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人攜手前行。
雖然稍微比我年長一點，但可以當我女友嗎？ 作者：望公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星期六的早晨。
我一大早就躺在床上煩惱。
太準時的話，感覺好像太裝模作樣，但是也不能太晚或太早。好，那就決定在約定時間的1分鍾後打去吧──當我左思右想，想過頭的時候，都已經超過了原本約定好的6點3分鍾了，於是我急忙按下手機的通話鍵。
撥去的電話，響不到一聲就被對方接起來了。
『喂、喂？』
那是略顯緊張的聲音。啊，真是可愛的聲音。早上能聽見這麽可愛的聲音，今天是多麽幸福的一天啊。
『早安，桃田同學。』
「早安，織原小姐。妳電話接得好快啊。」
『咦……會、會嗎？』
「妳該不會已經起來了？」
『……嗯，其實我30分鍾前就醒了。』
「好早！」
織原小姐昨晚拜托我早上打電話叫她起床，我心想絕不能睡過頭，於是10分鍾前就起床了，但是看來對方比我更早起。
『因為想到桃田同學要叫我起床……我就不由得緊張起來。』
「這樣morning call就沒有意義了吧？」
『沒、沒有那種事！』
我語氣中帶著苦笑說道，織原小姐則是急忙否定。
『如果不是知道桃田同學要打電話來，我絕對會睡過頭！更何況……』
「更何況？」
『……我、我很高興早上能聽見桃田同學的聲音。』
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好像非常害羞，聽得我也羞得快要死了。不是啦，那個……這是什麽狀況？桃田薰，一大早就這麽臉紅心動好嗎？
難以言喻的羞恥令我快要瘋了，於是我試著轉移話題。
「呃、那個，妳今天要上班對吧？」
『嗯，對。』
「星期六也要上班，一定很辛苦吧。」
『星期六偶爾要加班啦。不過今天晚上要和小雪去喝酒，我會懷著期待努力工作的。』
「對喔，妳有說過。」
『桃田同學今天是要和阿金同學去玩吧？』
「對，我想我們應該會去站前大樓買東西。」
雖然還想繼續聊，但是她也需要準備上班，所以差不多得掛電話了。
「那麽就聊到這吧。」
『是啊，那麽再見囉。』
「好，再見。」
然後持續了數秒的沉默。
『……你、你掛電話啦，桃田同學！』
「織原小姐才該掛吧！」
『可是……我不想掛電話嘛……你掛啦。』
「我也不想掛呀。」
『那……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掛電話吧？』
「好、好吧。」
『那我開始囉？一、二──』
「三！」
然後，持續了數秒的沉默。
「妳怎麽不掛！？」
『桃田同學才是！』
「下一次真的要掛了喔。」
『是、是啊，沒錯。時間也差不多了。』
「一、二──」
『三！』
然後──這次通話真的切斷了。
這次我就確實掛斷了，但是對方是否也掛斷了我就不得而知。不過第二次應該就掛斷了吧。不，可是我是不是該再等一次呢？萬一織原小姐沒掛斷，總覺得就對她很過意不去了……唔，完全不知道怎樣做才正確。
「……唉～～」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往床上一躺。
好累，超累的。
當然我並不是討厭，該怎麽說呢……因為太過幸福，所以疲勞感也非比尋常。
我們交往到今天是第三天。
雖然會找時間通電話或傳line，卻還是完全不習慣。隨口一句話、一行字就會讓我臉紅心跳，大大地消耗心神，非常疲累。可也正因為如此，我感到很幸福，胸口鬱悶，心跳不已──
「厲害……女朋友真是太厲害了。」
以我貧乏的語匯，最多隻能這樣形容。
我帶著腦漿宛如被煮沸的心情走出房間，前往洗手間。當我刷牙洗臉完，正在用發蠟作造型的時候──
「你哼什麽歌啊？真噁心。」
老姐來到洗手間，隔著鏡子對我說道。
「你一大早心情就這麽好啊。」
「咦？我有哼歌嗎？」
「有啊，哼哼～哼哼～的。」
真的假的？我一點也沒發現。是跟織原小姐通電話讓我高興過頭，做出不符合我個性的事了嗎？
「好了，我要用鏡子，閃開。」
說完之後，老姐把我推開，站到鏡子前麵。
「啊……妳做什麽啊，我好不容易快要抓好頭發的說。」
「反正你不管怎麽弄都差不多，沒關係啦。」
「當然啦，我怎麽跟化妝就變一個人的老姐比呢。」
「你說什麽？」
「……沒什麽。」
被老姐狠狠瞪了一眼後，我立刻低頭退後一步，於是洗手間轉眼間就被我家的大小姐占領了。眼看老姐開始用發熱的電棒卷頭發，我隻能默默地退出。
桃田楓。
她是我老姐，年紀大我四歲，就讀附近的大學，現在不是在求職中，而是『在煩惱是否該開始求職中』。性格粗暴且無拘無束。或許是桃田家的遺傳特征吧，她有一對細長的鳳眼，雖然長相普通，但是抹上睫毛膏，盤起頭發，經過一番化妝後，就會神奇地變身為時下的女大生。
因為原本就長相普通，所以化妝十分有效果吧。不過要是聽見我這麽說，她一定會暴怒。
「薰，我說你啊。」
老姐動作熟練地卷著頭發，叫住正準備離去的我。
「你該不會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吧？」
「……！」
我心中的動搖全表現在態度上了。
老姐映在鏡中的臉上露出壞心眼的笑容。
「妳、妳突然說什麽啦。」
「因為你最近開始注意起發型和衣服了嘛。是嗎是嗎？薰也終於到了這種年紀了嗎？」
「……要妳管。」
我感到非常難為情。
在這方麵的話題上被家人逗弄，實在很不好受。
「你突然努力幫忙家裏的工作，結果也是跟女人有關啊。虧爸爸還很高興，說『薰終於有身為繼承人的自覺了』呢。」
「……不關女人的事，高中生有很多事都需要錢啦。」
不過，實際上是完全跟女人有關就是了。
「不然姐姐來幫你做戀愛諮詢如何？嗯？嗯？」
「唯有老姐，我絕對不會找妳商量。」
老姐想要跟我勾肩搭背裝熟，我立刻從她手中掙脫開來。
「啊哈哈，你運氣好交到女朋友的話，記得介紹給姐姐認識哦。姐姐會好好關照她的。」
背後傳來老姐敷衍的笑聲，我反手關上洗手間的門。
我稍稍歎了口氣。
「叫我交到女朋友要介紹給她認識啊。」
其實我已經有女友了。
可是大概還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介紹給老姐認識。
因為我和織原小姐都想要一些時間做心理準備。
「有什麽辦法呢……」
因為老姐若知道弟弟的女友是比自己年長的27歲成年人，不知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來，阿桃。你看這件如何？披在身上看看吧。」
這裏是站前大樓裏的男裝販賣區。
阿金拿起一件薄夾克遞給我。我依照他所說，脫下身上穿的外套，把夾克披在身上。阿金滿意地點頭說道：
「嗯，很好，果然阿桃還是穿夾克好看。」
「會嗎？不會太樸素了嗎？」
「這不叫樸素，這叫沉著。看起來很成熟，我覺得很棒哦。」
「嗯～……如果要買上下一套的話，像你現在穿的這種好看但有點髒的衣服，我也想試試看。」
「有點髒……我的穿搭可是參考了『油漬搖滾』note的風格哦。」
我自認是在讚美，但是阿金的表情似乎很受打擊。
阿金今天穿的是尺寸稍大的毛衣，配上破洞牛仔褲，裝扮充滿複古風味。那身裝扮與阿金爽朗的印象十分契合，散發出反差的魅力。
他的裝扮一看就知道是穿搭高手，用我的話來形容就是『好看但有點髒』，不過他似乎不認為那是一種誇獎。
阿金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這種裝扮是像我這樣的帥哥才適合，阿桃最好不要學。」
阿金堂而皇之地說自己是『帥哥』，卻不會引人反感，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
「阿桃長得很高，肩膀又寬，我認為最好以成熟的穿搭為主，而且也必須考慮是要和織原小姐走在一起呀。」
他隨口的一句話，令我猛然醒悟。
「因為不知道她會穿怎樣的便服，所以我也不好給意見。不過我在挑選衣服的時候有特別考量，讓你跟成年女性走在一起也不會
丟臉。」
