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季府,季裳華的及笄禮。


    當眾人被看見及笄禮的有司和讚者是林瓊簫和益陽郡主的時候,雖然驚羨,但略加思索後也在意料之中,畢竟人們都知道季裳華和這兩位是好朋友。


    但是晉王妃的出現足以令他們震驚當場,若晉王妃作為賓客也就罷了,但令季裳華和季家眾人都想不到的是晉王妃主動要求做及笄禮的正賓。


    原本季裳華想請林夫人做正賓的,畢竟林夫人是前一代丞相的女兒,現在又是林祭酒的夫人,才德自不必說。季鴻茂也是覺得這個安排很是合理。本來季鴻茂已經打算去林府與林夫人商議此事的,但是益陽郡主突然過府來了,說她有一個更好的人選,請季裳華不要推拒,看她說的真誠,季裳華便答應了。


    她今日也是才知道,原來益陽郡主口中更好的人選是晉王妃。


    不要說其他人,就是季裳華自己也納悶,她不過去晉王府做了一次客,晉王妃怎麽就對她產生好感了?晉王妃性子清冷,更不喜與人往來,如何肯紆尊降貴到小小的季府,還主動要求給季裳華做正賓,這人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晉王妃的到來使原本熱鬧的季府頓時安靜下來了,原本不算小的季府好像一下子縮小了許多,果然容不下這樣尊貴的大佛。


    晉王妃好像沒意識到眾人訝異的眼神,她難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走到季裳華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會,點點頭道:“是個好孩子,益陽的眼光沒錯。”


    季裳華愣了一瞬,看了看晉王妃身後的益陽郡主,益陽郡主對她笑笑,好像再說,驚不驚喜?


    季裳華心道,這真是前世今生最大的驚喜!


    她恭恭敬敬給晉王妃行了禮道:“臣女拜見王妃,今日王妃駕臨,臣女實感意外。”


    晉王妃很是歡喜的模樣,竟然拉起了她的一隻手:“本妃在聽益陽說你要及笄的時候,就有這個打算了,故而一直讓益陽瞞著你,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眾人具都看呆了,晉王妃何時對一個人如此和顏悅色過,又何時當眾對一個人表達過好感?季裳華可真是幸運,看晉王妃對季裳華一副十分滿意的模樣,她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晉王妃不會將季裳華看做未來的兒媳吧?


    這個想法一出來,就如雨後青苗一般瘋狂生長著,季裳一時成為了所有女子羨慕嫉妒的對象。


    季裳華可從不敢往這方麵想,她隻以為晉王妃是看在益陽郡主的麵子上才來的。當下又對益陽郡主多了幾分感謝,雖然她並不需要,但還是感謝益陽郡主如此為她盡心盡力。


    “好了。”晉王妃對益陽郡主道,“快帶裳華下去準備吧。”


    裳華……叫的好親切。


    益陽郡主拉著林瓊簫,笑嘻嘻的挽住季裳華的手臂,“我們去了。”


    眾人:“……。”這好像是季家吧,晉王妃地位再高那也是客人啊,人家都是客隨主便,怎麽到了這裏就成了主隨客便了?


    季鴻茂和李氏也蒙了,什麽時候季裳華和晉王妃的關係如此之好了?待他反應過來,對晉王妃道:“王妃一路勞頓,下官派人請王妃稍作歇息吧。”


    晉王妃又恢複了之前的冷漠高傲,一個側目都沒有給他,隻是‘嗯’了一聲,就去了。徒留季鴻茂一個人尷尬的站在後麵。


    他是季裳華的父親,怎麽地位好像連季裳華都不如?


    季裳華被益陽郡主一路‘拖’到了房間,季裳華有一種錯覺,這季府是益陽郡主的!


    益陽郡主進了屋就吩咐人將門閉緊了,她四處看著季裳華的房間,走到季裳華的書案前,“裳華,這可是我第一次來你的房間呢。”


    一邊說著一邊擺弄著書案上的筆墨紙硯。


    季裳華心有疑慮,問道:“郡主,晉王妃是你請來的嗎?”


