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娘用力拍打著葉宋後背的手,隨著她的話漸漸失去了力氣,變成抓緊了她的衣裳,回以一個孤苦無助的擁抱。英姑娘邊哭邊道:“葉姐姐……我不倒下去,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可你一定要讓他們也像我現在這樣痛……”


    葉宋垂著的眼簾裏,冷光幽邃,摸著英姑娘的頭道:“葉姐姐答應你,一定會。”


    她把英姑娘抱起,兩人同騎一匹馬,回頭看了一眼蘇靜馬背上靜靜靠著的白玉,隨後策馬揚鞭回去了昏城。


    英姑娘幾天幾夜沒有合眼,把她所有會的,都用在了白玉身上。不會的,她就急忙去翻她爹留下來的書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倘若白玉死了,對於他們目前的情況來說,又必會是一大損失。所有人都想白玉能夠活過來。可是……


    看到英姑娘那樣瘋狂,沒有人能看得下去。


    包子已經不知是多少次端了飯菜來房間裏,一如既往地看見英姑娘不停地忙碌,也不知在忙碌什麽,便勸道:“英子姐姐,你多少吃點東西吧,這樣身體怎麽扛得住,不要白玉哥哥還沒醒來你自己倒先倒下了。”


    英姑娘回過頭來,雙眼充滿了血絲,對包子說道:“不用擔心我,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


    包子具體也不知道她究竟差了什麽。等英姑娘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她便服兩顆藥,強行透支自己的身體,看起來依舊精神十足,但身體卻一點點虛弱了下去。


    葉宋去房裏看她時,她就瘋了一樣,到處找藥瓶,地上書籍散落得到處都是。她抓住葉宋的手臂,急迫地問:“我已經把他身上的毒全部解開了,你告訴我,為什麽他還沒有醒來?到底還差了什麽?”


    葉宋伸手捋了捋英姑娘耳邊散亂的頭發,輕聲說道:“英子,如果白玉活著,知道你這般辛苦為他,也一定會醒過來的。你不妨去睡一覺,說不定等你醒了他也就醒了。”


    “真的嗎?”英姑娘期期艾艾地問。


    葉宋點點頭,道:“我何曾騙過你。”


    於是英姑娘神經兮兮地一步三回頭地準備回去睡一覺,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搖頭道:“不,不,我不能回去睡,要是一會兒他醒來我卻還沒醒來,豈不是第一眼看不到我了。我就在這房裏睡,我就去他床上睡。”


    說著,英姑娘就爬上了白玉的床,在他身邊緩緩躺下,一直側著頭看著他安靜而蒼白的麵容,盡管眼裏布滿了疲憊的血絲,都不舍得閉上眼睛。


    她看著看著,一滴眼淚便順著她的眼角,無聲地橫落了下來。


    葉宋也是不忍心,問:“你這樣睡在他身邊,能睡著嗎?英子,不要太勉強自己,大家都知道你已經很盡力了。”


    英姑娘抬手,無限眷戀地去觸碰白玉的鼻梁,道:“可是葉姐姐,我不能失去他。”


    葉宋那一刻覺得,或許讓英姑娘忙起來比較好,起碼身體上的疲憊比不上她心裏的苦,一旦歇下來了,就會忍不住去一遍遍回想。


    但不想能怎樣呢,難道要讓她直到累死嗎?


    英姑娘自己又笑了,說道:“葉姐姐,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朝三暮四說變就變?以前我以為我一輩子都隻會喜歡蘇漠大哥一個人的,可是連我自己也沒想到,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我會喜歡上另外一個人。”


    葉宋回答她道:“那不是朝三暮四,那隻是英子長大了。人不能一輩子隻活在回憶裏,現實當中有許多真誠的人值得去珍惜。”


    英姑娘道:“以前我覺得他很討厭,因為他老是想方設法地讓我忘了蘇漠……以前我也覺得他是個吊兒郎當的人,可是有時候他很認真,我沒想到他願意為了我幾次連命都不要了……你知道嗎,當他奮不顧身要為我報仇的時候,瀕臨死亡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子割開了來,放著它流血……他讓我成功地忘了蘇漠,放掉了那一段一直以為永遠也過不去的回憶,可是他現在卻要丟下我……”


    英姑娘漸漸閉上了眼睛,眼淚一直沒有停過,落進了白玉肩頭的衣衫上,道:“葉姐姐,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太不懂得珍惜的人,他在的時候我不珍惜,他不在的時候我卻來悔不當初。老天爺才會因此而懲罰我,奪走我身邊的人,讓我醒悟過來,一次又一次。現在,我腦子裏全是他的影子,停不下來,我怕我一停了,他就真的走了……葉姐姐,我是真的很愛他,不能失去他……”


    後來,英姑娘在這樣執著的念想下,沉沉地睡著了,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斑駁的淚水。葉宋禁不住想,或許不離不棄的陪伴和感動,真的能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