「……你有考慮到那種地步嗎？」
「那是當然的吧。所謂的時尚，也必須考慮到同行的人才對啊。」
聽他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我明確地感受到我和他在戀愛經驗上的差距。我本以為約會用的衣服隻要買些看起來很時尚的東西就行了……原來如此，挑選時還必須要考慮到對方啊。我光是自己的事就顧不來了，以至於根本沒有考慮到同行的人。
「不過我雖然說得好像很懂……但我畢竟也沒有跟出社會的人交往過。我交往過的人裏麵，年紀最大的也頂多是大學生。所以我雖然設想很多，但其實沒什麽自信，你不要對我有過多期待喔。」
「別謙虛了，光是你肯給我意見，我就很感謝了。」
「你這麽說我也很高興。話說回來，你們是什麽時候約會？」
「……還沒。」
「咦？」
「……還沒決定時間。」
「……連時間都還沒決定，你就來買約會用的衣服了嗎？」
「少、少囉嗦，有什麽關係。」
「是啊，嗯……我認為這樣很好，你非常用心準備的感覺十分青澀……哈哈哈！」
他本來想要憋住，結果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竟然把我當傻瓜……我跟你這種花花公子不同，什麽都是第一次，所以才很拚命啊。」
「啊哈哈，抱歉抱歉，別生氣啦。」
「……再說，你說要約會，那我該怎麽約她才好？」
我忍著羞恥試著尋問。阿金則是驚訝得睜大雙眼。
「怎麽約……就正常地去邀請她就好了吧？不管是看電影還是吃飯，怎樣都好。你們兩個都已經在交往了，不必顧慮到別人吧。」
「話是這麽說，但我就是忍不住會想很多啊。因為對方已經出社會，每天都要工作，跟我這種很閑的學生不同。再說……如果要兩個人一起去哪裏玩的話，就必須找個不會撞見認識的人的地方。」
上班族與高中生。
27歲與15歲。
雖然成功交往了，可是很遺憾，我們的關係還不能光明正大地公諸於世。不能讓學校和公司發現我們在交往。
「你想太多了吧？就算被認識的人看見，隻要說是『朋友』或『親戚』，就可以應付過去了吧？」
「嗯～是沒錯啦。」
「話雖如此，若你們在外麵牽手、勾手，秀恩愛給別人看的話，那大概就說不通了吧。」
「……嗯～」
我想也是吧。
不，我並不是隻想做那種事才想去約會的啦……嗯，不過這麽說也是騙人的，我還是想做那些情侶會做的事。
因為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我第一次交女朋友。
「必須瞞著別人交往，感覺好像在偷情喔。」
「……別說那麽失禮的話。」
就算遭到阿金取笑，我也無法大聲反駁。
我不覺得我們做的是像偷情那樣的壞事，可是──在我內心深處，卻總是盤踞著難以形容的悖德感與不安。
告別阿金回家後，我立刻接到阿浦想一起玩電動的邀約。
他約我「去狩獵一場吧」。
『衣服就花了一萬圓！？白癡啊，怎麽這麽浪費。你知道一萬圓可以玩幾次轉蛋嗎？』
「拿去轉蛋才浪費吧。」
不過在這方麵，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我和阿浦說再多也沒用吧。
雖說是一起玩遊戲，但並不是到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家遊玩。我和阿浦都待在各自的家裏，利用網路連線玩遊戲，並且使用語音通信聊天。
『啊，可惡！「寶玉」死都不出啊！』
「啊，我又出寶玉了。」
『可惡！為什麽每次都是阿桃拿到寶玉！可惡，我要獵到掉出來為止！』
聽見喇叭傳來的怒吼，我回答一聲「了解」，並且挑戰與剛才相同的委托。
話說回來，織原小姐有玩過這款遊戲嗎？
以她的世代來說，說不定玩的是出在『ps2』的係列初代吧？係列的初代啊，嗯～對於從『4』開始玩的我這個世代來說，那是我完全無法想像的世界。我記得『1』也沒有我愛用的斬擊斧。
『喂～～！阿桃！』
「啊。」
我發著呆，漫無目的地不斷攻擊，結果不知不覺間，我操作的角色體力已經歸零了。隻見畫麵上戰敗的獵人被強製送回了營地。
『你這家夥！別發呆啊！』
「啊～抱歉，我太大意了。」
『真是的，你剛才是在想織原的事嗎？』
「你、你怎麽知道！？」
『……被我猜中了啊。』
阿浦仿佛被我打敗似地說道。糟糕，我完全是自掘墳墓。
『真是的，繼阿金之後，連阿桃也變成無聊的戀愛傻瓜了。而且阿桃又是第一次交女朋友，不管和誰做什麽，腦袋裏想的都是女友吧。也就是24小時都處於發情狀態，全年無休啊。呿！你怎麽不去死一死啊。』
「啊，是我不好啦。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去。」
『……阿桃。』
被阿浦不斷抱怨，我趕緊做好再出發的準備。這時阿浦忽然小聲地說道：
『我並不是反對你和織原交往，不過……那個、該怎麽說呢……』
阿浦用勉強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就、就算你交女友了，也要陪我玩喔……』
「咦？你剛才說什麽？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呿！沒什麽啦。』
「哈哈，好啦，我知道啦。你放心吧，我會陪你玩的。」
『什麽……！？你不是聽見了嗎！笨蛋！去死吧！』
之後我們又狩獵了好幾次，但想要的道具仍然沒掉落。因為我打工的時間到了，所以我跟阿浦的遊戲便強行結束了。
但說是打工，其實也隻是幫忙我老爸的工作而已。
我們家代代都是……不，其實用代代來形容有點誇張，反正從我祖父那一代就在經營整骨院，老爸則是整骨院的第二代。
店麵位於我家隔壁，在店裏工作的，有我老爸和兩名員工。規模絕不算大，不過老主顧頗多，所以生意還算興隆。去年全麵整修過內外的裝潢，最近也引進了新型的超音波機器，似乎為店裏拉攏了不少生意。我升上高中後就正式開始幫忙，最近則是特別賣力工作。
說穿了我就是想要錢。
男女交往是很花錢的。
為了充實與女友間相處的過程，所以我需要錢。
隻要是有女友的高中男生，應該每個人都和我有同樣的想法，但我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的女友年紀比我大一輪。
她是任職於知名企業的27歲ol。基於禮貌的關係，我當然沒有問她的年收入和存款，所以我並不清楚她的經濟情況，但就算她有相當的儲蓄也不足為奇。
若我想和那樣的女友交往下去──且希望和她有對等的立場，那不管有再多錢都不夠吧。
雖然我也覺得才交往三天就考慮這種事未免想得太早了，但是不明來由的不安與焦躁促使我更辛勤地工作。
……對於以為兒子終於有繼承人自覺的老爸，我感到有點過意不去。不過我並沒有騙你，所以請原諒我吧，老爸。
就這樣，打工結束後，我吃完稍遲的晚餐，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晚上8點──
這時，手機上顯示出織原小姐的來電通知。
哦，怎麽了？織原小姐有什麽事嗎？
不，就算沒事也可以打電話過來啦。
畢竟……我們在交往啊！
說不定織原小姐會說『因為我想聽桃田同學的聲音』呢。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的啦。
好了，讓她等得太心焦也怪可憐的，差不多該接起電話了。傷腦筋，其實我也想要多一點個人時間啊。哎呀～男朋友真不好當，有了女朋友還真辛苦呢。
「喂～怎麽了嗎？甜心。」
開玩笑的啦。
當我帶著輕佻的心情說出口的瞬間，我馬上感到強烈的後悔與羞恥。哇啊……我在說什麽啊！？噁心，我真是太噁心了。不管怎麽說這都有點太得意忘形了，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長相和個性啊。
『…………』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發一語。
不妙，我耍冷了！？把她嚇到了嗎！？
因為太過羞恥與不安，我感到全身都猛然冒起汗來──但下一個瞬間，一個過於強烈的衝擊使得我全身的汗瞬間止住了。