    “我?”益陽郡主皺眉,然後笑道,“母妃那個性子,她不想來我是無論如何都請不動的。”


    “那王妃今日為何前來?”


    益陽郡主攤攤手,“具體什麽原因我也不知道,那日你寫信請我來為你做讚者,母妃不知從何處知曉,就問我你的及笄禮缺不缺正賓,我說我也不清楚,母妃聽了就馬上催促我去問,還好我問的及時,你還沒有去請林夫人。”她自顧自說著,“說來,我也好奇,母妃從未對一個女子主動表達過什麽好感,你是第一個呢,看起來母妃真的很喜歡你。”


    見季裳華不說話,她湊到季裳華耳邊,神秘兮兮道:“你說母妃是不是……她今日還問我大哥要不要來呢。”


    季裳華心下一驚,猛地抬頭看著益陽郡主,端的是眼如橫波,瀲灩懾人,“世子?他如何回答?”


    益陽郡主抿嘴笑了,“裳華,你這麽想知道?”


    季裳華:“……。”郡主,您真是想多了!


    季裳華無奈扶額,幹脆承認道:“是啊,我真的很想知道。”


    益陽郡主一副‘我猜對了吧’的模樣,道:“我大哥一本正經的說,他去不合適。我母妃就沒再說什麽了。”


    蕭承佑會這樣說,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隻不過她還是覺得哪裏奇怪,晉王妃自己來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帶上蕭承佑?難道果真如益陽所說……


    她搖了搖頭,將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丟掉,晉王府是什麽地方?晉王妃要挑兒媳自然要從公侯之家、勳貴世家挑選,怎麽會看上她?再者,也要皇帝同意才行。


    可是晉王妃為何要對她如此熱情?


    益陽郡主兀自道:“我還問他要不要請我給你帶禮物,他當時就拒絕了,可是他不知怎麽,又改了主意,昨晚半夜他又到我那裏去,把我叫醒,讓我幫他送禮物給你,一句解釋都沒有就走了,今日我去他院子找他以報‘無故叫醒我’之仇,卻見不到他的人影了,真是個奇怪又別扭的人。”她拉了拉季裳華的袖子,“裳華,你要不要看看他送你的禮物,我是很喜歡的,不知你覺得如何?”


    季裳華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好啊。”


    益陽郡主從袖中拿出一個錦帕,裏麵包裹著什麽東西,看起來沉甸甸的,難不成是珠寶首飾一類的?


    季裳華見她這樣,忍不住道:“郡主為何不讓婢女拿著?”這樣不累嗎?


    益陽郡主輕嗤一聲,滿滿的嫌棄:“你說那個人奇不奇怪?他半夜將我叫醒也就罷了,要求還那麽多,再三囑咐一定要親手交給你,不能假他人之手,不能被別人看見。”益陽郡主無語望天,“我第一次見送及笄禮還能送的如此偷偷摸摸,我時時刻刻看著,還能弄丟了不成?”


    益陽郡主這話聽起來很是有趣,就連林瓊簫都忍不住笑了,誰能想到晉王世子蕭承佑私下裏是這個樣子,看益陽郡主充滿怨氣的模樣,林瓊簫不禁也想到了什麽,或許蕭承佑對裳華也是有意的?


    季裳華卻是明白蕭承佑這麽做的原因,他是怕太引人注意給季裳華帶來麻煩。


    益陽郡主拍拍季裳華的肩,搖頭道:“裳華,為了你,他可是連我這個妹妹都不顧了。你可明白他的心意?他長期在軍營,沒有接觸過女子,所以不善表達,不知道如何討女孩子歡心……”


    季裳華聽著益陽郡主絮絮叨叨,幹笑了兩聲,就打開了帕子,她突然明白了益陽郡主為何喜歡這個禮物了,因為這是一把匕首。


    益陽郡主拔出刀刃,聽到清脆的刮擦聲,一道寒芒閃現出來,可以清晰的看見刀刃倒映出幾人的影子,益陽郡主嘖嘖歎道:“裳華,你看看,這是不是一把好匕首,用來防身最好了,雖然我很喜歡,但是送給你更為合適,你可是半點武功都沒有。”


