掏出米袋。


    包括攜帶式瓦斯爐、水、附夾煉的保存袋、鍋子等等,煮飯所需要的道具,艾瑪學姊一下就通通湊齊了。


    「隻吃白飯的話感覺還少一味,如果有配菜就好了。」


    「不錯喔不錯喔?例如味噌湯之類的吧。」


    遊子興致勃勃地說道。


    麻梨果微微舉起手,小聲提供線索:


    「啊,那邊的冰箱裏麵應該有味噌。上個禮拜上課我們就是做味噌湯。」


    「那我們來做味噌湯吧。」


    「好啊。」


    「啊,我也可以幫忙。」


    我連忙自告奮勇,畢竟把煮飯的工作都丟給女生包辦,我會覺得不好意思。


    遊子想了一會兒後,指了紙箱說道:


    「那湊和小栞你們負責開罐頭好了,不管是青花魚還是什麽都好,隻要好吃就可以了!」


    「瞭解。」


    「麻煩囉?」


    我二話不說地點頭答應後,遊子輕輕揮了揮手,帶著攜帶式瓦斯爐和味噌的容器前往調理台。艾瑪學姊和麻梨果也跟著她離開了。


    隻剩我和栞裏留在家政課的準備室。


    「……」


    栞裏用充滿怨恨的眼神,注視著遊子等人離去的房門口。


    「彩東同學?怎麽了?」


    「沒有啊,沒事。」


    我好奇地這麽問道,栞裏在胸前盤起雙臂、別開了臉龐。


    ……總覺得她的臉色有點慘白,是我的錯覺嗎?說完全不在意是騙人的,不過現在我們得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才行。


    我從紙箱裏麵拿出罐頭(我選了青花魚和鮭魚罐頭),然後把鮭魚口味的遞給栞裏。


    「這個就麻煩彩東同學了,我負責開這一個。」


    「……好的。」


    栞裏接過罐頭後,鐵青著臉輕輕點頭。


    家政課準備室的架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調理器具,當中也包含了開罐器。


    我們兩人手拿罐頭和開罐器,離開準備室。


    其他人已經聚在調理台前,手腳俐落地進行作業。


    艾瑪學姊眼前的鍋子裏,已經放入裝有無洗米的保存袋,在攜帶式瓦斯爐的加熱下,發出了咕滋咕滋的聲響。


    遊子把勺子探進熱水中,一邊等勺子上的味噌慢慢融化,一邊開心地吹著口哨。


    麻梨果也用乾淨俐落的動作,把疑似從家政課準備室拿出來的乾燥海帶芽,


    投入注水的容器裏麵。


    「大家都很習慣做家事呢。最近常常可以在電視上看見『現在會做家事的男人比較受歡迎,女性缺乏下廚意願』的新聞……起碼我們隊伍裏的女生,不像新聞說的那樣呢。」


    我一邊佩服地如此說道,一邊淡然地打開罐頭。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們的工作隻需要把開罐器刺進罐頭再撬開就好,一邊閑聊一邊做也不成問題。


    這工作實在太簡單了,連我自己都忍不住產生「隻要做這麽簡單的事情就好了嗎」的心虛念頭。


    「…………」


    「……咦?你怎麽了,彩東同學?」


    我忽然發現在我旁邊工作的栞裏,狀況有些不對勁。


    隻見她右手握著開罐器,頭垂得低低的。不隻如此,她那纖細的肩膀還頻頻發抖。


    「你還好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擔心地詢問她。


    經過五秒左右的沉默後——


    「……柏木同學。」


    栞裏用隻有我才聽得見的微弱音量說道:


    「這個道具……要怎麽使用啊?」


    「咦?」


    我不懂她問題的意思。


    或許是我反應溫吞,讓她感到不耐煩的關係,栞裏猛地抬起麵孔,用有些凶巴巴的口吻把問題說清楚:


    「我是說,這個道具要怎麽用才能打開罐頭。」


    「……你不知道?」


    「嗚……!」


    栞裏懊惱地咬住嘴唇,整張臉瞬間變成了紅色。然後她用憤恨的表情瞪了我一眼。


    「太過分了!我含羞忍辱、誠心向你請教,你卻像是在嘲笑我的無能,還用挑釁的眼神看我。」


    「咦咦!?我沒有啊!?」


    「你明明就有。」


    「沒有就是沒有啦,那是你被害妄想症發作。」


    「……」


    栞裏抖著雙唇,老大不爽地別過頭去。她握著開罐器的手不停顫抖。


    ……真教人意外,沒想到栞裏居然也有這種弱點。虧我還以為她是隨時都能保持冷靜、無懈可擊的完美超人呢。


    「難道說,你剛才會提議吃一點也不喜歡的泡麵……是因為不想被人發現你不會做家事嗎?」


    「這方麵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陌生啊。因為生活上的瑣事都有幫傭在做嘛。」


    栞裏用喃喃細語般的微小音量自白,我回了句「是喔」。


    「原來你真的是千金大小姐啊?」


    「對啦,沒錯。」


    「不過彩東同學你讀了那麽多書,應該也有家事方麵的知識吧。」


    「我是有知識沒錯。」


    「咦?你不是不會做家事嗎?」


    「我隻有知識而已,理解和實行是兩碼子事吧?」


    「啊啊。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


    有些習慣收看電視轉播的職棒比賽,對棒球有一定程度知識的中年大叔,雖然會稱讚哪個投手很厲害,或者批評哪個打者打得很爛,聊起棒球總是分析得頭頭是道,可是並不代表他們真的會打棒球。


    「……幻滅了嗎?」


    「咦?幻滅什麽?」


    「知道我是個連罐頭也不知道怎麽開的女生。」


    栞裏用手指纏繞黑發,嘟起嘴巴。


    我立刻搖頭回答:


    「一點也不會啊。」


    「騙人。」


    「我是說真的啦。」


    「你騙人。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在想『平常一副高高在上、講話自以為是的樣子,其實隻是喜歡裝模作樣的書呆子。竟然連這麽簡單的工作也不會,一點用處也沒有』,我說得沒錯吧?」


    「不,我真的沒有那麽想。話說回來,『裝模作樣的書呆子』這個形容也未免……你到底是多自虐啊。」


    「你嘴上講得那麽好聽,其實心裏笑得很開心吧?」


    「彩東同學,你如果用自己的個性為基準看事情,整個人就會變得疑神疑鬼呢。」


    「……你真的沒有笑我?」


    「真的啦,倒不如說我鬆了一口氣呢。完美無缺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我高舉雙手實話實說。


    「是嗎?」本來一直瞪著我不放的栞裏,解除了緊繃的表情,喃喃說道。


    然後她拿著罐頭和開罐器往我這邊靠。


    咦?她幹嘛突然黏著我?