『姬的小男友性格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那個呢。』
電話另一頭終於出聲，卻是我從未聽過的女性的聲音。
那聲音平坦穩重，同時有些冷淡。不是織原
小姐。
「欸……奇、奇怪！？」
我急忙確認畫麵，顯示的名字是『織原姬』沒錯。
『根據我所聽到的情報，我以為你應該是更硬派又純情的男人才對。』
「那、那個……請、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白井雪，織原姬的朋友。』
「是雪小姐嗎？」
『哎呀，你知道我嗎？』
「我聽織原小姐提過妳幾次。」
聽說是織原小姐高中時就認識的朋友，已經嫁為人妻，是育有一子的美女。
這麽說來，織原小姐有說今晚要和雪小姐去喝一杯。
「呃……雪小姐為什麽用織原小姐的手機打來呢？」
『對了，我正要告訴你，為什麽我會用你的甜心的手機打電話給你。』
「！？」
被她帶著取笑的語氣這麽一說，我感到窘困不已。哇啊啊啊啊！我搞砸了！這個棘手的突發事件是怎麽回事！？難道是上天在懲罰我太得意忘形了嗎！？
『喂，你有在聽嗎？你聽清楚，我要對你說明，為什麽你的甜心寶貝的手機在我手裏。』
「……對不起，真的請妳饒了我吧……我快死了。」
『哎呀，真遺憾。』
雪小姐開心地嗬嗬一笑。
『你是桃田同學吧。你現在可以出來一下嗎？其實小姬……她遇到大麻煩了。』
▼
我今天認真工作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做完工作後，便直接前往約定地點的連鎖居酒屋。約定的時間是6點，總算是趕上了。
「來吧，小雪，工作辛苦了。」
「辛苦了。」
我們在預約的裏側包廂內，用啤酒杯和玻璃杯幹杯。
我的飲料是黑醋栗柳橙。公司聚餐我都會識相地點啤酒，不過老實說我並不太喜歡啤酒，也不愛喝日本酒和燒酒，我喜歡甜甜的，像是果汁一樣的酒。
坐在我對麵的小雪則是正常地用啤酒杯喝啤酒。她習慣先喝生啤酒潤潤喉，然後再品嚐燒酒或日本酒。她雖然酒量很好，但是不管喝多少酒，雪白的肌膚都不會變紅，真是不可思議。
「小姬，妳今天也去上班了對吧？真是辛苦呢。」
「不會啦，那不算什麽。小雪才辛苦呢，妳不照顧真華龍沒關係嗎？」
「今天有我老公照顧他。」
「哦，那就好。」
小雪的老公似乎對育兒相當配合，身為全職主婦的小雪也能定期休假。世上或許有人會看不慣拋下小孩去喝酒的母親，不過這方麵的價值觀會隨時代轉變，各自的家庭環境也有所不同。總而言之，這不是一件旁人能多嘴談論的事。
就我而言，我真的很高興小雪能像這樣和我一起喝酒，所以我總是在心中感謝小雪明理的老公。
「那麽小姬，怎麽樣了呢？」
當小雪手上的飮料從啤酒換成燒酒的時候，突然這麽問道。
「什麽怎麽樣了？」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的小男友啊。」
小雪麵不改色地問道。我感覺因為酒精而發燙的臉頰似乎變得更火燙了。
「交到人生第一個男友的感覺如何？」
「哪、哪有什麽如何。什、什麽也沒有啦，就是普通那樣呀！」
「真的嗎？妳沒有高興得異常亢奮嗎？」
「沒有啦……大概。」
「『我不想由我掛電話，你先掛啦』、『數到三，我們一起掛』，妳沒說過這種麻煩得要死的台詞嗎？」
「我、我怎麽可能說那種話啦！那、那樣的女人很丟臉對吧……」
我說了，就在今天早上，我都說過了。
而且第二次的『數到三』在桃田同學掛斷電話後，我並沒有掛電話，還覺得有點寂寞，我真是自作自受啊。
「對了，小姬，妳有沒有桃田同學的照片？」
「沒有，我們才交往第三天，沒有那樣的機會……啊。」
說到一半我才想起。
有，我有唯一的一張合照。
不過那是……啊～嗯，給小雪看應該沒關係吧。
經過一番猶豫之後，我把手機的保護套拆下交給她。
貼在保護套內側的大頭貼。
那是我們目前唯一一張合照。
「……我說妳。扮成高中生在街上走已經是很大的恥辱了，妳竟然還特地留下照片嗎？」
小雪似乎有點被我嚇到了。唔哇啊啊……果然不該給她看的！
「而且妳竟然還把這張大頭貼貼在保護套內側，方便隨時都可以拿出來觀看。妳果然完全覺醒了……」
「我才沒有覺醒！我並不是想看自己女高中生的裝扮，我想看的是桃田同學──」
我猛然驚覺不對，立刻閉嘴，卻是為時已晚。小雪像是被我打敗似地露出笑容，取笑著說道「真是火熱啊」。嗚……好難為情。
「這就是傳聞中的桃田同學啊……」
小雪看著大頭貼，像是斟酌用字遣詞地欲言又止。
「唔……雖然是我要求要看的，不過還真是難以評論啊。他並不是特別帥，但也不醜，實在是讓人難以評論的長相。」
真是誠實的感想。這種時候妳就隨便說幾句客套話吧，那樣我就會滿足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姬，妳比ya的手勢很低呢。」
「咦？」
我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比ya的手勢很低？
我拿回保護套，重新看一遍大頭貼。在稍微彎腰的桃田同學身旁，女高中生裝扮的我比出ya的手勢。這時候我非常緊張，想著機會難得，必須擺個姿勢，所以全力擺出搞笑的姿勢。
那個位置──確實有點低。
靠近側腹，有點橫向伸出。
「位置低又怎麽了？」
「妳知道嗎？有一個說法是說──女人這種生物年紀愈大，比ya的位置就會愈低哦。」
「……欸？」
「隻靠心情和熱情就能活下去的十幾歲的時候，還能正大光明地比在臉的附近……但到20、30歲後，為了讓對方的視線從自己的臉上移開，無意識中會放在遠離臉部的位置。」
「……！」
我頓時語塞，並立刻看向大頭貼，仔細凝視。
好、好低……！
仔細一看，我比ya的手勢真的很低！
啊，不過我確實也有印象看過！我媽和親戚的阿姨比ya的位置，好像就是這個位置！就是稍微往側腹旁一比而已！
「這已經完全是歐巴桑的手勢了。」
「歐、歐巴桑的手勢！？」
「真可悲，長相明明是和女高中生毫無差異的童顏，但是不經意的動作卻泄漏了妳的年齡呢。」
「……」
我大受衝擊，呈現呆滯狀態。騙人的吧……我什麽時候在無意識中，非常自然且毫無異樣感地比出了歐巴桑的手勢呢……？
話說桃田同學的手勢位置好高！
毫無畏懼地擺在臉的旁邊！
這就是擁有十幾歲的青春年華才能做到的動作嗎……！
「該、該不會桃田同學……心裏也在嘀咕？比如說『唔哇，這女人的手勢好低！超像歐巴桑的』……」
「誰知道呢。不過就算發覺也不能指出來吧。一個快30的老女人裝扮成女高中生拍大頭貼，甚至還比出歐巴桑的手勢，實在太丟臉了。身為男人，不，身為一個人，一定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吧。那種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恥辱。」
咚的一聲。
我有如斷線的風箏，俯臥在桌上，額頭重重撞擊桌麵。可是比起額頭的痛楚，精神的傷痛更為嚴重。啊……我好想直接消失不見。
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恥辱的我，默默地將手伸向桌子的邊緣，按下呼叫店員的按鈕。店員來到包廂後，我用手指著菜單，點了「名字看起來就像最終魔王的日本酒」。
「喂，小姬，妳喝日本酒沒問題嗎？」
「……沒關係，今天我要喝，我要一醉解千愁。」
「妳的酒量又不是很好……」
「沒關係！我就是要喝！」
我將送上的日本酒倒滿酒杯，並一口氣喝完。
我有記憶的部分就隻到這裏了。
▲
雖然不知道除了我以外，是否有人會感興趣，不過這時就讓我來說明一下，關於織原小姐的眼鏡的事吧。
她的視力其實不差。
「我的視力完全不會惡化呢。果然是因為從以前就玩很多遊戲鍛煉出來的吧？」
不知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總之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說她的兩眼視力都是2?0，戴的眼鏡是無度數眼鏡。似乎是因為在意自己的娃娃臉，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所以她隻有在工作中會戴著眼鏡。