    林瓊簫是個文弱女子,第一次見送禮物送匕首的,“原來這就是世子準備的禮物……”


    再看季裳華,隻是對著這把匕首愣了片刻,沒有絲毫驚愕。


    在這一刻,季裳華明白了蕭承佑的用意,這是他送給她防身用的,上一次她刺死宋玉山的匕首不見了。


    季裳華笑了笑,“替我謝謝世子。”


    益陽郡主下巴一抬,指指窗外,“你說,如果孫秀容知道了,會不會氣死?”


    季裳華心道,秀容郡主已經快被氣死了,否則也不會派人刺殺季裳華。


    那天的事情過後,五城兵馬司的人就發現了刺客打鬥的痕跡,卻是沒有找到遇刺之人,亦沒有看到翻倒的馬車,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季裳華知道,定是蕭承佑安排人將馬車處理了。


    季裳華不想聲張,並非是要放過孫秀容,而是怕孫秀容刺殺季裳華的事傳出去,以後季裳華不好對她下手,否則孫秀容死了,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季裳華。


    完成了三加三拜等步驟之後,整個及笄禮就算完成了,結束之後,晉王妃就離去了,季裳華等人親自送晉王妃上了馬車。


    季鴻茂好幾次看著車季裳華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什麽都沒問。


    季裳華笑道:“父親,您想對女兒說什麽?”


    “罷了,以後再說吧,你也快去招呼客人吧。”


    季裳華輕柔道:“是。”


    今日是季裳華及笄的日子,是以她打扮的很是隆重,以往不施粉黛的她今日被好好打扮的一番,在華麗衣衫的映襯下,更顯容光煥發,一眾鶯鶯燕燕具不能與之相比。


    季家嫡女的及笄禮,自然來了很多賓客,其中也包括皇室之人。


    益陽郡主和季裳華行走在人群中,益陽郡主悄悄對季裳華咬耳朵,“聽說孫秀容也來了呢。”


    季裳華挑挑眉,“她竟然也會來參加我的及笄禮,我以為她會恨死我了呢。”


    “誰知道她有什麽目的,她若是來找麻煩的,我這手中的鞭子可不饒人。”


    季裳華失笑:“是啊,誰敢得罪你呢。”


    兩人正在說笑,白蘇走到季裳華身邊,道:“小姐,老太君和國公夫人來了,想見見小姐,現下正在小花廳等著呢。”


    國公夫人,便是輔國公周正明的夫人鄭氏,也是季裳華的大舅母。


    季裳華的確是好久未曾見過他們了,內心也是難掩喜悅,對益陽郡主道:“我先去了,郡主稍等。”


    “哎,等等!”益陽郡主叫住了季裳華。


    季裳華轉身,“郡主還有何事?”


    益陽郡主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羞澀,“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季裳華不明所以。


    一旁的凝翠看看季裳華,咳了兩聲,郡主,矜持,矜持!


    可是益陽郡主完全沒有女兒家的自覺,問季裳華道:“行不行…。”


    季裳華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看她一臉期待,不忍心拒絕,“那……好吧。”


    益陽郡主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拉著季裳華的袖子就走,那樣子,比季裳華還要迫不及待…。


    跟在後麵的凝翠捂住了臉,不忍直視,郡主這個樣子那個男子敢娶?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


    一處席位上,坐著幾個少女,其中最顯眼的自然是毀了容的秀容郡主。


    寧芷汀自從上次淩霄寺上見過季裳華就恨上了她,明明羞辱她的人益陽郡主也有份,可是她隻敢嫉恨季裳華。


    她看著前麵兩個相攜的背影,冷笑道:“季裳的本事可真是不得了,攀上益陽郡主也就罷了,連晉王妃都被她哄得歡歡喜喜,竟紆尊給她做正賓!”這口氣酸酸的。


    秀容郡主看著季裳華的背影,一雙帶著疤痕的眼睛盯著季裳華,那目光十分凶狠,恨不得要將季裳華撕成碎片。原本季裳華應該死了,可是不知道是誰多管閑事竟然救了季裳華,真是功虧一簣,她白白花大價錢收買了那群殺手,卻是半點沒用!