    「如果站近一點,就能用柏木同學的身體當屏障,不用怕遊子她們看見了。你如果沒有想羞辱我的意思,就偷偷教我怎麽開罐頭,別讓遊子她們發現。」


    「啊、啊啊……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嗎?」


    「柏木同學,這件事千萬不可以告訴其他人,聽清楚了嗎?」


    栞裏抬頭看我,用嚴肅的聲音如此說道。


    ……她超認真的。


    我是會幫忙保守秘密沒錯啦。雖然因為丟臉而麵紅耳赤的栞裏很可愛,讓我有點想要捉弄她一下。


    不過做到那種地步的話,她又好像太可憐了。


    結果,我和栞裏順利打開了所有的罐頭,沒讓其他女生發現異狀。


    這頓大家一起享用的午餐非常好吃。


    不過,每當栞裏喝了一口遊子和麻梨果製作的味噌湯,或者吃下一口艾瑪學姊煮的白米飯,她都會露出複雜的表情。


    我在旁邊憋笑憋得非常痛苦。


    ?


    時間過去,入夜後。


    在圖書室裏——


    「那麽,我打算就今後的方針和各位進行討論。總之,我認為應該先尋找回到原先世界的方法才對。」


    栞裏打開話題後,環視了我和其他隊員的臉。大家都在點頭,似乎認同她的看法。


    心情上我也支持她的論點。不過有件事我感到疑惑,所以詢問道:


    「具體而言,我們要怎麽尋找回去的方法呢?」


    「首先,我們必須和原本就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居民進行接觸。或許應該稱他們為原住民吧。」


    「原住民嗎?原來如此。」


    『徽章傳奇』的世界在設定中名叫烏托邦,是個由諸神統治的世界。人們藉由神賦予的恩惠·徽章的力量生活。後來擁有相同徽章的人組成國家,盡管各國時常和其他勢力爆發小規模的鬥爭,卻也能勉強保持住平衡。直到有一群少年少女從異世界被召喚過來,平和狀態才正式崩解。


    因為神不希望世界變得無趣乏味,所以從不同世界召喚來正值多愁善感年紀的人,希望這些人能為烏托邦帶來新的刺激。我記得設定上是這樣沒錯。


    假如這裏真的是『徽章傳奇』的世界——烏托邦的話。


    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一定存在於某個地方。雖然他們不見得知道讓我們回原本世界的方法,不過,去見他們絕對是有意義的好事。


    「……那個。」


    這時,一個畏怯的聲音響起,麻梨果稍稍舉高了手。


    「我們要離開學校的範圍嗎?」


    「沒錯。一直留在校舍裏麵,情勢也不會有任何改善。」


    「……那我也得跟你們一起去才行嗎?」


    「什麽意思?」


    栞裏眯起了眼睛。


    麻梨果的手指沿著木刀表麵滑動的同時,開口說道:


    「考量到我們五個人的能力……碰到魔物時,要上前正麵對決的人應該是我。」


    「嗯,大部分的戰鬥或許都要麻煩你了。」


    「我有為學長姊冒險拚命的義務嗎?」


    ……我懂了。


    我們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隻是臨時拚湊在一起的隊伍。麻梨果


    沒有理由為了其他隊員冒險。


    這是天經地義的想法。


    栞裏筆直地注視著麻梨果的眼睛,用誠懇的語氣回答:


    「我不想找藉口,或者用似是而非的言論搪塞,那對我們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恕我有話直說了——沒錯,如果碰到魔物,我們勢必得仰賴你的力量。雖然我們也很想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現階段的我們隻會成為拖油瓶,拖垮擁有壓倒性戰鬥力的你而已。」


    「那麽,我跟學長姊一起行動有什麽益處?」


    「喂,你別說得那麽冷漠行不行!?就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幫個忙又不會少一塊肉!」


    遊子凶巴巴地瞪了麻梨果一眼。


    麻梨果像是要反擊她的視線般,眯起鏡片後麵的眼睛,露出銳利的眼神。


    「你們也不確定去學校外麵就一定能發現線索,可是卻隻要求我一個人冒生命危險跟魔物搏鬥?是這樣嗎?」


    「我沒……!可是……」


    遊子語塞了。


    「武田同學,你不想調查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嗎?」


    栞裏問道。


    聞言,麻梨果隱隱皺起眉頭。


    「……坦白說,我想回家。」


    「既然如此,希望你能提供我們協助。」


    「可是就算我們離開學校去外頭冒險,也不見得一定能碰見這個世界的居民,而且有可能根本找不到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


    「至少可能性不再是零。繼續留在學校的話,一點機會也沒有。」


    「……學校還有很多備用糧食和水,販賣部說不定也還有東西留著。去外頭冒險,光是要找糧食就不簡單了吧?如果在森林裏遇難,一定會餓死的。」


    「但留在學校,也隻會坐吃山空而已喔?」


    「……魔物的問題也令人不安。如果外頭的魔物和當初攻擊學校的一樣,是銀色的狼、綠色皮膚的人型魔物或半透明的史萊姆,我當然可以擊敗它們。問題是如果碰上完全陌生的魔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戰勝。」