在
置物櫃收拾東西回家時，她大多就會把眼鏡摘下了──今天她雖然仍穿著套裝，卻已經把眼鏡摘下了。
不，應該說……除了眼鏡之外，她也盡情解放了自己。
「啊～～是桃田同學！哈囉哈囉～！」
我從家裏騎腳踏車狂飆20分鍾來到居酒屋，在櫃台說明「我是來接朋友的」，請店員讓我進入。
在我被引領至的裏側包廂裏，織原小姐已經完全喝醉了。
「來，桃田同學，這裏這裏，來坐這裏！來坐我旁邊！」
「不，那個……」
「坐～下～來～！」
織原小姐強迫我坐下。不好，她完全喝醉了。織原小姐滿臉通紅，眼神渙散，但是情緒異常高昂。
織原小姐喝醉時原來是這個模樣啊。
「嘻嘻，是桃田同學，是桃田同學呢……嘻嘻。」
織原小姐的臉上露出了傻笑，身體不斷靠過來，肩膀觸碰到我的肩膀。不，等等……太近了，突然這麽靠近，我們連手都還沒牽過耶！
「對不起，這個時間把你叫出來。」
織原小姐變得比平常還要積極，讓我心跳加速，坐在對麵的女性則是苦笑著如此說道。這個人大概就是雪小姐吧，跟我聽說的一樣，長得相當漂亮，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跟已經喝得滿臉紅通通的織原小姐形成對比，她的肌膚仍保持如雪一般地白皙。
「你的家人沒說什麽嗎？」
「沒有，我們家對這方麵還挺寬容的。」
我們家雖然對老姐很嚴格，但身為男人的我則是沒有門禁限製。我們的對話隻有「老爸，我出去一下」「好」，然後我就出來了。
「唔～～桃田同學！為什麽隻顧著跟小雪說話！你這樣是出軌喔！」
酒醉的織原小姐生氣地鼓起臉頰。我的感情中有三成覺得她的嫉妒很可愛，剩下七成則是……隻覺得很麻煩。
「真是的，我氣噗噗了！」
說著「氣噗噗」並生起氣來的織原小姐。
怎麽辦？該怎麽說呢……真是看不下去。
「因為小雪是美女，所以你看上她了是吧～？」
「沒有那種事啦。」
「真的嗎？那麽小雪和我，誰比較可愛？」
織原小姐眯起眼睛瞪著我，提出最麻煩的問題。我瞥了雪小姐一眼，隻見她以目光和手勢表示「請便，別顧慮我」。
「當、當然是織原小姐可愛。」
「真的嗎！？真的是真的嗎！？」
「對。」
「你喜歡我？最愛我？」
「是。」
「嘻嘻，我也是……我也喜歡桃田同學，最愛你了……」
織原小姐笑容滿麵地說愛我之後，整個人便倒在我身上，抱住了我。我反射性地接住她，但她的身體仍逐漸下滑，最後她的頭落到了我的大腿上。
「欸，喂……織原小姐？」
我呼喚她，她也沒回應，接著織原小姐開始發出可愛的鼾聲。
「……她好像睡著了。」
「一定是吧，她一喝醉，很快就會睡著。」
雪小姐仿如此說道，像是在安撫小孩，同時將酒杯送到嘴邊。
「織原小姐喝醉後都是這樣嗎？」
「平常她不會喝到這麽醉啦。她自知酒量不好，所以喝得很克製，但是今天卻喝起不習慣的日本酒。」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我開她玩笑有點開過頭了。」
雪小姐微微一笑，又將酒杯送到嘴邊……這個人真的以驚人的速度在喝酒呢。
我將往下看去，大腿上躺著一張可愛的睡容。雖然她沒有醒來的跡象，但是動來動去的讓我感覺有點癢。睡著的織原小姐，臉就在我的大腿上，也就是跨下附近……不，不行，別想了。再想下去，很有可能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態。
「這麽說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
雪小姐似乎突然想起，對我說道：
「初次見麵，我是白井雪。我跟小姬是從高中就認識的朋友。」
「……初次見麵，我是桃田薰。我跟織原小姐是……從三天前開始交往的。」
不知為何，我好像在見女友父親，鄭重地向她問候。雪小姐嫣然一笑，又喝了一杯。
「不好意思，桃田同學，可以麻煩你送小姬回家嗎？」
我在電話中已經聽說了叫我來的用意。
希望我把喝醉的織原小姐送回家。
這種事確實也是男朋友的工作吧。
隻不過如果女友是女高中生，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工作。
「我告訴你小姬的住處，你坐計程車帶她回去吧。車錢我來付。」
「……妳擅自把織原小姐的住址告訴我，這樣好嗎？」
「有什麽關係，因為你是她的男友呀。」
「喔。」
「其實我送她回去也沒關係……不過這隻是借口啦。」
「借口……？」
「就是找你出來的借口啦，因為我想見見攻陷年近30公主的王子是何許人物。」
她開玩笑地說完後，似乎頗感興趣地注視著我。
「沒想到你們竟然會真的開始交往起來，當小姬告訴我的時候，我著實大吃一驚。」
我有聽說雪小姐一直都是織原小姐商量的對象，所以她對我們的事情大致上也都有所了解吧。
「我是勸小姬放棄你就是了。」
「這樣啊。」
「那是當然的吧，我怎麽可能鼓勵她跟未成年的人談戀愛。」
她說得直截了當，令我的胸口隱隱刺痛。
「……那麽雪小姐反對我們交往嗎？」
「我也不知道呢。」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她則含糊其辭地回應。
「我雖然對你們有意見，但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打算多說什麽，我也不是隻談過高雅到能向別人炫耀的那種戀愛。到頭來最重要的，還是你們兩人的心情。既然愛上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她看著遠方對我說道，並將酒杯的酒一飮而盡。接著她放下空杯，正麵看著我說道：
「小姬就拜托你囉。她是我重要的朋友，如果你敢惹她哭，我會殺了你喔？」
「……是。」
我明確地點頭答應，雪小姐則是滿足地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呢。我的一件製服竟然會引發這麽有趣的事。」
織原小姐當時穿的是雪小姐的製服。
那件高中女生製服確實可以說是撮合我們的關鍵物品吧。
……真是討厭的關鍵物品。
「那個、我一直有點疑惑，雪小姐和織原小姐在家喝酒那天，為什麽會帶著高中時候穿的製服呢？」
如果是住在老家那也就罷了，但是我聽說雪小姐是住在一年前剛建好的新居，跟老公和孩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一家三口住的新房子裏，會有高中時代的衣服嗎？
「那是……」
雪小姐先前的對答都顯得冷靜平淡，而這時首度欲言又止。
「那件事是……關於我們夫妻夜晚的隱私問題，所以我不太想說明。」
「……是嗎。」
妳幾乎都已經說明了吧！我一瞬間就聽懂了！
唔哇啊啊，我不小心問了不必要的問題了！我不想知道這方麵的情報啊！
「我丈夫年紀比我大一輪，所以有很多地方我也必須費心。最近他似乎變得虛弱多了呢……而且自從我生孩子之後，他似乎就把我當成『孩子的媽』看待，而不是當成『女人』看待了。」
「不，夠了！妳不必具體說明啦！」
「不用擔心，我們並沒有用那件衣服辦事，所以你可以安心。我想說凡事都要嚐試一下，所以試著穿過一次，但我老公卻被嚇到了，所以很快就脫下來了。看來似乎不符合他的胃口。」
「妳不用說了！我不想聽啦！」
織原小姐的朋友白井雪小姐。
該怎麽說呢……她是個難以形容的積極女性。
她的先生似乎會很辛苦呢……我事不關己地這麽想著。
▼
我酒量很差，不過卻能很快回複。
雖然很快就喝醉睡著了，但過了一小時左右，大概就會酒醒。這代表我酒量固然差，代謝卻很快吧。用遊戲來比喻的話，大概就是體力條雖短，卻擁有自動回複功能吧。
「──小姐！」
我感覺身體被上下左右搖晃，有一種腳不著地的奇妙飄浮感。而且全身都莫名地溫暖，那並不是酒精造成的發熱，而是宛如被人抱在懷中的溫暖──
我一大早就躺在床上煩惱。