    不知怎的,這時葉宋想到了蘇靜。


    近來,她總是會不經意間想起,蘇靜救她時候的瘋狂,就跟眼前的英姑娘一個模樣。她也會想起,在自己的那個時空裏,蘇靜的靜靜陪伴與嗬護,守護著小葉宋的不光有她自己,還有蘇靜。


    葉宋帶著複雜的心情走出房間,回身輕輕帶上房門。在轉身的時候,迎麵就險些撞上一人,她抬頭一看,蘇靜正悄無聲息地站在她麵前,陽光如華麗的流蘇一樣從他的頭頂流瀉下來,在她頭頂罩上一片淺淡中略帶有明媚的陰影。


    葉宋心頭一悸,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一時竟不知道找什麽話來說。


    蘇靜便彎了彎眼梢,似在等著葉宋的下文。見葉宋遲遲不開口,便先問道:“英子怎麽樣了?”


    葉宋籲了口氣,道:“不肯吃喝也不肯睡覺,剛剛總算是願意躺下,現在已經睡著了。”


    蘇靜道:“那個傻丫頭。”


    “可能,這就是她成長的代價吧,起碼,她最終還是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葉宋平靜道,“我們除了給她鼓勵和安慰,誰也不能幫到她其他的,這一切,隻有靠她自己。”


    “你呢?”蘇靜看著葉宋。


    葉宋挑挑眉,道:“我怎麽?”


    蘇靜問她:“你比任何人都努力,有危險總是第一個衝在前麵,你用守護的名義一直在做傻事,如果這也算成長的代價,那麽你可有明白你心裏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葉宋一怔。


    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回答不上來。


    蘇靜的語氣放柔,似兩人之間的喃喃低語,歎息道:“你從沒想過你自己對麽,阿宋,你比英子還要傻。但願有一天,我能夠等得到,你明白你想要的是什麽。”


    葉宋看著蘇靜,他容顏依舊,風華無雙,隻是眼裏和臉上,承載了太多的感情,讓她有些心痛。


    葉宋從蘇靜身邊走開,將將錯身之時又停下,風揚起的幾縷發絲,飄拂過蘇靜的下巴,她寂然道:“我明白我想要什麽,隻是這不需要你明白。”


    隨後隻留給蘇靜一抹決然的背影。


    經過那一晚之後,蘇州城裏的毒物暫時被鬼毒夫人給控製起來了。她用那些被咬死的南瑱士兵的屍體再次提煉毒素。而南樞,本是琴師舞姬出生,最拿手的便是彈琴和跳舞了,如今她斷了一指,試圖再次撩撥琴弦,可是彈出來的曲子卻不成調。


    彼時,南習容就坐在上麵主位上,隨手拈著一隻茶杯拿在掌心裏把玩,一邊聽那不成調的曲子,反倒有些悠閑愜意的意味,仿佛他聽的是世間天籟,極為悅耳享受的樣子。


    南樞完好的手指都被那琴弦割破了,鮮紅的血珠沁了出來,她方才止住了琴音。南習容的雅興被打斷,他手掌把玩茶杯的動作停了下來,抬眼往下方的南樞那裏看去。


    南樞立刻斂裙起身,在大堂中間跪下,畢恭畢敬道:“殿下恕罪,妾身實在無法彈好這一曲,擾了殿下的雅興是妾身有罪,妾身這便去叫別的琴師來。”


    她剛一有動作,南習容便不緩不慢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悠悠走下大堂,聲如鬼魅般道:“在本宮眼裏,這世上沒有哪個琴師的手藝能比得上樞樞。原以為你斷了一指以後已經不能再撫琴了,沒想到這一首曲子雖然停頓多了一些,但還是很令本宮欣慰,如此訓練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他蹲了下去,親自將南樞扶起來,手指捋過她耳邊的發,又說道,“本宮的樞樞是世上最聰明的女人,就算是少了一根手指,很快琴技也會恢複如初的。”


    他將南樞那根被琴弦割破的手指拿到眼前看了看,隨後竟含進了口中輕輕吮吸,南樞一驚嚇,本能地縮了縮手指,可南習容卻抓得緊,不容她有絲毫退縮的餘地。


    南習容的舌尖抵著她的傷口,有些酥麻癢癢的,伴隨著輕微的刺痛,將她指尖上的血都吮吸幹淨,再道:“樞樞方才那一曲彈得很好,本宮聽得如癡如醉。有你在這裏,本宮哪裏還用得著其他的琴師呢。”


    南樞垂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實際上,一個人會演戲並不是天生的,而南樞,從來都是在做討別人歡心的事情,卻從不曾有哪一刻是為了討自己歡心。


    然,南習容狡猾多端觀察入微,注意到南樞表情裏的異樣,眯了眯眼便伸出兩指輕佻地抬起南樞的下巴,微微狹長的雙眸凝視著那一張美麗的容顏,帶著強有力的壓迫感,道:“樞樞不開心本宮隻寵你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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