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那件白色金紋錦袍!”蕭長安飛快道,“她最喜歡本王穿那件白袍了!她說本王穿那件袍子,翩然若仙……”


    “殿下,您記起以前的事了?”蕭影和淩輕同時驚喜叫。


    “以前的事?”蕭長安愣怔著,片刻後,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說的事,心裏一陣驚喜難言,忙又凝神細思,然而,腦海之中,仍是一片蒼茫黑海,混沌難辨。


    他苦笑搖頭:“不過又是一閃念……”


    “可最近這樣的閃念,越來越多了呢!”蕭影喜不自勝,“想來,隨著紅妖毒性慢慢消解,殿下您的記憶,也會慢慢恢複的!”


    “別說,這位白穀主,雖然臉臭,但這醫術,卻是極為精湛!”淩輕也笑。


    “醫仙之稱,豈是浪得虛名?”蕭影深以為然,“他的醫術,可是名揚天下呢!又是那般謫仙似的人物……”


    他說到一半,忽覺不對,抬眼看蕭長安,那原本歡喜的麵色,似是又籠了一層寒霜,忙停住話頭,訕笑道:“殿下,屬下這就給您換衣裳!”


    “罷了!”蕭長安沉著臉擺手,“他是醫仙,本王卻是一介煞神,再怎麽換,也比不過人家與生俱來的仙氣兒!”


    蕭影和淩輕對望一眼,不敢再吭聲,隻垂手侍立一旁。


    蕭長安也沒有再說話,懨懨的倚在床塌之上,一雙狹長的鳳眸,卻定定的瞧向窗欞之間。


    窗外植著一棵合歡樹,此時正迎風搖擺,枝葉婆娑。


    從那枝葉間望出去,便是抄手遊廊。


    遊廊兩旁,植了藤蘿樹,此時正開得恣意,粉白淺紫的花絛垂下來,將這遊廊,裝點的如同仙境。


    一雙儷影,正穿花拂影,並肩而來。


    正是白清寒和蘇青鸞。


    兩人衣袂翩翩,飄然若仙,一個頎長俊秀,一個嬌小清麗,又都穿著白袍,連那白袍的麵料花紋,都十分相似,任誰瞧起來,都是一對壁人。


    兩人行走間言笑晏晏,十分融洽,蘇青鸞似是被這花團錦簇的美景吸引,時不時的伸出手去,撫摸那垂下來的花團,步子便慢下來。


    白清寒倒也不催,她看花,他便含笑立在一側看她,雖然隔得那麽遠,蕭長安似也能感受到他那目光之寵溺溫軟,心裏一陣陣泛酸。


    蘇青鸞似是貪戀美景,沒注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白清寒及時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她。


    這一攬,其實隻是瞬息之間,一待蘇青鸞站穩,他便迅速放手,不知說了句什麽話,蘇青鸞伸手扯著他的衣袖,咯咯笑出聲來。


    笑聲若銀鈴一般,在廊下搖響,聽在蕭長安耳中,卻似是重錘擂胸,一陣鈍痛。


    他悶哼一聲,自塌上彈跳而起,身形如風,以驚人的速度,飛掠而出。


    “二位是來本王這未央殿裏,遊園賞景的嗎?”


    他雙手負後,滿麵怒容。


    蘇青鸞正歪頭跟白清寒說話,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又是這樣的臉色,這樣的口吻,心裏不由氣悶,然而想到自己的來意,她又將那口氣壓了下去,盡量用比較溫和的語調,跟他對話。


    “師父是來幫你複診的!是我瞧著這些藤蘿好看,便停下來瞧了一會兒,明王殿下,您這藤蘿,開得甚好!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藤蘿了!”


    她語調活潑輕快,麵色明媚溫婉,眼神清澈如水,那笑盈盈的模樣,讓人一瞧之下,如沐春風,心生愉悅歡喜之感。


    蕭長安本來滿腹酸意,被她這麽一笑,那酸意瞬間散了去,隻癡癡忡忡的看著她。


    他真的是許久沒有見過她這樣的好臉色了!


    不,確切的說,自他娶了她,便不曾見過她的好臉色。


    當然,他也從來不曾給過她好臉色。


    如今她這樣盈盈淺笑著,似話家常一般,柔柔軟軟的跟他說話,他一時竟有些不適應,心裏卻似被一根羽毛輕撩細拔,一陣酥麻顫抖。


    他怔忡半晌,想要同她說點什麽,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便接著她的話頭,回:“這藤蘿是本王差人從南方移植而來,那裏有一處小鎮,就叫藤蘿鎮……”


    “藤蘿鎮……”蘇青鸞看著他,聲音微微發顫,“你……你還記得藤蘿鎮嗎?”


    “那樣如詩如畫般的小鎮,如何能不記得?”蕭長安不加思索回,說話間,腦中忽然又是一閃,一個畫麵,突地劃過暗黑腦際,伴隨著這畫麵而起的,是一個女子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語歡顏。


    “長安,藤蘿鎮真有那麽美嗎?”


    “那可不是?你想想,單是一株藤蘿樹,便是美不勝收,那藤蘿鎮方圓數十裏的人家,家家戶戶,房前屋後,都遍植藤蘿,花開之時,整個小鎮,便如一處漫無邊際的花海!”


    “聽起來就特別美!那麽,等明年春天,我們去那裏瞧瞧好不好?”


    “好!隻要你想去,去哪兒,我都陪著你!你要是喜歡,將來在咱們的院子裏,也種上滿院藤蘿!”


    “好啊好啊!那……等到藤蘿開花之時,我便嫁給你!”


    “啊?那還要四五年方能開花呢!我可等不及!”


    “我不管!我就要在藤蘿開花的時候,才肯嫁給你!”


    “那這樣的話,我就去藤蘿鎮,移植一批長成的藤蘿樹過來,春日移,當年便可以開花,等到明年春天,你就得嫁給我了!”


    “那不行!你這是作弊!”


    “可你之前也沒說,不能移植啊!你隻說藤蘿開花,蘇青鸞,你可不能耍賴!”


    “我就賴了,你能怎麽樣?”


    “我不能怎麽樣,我隻能……也耍無賴嘍!”


    “喂,不要撓我癢癢!哈哈!好癢!好了,我投降,我嫁,我現在就嫁!我現在就嫁給你了!不要再撓了!”


    ……


    蕭長安站在哪裏,耳邊充盈著那清脆卻又渺遠的笑聲,漸漸的,那笑聲愈來愈近,近到,跟麵前這個女子的聲音,匯合在一處,到最後,連那模糊的畫麵,也似變得清晰起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記憶中女子的臉,也似與麵前的蘇青鸞,融合在一處,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別無二致,連那唇角揚起的弧度,都是完全貼合,分毫不差!


    “鸞……兒……”蕭長安心頭一陣顫栗,喃喃吐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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