太準時的話，感覺好像太裝模作樣，但是也不能太晚或太早。好，那就決定在約定時間的1分鍾後打去吧──當我左思右想，想過頭的時候，都已經超過了原本約定好的6點3分鍾了，於是我急忙按下手機的通話鍵。
撥去的電話，響不到一聲就被對方接起來了。
『喂、喂？』
那是略顯緊張的聲音。啊，真是可愛的聲音。早上能聽見這麽可愛的聲音，今天是多麽幸福的一天啊。
『早安，桃田同學。』
「早安，織原小姐。妳電話接得好快啊。」
『咦……會、會嗎？』
「妳該不會已經起來了？」
『……嗯，其實我30分鍾前就醒了。』
「好早！」
織原小姐昨晚拜托我早上打電話叫她起床，我心想絕不能睡過頭，於是10分鍾前就起床了，但是看來對方比我更早起。
『因為想到桃田同學要叫我起床……我就不由得緊張起來。』
「這樣morning call就沒有意義了吧？」
『沒、沒有那種事！』
我語氣中帶著苦笑說道，織原小姐則是急忙否定。
『如果不是知道桃田同學要打電話來，我絕對會睡過頭！更何況……』
「更何況？」
『……我、我很高興早上能聽見桃田同學的聲音。』
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好像非常害羞，聽得我也羞得快要死了。不是啦，那個……這是什麽狀況？桃田薰，一大早就這麽臉紅心動好嗎？
難以言喻的羞恥令我快要瘋了，於是我試著轉移話題。
「呃、那個，妳今天要上班對吧？」
『嗯，對。』
「星期六也要上班，一定很辛苦吧。」
『星期六偶爾要加班啦。不過今天晚上要和小雪去喝酒，我會懷著期待努力工作的。』
「對喔，妳有說過。」
『桃田同學今天是要和阿金同學去玩吧？』
「對，我想我們應該會去站前大樓買東西。」
雖然還想繼續聊，但是她也需要準備上班，所以差不多得掛電話了。
「那麽就聊到這吧。」
『是啊，那麽再見囉。』
「好，再見。」
然後持續了數秒的沉默。
『……你、你掛電話啦，桃田同學！』
「織原小姐才該掛吧！」
『可是……我不想掛電話嘛……你掛啦。』
「我也不想掛呀。」
『那……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掛電話吧？』
「好、好吧。」
『那我開始囉？一、二──』
「三！」
然後，持續了數秒的沉默。
「妳怎麽不掛！？」
『桃田同學才是！』
「下一次真的要掛了喔。」
『是、是啊，沒錯。時間也差不多了。』
「一、二──」
『三！』
然後──這次通話真的切斷了。
這次我就確實掛斷了，但是對方是否也掛斷了我就不得而知。不過第二次應該就掛斷了吧。不，可是我是不是該再等一次呢？萬一織原小姐沒掛斷，總覺得就對她很過意不去了……唔，完全不知道怎樣做才正確。
「……唉～～」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往床上一躺。
好累，超累的。
當然我並不是討厭，該怎麽說呢……因為太過幸福，所以疲勞感也非比尋常。
我們交往到今天是第三天。
雖然會找時間通電話或傳line，卻還是完全不習慣。隨口一句話、一行字就會讓我臉紅心跳，大大地消耗心神，非常疲累。可也正因為如此，我感到很幸福，胸口鬱悶，心跳不已──
「厲害……女朋友真是太厲害了。」
以我貧乏的語匯，最多隻能這樣形容。
我帶著腦漿宛如被煮沸的心情走出房間，前往洗手間。當我刷牙洗臉完，正在用發蠟作造型的時候──
「你哼什麽歌啊？真噁心。」
老姐來到洗手間，隔著鏡子對我說道。
「你一大早心情就這麽好啊。」
「咦？我有哼歌嗎？」
「有啊，哼哼～哼哼～的。」
真的假的？我一點也沒發現。是跟織原小姐通電話讓我高興過頭，做出不符合我個性的事了嗎？
「好了，我要用鏡子，閃開。」
說完之後，老姐把我推開，站到鏡子前麵。
「啊……妳做什麽啊，我好不容易快要抓好頭發的說。」
「反正你不管怎麽弄都差不多，沒關係啦。」
「當然啦，我怎麽跟化妝就變一個人的老姐比呢。」
「你說什麽？」
「……沒什麽。」
被老姐狠狠瞪了一眼後，我立刻低頭退後一步，於是洗手間轉眼間就被我家的大小姐占領了。眼看老姐開始用發熱的電棒卷頭發，我隻能默默地退出。
桃田楓。
她是我老姐，年紀大我四歲，就讀附近的大學，現在不是在求職中，而是『在煩惱是否該開始求職中』。性格粗暴且無拘無束。或許是桃田家的遺傳特征吧，她有一對細長的鳳眼，雖然長相普通，但是抹上睫毛膏，盤起頭發，經過一番化妝後，就會神奇地變身為時下的女大生。
因為原本就長相普通，所以化妝十分有效果吧。不過要是聽見我這麽說，她一定會暴怒。
「薰，我說你啊。」
老姐動作熟練地卷著頭發，叫住正準備離去的我。
「你該不會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吧？」
「……！」
我心中的動搖全表現在態度上了。
老姐映在鏡中的臉上露出壞心眼的笑容。
「妳、妳突然說什麽啦。」
「因為你最近開始注意起發型和衣服了嘛。是嗎是嗎？薰也終於到了這種年紀了嗎？」
「……要妳管。」
我感到非常難為情。
在這方麵的話題上被家人逗弄，實在很不好受。
「你突然努力幫忙家裏的工作，結果也是跟女人有關啊。虧爸爸還很高興，說『薰終於有身為繼承人的自覺了』呢。」
「……不關女人的事，高中生有很多事都需要錢啦。」
不過，實際上是完全跟女人有關就是了。
「不然姐姐來幫你做戀愛諮詢如何？嗯？嗯？」
「唯有老姐，我絕對不會找妳商量。」
老姐想要跟我勾肩搭背裝熟，我立刻從她手中掙脫開來。
「啊哈哈，你運氣好交到女朋友的話，記得介紹給姐姐認識哦。姐姐會好好關照她的。」
背後傳來老姐敷衍的笑聲，我反手關上洗手間的門。
我稍稍歎了口氣。
「叫我交到女朋友要介紹給她認識啊。」
其實我已經有女友了。
可是大概還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介紹給老姐認識。
因為我和織原小姐都想要一些時間做心理準備。
「有什麽辦法呢……」
因為老姐若知道弟弟的女友是比自己年長的27歲成年人，不知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來，阿桃。你看這件如何？披在身上看看吧。」
這裏是站前大樓裏的男裝販賣區。
阿金拿起一件薄夾克遞給我。我依照他所說，脫下身上穿的外套，把夾克披在身上。阿金滿意地點頭說道：
「嗯，很好，果然阿桃還是穿夾克好看。」
「會嗎？不會太樸素了嗎？」
「這不叫樸素，這叫沉著。看起來很成熟，我覺得很棒哦。」
「嗯～……如果要買上下一套的話，像你現在穿的這種好看但有點髒的衣服，我也想試試看。」
「有點髒……我的穿搭可是參考了『油漬搖滾』note的風格哦。」
我自認是在讚美，但是阿金的表情似乎很受打擊。
阿金今天穿的是尺寸稍大的毛衣，配上破洞牛仔褲，裝扮充滿複古風味。那身裝扮與阿金爽朗的印象十分契合，散發出反差的魅力。
他的裝扮一看就知道是穿搭高手，用我的話來形容就是『好看但有點髒』，不過他似乎不認為那是一種誇獎。
阿金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這種裝扮是像我這樣的帥哥才適合，阿桃最好不要學。」
阿金堂而皇之地說自己是『帥哥』，卻不會引人反感，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
「阿桃長得很高，肩膀又寬，我認為最好以成熟的穿搭為主，而且也必須考慮是要和織原小姐走在一起呀。」
他隨口的一句話，令我猛然醒悟。
「因為不知道她會穿怎樣的便服，所以我也不好給意見。不過我在挑選衣服的時候有特別考量，讓你跟成年女性走在一起也不會
丟臉。」
「……你有考慮到那種地步嗎？」
「那是當然的吧。所謂的時尚，也必須考慮到同行的人才對啊。」
聽他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我明確地感受到我和他在戀愛經驗上的差距。我本以為約會用的衣服隻要買些看起來很時尚的東西就行了……原來如此，挑選時還必須要考慮到對方啊。我光是自己的事就顧不來了，以至於根本沒有考慮到同行的人。
