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舉子三天沒沾床,明天天不亮還要起床去貢院前接受檢查,所以更衣後胡亂吃了點東西就是倒頭就睡。


    大考之年,客棧裏住的都多是舉子,掌櫃也就吩咐夥計走路靜悄,拿東西也要輕拿輕放,不要吵到這些舉人,到時候若是自己的客棧裏出了一個狀元,那就是明年誇耀的本錢,將這個客棧改為狀元客棧,定然會吸引無數的舉子爭先恐後的為了討個吉利的彩頭前來入住。


    老板的如意算盤打得精明,可天不遂人願,才三更天的功夫,就見著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慌亂的推開了房門,跑了幾步就敲著別人的門道:“救,救命,救救我。”


    陳信一直睡不太好,好不容易有張床睡,還被吵醒,他心裏有些不快,不知道大半夜的誰會敲門,擾人清夢。


    柳豫升也被門外斷斷續續的聲音叫醒,跟著陳信上前一起開了門。


    他們推開門就見著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對著他們哀求道:“求求你們救救我。”


    看著他的樣子,柳豫升還以為他遭到了打劫,可往四處瞧了瞧也沒有什麽可疑的人物。


    “這位兄台,你先起來,你這是遇見什麽了。”


    書生隻是被嚇得渾身發抖,嘴裏一個勁的念著要人救他,可是陳信和柳豫升觀察了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麽威脅。


    其他房間裏的舉子聽到門外的動靜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們現在隻剩下兩個多時辰的休息時間,連日以來的疲累,現在隻成了一團火氣,打開門對著那書生罵道:“大晚上發的什麽瘋,大家明日都是要應考的人,你這是在為難誰啊。”


    其他人紛紛跟著應和,現在他們隻想睡覺,現在就算書生被人殺了,那也得等他們起來之後再說這事。


    “大家稍安勿躁,這位兄台,你要是沒什麽事,就先回房間吧。”


    陳信勸著那書生,這時從客棧樓梯上卻匆匆走上來一人,裏著青衣,外罩一個黑色的鬥篷,將半邊臉給捂住,他看到外廊站著這麽多的人明顯也是一愣,想要去找廂房,卻又僵愣在原地,似乎做了什麽虧心事,害怕被發現。


    那人僵硬了片刻,正在考慮是去是留,坐在地上的書生卻毫無緣由的撲了上去大喊道:“抓小偷。”


    眾人都有些驚愕,那人見著自己被纏住趕緊甩開了那書生,書生趁機扒下了他的袖子,裸露出他左臂一個腕大的咬痕,那人一愣,隻好捂住左臂飛快的逃了出去。


    眾人也不敢動,生怕耽誤了明天的考試,畢竟要是真小偷少不了去衙門走一遭,他們可不想廢掉這個時間。書生也不見得追出去,隻是拉著陳信的袖子,重複著之前的話道:“救救我。”


    陳信覺得有些為難:“那你也得先告訴我們發生了何事吧?”


    “驚擾各位了,真是對不住。”


    遠處走來一個搖曳生姿的女子,她生的少艾,年歲也不大,叫眾人看得一陣心神蕩漾。


    女子將書生扶了起來,可那書生明顯有些害怕她,一直往旁邊躲著,女子對著人眾人笑笑:“這是我的哥哥,他考完第一場後,有些受打擊,就變成這樣了。”


    其他人都了悟的點點頭,第一場的題出的少許有些偏,那句子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摘自哪篇古文,舉子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因為這些打擊瘋了的也不是少數,他們也可以理解。


    不過有人看著這少女眼生,就問著道:“這韓舉子我倒是見過,可是姑娘之前卻沒瞧見。”


    “我是昨日才來,本是來探望哥哥,希望他能高中,誰知道他竟會變成這樣。”


    有些人聽著不耐道:“既然是你哥哥,就帶回去好生歇息著,別來打擾我們睡覺。”


    “對不住各位了。”


    少女對著他們盈盈一拜,拉著書生回了房間,陳信看著那書生看少女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不像是親人也就算了,那裏麵如何都藏不住的畏懼,又是怎麽來的。


    柳豫升打了一個哈欠,實在有些撐不住了,拍了拍陳信的肩道:“陳兄,快睡吧,還剩兩個時辰了。”


    這一場他們可是又要在考舍待上三天,必定困倦。陳信點了點頭,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懷疑。


    少女帶著書生回了廂房,突的就是臉色一變,坐在了凳子上看著書生:“韓岐,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再做多餘的事,我不會再對你客氣。”


    韓岐保持著懼怕,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你讓我做的事,我被查出來也是一個死,我怎麽樣都是人頭落地。”


