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消失了。


    在從藺家回來的第二天,他帶走了為數不多的東西,離開了那棟別墅,再也沒有回來。


    別墅的傭人在第三天戰戰兢兢地打來電話,表明了這件事情,藺綏應聲,好似沒有太放在心上,這件事仿佛也就這樣揭過了。


    這一切都在藺綏的預料中,更別說燕秦離開的那天,係統特地通知了他。


    燕秦其實並不用參加高考,他早就拿到了更優質學校的教授的推薦,可以去往更好的地方。


    他並不知道母親會在這個暑假病逝,所以他本來沒想答應,在高考時沒有掩飾實力,想要去往高等學府,兼顧自己和母親。


    如果羈絆不在,他自然會做出更有利於自己的選擇,而且正如藺綏說的,燕秦不會為了他而停留,反倒會為了他更為急迫的去往一個新的世界。


    似乎沒有人在意燕秦的離開,除了燕周。


    他對這個私生子弟弟耿耿於懷,他是他繼承財產的威脅,在他知道燕秦有著不錯的成績的時候更為忌憚,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藺綏的身邊看見燕秦後,他忍不住去打聽。


    如果燕秦已經被藺綏膩味,那正好,他的保護傘就沒有了。


    藺綏的態度則讓他十分暢快,他並不在意那個賤種的去向,仿佛燕秦不見了跟走丟一條狗沒什麽區別,或者說狗走丟了對他來說反而是一件更為重要的事。


    但奇怪的是,燕周發動了關係也沒能找到燕秦去哪兒了,國內的大學也沒有他的入學記錄,他的老師朋友都不清楚他的去向,仿佛他人間蒸發了一般。


    可能是失蹤也可能是已經遭遇不幸了,燕周心裏恨恨地想,這個賤種最好是死在了沒人知道的地方,和他媽媽一起去了地獄。


    沒了這個礙眼的存在,燕周心情日漸春風得意起來,想要再和藺綏攀好關係,可藺少隨著年紀漸長越發乖戾,沒少讓他落麵子,燕周也隻能歇了心思。


    時間一轉,便是三年。


    暖融融的春光散在花園裏,柔軟的花瓣浸泡在金色的陽光裏,婉轉出旖旎芳澤。


    而比這滿園春色更讓吸引人注意的,便是在藤椅上看書的青年。


    日光照亮他精致的側顏,混合著英氣的豔麗極具攻擊性,配上與生俱來的驕矜與難惹的作派,像是玉石鑄就的毒花。


    喻響看見青年手裏的書便露出了笑容,誰能想到藺家的活祖宗最後去讀了生物專業,他選擇這個專業時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可人家藺少爺是怎麽說的,覺得人的大腦很有意思,很想去研究研究,仿佛什麽事情在他這兒都是個玩,隨意得很。


    這種應該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裏悶頭研究的形象和藺少爺給人的感覺實在太違和,藺少爺也沒辜負他給別人的感覺,雖然考上了top大學,但玩樂還是他的日常,跟從前驕奢淫逸的紈絝似乎沒什麽太大區別,依舊高調張揚,橫行霸道。


    圈裏好些人對他這種作風敢怒不敢言,喻響卻覺得沒什麽。


    不過就是想要在餐廳頂樓觀景用餐所以包了整個餐廳一個月禁止他人入內麽,不就是玩賽車和人打賭讓輸家不許再進入這個賽道麽……諸如此類,本就是他藺綏的作風。


    他從上到下都沒寫‘良善’二字,像雨林裏盤踞的巨蟒。


    喻響舍不得驚擾這幅美人畫,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才上前。


    “藺哥,之前說好的時間到了,我哥和敏敏姐已經出發了,我正好順路,和你一起過去。”


    少年歡快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安靜,讓藺綏合上了手裏的書,抬眼望了過去。


    藺敏今年交了個男朋友,對方是能源起家的喻家的大公子喻回,和藺敏在一場酒會上認識的,兩個人互相有意,接觸之後的一段時間就確定了戀愛關係。


    喻響是喻回的弟弟,年紀比他小兩歲,為人很陽光熱情,初次見麵就親熱的叫藺哥,時不時會來找他玩。


    這次是藺敏喜歡的畫家辦了畫展,約上他一起去看,順便也叫上了男友,喻響自告奮勇要一起去。


    藺綏應聲,從藤椅上站了起來。


    有人立刻從花園的暗處走了出來,將藤椅上的書拿在了手中,跟在藺綏的身後。


    “藺哥,這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喻響看著藺綏身後低眉順眼模樣秀美的青年,表情有些好奇。