「不過我雖然說得好像很懂……但我畢竟也沒有跟出社會的人交往過。我交往過的人裏麵，年紀最大的也頂多是大學生。所以我雖然設想很多，但其實沒什麽自信，你不要對我有過多期待喔。」
「別謙虛了，光是你肯給我意見，我就很感謝了。」
「你這麽說我也很高興。話說回來，你們是什麽時候約會？」
「……還沒。」
「咦？」
「……還沒決定時間。」
「……連時間都還沒決定，你就來買約會用的衣服了嗎？」
「少、少囉嗦，有什麽關係。」
「是啊，嗯……我認為這樣很好，你非常用心準備的感覺十分青澀……哈哈哈！」
他本來想要憋住，結果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竟然把我當傻瓜……我跟你這種花花公子不同，什麽都是第一次，所以才很拚命啊。」
「啊哈哈，抱歉抱歉，別生氣啦。」
「……再說，你說要約會，那我該怎麽約她才好？」
我忍著羞恥試著尋問。阿金則是驚訝得睜大雙眼。
「怎麽約……就正常地去邀請她就好了吧？不管是看電影還是吃飯，怎樣都好。你們兩個都已經在交往了，不必顧慮到別人吧。」
「話是這麽說，但我就是忍不住會想很多啊。因為對方已經出社會，每天都要工作，跟我這種很閑的學生不同。再說……如果要兩個人一起去哪裏玩的話，就必須找個不會撞見認識的人的地方。」
上班族與高中生。
27歲與15歲。
雖然成功交往了，可是很遺憾，我們的關係還不能光明正大地公諸於世。不能讓學校和公司發現我們在交往。
「你想太多了吧？就算被認識的人看見，隻要說是『朋友』或『親戚』，就可以應付過去了吧？」
「嗯～是沒錯啦。」
「話雖如此，若你們在外麵牽手、勾手，秀恩愛給別人看的話，那大概就說不通了吧。」
「……嗯～」
我想也是吧。
不，我並不是隻想做那種事才想去約會的啦……嗯，不過這麽說也是騙人的，我還是想做那些情侶會做的事。
因為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我第一次交女朋友。
「必須瞞著別人交往，感覺好像在偷情喔。」
「……別說那麽失禮的話。」
就算遭到阿金取笑，我也無法大聲反駁。
我不覺得我們做的是像偷情那樣的壞事，可是──在我內心深處，卻總是盤踞著難以形容的悖德感與不安。
告別阿金回家後，我立刻接到阿浦想一起玩電動的邀約。
他約我「去狩獵一場吧」。
『衣服就花了一萬圓！？白癡啊，怎麽這麽浪費。你知道一萬圓可以玩幾次轉蛋嗎？』
「拿去轉蛋才浪費吧。」
不過在這方麵，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我和阿浦說再多也沒用吧。
雖說是一起玩遊戲，但並不是到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家遊玩。我和阿浦都待在各自的家裏，利用網路連線玩遊戲，並且使用語音通信聊天。
『啊，可惡！「寶玉」死都不出啊！』
「啊，我又出寶玉了。」
『可惡！為什麽每次都是阿桃拿到寶玉！可惡，我要獵到掉出來為止！』
聽見喇叭傳來的怒吼，我回答一聲「了解」，並且挑戰與剛才相同的委托。
話說回來，織原小姐有玩過這款遊戲嗎？
以她的世代來說，說不定玩的是出在『ps2』的係列初代吧？係列的初代啊，嗯～對於從『4』開始玩的我這個世代來說，那是我完全無法想像的世界。我記得『1』也沒有我愛用的斬擊斧。
『喂～～！阿桃！』
「啊。」
我發著呆，漫無目的地不斷攻擊，結果不知不覺間，我操作的角色體力已經歸零了。隻見畫麵上戰敗的獵人被強製送回了營地。
『你這家夥！別發呆啊！』
「啊～抱歉，我太大意了。」
『真是的，你剛才是在想織原的事嗎？』
「你、你怎麽知道！？」
『……被我猜中了啊。』
阿浦仿佛被我打敗似地說道。糟糕，我完全是自掘墳墓。
『真是的，繼阿金之後，連阿桃也變成無聊的戀愛傻瓜了。而且阿桃又是第一次交女朋友，不管和誰做什麽，腦袋裏想的都是女友吧。也就是24小時都處於發情狀態，全年無休啊。呿！你怎麽不去死一死啊。』
「啊，是我不好啦。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去。」
『……阿桃。』
被阿浦不斷抱怨，我趕緊做好再出發的準備。這時阿浦忽然小聲地說道：
『我並不是反對你和織原交往，不過……那個、該怎麽說呢……』
阿浦用勉強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就、就算你交女友了，也要陪我玩喔……』
「咦？你剛才說什麽？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呿！沒什麽啦。』
「哈哈，好啦，我知道啦。你放心吧，我會陪你玩的。」
『什麽……！？你不是聽見了嗎！笨蛋！去死吧！』
之後我們又狩獵了好幾次，但想要的道具仍然沒掉落。因為我打工的時間到了，所以我跟阿浦的遊戲便強行結束了。
但說是打工，其實也隻是幫忙我老爸的工作而已。
我們家代代都是……不，其實用代代來形容有點誇張，反正從我祖父那一代就在經營整骨院，老爸則是整骨院的第二代。
店麵位於我家隔壁，在店裏工作的，有我老爸和兩名員工。規模絕不算大，不過老主顧頗多，所以生意還算興隆。去年全麵整修過內外的裝潢，最近也引進了新型的超音波機器，似乎為店裏拉攏了不少生意。我升上高中後就正式開始幫忙，最近則是特別賣力工作。
說穿了我就是想要錢。
男女交往是很花錢的。
為了充實與女友間相處的過程，所以我需要錢。
隻要是有女友的高中男生，應該每個人都和我有同樣的想法，但我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的女友年紀比我大一輪。
她是任職於知名企業的27歲ol。基於禮貌的關係，我當然沒有問她的年收入和存款，所以我並不清楚她的經濟情況，但就算她有相當的儲蓄也不足為奇。
若我想和那樣的女友交往下去──且希望和她有對等的立場，那不管有再多錢都不夠吧。
雖然我也覺得才交往三天就考慮這種事未免想得太早了，但是不明來由的不安與焦躁促使我更辛勤地工作。
……對於以為兒子終於有繼承人自覺的老爸，我感到有點過意不去。不過我並沒有騙你，所以請原諒我吧，老爸。
就這樣，打工結束後，我吃完稍遲的晚餐，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晚上8點──
這時，手機上顯示出織原小姐的來電通知。
哦，怎麽了？織原小姐有什麽事嗎？
不，就算沒事也可以打電話過來啦。
畢竟……我們在交往啊！
說不定織原小姐會說『因為我想聽桃田同學的聲音』呢。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的啦。
好了，讓她等得太心焦也怪可憐的，差不多該接起電話了。傷腦筋，其實我也想要多一點個人時間啊。哎呀～男朋友真不好當，有了女朋友還真辛苦呢。
「喂～怎麽了嗎？甜心。」
開玩笑的啦。
當我帶著輕佻的心情說出口的瞬間，我馬上感到強烈的後悔與羞恥。哇啊……我在說什麽啊！？噁心，我真是太噁心了。不管怎麽說這都有點太得意忘形了，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長相和個性啊。
『…………』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發一語。
不妙，我耍冷了！？把她嚇到了嗎！？
因為太過羞恥與不安，我感到全身都猛然冒起汗來──但下一個瞬間，一個過於強烈的衝擊使得我全身的汗瞬間止住了。
『姬的小男友性格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那個呢。』
電話另一頭終於出聲，卻是我從未聽過的女性的聲音。
那聲音平坦穩重，同時有些冷淡。不是織原
小姐。
「欸……奇、奇怪！？」
我急忙確認畫麵，顯示的名字是『織原姬』沒錯。