    寧芷汀想挑起孫秀容對季裳華的恨意,以借她的手除掉季裳華,可是半天不見她有所回應。


    “郡主?”寧芷汀喚道。


    過了一會,孫秀容才開口,卻是低低笑了,臉上的傷疤使她的笑容多了幾分猙獰,讓人不敢直視。原本孫秀容雖然不是很美,卻也算清秀,可是現在麽——就是街邊的乞丐也比她的容貌好得多。


    隻有孫秀容和長平知道,她變成這副鬼樣子有季裳華的手筆,這樣的仇恨,便是不死不休的。


    秀容郡主沒有理會寧芷汀,現在她的腦子裏全部都說季裳華,如何對付季裳華。


    她問丫鬟道:“他來了嗎?”


    “在那邊等著呢。”


    一處花廳,周老太君正坐在右側尊位上用茶,國公夫人鄭氏坐在下首,另一邊的椅子上做的則是二夫人馮氏,她的手邊是她的獨子周子和與女兒周婉頤。


    鄭氏右手邊坐著的是她的兩個兒子周子祺和周子揚。


    花廳裏,架著一麵屏風,上麵勾勒出一副山水圖,隱約可見幾個人影,以及香爐裏的香煙嫋嫋。季裳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的談笑聲,是李氏的,但是老太君隻是客氣的回應,沒有半分熱情。


    其實老太君對於季家是有很大的怨氣的,當年她就不同意女兒嫁進來,但是拗不過女兒,隻好同意了,本以為女兒得償所願會過得幸福美滿,可是年紀輕輕就去了,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若是當初女兒肯聽她的,嫁個世家公子,何至於早逝?


    若不是放心不下季裳華,她早就和季家斷絕往來了。


    馮氏倒是和李氏聊的頗為投機,正說著:“裳華眼見著就及笄了,時間真是一晃而逝,妹妹去的早,也無人為裳華好好打算……。”


    李氏笑道:“這個,請夫人放心,裳華是季家的女兒,我們自會為她好好打算。”一邊說一邊看著老太君的臉色,像是要從中得到什麽信息,說起來,許多人願意求娶季裳華的原因還是因為周家,這讓李氏既高興又惱火,明明季裳華是季家的女兒,在親事上還要聽周家的意見。


    老太君不悅的皺眉,將茶盞放下,她就知道裳華及笄了,這些人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了,李氏自然也是一樣的。


    就在這時,就看見一個身穿華服,容顏秀麗的美人飄然而至,嘴角還掛著醉人的笑意。


    丫鬟放下珠簾,季裳華就看見屏風那邊的人影,她快步走過去,行了一禮,“裳華見過外祖母,祖母。”


    老太君身穿一襲暗紫色衣服,一頭濃密的華發在腦後鬆鬆綰了個髻,髻上之插著一支古樸的發釵,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在外人看來她的氣質十分高傲,許是年輕時跟隨丈夫征戰沙場,留下的殺伐果斷的氣勢。


    老太君見到季裳華,一直表現漠然的她卻是激動起來,竟要起身親自扶起季裳華,季裳華忙起身,將她扶回椅子上。


    老太君拉著她的手,舍不得放開似的,一會摸摸她的臉,一會撫摸她的頭發,像是怎麽都看不夠。季裳華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周凝萱。


    鄭氏起身,主動將位置讓給季裳華,“裳華,母親可是一直盼著見你呢,在府中一直抱怨你還不去看她。”


    季裳華要起身,鄭氏卻一把摁住她,“你坐就好,母親多日不見你,想念的緊,你好好陪母親說會話。”


