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出分那天,藺家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


    今年的高考狀元736分,名叫藺綏。


    藺綏麵對這個全家上到藺爺爺下到花園小狗在都石化的場麵早有準備,安撫的很隨意,解釋的很隨便。


    家裏人還特地確認了三遍是不是重名,始終無法相信和平靜。


    “我隨我爺爺,我爺爺當年不也是高材生麽。”


    藺綏根本沒有說太多,也無需證明自己,還是那副二世祖的輕慢紈絝模樣。


    反正事實並非捏造,藺家人也隻會欣然接受並且覺得藺綏就是這麽聰明,並且不斷從基因從小時候幫藺綏找原因,藺綏什麽都不用做,他越平靜淡然,旁人也會覺得理所當然。


    藺家人當場表示要大辦宴席,流水席起碼要三天起步,還要以這個慶祝名義捐款等等,總之極盡鋪張,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係統問他:【你既然要低調,為什麽又要這麽張揚呢?】


    藺綏回答道:【任何事情的出現,都會有跡可循。】


    而他正在為他的結果,製造必要的痕跡。


    係統:【氣運之子母親那邊的時間不多了。】


    藺綏此時正笑著和家人舉杯歡慶,聞言笑容未曾有變化。


    雖然藺家如此招搖,藺綏也任由他們慶祝,但藺綏並不想接受任何采訪露臉,所以那些活動一律謝絕。


    對方是藺家的公子,媒體們也沒辦法再爭取,隻好將目光放在了本次狀元雙黃的另一位上,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拒絕了,他們根本找不到人。


    燕秦此時正在藺家名下的醫院裏,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心裏沉冷。


    他知道媽媽的病是治不好的,能留一天是一天,但他依舊希望她能活得更久一點。


    燕秦今天查分時便從老師那裏得知了藺綏和他分數一致,他很驚訝,他一直在藏拙,卻沒想到藺綏居然也這樣讓人意外。


    這是一個絕佳的理由和借口,能讓他去到藺家見藺綏一麵,而不是在別墅裏等待著他不知何時歸來,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來是他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卻難免悲傷,一直昏睡著的情況很不好的媽媽,今天卻精神格外的好,媽媽也知道她並非好轉,而是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


    媽媽和他說了很多,說對不起他給他這樣一個身世,說愛他,說希望他以後能夠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白頭到老。


    他從不怨恨過自己是這樣的身世,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他相信媽媽對她的愛。


    至於相愛的人……隻可惜他意動的人在頂端,而他在深淵之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手術室的燈光熄滅,裏麵的人走了出來,對燕秦搖了搖頭。


    燕秦眼裏的光驟然熄滅,留下如同殘灰般的鬱色。


    燕秦機械地完成了所有步驟,停靈焚燒下葬,陶婷和楚逢陪著他,兩個人均是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拍了拍燕秦的肩膀。


    燕秦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讓好友不必陪著他,坐在了母親身旁,望著遼闊的天空,靜坐了一下午。


    城市的另一旁,藺綏被鮮花和讚美裹簇,幾乎每日抽不開身。


    藺家的一大家子人都輪番來問,還有些小輩想要試試拿著作業讓藺綏來輔導的。


    藺綏的那些狐朋狗友更不必說,哪一個不是驚掉了下巴。


    藺綏拿狀元這件事的震撼對於圈子裏的人來說,不亞於南極企鵝在雨林熱舞。


    不僅僅是藺家人,被藺家人秀的人和想要結交的人擠滿了藺家。


    藺綏該露兩手露兩手,該敷衍的就敷衍,被纏的脫不開身。


    他煩不勝煩地上了二樓,宋雲青看著他躲清淨的模樣,忍不住失笑。


    “誰叫藺少爺你深藏不露,這次直接一鳴驚人呢。”


    宋雲青在得知消息的時候也是驚詫了許久,要不是那天不是愚人節,他會以為那是個大玩笑。


    畢竟他藺二少打小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不吝,基本不怎麽去學校,旁人在學習他在玩賽車賽馬,別人寫題他飛巴黎看秀,生命裏多半時間都在玩樂,讓人難以把他和天才掛鉤。