『根據我所聽到的情報，我以為你應該是更硬派又純情的男人才對。』
「那、那個……請、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白井雪，織原姬的朋友。』
「是雪小姐嗎？」
『哎呀，你知道我嗎？』
「我聽織原小姐提過妳幾次。」
聽說是織原小姐高中時就認識的朋友，已經嫁為人妻，是育有一子的美女。
這麽說來，織原小姐有說今晚要和雪小姐去喝一杯。
「呃……雪小姐為什麽用織原小姐的手機打來呢？」
『對了，我正要告訴你，為什麽我會用你的甜心的手機打電話給你。』
「！？」
被她帶著取笑的語氣這麽一說，我感到窘困不已。哇啊啊啊啊！我搞砸了！這個棘手的突發事件是怎麽回事！？難道是上天在懲罰我太得意忘形了嗎！？
『喂，你有在聽嗎？你聽清楚，我要對你說明，為什麽你的甜心寶貝的手機在我手裏。』
「……對不起，真的請妳饒了我吧……我快死了。」
『哎呀，真遺憾。』
雪小姐開心地嗬嗬一笑。
『你是桃田同學吧。你現在可以出來一下嗎？其實小姬……她遇到大麻煩了。』
▼
我今天認真工作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做完工作後，便直接前往約定地點的連鎖居酒屋。約定的時間是6點，總算是趕上了。
「來吧，小雪，工作辛苦了。」
「辛苦了。」
我們在預約的裏側包廂內，用啤酒杯和玻璃杯幹杯。
我的飲料是黑醋栗柳橙。公司聚餐我都會識相地點啤酒，不過老實說我並不太喜歡啤酒，也不愛喝日本酒和燒酒，我喜歡甜甜的，像是果汁一樣的酒。
坐在我對麵的小雪則是正常地用啤酒杯喝啤酒。她習慣先喝生啤酒潤潤喉，然後再品嚐燒酒或日本酒。她雖然酒量很好，但是不管喝多少酒，雪白的肌膚都不會變紅，真是不可思議。
「小姬，妳今天也去上班了對吧？真是辛苦呢。」
「不會啦，那不算什麽。小雪才辛苦呢，妳不照顧真華龍沒關係嗎？」
「今天有我老公照顧他。」
「哦，那就好。」
小雪的老公似乎對育兒相當配合，身為全職主婦的小雪也能定期休假。世上或許有人會看不慣拋下小孩去喝酒的母親，不過這方麵的價值觀會隨時代轉變，各自的家庭環境也有所不同。總而言之，這不是一件旁人能多嘴談論的事。
就我而言，我真的很高興小雪能像這樣和我一起喝酒，所以我總是在心中感謝小雪明理的老公。
「那麽小姬，怎麽樣了呢？」
當小雪手上的飮料從啤酒換成燒酒的時候，突然這麽問道。
「什麽怎麽樣了？」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的小男友啊。」
小雪麵不改色地問道。我感覺因為酒精而發燙的臉頰似乎變得更火燙了。
「交到人生第一個男友的感覺如何？」
「哪、哪有什麽如何。什、什麽也沒有啦，就是普通那樣呀！」
「真的嗎？妳沒有高興得異常亢奮嗎？」
「沒有啦……大概。」
「『我不想由我掛電話，你先掛啦』、『數到三，我們一起掛』，妳沒說過這種麻煩得要死的台詞嗎？」
「我、我怎麽可能說那種話啦！那、那樣的女人很丟臉對吧……」
我說了，就在今天早上，我都說過了。
而且第二次的『數到三』在桃田同學掛斷電話後，我並沒有掛電話，還覺得有點寂寞，我真是自作自受啊。
「對了，小姬，妳有沒有桃田同學的照片？」
「沒有，我們才交往第三天，沒有那樣的機會……啊。」
說到一半我才想起。
有，我有唯一的一張合照。
不過那是……啊～嗯，給小雪看應該沒關係吧。
經過一番猶豫之後，我把手機的保護套拆下交給她。
貼在保護套內側的大頭貼。
那是我們目前唯一一張合照。
「……我說妳。扮成高中生在街上走已經是很大的恥辱了，妳竟然還特地留下照片嗎？」
小雪似乎有點被我嚇到了。唔哇啊啊……果然不該給她看的！
「而且妳竟然還把這張大頭貼貼在保護套內側，方便隨時都可以拿出來觀看。妳果然完全覺醒了……」
「我才沒有覺醒！我並不是想看自己女高中生的裝扮，我想看的是桃田同學──」
我猛然驚覺不對，立刻閉嘴，卻是為時已晚。小雪像是被我打敗似地露出笑容，取笑著說道「真是火熱啊」。嗚……好難為情。
「這就是傳聞中的桃田同學啊……」
小雪看著大頭貼，像是斟酌用字遣詞地欲言又止。
「唔……雖然是我要求要看的，不過還真是難以評論啊。他並不是特別帥，但也不醜，實在是讓人難以評論的長相。」
真是誠實的感想。這種時候妳就隨便說幾句客套話吧，那樣我就會滿足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姬，妳比ya的手勢很低呢。」
「咦？」
我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比ya的手勢很低？
我拿回保護套，重新看一遍大頭貼。在稍微彎腰的桃田同學身旁，女高中生裝扮的我比出ya的手勢。這時候我非常緊張，想著機會難得，必須擺個姿勢，所以全力擺出搞笑的姿勢。
那個位置──確實有點低。
靠近側腹，有點橫向伸出。
「位置低又怎麽了？」
「妳知道嗎？有一個說法是說──女人這種生物年紀愈大，比ya的位置就會愈低哦。」
「……欸？」
「隻靠心情和熱情就能活下去的十幾歲的時候，還能正大光明地比在臉的附近……但到20、30歲後，為了讓對方的視線從自己的臉上移開，無意識中會放在遠離臉部的位置。」
「……！」
我頓時語塞，並立刻看向大頭貼，仔細凝視。
好、好低……！
仔細一看，我比ya的手勢真的很低！
啊，不過我確實也有印象看過！我媽和親戚的阿姨比ya的位置，好像就是這個位置！就是稍微往側腹旁一比而已！
「這已經完全是歐巴桑的手勢了。」
「歐、歐巴桑的手勢！？」
「真可悲，長相明明是和女高中生毫無差異的童顏，但是不經意的動作卻泄漏了妳的年齡呢。」
「……」
我大受衝擊，呈現呆滯狀態。騙人的吧……我什麽時候在無意識中，非常自然且毫無異樣感地比出了歐巴桑的手勢呢……？
話說桃田同學的手勢位置好高！
毫無畏懼地擺在臉的旁邊！
這就是擁有十幾歲的青春年華才能做到的動作嗎……！
「該、該不會桃田同學……心裏也在嘀咕？比如說『唔哇，這女人的手勢好低！超像歐巴桑的』……」
「誰知道呢。不過就算發覺也不能指出來吧。一個快30的老女人裝扮成女高中生拍大頭貼，甚至還比出歐巴桑的手勢，實在太丟臉了。身為男人，不，身為一個人，一定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吧。那種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恥辱。」
咚的一聲。
我有如斷線的風箏，俯臥在桌上，額頭重重撞擊桌麵。可是比起額頭的痛楚，精神的傷痛更為嚴重。啊……我好想直接消失不見。
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恥辱的我，默默地將手伸向桌子的邊緣，按下呼叫店員的按鈕。店員來到包廂後，我用手指著菜單，點了「名字看起來就像最終魔王的日本酒」。
「喂，小姬，妳喝日本酒沒問題嗎？」
「……沒關係，今天我要喝，我要一醉解千愁。」
「妳的酒量又不是很好……」
「沒關係！我就是要喝！」
我將送上的日本酒倒滿酒杯，並一口氣喝完。
我有記憶的部分就隻到這裏了。
▲
雖然不知道除了我以外，是否有人會感興趣，不過這時就讓我來說明一下，關於織原小姐的眼鏡的事吧。
她的視力其實不差。
「我的視力完全不會惡化呢。果然是因為從以前就玩很多遊戲鍛煉出來的吧？」
不知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總之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說她的兩眼視力都是2?0，戴的眼鏡是無度數眼鏡。似乎是因為在意自己的娃娃臉，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所以她隻有在工作中會戴著眼鏡。
在
置物櫃收拾東西回家時，她大多就會把眼鏡摘下了──今天她雖然仍穿著套裝，卻已經把眼鏡摘下了。
不，應該說……除了眼鏡之外，她也盡情解放了自己。
