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見著不對也趕緊讓陳信靠在了他的肩上,雖然皇帝已走,可是這要是暈倒在金鑾殿上,也會讓陳信成為日後的笑柄。


    蕭錫看到陳信的模樣,站起身來嘲笑道:“陳會元可真是嬌弱,才跪了這麽幾個時辰便是這副模樣,場上之人誰如你這般了?”


    其他的貢生聽了這話紛紛看向陳信,臉上顯示出鄙夷的神態,他們早就知道陳信也不是什麽富家子弟,沒想到這身子骨卻是這般的不經折騰,也不知道會試時是怎麽熬過來的。


    陳信並不理會蕭錫,隻是緊捏著柳豫升的手臂,抬起了身子,他取下兩個護膝,費盡氣力的撕開了麵皮,打開一瞧,裏麵除了棉花外,還有一些磨得尖銳硌人的小石子。


    柳豫升大驚,看向了陳信的髕骨處,已經有些滲血,他這才知道陳信為何這麽痛苦,這一天下來,他可是跪在了刀尖之上。


    蕭錫見著陳信的護膝裏麵有東西,不禁冷笑:“真是活該。”但同時又得意,他就不相信陳信這次還能贏他。


    林尚問著陳信道:“你還能站起來嗎?”


    就算陳信現在膝蓋處血肉模糊,他也必須走著出去。


    陳信點了點頭,他自然不會讓這些人看了笑話。


    他由林尚和柳豫升攙扶著起了身,在經過蕭錫的身邊時,他看著他道:“你以為你必然贏定我了嗎?”


    蕭錫眯了眯眼:“你什麽意思?”


    陳信冷笑:“你放心,就算是我雙腿在這廢了,我也一定在你之上。”


    蕭錫攥緊了拳頭,對著陳信的自信有些憤怒,他從未被人這般挑釁過。


    陳信勉強忍著疼痛,走出金鑾殿,前後無人柳豫升倒是可以將他的手臂放在肩上替他受力,好不容易走出了宮門,林尚和柳豫升合力將陳信搬上了馬車。


    林深此時走了出來看向林尚道:“真不知道你跟著沒名沒勢的陳信做什麽,既然想要做官,就應該站在對的陣營裏麵,再不濟也要學會明哲保身。”


    林尚皺了皺眉,走近林深:“你什麽意思?”


    林深看了一眼馬車內的陳信道:“他這樣,你有把握他能成狀元嗎?為了他和汪大人、豫王成為敵手,對你有什麽好處?”


    林尚已把抓住了林深的領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林深抓著他的手扯下:“你隻要知道,你站在陳信這一邊,便是置整個林家在懸崖之上,你的稍有不慎,都會讓林家粉身碎骨。”


    柳豫升看著陳信的傷勢嚴重,對著林尚大叫道:“林兄!”


    林尚回頭看了一眼,沒再與林深計較,很快上了馬車。


    林尚帶著陳信回了客棧之中,李兮若見著他們二人抬著陳信上了樓,眼神落在他被血侵染的髕骨處,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林尚著人去請了大夫,柳豫升拿著護膝就到處找著傅宛鶯:“傅宛鶯呢,讓她出來。”


    他一直玩世不恭的模樣,鮮少有認真惱怒的時候,李兮若知道這次他是真生氣了。


    她上前問道:“發生了何事?”


    柳豫升一把把護膝塞在了她的手裏:“傅宛鶯說著給我們送護膝,實際上在裏麵塞了這種小石子,陳兄跪拜之時這裏麵的棉花逐漸散開,這些尖銳的石子就成了利器傷這他的膝蓋,讓他痛苦不堪。”


    李兮若拿出了一顆石子,每顆隻有指甲蓋的大小,還被精心打磨了一番,務必使其凸現菱角,看得出是狠下了功夫。


    “我們待傅宛鶯也不薄,把她從傅禎手裏救了出來,她要跟著我們也護著她,她為什麽要這麽害陳信。”


    對於柳豫升而言,陳信這樣的天縱英才就應該順利考上狀元,為朝廷效力,可如今全被傅宛鶯毀了。


    李兮若看向柳豫升道:“傅宛鶯,應該是跑了。”


    她之前總覺得傅宛鶯的神情不對,所以一直對她留意,但是傅宛鶯似乎早有準備,她隻是半個時辰沒有留心她,她就帶著一切的家當消失在了客棧。


    柳豫升猛的一拍桌子:“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尚看了李兮若一眼,他之前在陳信口中聽過傅宛鶯的事,大概能夠猜到幾分。


    從青樓出來的歌姬,一時迷戀上女扮男裝的李兮若,自以為找到了良人,所以任何事都是掏心掏肺的在做,可是李兮若恢複身份之後,她卻感受到了欺騙,報複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她知道李兮若對於陳信尤為關切,陳信考不上狀元,對於李兮若而言也是一種打擊。


    林尚歎了一口氣,對著柳豫升勸阻道:“既然人已經跑了,想必是心虛想著脫逃,我會讓人留意她的蹤跡,我們先去看看陳兄的傷勢如何。”


    三人走進陳信的房門,陳信在他們之中掃了一眼,便猜測道:“傅宛鶯跑了?”