    「——你的意思是,綜合利弊來看,因為有太多不確定要素,所以維持現狀才是最明智的決定……是嗎?」


    「沒錯。」


    栞裏用冷靜的語氣這麽說,麻梨果點點頭。


    「換言之,隻要能消除不確定要素,你就願意跟我們走——對吧?」


    栞裏說完,瞅了我一眼。


    原來如此。她是希望我分享隱藏設定的資訊,藉此消除麻梨果的不安吧。


    好吧,反正刻意瞞著同伴也不是辦法。


    「武田同學,你提出的三個不安要素裏,我可以解除兩個。」


    我開口說道。


    麻梨果「咦?」了一聲,向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首先從壞消息……不安要素無法消除的事情開始說起好了。」


    我先打了個預防針後,接著說道:


    「即使出去冒險,我覺得也很難找到回歸原本世界的方法。」


    爺爺的小說裏麵,完全沒提到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隱藏設定也一樣沒記載,所以必須靠我們自己調查出來。說不定回去的方法根本就不存在,可是要選擇放棄的話,總得先嚐試各種方法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更沒有必要離開校舍。」


    「不。就算不見得能找到方法,還是盡早跟原住民接觸比較好。」


    「為什麽?」


    「一如你的擔憂,有糧食的問題得考慮。我們必須認識這個世界的人,並且設法和他們進行最基本的溝通,否則我們會不知道該如何取得糧食,遲早有一天會餓死。雖然在附近打獵自己做料理,也是一個方法啦。」


    不過這個方法不適用在我身上。我不會打獵,也沒有相關的知識與技術,不足以料理從森林裏捕來的動物,或是生長在林間的香菇及野草。


    「……所以呢,你要怎麽消除我的不安?」


    麻梨果露出可怕的表情問道。


    雖然表情怪嚇人的,不過她展現了強烈的興趣。嗯,還好她願意聽我說下去。


    「我知道哪裏有人居住,也知道存在著什麽樣的魔物、以及它們的棲息地。」


    「……我不懂你的意思,為什麽學長能如此斷言?」


    「啊啊,那是因為——」


    我把隻有栞裏知道的事實,向在場的其他人說明。


    ——這個世界跟小說『徽章傳奇』的世界觀如出一轍、『徽章傳奇』的作者是我爺爺,而且連隱藏設定我都瞭若指掌,因此我對這個世界無所不知。


    聽我說完後,麻梨果、遊子、艾瑪學姊似乎都難掩驚訝。


    遊子滿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問:


    「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沒有騙人,那很不得了耶。」


    麻梨果也皺起眉頭說:


    「……很難相信。如果說這個世界和小說相似那也就算了,問題是,你又沒有辦法證明隱藏設定的存在。」


    「阿什克羅夫特學姊被銀色尖牙攻擊時,是柏木同學救了她。小說裏麵完全沒提到那隻魔物的弱點,這例子可以做為證明嗎?」


    栞裏打岔說道。


    麻梨果搖頭回答道:


    「這例子還不足以證明隱藏設定的存在,嚴格說來還在誤打誤撞的範圍內。」


    「你覺得有人會在那種非死即活的場麵,憑自己亂猜的想法行動嗎?」


    「……即使你說的是事實,很抱歉,我還是無法相信。」


    麻梨果垂下頭,避開我和栞裏的視線。


    麻梨果會懷疑這麽多也是情有可原。被傳送到異世界,已經相當令人不可置信了,現在居然還有人自稱熟知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換作是我聽到有人這麽說,應該也不敢相信。


    既然想要搏取她的信任,我就必須拿出足以讓她相信的證據來。


    我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後開口:


    「我知道一個能簡單證明隱藏設定存在的方法。」


    「……咦?」


    麻梨果抬起頭,用困惑的眼神望著我。


    我指著拉上了窗簾的圖書室窗戶——不,我指的是窗外北邊的方向。


    「從這裏往北走,有一個位在森林裏麵,名叫《zoo》的國家。那個國家是由會說人話、能和人類溝通的魔物所建立。雖然規模不大,差不多就像村莊或集落那樣……不過他們在這個世界,應該還是有被承認為正式的國家。」


    「所以隻要到那裏去就能證明……?」


    「等你們看到會說人類語言的魔物,應該也隻能選擇相信了吧。我說的這些,可不是能隨便誤打誤撞的事情。」


    「人類語言……說到這個,我們有辦法跟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溝通嗎?我不認為我們聽得懂異世界的語言。」


    「不用擔心溝通的問題。這個世界有神的守護,不管講什麽語言都會自動翻譯——假如小說的設定適用在這個世界的話。」


    「……你所說的一切聽起來都像虛構的,愈來愈難以置信了。」


    麻梨果臉色沉重。


    這時栞裏忽然心生佩服地開口說:


    「你說《zoo》這個國家,位在我們北邊是吧?雖然我不清楚詳細的位置,不過你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因為銀色尖牙的棲息地在樹海南邊。它們討厭噪音,所以不喜歡在聚落附近活動。樹海的西方有英雄之國《賈蘇爾》,東方有惡魔國度《賽梅塔裏》,國境間有很多集落。樹海中央有《zoo》,北邊則有商業國家《康恩帕尼》,所以銀色尖牙的活動範圍隻限樹海南方的特定區域。」


    「原來如此……你是利用


    這個資訊,推算出我們校舍目前的所在地嗎?」


    聽完說明後,栞裏恍然大悟似地說道。


    我向栞裏點點頭,接著再次把視線投向麻梨果開口:


    「我知道就算我說得天花亂墜,也缺乏說服力。所以我打算把會說人話的魔物,實際帶到武田同學麵前。」


    「咦?……學長的意思是?」


    「先由我自己一個人出發去《zoo》,確定居民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的話,我就把他們帶回校舍。然後武田同學跟其他人再開始往《zoo》移動——這個提議如何?」


