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簡直是放屁!”林溪在裏屋睡覺就老遠的聽見了林母大罵的聲音,她雖然在村裏麵生活了十幾年,但是先前也是城裏大戶人家的小姐,因為當年打資特別厲害,才下嫁給林父,十幾年她都是端雅有禮,除了對鄭秋,還沒怎麽對人發過火,今日倒是稀奇了。


    林溪從炕上起身,出去的時候卻見著林母氣衝衝的關上了門,隻從斜縫裏見著外麵指指點點的一群人。


    “媽,這是怎麽了?”


    林母見著林溪出來了,眼神不自覺的往外瞟了一眼,趕著把林溪往裏屋拉,兩個哥哥這時要外出勞動,沒等林母攔住,大門一開,那些湊在外麵的好事者衝破了頭的想要往門前擠,似乎是想要看林溪的模樣,林母趕緊讓兩兄弟關上了門。


    但是林溪依舊聽見了隻言片語,像是在說原來她就是倒貼鄭秋的那個女孩,林溪皺了皺眉,忽然想起鄭秋昨日好像是威脅她來著,她冷然一笑,鄭秋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她根本不在乎村裏這些碎嘴子的看法。


    林母瞧著林溪麵目蒼白的臉,以為她是受了打擊,輕聲安慰道:“六丫頭,咱不怕,這件事讓你爸去處理,讓他好好去教訓那個姓鄭的,這村子好歹是我們的地盤,他敢散布謠言,我們就可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的林溪已經想了千百種弄死鄭秋的方法,可說到底又覺得他是小嘍囉,動手太費勁,她現在最想解決的還是她師傅的事。


    “算了吧。”林溪不在意的笑笑,鄭秋是傳播了她的謠言,可他失去了她的救濟,自己也不會討著好,他向來好吃懶做,做不了重活,工分得的少,也得不到多少糧票,他要麽選擇餓死,要麽就隻有……


    林溪笑著反過來安慰林母:“清者自清,不必管他人說什麽。”


    林溪這邊是看的開,林父就已經開始動手了,之前是林溪一直給鄭秋開後門,才讓鄭秋做著最輕鬆的活,林父聽了鄭秋對自己女兒的汙蔑之後,隔天就分鄭秋去了小隊裏麵挑各家的豬糞到集中田裏澆糞。


    鄭秋長著一副魁梧精壯的身材卻不是肩能抗手能提的,加之他之前從未做過,便是一副大少爺做派的將桶放在別人家的門口,頤氣指使的讓別人倒糞。而這個年代鄉下人最喜歡的就是看知青的笑話,哪裏會理會鄭秋,直接指著豬屎的方向道:“家裏事情多,鄭秋你就自己舀去。”


    說著事情多,卻轉身在旮旯裏看著鄭秋的表演,眼瞧著鄭秋拿著鏟子無從下手,村裏的人聚攏著在旁邊哈哈大笑道:“鄭少爺,你要是不會用鏟子,要不用手抓試試,豬糞又不髒,你前天吃隔壁許家妞的豬大腸不是吃的挺開心的嗎?”


    林溪的清高模樣在村子裏麵樹了不少敵,那鄭秋的浪蕩也引起了諸多人的不滿,活永遠是幹的最少,吃的確是最好最多,鄉下人有時候也沒有惡意,隻是好吃懶與他們勞有所得,一分耕耘一份收獲的理念直接相背,所以對鄭秋是油然而生的不喜。


    鄭秋握緊了鏟子,在地上劃出痕跡,借工具的人家當即道:“鄭秋,小心點,一把鏟子可是你的五斤糧票。”


    鄭秋聽著憋悶極了,一把農作的鏟子在他看來隻是垃圾,這些人卻當做寶貝似的,還借此來欺辱他,可他算了算自己的糧票,不幹活就餓死,讓他根本別無選擇。


    他好不容易給兩個桶鏟了小半桶,達到他心中的極限了,就立馬逃也似的走向田坎,麵對的確是背著玉米前來的林南,他眼皮跳了跳,有些不好的預感。


    林南慢悠悠的走著,額前的流海不停的晃動,頭一直垂直,似乎專心在想自己的事情,可鄭秋卻感覺他的目標是自己。


    “窩囊廢,讓開!”