    喬姝冷笑,伸出一隻手,不斷的延長在韓岐的脖子上:“那你也可以選擇現在死。”


    韓岐看著非人的長臂,在就嚇得噤若寒蟬,求饒得目光看向了喬姝,她這才收回了手臂,望向了窗外:“就算是搭上我自己,我也要他不得好死。”


    天剛亮,陳信和柳豫升就收拾了東西,撞見了正下樓的李兮若,李兮若看著他們二人眯了眯眼:“你們身上……”


    柳豫升立即道:“我們可是換了衣服洗了澡,可沒味道了啊。”


    李兮若皺了皺眉,她是在他們身上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可是她環視了一眼客棧,也沒有什麽異樣之處。


    柳豫升眼看著時間不夠了,趕緊拉著陳信去了貢院。


    路過幾個舉子時,陳信聽見一人說道:“止水,春郊能有哪些新思。”


    旁邊幾人立即叫他噓聲,陳信走的太快,也聽得不真切,隻聽到了水和春的字眼,當時也沒太在意,可是當他坐在考棚之中,看著卷子的題目卻是一愣。


    今日是考詩賦,第一題就是東郊迎春詩,第二題就是止水賦以清審洞澈涵容為韻,和之前他在場外聽到的那幾個人的極其相似。


    他腦子頓時一亂,難道這一場的考卷已經泄密,場外的考生已經知道了題目?那這場考試的意義何在,還有什麽公平性可言?


    陳信的手心開始冒汗,他心裏忍不住想或許是自己多想了,本來隻聽到了兩個字,指不定是在討論其他的詩書才會提到,畢竟春水二字都是詩中常客。


    但是陳信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即使這次真的泄題,大多人得到的這個詩賦題,也不是簡簡單單靠時間就能寫出來的,這需要天賦和積累,陳信在這方麵對自己還是有信心。


    他呼出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麵臨考場可能有人舞弊的情況,就算真有其事發生,也隻有等著考完之後再另作打算。


    陳信磨墨提筆,剛剛被打亂了思緒,現在他需要盡快凝神。


    場上有巡捕官走來走去,檢查考生有沒有違紀的傾向,陳信本以為京城會試,各考生更加應該小心翼翼,謹慎對待,沒想到巡捕官走了幾圈之後,就抓了兩個相互遞紙條的舉子。


    他們年紀在舉子中也不算大,可是就是一時的想不開,毀了自己的後半生,在這場會試中舞弊,朝廷會取消他們的考試資格,並剝奪舉子的名號,鄉試不易,這簡直是得不償失。


    而且朝廷為了給其他舉子威懾,讓他們不敢再犯,將這兩個舉子用鐐銬鎖住,讓他們站在牆角,以儆效尤。


    殺雞給猴看,這兩人被抓包之後還要示眾,在就羞愧得抬不起頭,特別是還有同鄉好友在考棚之中,這要是傳到家鄉去,他們也沒法做人了。


    將他們綁了一會兒,一個身著官服的人體諒他們的不易,懲罰也夠了,就讓人放了他們。此時陳信正盯著這幾人尋找作詩的靈感,就看到那人舉起手臂,指揮著巡捕官放人。


    在陽光下,那人的袖袍往上翻了翻,露出了一節手臂,上麵赫然就是一個咬痕。


    陳信一愣,筆尖砸在了宣紙上,昨晚出現在客棧的人,今天居然成了主考官。


    陳信不知道剛剛那手臂有多少人看到,但是昨晚大家都知道手臂上有咬痕的男人出現在了舉子聚集的客棧。


    那人是諫議大夫徐長澤,是京官,被皇上派做知貢舉。知貢舉也就是負責整個會考的人統稱,包括分派考生,監察考場等,一般分兩種,地方官和京官。因為地方路途遙遠會先召見地方官員,念到他們名字後,他們就不被允許與外人見麵,仆人要一直跟隨,而京官因為就在京城,隻有會考前三天才會公布人選,然後這些人會被鎖在一處,不允許有人拜訪。


    徐長澤作為知貢舉,昨天晚上居然來了客棧,雖然不知道他去是做什麽,但是擅自離開府衙,已經可以被治罪,去的又是舉子密集地。


    陳信輕吸了一口氣,這樣一來,或許剛剛的那些人是真的提前拿到了題目,而徐長澤就是泄題的人。


    昨日他捂住全身前來客棧,說不定就是為了和哪個舉子交易,陳信心裏一涼,不確定現在有多少舉子早就已經拿到了題目,可每次這樣的舞弊案,往往都帶來了一場極大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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