    柳豫升立即道:“陳兄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把她找回來,讓她給你賠罪。”


    陳信卻是搖了搖頭:“罷了,雖是養了一條毒蛇,把她找回來,還能真打死她不成。”


    李兮若在一旁沉思著,隨後道:“而且這事,指不定還有幕後主使。”


    “這話怎麽說?”


    林尚以為這都是傅宛鶯愛而不得,心生怨恨,一人所為。


    李兮若拿出了石頭:“這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鐵膽石,以奇形怪狀聞名,一般是大戶人家用來做觀賞石的,要是沒有人在後麵幫助傅宛鶯,傅宛鶯根本不會拿這樣的石頭縫在裏麵,也沒有辦法將石頭敲的這麽細碎。”


    陳信點了點頭:“這也是我想說的,那背後之人不過是利用了傅宛鶯對我下手,他不想我們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就不會讓我們找到傅宛鶯。”


    柳豫升大著膽子猜測:“難道是豫王?”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雖然來京城不過兩月有餘,可是仇家卻是不少。”


    陳信嘲弄一笑,有的想要他的命,有的想要他失去科舉的資格,所以他每一步才走的這麽艱難。


    林尚知道這也無奈,如今一切已成定數,陳信能考取個什麽功名,都隻有聽天由命了。


    “皇上,這是此次貢生的十份考卷,還請您欽定一甲的名次。”


    何文宗和國子監的保和殿大學士各站一邊,讓皇帝給拿主意。


    皇帝簡單翻閱了幾張,選出了最合心意的五人道:“兩位愛卿以為,這五人中,哪三人能成一甲。”


    保和殿大學士道:“劉瑜,封懷鑄。”


    何文宗看向了這大學士,以為是要選這二人入一甲,而後保和殿大學士卻道:“可列為二甲,剩下三人,還請皇上拿個主意,誰堪狀元之位。”


    皇帝看著剩下三人的名字:陳信、蕭錫、柳豫升。


    他看向站在麵前的兩人,笑了笑道:“不如二位愛卿先說說。”


    保和殿大學士直接道:“臣以為,蕭錫的文章,行雲流水,見解獨到,可謂字字珠璣,配得上狀元之位。”


    皇帝看向何文宗:“愛卿認為呢?”


    何文宗抿了抿唇,現在滿朝都知道他和陳信的關係,他如果推薦陳信,肯定會惹來非議,可是他推薦柳豫升,以著柳豫升的筆墨,相比蕭錫還是差了一截,沒有什麽說服力。


    他隻能和著稀泥道:“臣以為,陳信和蕭錫二人的文章是春蘭秋菊,不分上下,還請皇上定奪。”


    皇帝知道何文宗所想,對著他道:“正所謂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大學士身為國子監的先生都能毫不猶豫的舉薦自己的學生,你又有什麽好顧忌的。”


    大學士一聽,嚇得趕緊跪下:“皇上,臣並無徇私之意,隻是從心底覺得蕭錫的文章更勝一籌。”


    蕭錫是他的門生,他與開國縣公的關係還不錯,不管蕭錫的才能是不是真的超過了陳信,他多多少少都會對於蕭錫偏心。所以皇帝並不相信他的措辭。


    “行了,朕也沒說你徇私,隻是讓何文宗想清楚,到底誰最適合狀元的人選。”


    何文宗苦笑:“皇上,從文采來說,臣卻以為陳信更為精進,但說到策問,這次蕭錫的見解更符合如今的朝中之勢。”


    陳信的策問之中,隱約有主張朝中變法的趨勢,對於保守派一方來說自然不喜。


    這次皇帝選狀元,如果選了陳信,就是對變法派的一次鼓勵,如果選了蕭錫,就是對那些保守大臣的肯定,事到如今,已經不再是誰的文采斐然就能得到狀元之位,而是要看皇帝心中所想。


    何文宗偷瞄了皇帝一眼,卻見著他沉默不語,皇帝對著二人揮了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容朕好好想想。”


    何文宗和大學士退了出來,這個保和殿大學士一向猜不準皇帝的心思,隻能向何文宗探著口風道:“何大人,你說皇上這到底是屬意誰啊?”


    何文宗一笑:“聖心難測,我怎麽能妄加論斷,不管皇上選誰,都肯定是那人有過人之處,我們隻需要最好自己的事便好。”


    其實他心中已經了有了幾分的猜測,但也肯定不會告訴這大學士,隻是腳步頗為輕快地走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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