    鄭秋挑著糞語氣淩厲的嗬斥,林南則像是沒聽見似的,直直的走上去,鄭秋不想糞被撞著來灑在自己身上,下意識的避開站在田坎邊,林南身子稍微一側,分量不小的背篼直接撞上了鄭秋的腰,他一個重心不穩,驚叫一身摔在了水稻裏。


    林南麵無表情的順勢將倒下的糞桶輕輕踢進了田裏,頭也不回的走開。生產小隊在完成第一輪挑糞之後,回來就見著林南遠去的背影和滿身是糞的鄭秋,作勢想要去拉他,腳步卻沒怎麽動,隻是嘴裏調笑道:“鄭大少,沒有糧票,也不至於吃屎吧。”


    “你他娘的才吃屎呢。”鄭秋忿忿的抓著身上的穢物擲向那人,那人與他早就有舊仇,哪裏還會管鄭秋躺在田裏起不來,拉攏著其他人像眼前沒了鄭秋這個人一樣,拔腿就走。


    趕來的莊稼人見著鄭秋和者糞桶摔倒在自己的糧食上,破口大罵道:“鄭秋你這個死爹的,你還不趕緊給老子起來,我要去報告給村書記,你的工分今天一分也別想要。”


    勞作了這麽久,糞沒擔上,還弄得狼狽異常,鄭秋也大著膽子不管不顧的道:“你們有本事別給老子工分。”


    眾人都在看笑話,也沒人扶他一把,他隻能爬著靠著田沿站起來,將每個人記恨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鄭秋的日子十分不好過,幹的活越重,工分卻積累的越少,消耗的是十斤糧,吃下去的隻有一口飯,整個人頓時就精神越發萎靡,林家聽說了自然是高興,林溪確隻是笑笑從未主動談及此事,但是鄭秋過的越慘越不反擊,卻讓她生出了幾分疑惑。


    一日,林溪照常給林南送了雞蛋,沾了些葷腥,補充了蛋白質,林南的身體看著總算是要壯實一些,林溪看了林南半響,兩人沒有一句話,林溪也覺得無趣,那些前世的愛恨好似都隨著這一世的來臨,變得越發淺淡,她有時恨他,都要刻意去想著他的壞,不禁嘲笑著自己何苦庸人自擾。


    回家的路上,小道之間往來的人都向一個地方跑去,嘴裏念叨著林父的名字,她眉心一皺,緊著步伐到了生產隊開會的地方。


    她一到,像是萬眾所期一樣,眾人把目光都投向了她,而林父夾雜在兩個穿軍綠外套的人中間,像被抓捕歸案的頹唐模樣。


    之前萎靡的鄭秋此時就活了過來,對著兩個軍綠外套的人道:“這就是林書a記的女兒,他女兒一直恬不知恥的勾a引我,我萬般不答應,結果哪知道林書a記就像我施壓,無故的扣我工分,這也就算了,他女兒自己想不開自殺,林書a記也怪罪在我頭上,一天給我記四個工分,這就是普通的婦女摘些果子也比這個得的要多吧。”


    林父氣的吹胡子瞪眼:“你自己一天不勞作,村裏的鄉親的們都是看著的,你少在這汙蔑我,還有你前幾天弄壞了一個村民的莊稼,這自然要賠,你的糧票早就被用光了,不扣你工分,你拿什麽賠給人家。”


    “你這是蠻橫狡辯,明明是你女兒想要倒貼我不成,拿著你的特權來壓我,想要逼迫我就範。”


    軍綠外套的人沒有理會他們,走在林溪的麵前亮明了身份,他們是從組織上派下來的人,收到舉報信說林父濫用特權威脅知青,他的女兒還亂搞男女關係,影響很不好,所以這次前來調查。


    “你父親已經承認了他濫用權利對鄭秋的勞作進行幹預,現在我們已經對他做了停職處理,鄭秋現在舉報你在村裏麵亂搞男女關係,你有什麽想解釋的。”


    原來鄭秋這幾日來一直在隱忍,是因為他早就寫好了舉報信進京,他事先散播謠言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一定要將林溪拉下水,然後讓林父故意去針對他,再串通一直想要往上升的村長,單獨約出林父趁他不注意引他上鉤,說出來故意扣他工分的話給在後麵藏著的調查會聽見,再扣一個水性楊花的帽子在林溪身上。這樣一來,林父的書a記沒了,林溪的名譽沒了,林家的麵子徹底失了,她的兩個哥哥說不定還會因此丟掉工作,現在什麽都強調家庭,強調集體,一個人的錯誤大家自然的就會歸因在整個小家和大家。


    林溪望向鄭秋得意的神色,彎了嘴角,她怎麽就忘記了,鄭秋之前好歹也是高a幹子弟,這些官場的手段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更何況他家裏雖然倒了,但京圈還是有人脈在,舉報一個村書a記不在話下。他之前的隱忍不發不過是為後麵造勢,讓人放下戒心,她一直沒有將鄭秋放在心上,卻忘記了在走路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小石子來磨腳,企圖讓你摔一跟頭。


    她冷冷的看著得意的鄭秋,心想鄭秋就這點段數還想跟自己鬥?本來她也懶的搭理這種小人,可既然他自己覺得自己活的不耐煩了,那自己不妨替原主把仇給報了,讓原主也走的舒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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