    「學長……你打算一個人在森林裏走動嗎?」


    麻梨果的語氣流露出了不安。


    我不假思索地點頭回答:


    「因為我必須證明隱藏設定的存在,既然戰鬥能力出色的武田同學無法同行,我自然不能帶其他同伴一起冒險。」


    聞言,艾瑪學姊向我提出猛烈抗議:


    「不要!我也要跟minato一起去!我不希望隻有minato一個人吃苦!」


    「啊哈哈……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心意,不過不用擔心我啦。因為森林裏的魔物隻會物理攻擊。我有物理抗性,即使單槍匹馬也能安全地在森林裏走動。」


    「問題是,這是關係到我們所有人的事,可是卻隻讓minato一個人吃苦,這樣不太對吧。」


    「…………」


    聽到艾瑪學姊的話後,麻梨果抱緊了木刀,藏在她眼鏡後麵的眼眸仍充滿警戒。


    不過在依序環視了我、栞裏、遊子、艾瑪學姊的臉孔後,麻梨果籲了口氣開口:


    「……好吧。我願意陪同大家前往魔物的國度《zoo》。」


    「咦?可是——」


    「讓沒有戰鬥力的人出去冒險,結果全軍覆沒的話,我晚上會睡不安穩的。」


    「啊……這麽說也沒錯。」


    「所以我也要一起去。如果在那裏親眼看到會說人話的魔物,我就相信學長的話。」


    「武田同學……謝謝你。」


    「我現在還沒開始相信你呢。」


    我坦率地低頭表達謝意後,麻梨果冷冷地別開了臉龐。雖然她的眉心仍緊皺著,不過臉色似乎不再那麽可怕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


    栞裏「啪、啪」地拍了兩次手。


    大家都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明天天亮後我們就出發。目的地是位在此地北方的魔物國度《zoo》,在場五個人全部都得參加。有人想提出異議嗎?」


    「沒有異議?!」「沒有!」「……是。」


    遊子、艾瑪學姊、麻梨果分別開口回答。


    最後栞裏的視線飄向我,我也點頭回應:


    「沒有異議。」


    ?


    當天深夜。


    我在保健室的床上醒了過來。


    或許是身處陌生環境心情緊張的緣故,所以遲遲無法熟睡。


    在黑漆漆的保健室裏,可以聽見安穩的呼吸聲。


    那是其他女孩子睡著時的呼吸聲。


    ——這麽說來,因為整棟校舍隻有保健室有床可以躺,所以大家決定一起睡在這裏。


    「哎呀?還沒到換班的時間吧。」


    有人開口說話。


    我轉頭往聲音的方向一瞧,隻見栞裏坐在平時保健室老師的專用圓椅上,正轉身麵向我。


    為了防止魔物偷襲,我們說好大家要輪流守夜。第一棒是暫定擔任隊長的栞裏,再來就輪到我這個男生。原本應該要等換班時間到了,她才會叫我起床。


    「不知怎麽,我就是睡不好。」


    「是嗎?希望不要對明天造成影響,畢竟要在森林裏移動。」


    「不知道這趟路得走多久哪。」


    我光是想像就有種無力感。因為小說沒有設定具體的距離,根本無從預測。


    反正就算想睡回籠覺也睡不著,我乾脆下床。然後我注意到栞裏手上的東西——


    「彩東同學,你在看書?」


    「對啊,這都要感謝遊子。」


    栞裏瞄了浮在桌麵上的「那東西」一眼。


    那東西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是個小小的橙色光球。它發出的光朦朧地照耀著保健室,讓栞裏那張白皙美麗的側臉從黑暗中清楚浮現。


    「《火炬》嗎?這技能遠比想像中還方便呢。」


    遊子的技能《火炬》可以使用在黑暗的地下迷宮冒險,或摸黑趕路的時候。即使光球和使用者本人距離遙遠,或者本人昏迷失去意識,光球都能維持十個鍾頭左右的時間。


    要在沒有電可以使用的校舍守夜,擁有這個技能宛如一劑強心針。真的很慶幸有遊子加入我們。


    「你要不要再去躺一會兒?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去叫你起床的。」


    「不用。我睡意全消了。」


    「是嗎?那就好。」


    「你在看什麽?」


    我指了桌上的文庫本問道。


    「那是我在圖書室借來的輕小說,內容主打情色橋段。」


    「……不管彩東同學你有什麽興趣,都嚇不到我了。」


    「拜托不要誤會好嗎?」


    栞裏不悅地噘起了嘴巴回答:


    「純粹因為隻剩這類的書,我還沒看過而己。」


    「咦?但圖書室有那麽多書耶,你該不會全都看過了吧?」


    「我全都看過了。」


    「騙人的吧。」


    「除了有些圖鑒和技能教學的書沒看過以外,小說和文學類的書基本上我全部都看過了。最近我還把自己買的新書,帶進圖書室裏麵看呢。不過那些新書我也全看完了。」


    「……你說的是真的?沒有加油添醋?」


    「加油添醋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栞裏訝異地歪起腦袋。


    嗯,確實啦,栞裏應該不是那種會說無意義謊言的人。雖然她有時候會想要欺負人,故意把話說得誇張一點,可是她不會為了膨脹自己而做出這種事。


    我深感佩服、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看書對你來說就像家常便飯呢,完全就是隻書蟲。」


    「是啊。如果說用餐是填飽物理上空腹的行為,那麽,讀書就是解除精神上饑渴的行為吧。或許書——小說對我而言,形同食物也說不定。」


    「啊啊,你的心情我懂。」


    「柏木同學也喜歡看書?果然是受到爺爺的影響嗎?」


    「嗯,我通常都用看書來打發閑暇時間。不過最近閱讀量比較少,反倒是逛影片網站和滑手機的時間變多了。」


    「……現在的年輕人一般都是這樣吧。」


    栞裏的臉浮現了一層陰霾。


    看到栞裏那心事重重般的表情,我心頭一驚。或許同年齡裏沒什麽人跟她興趣相投,所以她一直很寂寞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得把誤會解釋清楚。


    「啊,不是那樣的。我上高中後閱讀量會減少,絕不是因為我現在覺得其他娛樂比較有趣喔。」


    「你不需要為了我講言不由衷的話。」


    「沒有啦,我說的是真的。」


    我搖搖頭繼續往下說:


    「自從爺爺過世之後,我的閱讀量就一口氣暴跌了。」


    「……跟我講得那麽深入無所謂嗎?」


    栞裏眯起眼睛詢問道。


    我點頭。


    「嗯。當時受到很大的打擊沒錯,不過我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了。」


    「是嗎?那請你告訴我,為什麽閱讀量會減少?