    這時候,連嬤嬤進來,在李氏耳邊說了什麽,李氏神色一變,又路露出幾分控製不住的喜悅,便告退道:“裳華,你先在這裏陪著老太君,我去去就來。”


    鄭氏笑道:“老夫人有事,不用在這裏陪我們,橫豎這裏有裳華呢。”


    李氏去了以後幾人再說話就自在些了,老太君笑容慈和,招招手,“來,見見你幾位表兄。”


    季裳華與周子祺周子揚兩人關係還是很好的,至於那個周子和麽——一個心懷鬼胎之人,季裳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對他沒有好印象。


    兩人隻是客氣的見了禮,周子和與馮氏就借故出去了,這樣也好,說起話來更方便。


    周子揚性子跳脫,見到季裳華也是十分歡喜:“裳華,自從那次回朝宴,我和大哥可是再也沒有見過你了,真是沒良心,也不知道去看看我們,這也就罷了,你受傷這麽大的事怎麽就獨獨瞞著我們呢,若不是我們聽別人說起,還不知道呢。”


    老太君也道:“是啊,裳華,那天到底發生了何事?真的是因為你去尋找季菀華不小心跌落山穀的嗎?”


    季裳華不想讓她們為自己點心,笑道:“的確如此,這件事情貴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老太君對於季裳華的做法很不讚同,“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不過是一個姨娘的女兒,自然有丫鬟照顧,你這樣照顧她做什麽?我還聽說她意圖聯合外人陷害你?可見是個白眼狼!”


    老太君或許相信,但周子祺卻是不完全信的,季裳華在季府能安穩度日,府中與她作對的一個個消失,他可不認為會如此簡單。


    麵對周子祺探尋的眼神,季裳華坦然一笑道:“外祖母不要為我擔心,好在一切已經過去了。”


    但是老太君還有一事為季裳華擔心,“你如今已經及笄了,再過三年可就十八了……”


    看著老太君的眼睛,季裳華知道她在擔憂什麽,女子及笄就該嫁人了,可偏偏於氏卻死了,屆時季裳華已經年紀大了,該嫁給誰呢?總不能嫁給誰做繼室吧,就是老太君也不會同意的。


    老太君越想心裏越是不舒服,“不就是個妾室扶正的,竟然也要你為她守孝,耽誤你的婚事。”


    季裳華對此事一點也不著急,橫豎也並不想嫁人,但是這話特可不能對老太君說,隻是笑道:“外祖母,這也是命中注定的,我總不能被外人議論是個不孝之人。”


    老太君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什麽,她道:“這也沒有什麽,總是有辦法的。”不知怎麽,她看向了周子祺,眼中含著許多不可明言的內容。


    她已經想好了,反正她將季裳華嫁給誰都不放心,與其這樣,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年後十八歲又如何,周家不是還有兩個兒子麽?


    鄭氏也是很喜歡裳華的,應該會同意的。


    她就要開口想隱晦的說一下,突然她看見一個紅衣美人,嚇了一跳。這不是益陽郡主嗎,怎麽會在這裏?


    益陽郡主正站在一個角落裏,聞言,麵色有些窘迫,隻好走出來道;“老太君,國公夫人。”


    鄭氏驚的行禮也忘了,看著益陽郡主:“郡主,你……你怎麽在這裏?”還隱藏在角落。


    季裳華一直處於見到老太君的喜悅之中,一時沒顧得上益陽郡主,這才想起來益陽的存在,連忙道:“外祖母,郡主是我帶進來的。”


    益陽不好意思道:“我和裳華一起進來的,你們在和裳華閑談,沒有注意到我。”


    眾人:“……。”是我們看不到嗎?分明是郡主您故意藏起來的。


    “請問郡主您是……”老太君道。


    益陽郡主趕緊道:“我……。皇伯父說要為我請一位師傅教我武功,我今天是來看看我師傅的。”


    “那皇上說的是誰?”總不會是她吧。


    益陽郡主難得羞澀道:“是府上的大公子。”