    不少人其實覺得可能是藺家動了什麽手腳安排了作弊,可是人藺少考的就是第一,分數之高難以作假,答題信手拈來,也讓人不得不承認有人生來腦子和家世都在羅馬。


    “我這人最不喜歡別人質疑我。”


    藺綏散漫地答,少年眉宇飛揚,高傲肆意。


    這張揚的模樣本該讓人牙癢癢,宋雲青卻發現自己就喜歡他這幅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模樣,仿佛世界沒有什麽事能將他難倒。


    “現在結果都出來這麽幾天了,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麽。”


    “我還沒想好,這麽著急幹什麽。”


    “這不是著急著為我們藺少鞍前馬後,端茶倒水麽。”


    宋雲青戲謔道,明亮的眼眸在月色下浮著光。


    “有得是這機會,等著吧。”


    藺綏的多情眼上揚,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


    宋雲青被他這一笑弄得心裏有些奇怪,掩飾般地拿出了口袋裏的煙盒。


    “介意我抽根煙麽?”


    “介意。”


    藺綏對著門外點了點,示意他出去抽。


    宋雲青毫無異議,拿著煙走了出去。


    藺綏其實不是排斥煙味,他從前也尼古丁上癮,幾乎離不開香煙。


    後來穿越到了異世,換了具身體自然沒有癮性,再加上修真界也沒有煙草這種東西,自然而然就戒掉了,如今再聞到那股味道,反倒是會有些煩躁,仿佛會再度想起從前需要借助它們渡過一些什麽的時光。


    藺綏眼神無意識地朝著窗外望,在掠過什麽某一處時微頓。


    他看著樹影處有些凸出的影子,找到了樹下站著的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的人。


    他看不清他的臉,但他下意識知道那是誰。


    他剛想問係統為什麽不提醒他,後又覺得沒必要,係統不是什麽都告知他的。


    藺綏知道燕秦媽媽今天下葬,他知道燕秦會因為親人的逝世很痛苦很難過,知道他或許無比渴求他的目光或者是擁抱、親吻……又或是別的。


    但那又如何呢?


    他不為那個女人的逝世而悲傷,有時候因為自己的宿命,藺綏甚至有些冷感到冷血的想,這個女人也不過是一個符號,她的宿命就是為了生下燕秦讓燕秦遭受苦難然後讓燕秦蛻變。


    這種遊離在外甚至是俯視的想法真惡心,藺綏認為即使他不悲傷也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對於女人本身或者這個世界的燕秦來說,並不是如此。


    藺綏收回了視線,微微仰著頭望著夜空,假裝從未發現站在庭院裏的來客。


    係統不明白地問:【你不做些什麽嗎?】


    它覺得藺綏會做些什麽的,畢竟現在氣運之子的狀態很容易被攻陷,哪怕藺綏隻是和他說一句話或者是一個眼神,氣運之子估計都難以自拔。


    這麽好的時機,狐狸精不做什麽都不像狐狸精了,它真是一點都猜不透。


    藺綏揚眉:【你想讓我和他上/床?】


    係統:【不行!】


    藺綏:【那就閉嘴。】


    藺綏的手伸出窗外,虛虛地抓了一把月光。


    燕秦不需要誰成為他的光,因為他就是光本身。


    咀嚼痛苦,才能在黑暗中行走的更遠,因為身後沒有退路,所以隻能不斷向前。


    任何事物的結果不過兩種,得到或者失去。


    那道目光似乎如影隨形,仿佛沾染在藺綏的靈魂上。


    藺綏看見了放在窗台旁的待客的香煙,拿了一根咬在嘴裏,在即將點燃時又放了下來。


    算了,沒意思。


    藺綏意興闌珊地將那根香煙丟到了窗外,轉身離開了窗前。


    今晚的月色太明亮,擾得人不得安寧。


    直至窗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樹下的人影才動了。


    他走到月色下拾起了那根被咬過的香煙,如珍寶般藏進了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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