    」


    「其實,我也開始創作小說了。」


    「哇!很了不起呢。」


    栞裏雙手一拍,難得提高了音量。


    自覺臉頰因為害羞而逐漸發燙的我,搔著臉頰繼續說道:


    「出版社送來了很多封信,信裏都說,雖然『徽章傳奇』寫到一半就停擺了,但大家都還想繼續讀下去。當初這部小說是專門寫給小孩子看的,絕大多數的讀者現在應該已經長大成人了才對。啊啊,爺爺以前好厲害,竟然能讓這麽多人為之瘋狂……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很崇拜,雖然那個心情我也說不太上來啦。」


    栞裏一臉納悶地問道:


    「可是那跟閱讀量減少有什麽關係嗎?」


    「因為我沒辦法站在客觀角度閱讀有趣的作品了。」


    「咦?」


    「看到自己的作品遠不如它們精彩,會讓我覺得很不甘心。」


    「原來如此……嘻嘻,沒想到你還挺不服輸的嘛。」


    栞裏輕聲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沒有一絲惡意。笑了一陣子後,她臉上掛著笑靨,黑色的眼眸閃閃發光。


    「吶吶,柏木同學你已經寫完幾部小說了?是什麽題材的故事?也是奇幻小說嗎?還是說你大膽挑戰了戀愛小說?」


    「你、你問得也太積極了吧,一點也不像彩東同學的作風。」


    「有什麽關係,我喜歡接觸新的故事。我本來打算一回家,就來消化這個月的新書,結果計畫被迫停擺,現在正欲求不滿呢。我隻想快點攝取新的故事,過過乾癮。」


    「那你去看書不就好了。」


    「所以說這裏的書我已經都看過了啊。」


    「對喔!」


    對了,這裏是異世界,沒辦法利用實體書店和網路購物,當然也不可能下載電子書。不管她有多想看故事,在這裏是沒有新書可以買的。


    栞裏向驚覺到這個事實,失聲叫出來的我,露出一抹苦笑。


    「『徽章傳奇』的世界,沒有小說這東西存在對吧?我記得故事裏麵有清楚提到這件事。除非隱藏設定裏麵有寫『其實這個世界是有小說存在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沒有耶。」


    「是嗎?真可惜,不過太好了。」


    「咦?」


    「柏木同學你不是有在寫小說嗎?那我隻要讀你寫的故事就好啦。」


    「咦!?啊……不,可是……」


    我心神不寧地東張西望、支吾其詞。


    栞裏那充滿期待的黑色眼眸,定睛注視著我的臉孔。


    「欸,你已經開始動筆寫作了對吧?」


    「嗯、嗯,算是吧。」


    「你有投稿參加新人獎嗎?」


    「我對自己的作品還沒那麽有自信啦……現在不是有小說投稿網站嗎?我都在那個平台上發表作品。」


    「真的嗎?我偶爾也會上去逛呢,說不定你的作品我早看過了。」


    「應該沒有吧?因為點閱數低得可憐。」


    「真的?隻要類型看似合我胃口,我什麽都看,就算沒什麽名氣的我也照看不誤。你的作品名稱是什麽?」


    栞裏又靠我更近了。


    不知不覺間,那張漂亮臉龐貼近我麵前。明明隻是拉近短短幾公分,紅茶般的芳香卻撲鼻而來。她被《祝福》技能淨化過的身體,從發梢散發出一股香甜氣味。


    我頓時心跳加速、唯唯諾諾地回答了問題:


    「呃……秘密。」


    「你吊我胃口吊這麽久,最後還要賣關子?太過分了吧。」


    栞裏噘起了嘴。


    「拜托別強迫我嘛……我的實力還不夠,而且把作品上傳到網路,感覺好像把自己攤開在陽光下給人檢視一樣,怪丟臉的。」


    「哦,不過小說或多或少就是這樣的東西啊。雖然描繪的是虛構的世界,可是當中一定都參雜著作者的真心話或欲望——就跟露出裸體、讓人一覽無遺是一樣的道理。換言之,小說是暴露狂的一門藝術。」


    「你還是為自己的說法,跟全世界的小說家道歉吧。」


    「小說家不是物理上的暴露狂,而是精神上的。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啦。」


    栞裏輕描淡寫地說道,然後她的手指在極為煽情的輕小說封麵上滑動。


    「這本書也是一樣,其中隱藏了作者的心理。」


    「是這樣嗎?我覺得有些作者沒有混雜自己的欲望,單純隻是抱著服務讀者的精神寫那些情節的耶。」


    「如果是這樣,他們服務讀者的精神,也會表露在作品的一些細節之中不是嗎?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啊啊……原來如此。」


    我發出聲音表達認同。


    ……我不但是一名尚未成熟的小說家,搞不好連那個領域的入口都還沒踏進去。


    我會不好意思把作品拿給栞裏看,是因為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成為暴露狂。


    不對——或許是我缺乏自信的關係。


    不隻對寫小說的技巧缺乏自信,在各方麵上都是如此。我覺得自己沒什麽東西可以展現給別人看,所以才會不想把作品拿給栞裏看吧。


    就在我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不過我不會強迫你啦。既然柏木同學不想多談自己的作品,我拿情色小說打發時間就好了。」