    正在喝茶的周子祺猛地噴出一口茶來,他立刻站起身:“祖母,孫兒聽聞維之今日回來,想去看看他,先行告退。”原本,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落荒而逃似的出了花廳。


    益陽郡主看見周子祺這樣躲避她,又急又羞,還有幾分委屈。越想越是不甘,她可是益陽郡主,別人討好她還來不及呢,從未見過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裏的人!她看上的人就該是她的,她才不會放棄。


    這樣想著,就追了出去。


    鄭氏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麽,皇帝竟然會下這樣的旨意,讓他的兒子去教一個刁蠻郡主!好在皇上好顧忌京都人的議論,沒有發明旨!


    她想笑又笑不出來,“裳華,你和郡主關係比較好,皇上為何要下這樣的旨意?”


    季裳華也是現在才明白,怪不得益陽郡主問她去不去周家,怪不得她非要纏著皇帝要一個教她武功的人,原來她的目的在此!


    想到周子祺對她避如蛇蠍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好笑,不明白驕橫的益陽郡主怎麽會看上周子祺。


    季裳華扯了扯嘴角道:“大概是因為表哥武功高強吧。”


    周子揚忍不住笑出聲來:“郡主是看上大哥了吧?”


    “子揚!”老太君和鄭氏同時道。


    她們才不要一個刁蠻郡主進周家的門,娶不起!再者,對於周子祺的婚事,老太君還有自己的打算。


    周子揚立刻閉了嘴,卻還是勉力忍住笑意。


    鄭氏瞪了他一眼,對季裳華道:“裳華,你回府已經大半年了,母親的意思是,讓你回周家住一段時日……”


    她用的是‘回’還非‘去’,顯然是真心將季裳華當做一家人的。


    季裳心下感動,道:“好。”


    益陽郡主追到外麵,卻是追不上周子祺,她畢竟是個女子,比不上男子腳步快。


    周子祺很不喜歡這個任性的郡主,隻想離她遠遠的,誰知道皇上怎麽想的,竟要他教她武功?!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簡直是五雷轟頂。


    追了好久,一直追到人少的地方,益陽累的氣喘籲籲,彎下腰,看著前麵得的人影大聲喊道:“周子祺,你給我站住!”


    然而,全無效果。


    益陽氣的跺腳:“你幹嘛躲著我,我就這樣令你討厭嗎?”


    前麵的人好像完全聽不到,又加快了腳步。


    “我就不信沒有辦法。”益陽郡主看著周圍行走的人,笑了笑,突然就扯開嗓自大喊:“周子祺!周子祺……。”


    還沒喊幾聲,就看見一個人飛奔過來,益陽郡住好像看不見對方的難堪的臉,笑嘻嘻道:“你回來了?”


    周子祺嘴角抽了抽,頭痛般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滿是無奈:“郡主,你到底想要怎樣?”


    益陽郡主把玩著鞭子,十分輕鬆道:“我沒想怎麽樣?就是想讓你遵照皇上口諭,教我習武。”


    周子祺深吸一口氣,“郡主,世家子弟中武功高強的人很多,我並不是最好的,你為何要讓我教你?難道就因為我那次得罪了你?可是我已經道歉了,還不計前嫌的救了你,你為何還不肯放過我,要這樣折磨我?”


    益陽一聽火氣上來了:“折磨?你竟然認為我是故意折磨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子弟求我看他們一眼,我理都不理,你可倒好啊,半點不將我放在眼中!氣死我了!”


    周子祺努力平心靜氣道:“請問郡主,我要如何做你才能罷手,才能讓皇上收回旨意?”