    “新來的傭人。”


    藺綏並未多言,喻響看著那人的姿態卻莫名有些不愉,皺了皺眉,又歡喜地帶著藺綏出門去了。


    藺綏直至深夜才回來,進了別墅,葉稚便彎腰給他換鞋。


    他的照顧十分妥帖,才來了不過幾天,便能清楚藺綏的一些生活習慣,將藺綏照顧的無微不至。


    藺綏查過他,葉稚畢業於某管理專業,工作過一年拿到的薪水平平,恰逢別墅有傭人因故辭職,他是那個傭人引薦來的親戚。


    好像沒什麽異常,但藺綏瞧見他的時候,便覺得古怪。


    “少爺,水已經給你放好了。”


    葉稚畢恭畢敬,那張清秀的麵龐上也滿是讓人覺得滿意的溫順。


    藺綏點頭,獨自上樓泡完澡後擦幹身上的水珠,穿著浴袍坐在了床上。


    他拉開了床邊的抽屜,綴著銀片的鏈條安靜地待在裏麵,與它一體的細長銀鏈盤旋在一旁,因為主人的久不打理,落了一層灰塵。


    這條手鏈是藺綏三年前摘下來的,狗都不在了,還拿著牽引繩做什麽。


    時間比他想的要快,都已經三年了。


    在書裏燕秦可是七年後才回來,還有的等。


    希望燕秦回來時的表現,不要讓他失望,別辜負了這許久的等待。


    藺綏低笑了一聲,合上了抽屜。


    他打開了電腦,在光影裏指尖點擊著鍵盤。


    別墅裏的傭人發現少爺最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又變長了些,之前少爺基本一周才回來一兩次,現在幾乎每日都回來。


    傭人們不敢大意,讓新來的服侍的最貼心的青年負責照顧少爺的起居,他們並不眼紅這份差事,畢竟伺候少爺若是不能讓他滿意,那就隻有辭退的結果。


    葉稚手裏拿著托盤,敲響了藺綏的房門。


    隨著裏麵應答的聲音,葉稚小心翼翼地將東西端了進去,看著少爺微濕的發端,輕聲詢問:“少爺,需要我幫你擦擦嗎?”


    他的眼眸清澈溫馴,像某種乖巧聽話的小型犬。


    藺綏懶懶應聲,眼神落在手裏的書上,並未抬頭。


    葉稚的手法輕柔,幫藺綏最大程度的用毛巾擦去頭發上的水分,而後彎了彎腰帶著毛巾出了房門。


    在他走後,藺綏合上了書,撥通了一個號碼。


    “怎麽樣?”


    高靖答:“已經用裝置捕捉到了波段,追蹤到了境外,範圍地址已經發到了老板您的郵箱裏。”


    “知道了。”


    藺綏掛斷了電話,看見那個地址時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他的警覺在他接觸葉稚一周之後察覺到了端倪,葉稚的身上居然帶著微攝設備。葉稚很謹慎,大多時候都沒有佩戴,但有時候可就不是了,譬如剛剛。


    藺綏唇角微揚,看來有些小狗長本事了,這種事也敢做。


    既然如此,他可要好好回敬一番了。


    藺綏按了牆上裝置的內線,讓葉稚進來他房間。


    “今天我腳有些不舒服,替我按按吧。”


    藺綏坐在了從前的地方,動了動自己的腳。


    葉稚順從地蹲了下來,此時他位於的地方正是三年前燕秦蹲著替藺綏擦腳的地方,隻不過房間裏的地毯更換過,不是從前的模樣。


    藺綏的目光落在葉稚扣子的第三顆上,眼裏寫滿了興味盎然。


    此時大洋彼岸的某個地方,有人打翻了桌上的咖啡。


    他看著觸碰著白皙足部的手指,眼眸陰鬱,冷著臉撥通了電話。


    那本該是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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