    栞裏如此說完,又重新拿起封麵煽情的文庫本。然後她斜著眼偷看了我一眼……這是在跟我談判嗎?想用「你狠得下心讓女孩子看猥褻的書嗎?」這招來逼我就範。拜托,是你自己要拿起來看的耶,栞裏。


    真拿她沒轍,想不到栞裏居然會對我寫的小說抱有這麽大的興趣。


    雖然應該是因為……她身在一個沒有其他東西可看的世界,用消去法篩選後,隻對我的作品有興趣的關係吧。


    怎麽辦——我思考了好一會兒後,忽然想到一個妙案:


    「對了,你對『徽章傳奇』的後續有興趣嗎?」


    「後續?」


    栞裏的音調隱約上揚了些。


    上鉤了。我露出得意的笑容點頭回答:


    「雖然正式出版的部分在中途就結束了,可是爺爺早就構思好最後的劇情,詳細的大綱已經完成。」


    栞裏抽動皮膚白皙的喉嚨反問:


    「難道……那些未完的劇情,柏木同學全部都說得出來嗎?」


    「嗯。你有興趣知道『徽章傳奇』的後續嗎?」


    「那當然!我以為再也不可能讀到這部小說的後續了……沒想到美夢居然可以成真。」


    「我不會寫成正式的小說啦,隻會告訴你劇情大綱。」


    「那也無所謂。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請柏木同學把它寫成完整的小說。」


    「等一下,確定要這麽做嗎?」


    「有什麽關係?反正在這裏也沒有其他娛樂。在回到原先的世界前,我們肯定多的是時間啦。」


    栞裏用興衝衝的口氣說道。


    ……每次談到書或故事的話題,她真的都很興奮呢,講話速度也會隱約變快。


    我如此心想,開口回答:


    「好吧。那以後就趁休息時間,或像今天這樣換班的時候,再慢慢說給你聽吧。」


    「謝謝。」


    栞裏麵露開懷的笑容說道。


    那張可愛的笑容,和平常總是保持冷靜、不講情麵的她相較,簡直判若兩人。


    ……呼,總算把她的注意力從我的小說引開了。短期內應該可以靠『徽章傳奇』轉移焦點。雖然我心裏打著如意算盤,但是——


    「啊,不過——」


    栞裏指著我


    的胸膛說道:


    「總有一天,你也要跟我分享你自己的小說喔,我有點期待。」


    ——啊啊,果然栞裏就是栞裏。


    不是「非常」也不是「相當」,而是「有點」期待的程度嗎?


    因為太過期待的話,反而會對我造成很大的壓力。所以這樣的期盼對我來說,算是恰到好處啦。


    ?


    隔天早上,我們五個一起離開了校舍。


    我們利用日出的方向確認方位,按小說的設定,這世界日出的方向跟日本一樣。在現實世界的時候,校舍的後門位在北側,被召喚到異世界後這點似乎還是一樣,於是我們從後門進入森林。


    我提在右手的書包裏麵,塞滿了學校所儲備的瓶裝水,睡袋和帳篷我們也都帶出來了。一開始我們也對擅自動用學校的物品感到猶豫,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也顧不了那麽多。


    我們沒辦法確定學校離目的地魔物國度《zoo》有多遠。雖然我們警惕自己得時時確認前進的路線,一看苗頭不對,隨時可以折返我們的根據地校舍。即使如此,仍不能排除露宿在外的可能。


    所以我們準備的時候不敢輕忽大意,以求萬全。


    然後,此刻——


    我們沐浴在透過樹枝細縫灑落的晨曦中,在森林裏移動。


    意外的是,這趟路走得相當順利。


    ——這都得歸功於我們那可靠的前鋒。


    「喝啊!」


    麻梨果隨著一聲吆喝,水平揮出木刀。


    「呀——!!」


    身軀遭受重擊的豬臉魔物——獸人的身體穿過樹叢的縫隙,被擊飛到了遠方。


    「這一帶的魔物,果然都沒什麽厲害的角色。」


    麻梨果淡然地說完,把木刀收進了刀袋。她取下眼鏡,用眼鏡布擦拭鏡片。結束戰鬥那一刻的架式看起來氣魄一流,真不愧是實力稱霸全國的劍道少女。讓我重新體認到——她絕對不是好惹的人物。


    話說回來,幸好麻梨果願意跟我們同行。雖然遊子的徽章基本上也算是戰鬥取向,可是在森林裏製造太猛烈的火勢,隻怕會引發森林大火。論單純擊退魔物的需求,還是麻梨果的能力比較出色。


    ……不過身為唯一的男性,在戰鬥的時候卻幾乎派不上用場,讓我難免感到焦慮。


    麻梨果重新戴上擦乾淨的眼鏡後,看向我的臉說:


    「我們加緊腳步吧。」


    「說得也是。剛才那個獸人的慘叫,有可能吸引其他魔物前來。」


    我點點頭準備啟程。


    這時——


    「等、等一下。」


    五個人之中,走在最後麵的栞裏突然開口了。


    「怎麽了嗎?」


    「你們……走路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點……」


    栞裏一手撐著樹幹,氣喘籲籲地調整呼吸。另一隻手則撐在膝蓋上,美麗的臉龐浮現出珍珠般的汗水。


    「噗,你該不會已經快沒力了吧?」


    遊子看著栞裏露出竊笑。


    栞裏「嗚……」地從喉嚨發出呻吟,抿住嘴唇。


    「我有什麽辦法,神龍的徽章對體能又沒有任何補正效果啊。」


    「好好好,辛苦你找藉口了!噗噗噗,平時態度那麽拽、現在卻累得像條狗一樣。累得像條狗,耶?累得像條狗!」


    「嗚……我發誓……等一下一定要讓你哭出來。」


    遊子好不容易抓到機會,拚了命挖苦調侃,栞裏則是握緊拳頭怒火中燒。


    「啊哈哈,你們兩個都好了啦。不可以吵架。」


    我隻能苦笑著安撫她們。


    話說回來,發現栞裏的另一個弱點了耶。她不隻不會做家事,也沒什麽體力的樣子。這麽說來,我隻有聽說她學業成績很優秀,不過倒是從沒聽過她上體育課的情況。


    她在運動方麵完全沒有流傳任何評價。沒聽說她運動神經很好還是很差,該不會她都在逃避體育課吧?拿身體不好之類的當藉口?