    “我才不要,我就要你教我!”益陽急的跳腳。


    “你——”周子祺眼睛一瞥,突然攔住她的腰,迅速將她帶離了此地。


    益陽不禁喜形於色,“周子祺——”


    周子祺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警告的看她一眼。


    “怎麽了?”益陽小聲問道。


    周子祺並不理會她,隻是帶著他飛身上了一課枝葉茂盛的大樹枝上。


    益陽看見假山角落的兩個人影,不禁瞪大了眼睛,也忘記了自己被周子祺抱著的驚喜。“是延平郡王和孫秀容。”


    ……


    季裳華走在花園裏的一條青石甬路上,突然看到有人向她走來,此人一襲絳紫色華服,看起來倒是謙謙如玉,臉上也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見季裳華便停下的腳步。


    季裳華蹙眉,這不是蕭承澤嗎?他還真是不放過任何機會啊。


    季裳華走上前去行禮道:“臣女見過二皇子殿下。”


    “起身吧。”


    見他仍舊是溫潤無害的麵容,季裳華的眼底是一閃而過的厭惡,“謝過殿下。”


    蕭承澤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今日是你的及笄之日,很多貴人都來了,不知我送的及笄禮你是否喜歡?”


    季裳華心中冷笑,口中淡淡道:“臣女一直在招呼客人,還未有時間拆看各位送給裳華的及笄禮,不過臣女相信,殿下送的禮物自然是極好的,臣女再次謝過殿下。”


    見季裳華對自己的態度依然冷淡,他不由皺眉,然後道:“那次我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


    季裳華微笑道:“那次殿下說了許多,臣女不知殿下指的是那一句?”


    蕭承澤看著麵前淺笑嫣然的美人,冷笑一聲道:“你是否考慮好,願意嫁入二皇子府做我的正妃?”


    原來他竟然還不死心,前世溫情脈脈的法子不管用,今生就采用直截了當的辦法。不過,無論是何種方法,就掩蓋不了他的野心和對季裳華的無情。前世他可以將她利用完就除掉,今生他自然也會這樣。


    不過季裳真是很佩服他的心性,她上次已經拒絕過他了,他還願意再次求娶。


    思及此,季裳華搖頭道:“殿下,我既然已經說過,就絕無更改,殿下的正妃之位我要不起。”


    語罷,她便施了一禮,想要離開。


    蕭承澤卻拉住了她,冷笑道:“是你不想要,還是另有想法?”


    季裳不解其意。


    蕭承澤看著她,提醒道:“今日晉王妃可是來了,聽說她很是喜歡你。”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他不會也以為晉王妃將季裳華當做未來的世子妃吧?這樣也好,打消他的念頭。她唇畔浮起一抹惑人的笑意,“殿下說的不錯。”


    “你呢?你也喜歡他?”蕭承澤見季裳華承認,有些惱怒。


    季裳華覺得心情很好,微微一笑道,“晉王世子,裳華可是高攀不上。”


    高攀不上,還是有這個想法。


    蕭承澤放開她,“你最好打消這個想法,蕭承佑雖然受父皇重用,但到底隻是個王府世子,將來也沒辦法登上更高的位置,你們一個兩個都看中他,到底是為何?裳華,隻要你答應嫁給我,我會許你正妃之位,將來你還會得到更加尊貴的位置,季家和周家也是一樣。”


    說的好聽,季家或許會得善終,但是周家一定不會,不隻是周家,還有京都其他家族,都會被蕭承澤想辦法滅族!


    季裳華慢慢道:“殿下,我記得,惠妃娘娘可是對我十分不喜呢。”


    “如果你擔心這個,那完全沒有必要,隻要你答應嫁給我,我自然會勸服母妃不在為難你,甚至是接受你。”蕭承澤以為她有所動搖了,在他看來,有幾個女人會拒絕這樣的誘惑呢,那可是皇後之位啊,有幾個女人不想得到,她相信季裳華也一樣。


    可是他沒想到季裳華拒絕了,“殿下,即便如此,我還是拒絕。”


    蕭承澤的眼底凝起一層冰霜,“哦,看來你是打算站在皇後和太子那邊了?”


    看來他聽說了一個月前季裳華和皇後聯手一事,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吧,隻不過還要做最後的努力,可惜啊,季裳華不會去他身邊。


    季裳華一襲華服,在風中衣袂飄飄,她笑如和風,輕柔道:“殿下覺得呢?”