「啊～～是桃田同學！哈囉哈囉～！」
我從家裏騎腳踏車狂飆20分鍾來到居酒屋，在櫃台說明「我是來接朋友的」，請店員讓我進入。
在我被引領至的裏側包廂裏，織原小姐已經完全喝醉了。
「來，桃田同學，這裏這裏，來坐這裏！來坐我旁邊！」
「不，那個……」
「坐～下～來～！」
織原小姐強迫我坐下。不好，她完全喝醉了。織原小姐滿臉通紅，眼神渙散，但是情緒異常高昂。
織原小姐喝醉時原來是這個模樣啊。
「嘻嘻，是桃田同學，是桃田同學呢……嘻嘻。」
織原小姐的臉上露出了傻笑，身體不斷靠過來，肩膀觸碰到我的肩膀。不，等等……太近了，突然這麽靠近，我們連手都還沒牽過耶！
「對不起，這個時間把你叫出來。」
織原小姐變得比平常還要積極，讓我心跳加速，坐在對麵的女性則是苦笑著如此說道。這個人大概就是雪小姐吧，跟我聽說的一樣，長得相當漂亮，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跟已經喝得滿臉紅通通的織原小姐形成對比，她的肌膚仍保持如雪一般地白皙。
「你的家人沒說什麽嗎？」
「沒有，我們家對這方麵還挺寬容的。」
我們家雖然對老姐很嚴格，但身為男人的我則是沒有門禁限製。我們的對話隻有「老爸，我出去一下」「好」，然後我就出來了。
「唔～～桃田同學！為什麽隻顧著跟小雪說話！你這樣是出軌喔！」
酒醉的織原小姐生氣地鼓起臉頰。我的感情中有三成覺得她的嫉妒很可愛，剩下七成則是……隻覺得很麻煩。
「真是的，我氣噗噗了！」
說著「氣噗噗」並生起氣來的織原小姐。
怎麽辦？該怎麽說呢……真是看不下去。
「因為小雪是美女，所以你看上她了是吧～？」
「沒有那種事啦。」
「真的嗎？那麽小雪和我，誰比較可愛？」
織原小姐眯起眼睛瞪著我，提出最麻煩的問題。我瞥了雪小姐一眼，隻見她以目光和手勢表示「請便，別顧慮我」。
「當、當然是織原小姐可愛。」
「真的嗎！？真的是真的嗎！？」
「對。」
「你喜歡我？最愛我？」
「是。」
「嘻嘻，我也是……我也喜歡桃田同學，最愛你了……」
織原小姐笑容滿麵地說愛我之後，整個人便倒在我身上，抱住了我。我反射性地接住她，但她的身體仍逐漸下滑，最後她的頭落到了我的大腿上。
「欸，喂……織原小姐？」
我呼喚她，她也沒回應，接著織原小姐開始發出可愛的鼾聲。
「……她好像睡著了。」
「一定是吧，她一喝醉，很快就會睡著。」
雪小姐仿如此說道，像是在安撫小孩，同時將酒杯送到嘴邊。
「織原小姐喝醉後都是這樣嗎？」
「平常她不會喝到這麽醉啦。她自知酒量不好，所以喝得很克製，但是今天卻喝起不習慣的日本酒。」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我開她玩笑有點開過頭了。」
雪小姐微微一笑，又將酒杯送到嘴邊……這個人真的以驚人的速度在喝酒呢。
我將往下看去，大腿上躺著一張可愛的睡容。雖然她沒有醒來的跡象，但是動來動去的讓我感覺有點癢。睡著的織原小姐，臉就在我的大腿上，也就是跨下附近……不，不行，別想了。再想下去，很有可能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態。
「這麽說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
雪小姐似乎突然想起，對我說道：
「初次見麵，我是白井雪。我跟小姬是從高中就認識的朋友。」
「……初次見麵，我是桃田薰。我跟織原小姐是……從三天前開始交往的。」
不知為何，我好像在見女友父親，鄭重地向她問候。雪小姐嫣然一笑，又喝了一杯。
「不好意思，桃田同學，可以麻煩你送小姬回家嗎？」
我在電話中已經聽說了叫我來的用意。
希望我把喝醉的織原小姐送回家。
這種事確實也是男朋友的工作吧。
隻不過如果女友是女高中生，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工作。
「我告訴你小姬的住處，你坐計程車帶她回去吧。車錢我來付。」
「……妳擅自把織原小姐的住址告訴我，這樣好嗎？」
「有什麽關係，因為你是她的男友呀。」
「喔。」
「其實我送她回去也沒關係……不過這隻是借口啦。」
「借口……？」
「就是找你出來的借口啦，因為我想見見攻陷年近30公主的王子是何許人物。」
她開玩笑地說完後，似乎頗感興趣地注視著我。
「沒想到你們竟然會真的開始交往起來，當小姬告訴我的時候，我著實大吃一驚。」
我有聽說雪小姐一直都是織原小姐商量的對象，所以她對我們的事情大致上也都有所了解吧。
「我是勸小姬放棄你就是了。」
「這樣啊。」
「那是當然的吧，我怎麽可能鼓勵她跟未成年的人談戀愛。」
她說得直截了當，令我的胸口隱隱刺痛。
「……那麽雪小姐反對我們交往嗎？」
「我也不知道呢。」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她則含糊其辭地回應。
「我雖然對你們有意見，但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打算多說什麽，我也不是隻談過高雅到能向別人炫耀的那種戀愛。到頭來最重要的，還是你們兩人的心情。既然愛上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她看著遠方對我說道，並將酒杯的酒一飮而盡。接著她放下空杯，正麵看著我說道：
「小姬就拜托你囉。她是我重要的朋友，如果你敢惹她哭，我會殺了你喔？」
「……是。」
我明確地點頭答應，雪小姐則是滿足地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呢。我的一件製服竟然會引發這麽有趣的事。」
織原小姐當時穿的是雪小姐的製服。
那件高中女生製服確實可以說是撮合我們的關鍵物品吧。
……真是討厭的關鍵物品。
「那個、我一直有點疑惑，雪小姐和織原小姐在家喝酒那天，為什麽會帶著高中時候穿的製服呢？」
如果是住在老家那也就罷了，但是我聽說雪小姐是住在一年前剛建好的新居，跟老公和孩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一家三口住的新房子裏，會有高中時代的衣服嗎？
「那是……」
雪小姐先前的對答都顯得冷靜平淡，而這時首度欲言又止。
「那件事是……關於我們夫妻夜晚的隱私問題，所以我不太想說明。」
「……是嗎。」
妳幾乎都已經說明了吧！我一瞬間就聽懂了！
唔哇啊啊，我不小心問了不必要的問題了！我不想知道這方麵的情報啊！
「我丈夫年紀比我大一輪，所以有很多地方我也必須費心。最近他似乎變得虛弱多了呢……而且自從我生孩子之後，他似乎就把我當成『孩子的媽』看待，而不是當成『女人』看待了。」
「不，夠了！妳不必具體說明啦！」
「不用擔心，我們並沒有用那件衣服辦事，所以你可以安心。我想說凡事都要嚐試一下，所以試著穿過一次，但我老公卻被嚇到了，所以很快就脫下來了。看來似乎不符合他的胃口。」
「妳不用說了！我不想聽啦！」
織原小姐的朋友白井雪小姐。
該怎麽說呢……她是個難以形容的積極女性。
她的先生似乎會很辛苦呢……我事不關己地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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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酒量很差，不過卻能很快回複。
雖然很快就喝醉睡著了，但過了一小時左右，大概就會酒醒。這代表我酒量固然差，代謝卻很快吧。用遊戲來比喻的話，大概就是體力條雖短，卻擁有自動回複功能吧。
「──小姐！」
我感覺身體被上下左右搖晃，有一種腳不著地的奇妙飄浮感。而且全身都莫名地溫暖，那並不是酒精造成的發熱，而是宛如被人抱在懷中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