    ……這還滿有可能的。在家政課教室的時候,她也是拿泡麵當擋箭牌,不想讓自己暴露出弱點。


    咦?該不會栞裏她……


    其實沒有我和其他學生想像中那麽萬能,有很多領域不擅長嗎?


    「呼、呼……幹嘛?柏木同學你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有話就直接說啊。」


    「啊,沒有啦。嗯,沒有。」


    栞裏瞪著我,邊喘息邊追問。我就像在逃避一樣,不斷猛搖頭。


    她要是知道我在懷疑什麽肯定會不爽,所以我不想老實說。


    栞裏大概是相當笨手笨腳的迷糊蟲。


    可是卻完全沒聽過有人談論她的缺點。想必她一定是活用天資聰穎的腦袋,完美地掩飾了自己的缺點吧。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她還滿可愛的耶——我如此心想。


    不隻不會做家事,連罐頭也不會開,沒走多遠就精疲力盡。看到那個冷酷又冰雪聰明的『圖書室聖女』接二連三自曝其短,我不禁壞心眼地想著——她還有什麽會破壞形象的缺點。


    ——這時。


    「呀啊!?」


    艾瑪學姊發出尖銳的叫聲,我驀然抬起頭。


    看到內褲了——不,那不是重點。


    隻見艾瑪學姊以不可思議的姿勢被倒吊在樹上。是踩到陷阱嗎?她的腳踝被繩子纏住了。


    「不要!放我下來!」


    艾瑪學姊扭動身子,整個人像蓑衣蟲一樣左右搖擺了起來。裙子不敵地心引力向下掀開,露出了黑色的內褲。


    「不行,柏木同學,不可以亂看。」


    栞裏低聲警告,遮住了我的眼睛。


    「《地獄火》!」


    遊子唱出了技能的名稱,將艾瑪學姊吊在半空中的樹木,瞬間起火、猛烈燃燒。繩子被燒斷後,艾瑪學姊掉了下來。我在心裏驚呼「危險!」,趕緊衝向她掉落的位置,張開雙臂。


    最後我也成功接住了學姊——事情當然不可能如我想的那麽美好,施加在兩條胳臂上的重量完全超出我的負荷,所以我和艾瑪學姊兩兩摔倒在地上。


    好痛,骨頭大概斷掉了。不過疼痛很快就消失不見,身體也沒有任何異狀。


    看來我得感謝物理抗性救了我一命。


    「啊嗚嗚。謝謝你接住我,minato。」


    「咕……嗚……我很好……沒事。嗯。因為這算物理攻擊……是說遊子,你要動手前可以先說一聲嗎?」


    「啊,抱歉。我隻想說得快點救艾瑪才行,忍不住就!」


    遊子心慌意亂似地猛揮手。


    就算要救艾瑪學姊,也有更穩當的方法可行啊。話說回來,《地獄火》的威力非同小可,差點連艾瑪學姊都被燒成焦炭了。實際上,我們眼前的樹木的確正被一團橘色的大火包覆。


    「咿……咿咿、咿。這這、這火焰的威力是怎樣!」


    ——這時,那棵樹木的後麵突然傳來了某人嘶啞的悲鳴。


    綠色的皮膚。


    光禿禿的頭頂。


    尖尖的鼻子和耳朵。


    差不多隻有到我腰部這麽高的嬌小身軀。


    滿是皺紋的四肢。


    打赤膊,隻有下半身穿著蓑衣。


    不管左看右看,他都是名叫哥布林的魔物。


    哥布林嚇到站都站不穩,轉身背對我們落荒而逃。


    「別想逃。」


    麻梨果往地麵猛力一踢,一轉眼就追上了哥布林,從後麵抓住他的脖子,把他壓製在地上。


    「咿呀!?」


    「


    陷阱是你設下的嗎?」


    麻梨果冷冷地說道,鏡片後麵的眼睛散發出冷酷光芒。


    哥布林麵無血色,從喉嚨深處擠出僵硬的聲音:


    「咿!對不起請饒命!敝人沒有要把你們抓起來吃掉的意思!」


    「什……」


    見哥布林開口求饒,麻梨果睜大了眼睛,猛地轉頭看我。


    然後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說道:


    「他……會說人類的語言……」


    總之我們向哥布林展開偵訊。


    「是,敝人名叫莫茲,是隸屬於《zoo》,微不足道的一介草民。我等《zoo》的國民在樹海的魔物裏麵,算是特別的存在。神賦予了咱們說人類語言的能力,是的。」


    哥布林的名字似乎叫做莫茲。


    莫茲跪坐在燒成了焦炭的樹木前麵,唯唯諾諾地鞠躬哈腰。他轉動著眼珠東張西望,一看到麻梨果架在他臉旁邊的木刀,立刻嚇得渾身發抖。


    ……他似乎被我們嚇壞了,不過為了嚇阻他逃走,我們也隻能這麽做。


    哥布林趴低上半身,用求饒的眼神看著我們。


    「這陣子《zoo》的領土常常被持有徽章的人類破壞,所以我們才加強了戒備。啊,不,敝人的意思不是說你們一定就是凶手啦……總之咱們也不得不設下陷阱,那個——」


    「原來如此。結果艾瑪學姊不小心誤觸了那個陷阱嗎?」


    我接在莫茲之後發言。


    艾瑪學姊發出「啊哈哈」的笑聲,難為情似地搔著臉頰。隨後她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視莫茲。