    得到答案,蕭承澤眸光似劃過一抹痛色,“看來你打定主意要站在我的對立麵了。”


    季裳華默然不語。


    “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何從一開始就避我如蛇蠍,那樣討厭我,難道隻因為我母妃和長平的原因嗎?”


    季裳華在心中默默道,前世因今世果,你前世害我良多,我怎麽能不恨你?我恨你恨到可以與你同赴地獄的地步!


    她的手指緊緊蜷起,臉上依舊是平淡的表情,“殿下可以這樣認為。”季裳華根本無心解釋,好像天生就是厭惡蕭承澤的。


    蕭承澤低低笑了兩聲,然後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恨意有不舍,還有一種詭譎的纏綿,他錯身走過,“好,那我們就此別過。”


    語罷,就大步離開了。


    季裳華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瞬間的迷惑,然後又變得堅定起來,不管蕭承澤心機如何厲害,這一世,她絕對和他不死不休!


    回到宴會上的時候,季裳華找了許久也不見益陽郡主,便四處詢問,依舊沒有找到,可是她也沒有見到周子祺,便以為兩人還在糾纏著。


    這時,凝翠急匆匆跑過來,“季小姐,我家郡主,郡主她……”


    季裳華見她一臉慌張,心裏咯噔一下,忙問道:“益陽怎麽了?出了何事?周世子呢?”


    “季小姐,本來他們是在一起的,奴婢也一直跟在郡主後麵,可是他們不知發現了什麽,就追了過去,但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怎麽會,表哥有武藝傍身,又心思機敏,怎麽會出事?”季裳華覺得這是一個圈套。


    “季小姐,您快想想辦法吧。”凝翠催促道。


    季裳華輕聲道:“先不要慌,此事你可告訴了其他人?”


    凝翠搖搖頭,“奴婢不確定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敢自作主張。”


    季裳華心念急轉,經過踏青被算計一事,季裳華已經不敢貿然行動了,她點點頭:“你做的很好,現在,你去將雲雁叫來。”


    如果對方的目的在於季裳華那就好辦了。


    季裳華跟隨凝翠來到了益陽和周子祺消失的地方,不一會,雲雁也到了,季裳華看見雲雁,滿目惶急,“雲雁,益陽郡主找不到了,你快去四處找找,我懷疑這是有人設下的圈套,郡主千金之軀,不能有任何閃失。”


    雲雁重重點點頭,道:“是,姐姐。”然後,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碧秋院,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然而今天這裏卻聚集了好幾個人。


    “孫秀容,你大膽,你竟敢囚禁我!”


    經過這些天的治療,孫秀容的紗布已經摘去了,但是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是無論如何都去除不掉的。


    她的腿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笑聲駭人,“我就是大膽,你能奈我何?還耍你郡主的威風嗎?你現在可落到了我的手上!應該是你求我,求我饒了你!”


    益陽看著放在自己脖頸上的刀,雖然害怕,但是也不膽怯,“孫秀容,我勸你最好放了我,我可以對你既往不咎,否則皇上知道了不會饒過你!”


    “皇上?”孫秀容嗤笑一聲,手上的刀也遞進了一分,“等事情傳到皇上那裏,你的骨頭都化成灰了,如何找到你?反正我的人生已經毀了,就多拉幾個墊背的,你不是自詡高貴嗎?你不是不將別人放在眼中嗎?現在你落在了我的手中,還不是任我宰割?還有季裳華,放心,她也會去陪你的,現在我要解決的是你。”


    她的聲音十分溫柔,卻是十分惡毒。


    “你到底要做什麽!”益陽很想躲開她的刀鋒,可惜不能,她的脖子已經出現了細細的紅痕。“你將裳華怎麽樣了?”


    “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關心別人,放心吧,季裳華那裏有人替我照應著,你不是高貴得很嗎?我就讓你體會一下什麽叫‘高貴’。”


    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現在的孫秀容十足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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