    「不過,真的有魔物會跟人talk耶。太surprise了!」


    「對啊!湊跟小栞說的都是真的耶!」


    遊子也驚訝地大聲說道。


    麻梨果臉上掛著疲憊的神情,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搖頭說:


    「太不切實際了,我頭好暈……不,我們現在身處有魔物出沒的世界,或許不該為這點程度的事情感到訝異才對……」


    「你願意相信我和彩東同學所說的話了嗎?」


    「……嗯。魔物的國名也跟學長說的一致,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了。柏木學長和彩東學姊……對不起,我之前說話口氣太衝了。」


    麻梨果低頭道歉。


    我覺得麻梨果其實不必為這件事如此鄭重其事地道歉,一旁的栞裏則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不用把口氣的事放在心上。我們年紀最多也差不到兩歲,大家都是高中生,分什麽上下關係實在太無聊了。而且今後我們得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異世界一起生活下去呢,不管有什麽意見,大家應該都要明白說出來才好。」


    「彩東學姊……」


    「往後你願意信任、幫助我們嗎?武田同學。」


    「嗯,我會試著去相信兩位的小說知識和情報。」


    「謝謝。遊子,你也原諒武田同學吧。」


    栞裏望向遊子的臉。


    遊子有些尷尬地搔著臉頰,瞥了麻梨果一眼。


    「……好啦,我自己也說得太過分了些。」


    「島村學姊。」


    麻梨果喃喃地這麽說,遊子露出了不太正經的笑容。


    「……唉,別叫我島村啦。我不是說過要叫我名字嗎?叫我遊子就好,遊子。」


    「我都忘了,那就叫遊子學姊。」


    「好好。多多指教囉,麻梨梨。」


    「麻梨梨……好不習慣這個稱呼。」


    麻梨果低頭如此回答。


    她就像在細細玩味、解放尷尬的心情一樣,輕輕握緊了抱在胸前的雙手。


    ——這時哥布林·莫茲,畏畏縮縮地開口了:


    「那個,不好意思在各位氣氛正好的時候打斷對話。請問各位打算拿敝人怎麽辦呢?」


    「啊啊抱歉,都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了。你說怎麽辦?」


    我轉頭望向栞裏問道。


    栞裏一邊輕撫嘴唇一邊思考。


    「這個嘛……總之我們也成功博取武田同學的信任了。接下來呢——」


    「我覺得應該還是得去跟《zoo》的居民打聲招呼。雖然對方是魔物,莫茲還設下了陷阱,我們去了之後被對方視為敵人的風險確實存在。可是我希望早點和這世界中能用語言溝通的對象進行接觸。」


    「嗯,我的意見與你相同。其他人怎麽看?」


    栞裏點頭附和我的看法後,徵詢了其他三人的意見。


    「讚成!」


    艾瑪學姊搶先回答。


    「我沒意見,交給小栞和湊作主吧。」


    遊子也揮揮手如此說道。


    「我讚成。」


    最後一個回應的麻梨果,也麵帶平淡的表情點點頭。


    確認徵得全員的同意後,我轉頭望向莫茲。


    「你說《zoo》是因為提防人類才設下陷阱的,假如我們對《zoo》的魔物沒有敵意……你們是否願意歡迎我們呢?」


    「咦?」


    「在拿木刀指著你的狀態下,說這種話或許沒什麽說服力,不過我們真的沒有想要攻擊《zoo》的意思。」


    「是、是這樣嗎?可是你們不是從南方上來的嗎?那些擁有徽章、攻擊《zoo》的人類也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來自南方的人類?


    該不會是跟我們一樣,連同校舍一起被召喚到異世界來的其他學生吧。


    原來如此。那些人可能在逃出學校之後,也發現了徽章的加持效果。


    受到跟麻梨果和遊子同種徽章加持的人,即使麵對魔物,照樣有辦法過關斬將。


    隻是,為什麽他們要攻擊《zoo》裏麵會說人話的魔物呢?


    《zoo》的居民雖然是魔物,可是他們跟人類同樣具備理性。除非主動挑釁他們,否則他們也不會胡亂攻擊才是……


    「總之我們沒有敵意,你能引薦我們去見《zoo》的長老嗎?」


    「你們知道長老?真、真意外,可是即使你們一再強調自己沒有敵意,也很難說相信就相信。假使敝人引薦你們進去,結果卻為《zoo》帶來任何災害,敝人會沒有臉麵對自己的同胞的。」


    「原來如此,看來你還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呢。」


    栞裏向不願帶我們進入《zoo》的莫茲,露出陰險的笑容。


    「咿、咿咿咿!?對不起對不起。可、可是敝人不能背叛自己的故鄉啊!」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可以的話,我也不想來硬的。」


    栞裏抄臂抱胸,眼神變得冷酷,然後彈動細長的手指發出聲響。


    「阿什克羅夫特學姊,用你的技能好好招待他一下。」


    「知道了!那招是吧!」


    艾瑪學姊似乎很快就領悟了栞裏的意思,原地跳了起來。隻見她跪下來讓自己的視線配合坐在地上的莫茲高度,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雙眼。


    「《魅惑》!」


    「——————————————————!?」


    莫茲發出無聲的悲鳴。那雙哥布林的圓滾滾大眼變得眼神迷蒙,綠色的肌膚也泛起紅暈。


    艾瑪學姊向前挺出身子,盯著莫茲的臉猛瞧。莫茲的視線被吸向艾瑪學姊的胸部,從製服襯衫的空隙,都快看見她那豐滿得可怕的雙峰了。


    「吶?帶我們進去《zoo》的領地裏麵——好·不·好?」


    艾瑪學姊用連我聽了都臉紅心跳的嗲聲詢問後,還眨眼送秋波。


    「樂……樂意至極——!!」


    莫茲噴著鼻血,大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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